第十五章 初試鋒芒

五個頭領相互望望,誰也不先開口。隻聽副官許仲山在旁說道:“隊長的意思呢?”

沈鑒略一思忖道:“全體軍士輕裝上陣,隨我突襲西大營本部,斬將奪旗。”

五個頭領從未聽過這麽不要命的部署。一個總旗隻有區區五十人,麵對上萬敵軍不被射成篩子已是萬幸,說什麽斬將奪旗,那簡直是往虎口裏送肥肉。

隻聽大武突然大笑道:“若是如此,這仗也不用打了,咱們明日都伸長脖子等死好了!”

蒙古人脫脫也連連搖頭:“不行,不行。”

祝老八拱手道:“隊長,您立功心切,這可以理解。但請恕小人直言……”

沈鑒把手一揮打斷他們的話,沉著臉對大武道:“武頭領,你方才說什麽?莫非質疑本官的決定不成?”

大武冷冷道:“質疑你又怎樣?你那戰術狗屁不通,三歲娃娃都比你懂行!”

沈鑒不禁怒火中燒,喝道:“區區小卒竟敢妄議軍令,該打!”說罷從腰間抽出馬鞭向大武掄去。大武側身一躲,不料沈鑒這下竟是虛招,馬鞭拐了個彎結結實實抽到他臉上,留下一道幾寸長的血痕。

大武也火兒了,指著沈鑒的鼻子大罵:“豎子,今天有你沒我!”竟要上前和沈鑒動手。旁邊的羅小乙一把拉住他道:“大武哥你瘋了?毆打長官可是要挨軍棍的!”

祝老八、祝老九兄弟也趕忙攔住大武息事寧人。脫脫沉著臉走到沈鑒麵前道:“挨鞭子的,奴隸!戰士,不該挨鞭子!”

沈鑒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韃子,滾開。”

脫脫鼻翼猛地扇動起來,顯然自尊心受到極大傷害,默不作聲退到一邊。其餘三人苦勸不止,最終硬把大武拖出帳篷,沈鑒的第一次作戰會議就這麽不歡而散。

副官許仲山無奈的拍了拍沈鑒的肩膀:“隊長,以後這種事還多著呢。”說罷也轉身離去,帳中隻剩沈鑒一人。

夜裏,沈鑒輾轉難眠。明天就要上戰場,他難免有些緊張。給別人留讚歎還是笑柄,都在明日一戰中。可是偏偏白天又那麽不順,自己的戰術還沒講明白便匆匆散了會。沈鑒隻求這些頑劣的下屬能服從命令,至於其他也不敢多想了。

不過英雄之路向來都是坎坷的,對嗎?

他歎了口氣站起身,準備去外麵解個手再睡覺。

營地中漆黑一片,隻有崗哨上的火把帶來些許光亮。沈鑒本想在門口解決,可又不太好意思,便摸黑朝遠處走去。

這時,背後忽然響起沙沙的腳步聲。

沈鑒驀然一驚,仔細分辨。黑暗中似乎有兩個人躡著手腳。夤夜之間,這自然不可能是什麽好人。沈鑒伸手往腰間一摸卻不禁暗暗叫苦,原來方才內急,居然忘了帶武器。

他心念電轉,自顧自的大聲說道:“好了,就在此處方便吧!”說罷不聲不響的蹲下去,在地上摸索石頭。

後麵兩人一聽,突然加快腳步向前一撲,卻不料撲了個空。沈鑒抄起剛摸到的石塊,反手掄起,死命砸在較近之人的頭上。

隻聽鐺的暴響,火星四濺,似乎砸中了金屬之物,那人大叫一聲向後倒去。

另一人也低低的驚呼,沈鑒趁他不備猱身而上,舉拳便打。那人也毫不客氣,揪住沈鑒衣襟還擊。方才被砸的人清醒過來,也加入戰鬥。

三人扭打在一起。本來沈鑒絕不是兩人對手,可四下裏一片漆黑,誰也看不見誰,那兩人並未討到便宜,反而給彼此添了許多拳印。廝打正酣時,遠處火光閃動,有人喊道:“何人在此?回答口令!”

一個不速之客驚道:“不好,是糾察官!”

另一個則喘氣道:“快走!”說罷兩人撇下沈鑒,一溜煙逃了。

沈鑒挨了不少拳頭,身上火辣辣的疼。本想和糾察官細說詳情,但轉念一想並不光彩,便一瘸一拐的躲進帳中。

不多時一名小卒來報:“隊長,巡鎮大人有請。”沈鑒隨他來到主營,隻見火把下綁著滿臉淤青的兩人,居然是大武和脫脫。

巡鎮官道:“沈隊長,糾察軍士巡營,發現這兩人在外邊鬼鬼祟祟,便將他們拿了。你可知他們去幹嘛了嗎?”

沈鑒搖搖頭:“不知道。”

巡鎮回首對兩人道:“爾等是不是準備連夜出逃,投降敵人?”

兩人一聽,立即喊冤道:“我們都是鐵錚錚的漢子,怎會做出那等無恥之事?求大人明察!”

巡鎮拿過火把在兩人臉上照了照,又撇了沈鑒一眼,問道:“沈隊長,我聽軍士們說白天這兩人的言辭中對您頗有不恭之意,他們是不是趁夜找你晦氣來的?你如實說,本官替你做主。”

沈鑒早看出方才打架的人正是他倆,隻要現在對巡鎮說一聲“是”,他們便立刻會受到懲罰。

毆打上司,按律應打一百軍棍,認真起來就是九條命也打死了。沈鑒完全可以趁此機會除掉這倆刺兒頭。

可他想了想,說道:“稟大人,沒有的事。想來是他們酒後胡鬧失了體統。在下回去後一定嚴加管教。”

巡鎮看了看他:“那你臉上的傷又是怎麽回事?”

沈鑒一笑:“我起夜時不小心摔的。”

巡鎮哼了一聲,揮揮手:“既然如此,那便放了吧!”兩名軍士過來給大武和脫脫鬆了綁,他倆惡狠狠瞪了沈鑒一眼,悻悻的回營去了。

一夜無話,大軍次日開拔至縣城外。沈鑒騎白馬站在陣前回首望去,但見旭日初升,照耀在山梁上,燕王的援軍猶如長龍般迤邐而來。全軍見此士氣大振,高呼道:“千歲千千歲!”

這時敵陣忽的往兩邊分開,中間走出個黑鐵塔似的軍校,手中端一把闊刀,指著燕軍大罵:“對麵殺千刀的反賊聽著,我入你祖宗十八代……”

沈鑒明白這叫致師,即讓一名勇士軍前挑戰,往往可以起到打壓敵方士氣的作用。果不其然,燕軍眾軍士聽了,臉上都顯出不忿之色。

忽然副官許仲山打馬向前道:“隊長,後方擂了十六響戰鼓,讓咱們出擊。”五名伍長立即催馬來到沈鑒周圍。

沈鑒卻道:“不忙。”說罷抄出鐵胎弓,按上白羽箭,兩臂叫力間驟然拉滿。眾人聽得弓弦嘎吱作響,明白這張弓非同小可,不由得暗暗驚歎。

但瞧沈鑒手指輕張,羽箭直上青空,瞬間化作一個黑點兒。片刻後,又如流星般墜去。

那勇士遠在一箭之地以外,萬沒想到有人能射這麽遠。抬頭時已來不及閃避,羽箭不偏不倚從他右眼貫入腦中。

隻見他手腳抽搐,轟然倒地。燕軍將士看得驚呆了,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喝彩。沈鑒這時方拔刀在手高呼道:“隨我殺!”

五十騎精兵呼嘯而出,竟有千軍萬馬之勢。沈鑒的白馬極為神駿,幾步便將眾人拋在腦後。敵軍沒料到這騎士如此之快,手忙腳亂舉起弩機射擊。可白馬猛地一轉身,弩箭盡數落在後麵。

此時眾部下才趕上沈鑒。許仲山道:“別胡鬧,再走一次你就成刺蝟了!”沈鑒哈哈大笑,指向遠處道:“大夥兒散開,到那高坡上集合。”事到如今眾人隻得聽從號令,五十匹駿馬突然向四麵八方散去。

本來他們聚在一起時,敵軍射手還能夠勉強瞄準,這一分散卻不知該朝誰射擊,驀然間前軍左右搖擺,自相衝突,頓時陣型大亂。

沈鑒一馬當先衝上高坡遙望敵軍。隻見中軍麾蓋下敵軍主將正氣急敗壞的怒罵,將令旗都摔在地上,於是心想:他上萬大軍被我幾十人拉扯得自顧不暇,看來這主將不過庸才而已。我何不殺入中軍取他狗頭?

沈鑒想到建功立業的威風不禁頭腦發熱,也不等部下匯合便獨自衝陣。可剛跑了幾步,白馬忽然腳下一跌,他整個人平著飛出去摔倒在地。

原來這高坡乃是要地,敵人早暗布絆馬索,單等不怕死的上鉤。隻聽梆子聲響,道路兩旁衝出幾十名軍校。沈鑒就是天神附體也打不過這麽多人,於是二話不說掉頭便跑。

這時兩騎從遠處奔來,穿的是燕軍服色。沈鑒招手高呼道:“喂,快救我!”可話剛出口,心中卻一翻個。

因為來的是大武和脫脫。

這二人神色陰鷙,似乎不懷好意。沈鑒心想:我昨天當眾侮辱他倆,晚上又打了架,他們不會趁機公報私仇要我的命吧?

眨眼的功夫二人已到眼前,高高舉起長矛。

沈鑒不由自主的舉臂一擋。可兩柄長矛擦著他耳朵掠過,刺中身後敵軍。緊接著脫脫拽起他一隻胳膊將他拋上戰馬。

沈鑒驚魂未定,問道:“你們……你們怎麽來了?”

大武道:“不是你下的令嗎?坐穩了,讓脫脫先送你回營。”

沈鑒此刻已恢複理智,說道:“不必。”然後打了個呼哨。

他的白馬正被幾個敵軍拽著轡頭拉回陣中,陡然間聽到主人召喚,立即精神大振,甩脫敵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