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伺機逃走

次日,日上三竿,郭奕才醒轉過來,皇後烏古乃和迪雅正坐在他的身邊閑聊。

烏古乃已經年近五十,但從她洋溢的笑臉中依然可以看到她年輕時的美麗。“皇上喜歡吃羊雜碎,可你讓他天天吃,他也會膩歪的。”

迪雅一努嘴兒,“咱們成了他的羊雜碎。”

烏古乃笑道:“我老了,在皇上眼裏,你也老了。迪雅,你要明白,男人疼愛一個人,就是一陣子。”

“你是說喜歡一個人,和疼愛一個人,不是一回事?”

“我給咱們皇上找了三個遼國的宮女。”

迪雅低頭,明顯有些鬱鬱,沒再言語。

烏古乃接著道:“有人向皇上進言,說什麽《黃帝內經》上講,陰陽平衡的道理,女過四十,癸水漸少,男過五十,精氣日衰,要采陰補陽。是說男人五十之後,若想保持精氣不衰,則應納妾。”

“納妾?”迪雅顯然不同意此說。

“皇上不叫納妾,是選妃。”

“皇上怎麽說?”

“皇上說,如今張覺複叛,日夜操心打仗的事,哪有功夫想著去找樂子。

可是我昨夜已經在他帳中安排了一個叫柳兒的宮女。”

郭奕完全清醒,爬起來給兩位皇後磕頭請安。

迪雅拿了個麻薯子給郭奕吃。

見他吃得香甜,就又拿了些昨日剩下的烤肉給他。

這時忽聽帳外嘈雜聲起,迪雅趕緊拉了郭奕出門。

隻見一人赤著上身跪在阿骨打的帳外,身上綁著荊條,顯是負荊請罪之意。

再看其後的虎林軍,情形慘不忍睹,有一半以上的人負了傷,個個臉色晦暗,眼眶裏充溢著屈辱的淚水。

迪雅低聲道:“這是你五姥爺斜也(完顏斜也)”

這時完顏宗望走到斜也的近前,道:“五皇叔,你這是演的哪出啊?”

斜也羞愧道:“我連夜帶人去奪取榆關,結果接連遭到伏擊,虎林軍死傷過半。這慘敗皆是由我魯莽引起,萬死難辭其咎。”

就在這時,阿骨打的大帳門簾一掀,完顏阿骨打走了出來。隻見他鐵青著臉,顯然怒氣勃發。“誰讓你出兵的?”

“我自己,”

“死了多少?”

“過半,”

“你該當何罪?”

“理當斬首。”

有人給完顏阿骨打搬來了座椅。

完顏阿骨打坐下,兄弟二人四目相對。

在場的人無不摒息,緊張地關注著事態的發展。

完顏宗望不等父親口中‘軍法從事’的話出口,趕緊趨前跪地高聲求告:“父皇,請您饒大元帥一命。”

宗望帶了頭,所有在場的人一時間都齊刷刷跪在了地上,齊聲稟道:“懇請皇上開恩,饒過大元帥吧。皇上!”

郭奕身旁的迪雅也跪了下去。

郭奕看看迪雅,又抬頭看看完顏阿骨打。隻見完顏阿骨打忽然揚了一下手,手至中途竟然無力地垂了下去。

完顏阿骨打張著嘴,艱難地發出一絲聲響,‘呀!’

郭奕始覺哪裏不對,連忙呼道:“二舅舅,姥爺他怎麽了?”

這時宗望才抬起頭,見狀連忙起身撲到阿骨打身邊,扶住身子就要歪倒的阿骨打。

眾人聽聞,也都連忙起身衝過來,趕到阿骨打的跟前,卻發現這位大金帝國的皇帝已然兩眼發直,口角有些歪斜了。

眾人齊呼亂喊,完顏阿骨打卻如同聽不見了一般,隻見他頭一歪,徹底倒在了宗望的臂彎裏。

郭奕惶急的眼角餘光,忽然發現跪在虎林軍後麵的一人緩慢起身,竟然轉身向遠處快步走去。

郭奕知道有異,飛身追了上去。

那人聽到腳步,立刻提步飛奔,轉眼間便閃進一旁的樹林裏。

郭奕旋即衝了進去,隻覺眼前人影一晃,已然著了人家的道。氣舍、雲門兩穴被點,隨即承漿啞穴也被點中,想喊已經來不及了。

郭奕掙紮了一下,這才看清那人的麵目,竟然是龍門客棧外放火燒糧的石霸天。

那石霸天並不搭言,挾持著郭奕匆匆向一旁的戰馬奔去。

郭奕也瞬間醒悟,果然是他行刺了姥爺阿骨打,可惜這時自己已然做聲不得。

可郭奕還是拚命掙紮想要呐喊,以期引起林外不遠眾人的注意,可是收效甚微。

阿骨打帳外門口眾人一時慌亂,竟然未有一人發現郭奕的異常舉動。

石霸天嘿嘿冷笑,小聲道:“找打嗎?”

石霸天說著抱郭奕上了戰馬。

他本是遼人,對自己的故國之地,這一帶甚是熟悉,打馬七拐八繞,拐過又一片樹林,忽然停下戰馬,縱身撲下。

郭奕這才發現,一棵大樹下委頓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似乎也被點了穴道。

那石霸天將小女孩兒弄上馬背,解開郭奕的兩個穴道,讓其抱緊女孩兒,免得女孩兒顛簸墜馬。

石霸天似乎並不急於逃走,上馬隻是緩步而行,待到出了樹林,路上竟不見一個金兵哨卡。

那小女孩兒悠悠醒來,哽哽嘰嘰小聲哭泣。

郭奕止不住安慰,忽然生起氣來,罵道:“你真是個惡賊,這麽小的孩子你都不放過,你掠來她何用?”罵完才始覺不妥,這孩子必定是舅舅們的至親,不然也不會被劫掠而來。

石霸天不怒反笑:“謝謝你倆,把我帶到阿骨打的行營,不然我還找不到他呢。幽州城破,我大遼幾盡滅國,我焉能讓他好過。”

郭奕心下後悔自己如此大意。這人既然敢獨自行刺大金皇帝,自是武功殊非泛泛,自己當時應該喊叫才是,可如今悔之已經晚矣。

隻聽石霸天又道:“你想當英雄,我就成全你。好事做到底,聽說你是阿骨打的外孫,那就陪我過了北古口再說吧。”

這時那小女孩兒似乎身體疼痛,竟然嚶嚶哭個沒完。

郭奕隻得一個勁兒地安慰。“你哪裏不舒服,哥哥給你揉揉。”

小女孩在身上**,郭奕便在其身上揉來揉去。

小女孩兒終於咯咯笑起來。

身後的石霸天隻故作不見。

那女孩兒甚是機靈,不諳世事。一路無話不談,言談舉止顯然是大富大貴人家的女兒。

郭奕知道自己所料不錯,自己的危險一時竟也忘了,隻顧去照顧女孩兒,籌思脫身之計。

三人在馬上一路西行,午時也隻是在馬上嚼些幹糧。那女孩兒如何經受得住,石霸天隻是不理。

郭奕隻得自己受些苦楚,努力將沉睡的女孩兒抱在懷裏。

三人不能住店,晚間便隻能露宿荒郊。北地雖然春暖花開,可是晚間還是比較寒冷。郭奕顧及女孩兒安慰,逃走反而越加渺茫起來。

石霸天看在眼裏,更加有恃無恐,每晚隻顧自己呼呼大睡。

這日夜裏,郭奕終於鼓起勇氣,背了小女孩兒偷偷溜走。

怕石霸天醒來追趕,隻得反其道而行之,並不原路回返,而是一路向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