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巧遇
這日,郭敢三人來到一條河邊的渡口,早有幾人在那裏張望等候。
待到近前,見一輛馬車前駕馭的少年,一副書生模樣,長得甚是周正俊秀。
郭敢一眼就看出,這少年乃是女子假扮。
眼見船隻靠近河岸,那少女拉著馬的韁繩兀自躊躇,顯然是不熟這馬車上船的駕馭之術,神情一時間有點兒不知所措。
趕車上船也是個技術活,郭敢心下不忍,上前搭話道:“小哥,要幫忙嗎?”
少女一見連忙躬身拱手言謝,將韁繩交托給郭敢。
郭敢牽馬執鞭,穩穩踏步上船。
見馬車輕鬆上了船隻,一旁的郭奕起了頑劣之心,竟然竄上人家的馬車。不經意間掀簾向車裏一看,不禁嚇了一跳。
車裏躺著一人,罩著麵紗,手上有嚴重的燒傷,顯然是個病人。
那少女拉了郭奕一下,打了一個手勢,示意叫其噤聲。
郭奕還是回頭喊道:“爹爹,車裏有個生病的姐姐,你可千萬小心才是。”
那少女一皺眉,顯然是反感郭奕大喊大叫,不禁出言道:“不準胡鬧。”
少女的語氣深有責怪之意,好在有求於人家父親,也不好趕這個冒失的孩子下車。
郭奕見狀,對少女道:“小哥哥,我爹爹頗懂醫術,你不妨上岸之後,讓他給車裏的姐姐看看。”
少女不以為然道:“是燒傷。”
車前的郭敢聽到兒子言語,不禁斥責道:“奕兒,別搗蛋,大多數傷病為父並不擅長,燒傷更是,以後不可以這樣托大。要是你爺爺在這兒,那還好說些。”
郭奕跳下車,來到父親身邊,小聲道:“我聽到姐姐有呻吟之聲,感覺她甚是痛苦。”
郭敢輕歎了一聲,不在言語,一心拉住韁繩。
船隻很快靠岸,郭敢拉了馬車下船。
交接韁繩之際,郭敢隨便問了一句。“這位小哥,不知你要投往哪裏去?”
“是去東京投親。”
“那巧了,我們一家也是回轉東京,我家在京城住了多年,在治病方麵還算是有些人脈,小哥不妨留下信息,看到時能不能幫到你。我父親是太醫院的太醫——”
少女一聽,趕緊言道:“我們正要投奔的親戚也是個太醫,京城我從未去過,人生地不熟,這可要求到大哥你了,求哥哥多多幫襯幫襯。”少女一時有些小興奮,竟然忘了自身的偽裝,完全一副女兒家情狀。
郭敢見她如此,想到能夠幫扶病弱,也不禁欣慰。“不知你要找的是哪一位太醫,我父親是太醫院的紫金官,肯定一問便知。”
“姓郭,郭士安,聽義父說也是個醫官,他家的公子和我家小姐有個婚約。”
“婚約?!”郭敢不禁駭然。
少女竟沒有看到郭敢驚異的表情,又道:“家裏出了狀況,如今隻能去京城投奔他們了。”
郭敢不禁動問:“你們是哪裏人氏?”
“大名府,黃縣——”
“姓李?”
“大哥怎麽知道?”
“是李延執李大人的家屬?”
少女怔怔的看著郭敢,一時不敢再發言質詢。
郭敢趕緊表明身份:“在下郭敢,正是郭家的公子。你為何一個小女子孤身一人前往東京?”
那少女一聽,再不掩飾,突然淚珠頓起,放聲大哭。
郭敢一時手足無措。
一旁的郭奕也被嚇了一跳。才知麵前的小哥是個女子假扮。他自棄船登岸以來,最是見不得人哭。於是立刻上前,挽住少女的胳膊道:“姐姐莫哭,我爹爹他武功高強,有什麽難事定能為你主張。”
見少女不能自持,金花也上前來勸慰,半拉半扶,將少女帶到一處土坡前坐下。
“李叔叔他家裏怎麽了?”郭敢不得不打探詳情。
“我義父家遭了匪人,結果索要財物根本拿不出來,匪人便一把火燒了莊院,義父在拚鬥中重傷身亡,被人投屍河中,屍骨無存。現如今,就隻剩下我和姐姐二人了。姐姐她被燒成嚴重,隻能上京城尋你們郭家收留了。”
“我可以看看她嗎?”這時也由不得郭敢不關切病者的傷勢了。
少女不再哭泣,起身走到車前,讓郭敢探視傷者,一邊自我介紹:“我叫西雲,我家小姐李嫣兒——”
“我知道,你們小時候哥哥去過你們家裏的,她如今應該二十出頭了吧?”
西雲答道:“對,都是為了等你,以至於這些年耽誤了婚嫁,一年年拖下來,結果就——”
郭敢一臉尷尬,上前伸手拿去傷者臉上的紗布,不禁嚇了一跳。
那李嫣兒已經麵目全非,燒傷甚是嚴重,雙手也是一樣,其他地方沒有包裹,應該會是好些。
郭敢輕歎一聲,道:“她小時候我還抱過她,跟前有個異性姐妹,是李叔叔收養的,應該就是你了?”
西雲道:“正是,外人都道是義父給自己女兒找的丫環,可義父他待我如同己出,從不允許我們以主仆相稱。”
郭敢打斷西雲說話,“西雲,李嫣她很虛弱,正好我這裏有人參之類的草藥,咱們就地煮些給她喝,吊著她的性命,等到了東京,見到家父再做主張。你看如何?”
“我聽大哥的。”
郭敢趕緊取藥操弄。
西雲跟在他的身旁看著,忽然道:“不過,你得答應我,你不可以見了姐姐這副模樣,就悔婚了吧?”
郭敢不禁失笑:“照理說應該不是我,可能是家父收養的義子才對。”
西雲一臉的不悅道:“你休抵賴,據我所知,就是郭世伯親生的兒子。郭世伯就一個兒子,肯定就是你了。”
郭敢苦笑道:“我倒沒聽父親他提過,沒準兒是他們兩位老人家當年開的玩笑,用以增加聊天的談資,不然我怎麽——”
“你是要悔婚不成。姐姐如今這般光景——”西雲說著已是一臉怒容。
郭敢隻得解釋道:“當年我拿你們當小妹妹一樣看待,如今我已經娶妻生子,你也看到了,我的奕兒,比你也矮不了多少。”
說到此處,郭敢見西雲橫眉冷對,立時住了嘴。
隻聽西雲搶白道:“你娶她做個小,不就可以了。”
郭敢隻得轉變話題,“你們到了郭家,不必拘謹,就像是到了家裏一般,一輩子的家。家父他為人慷慨——”
“我不想和你說了。”西雲氣鼓鼓的轉身坐到郭奕身邊去了。
郭敢無奈,做聲不得,隻得借由弄火煮湯,分心不再搭理西雲了。
西雲一見又悲從中來,嚶嚶的哭泣起來。
郭奕見父親如此不通人情,趕緊抓住西雲的小手,勸道:“姐姐,爹爹說爺爺是個一言九鼎的人,他說過的話,答應過的事,肯定會承認的。”
西雲扭頭看他,“你真是他的兒子?”
“對呀,車後那個是我娘,我們在一個山穀裏待了十年,這是回歸故裏。爺爺我沒有見過,不過爹爹說,爺爺他醫術十分了得,到時治好車裏姐姐的傷痛,一切便都迎刃而解。”
“那你是同意你爹爹再娶了?”西雲認真地問道。
“這個,這個好像要長輩說了算,自打我們出穀,爹爹對我是越來越嚴格了。我不敢違背他的任何言語,想來他也不敢違背爺爺的話吧。”
西雲一聽甚有道理,立時止了淚珠,道:“到時你可得向著姐姐。不對,你得叫我姑姑。”
郭奕微笑道:“姑姑,我人小言微,到時還是要聽爺爺一力主張。”
西雲借此心情好些,起身又去看顧郭敢煮湯。
過了半個時辰,藥湯煮好,西雲吹溫喂給李家小姐喝下。
一行五人折騰了兩個時辰,這才上路。
兩日後,五人的馬車進入東京汴梁。
北宋京城冠蓋九州,繁華不盡。隻是有李家小姐的傷痛在身,耽誤不得。是以大人們無心賞景,匆匆趕路,隻有郭奕一人站在車頭東張西望。
郭敢不想駁了兒子的好興致,一邊趕車一邊挑緊要的景物說給郭奕聽。
郭奕直看的眼花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