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奇怪的室友

加班結束的何止拖著疲累的身軀搖晃著抵在了玄關處,身上的單肩包似有千斤重,但他卻懶得脫下來,隻換了鞋子往沙發中狠狠一躺,恨不得把自己都肢解了扔到沙發各處去。

客廳有股時間停滯的靜,燈也沒開,窗玻璃外倒是五光十色的光彩。

看看時間,除了遊魂也就他這樣的苦逼社畜還晃**著不睡了。

等等,也許他也還沒睡。

何止想起那個奇怪的人,忍不住抬眼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心中犯起了嘀咕。

這是他最近新招募的室友,兩人已經同住了一個星期,但幾乎沒在白天看到過他。

偶爾起早了也隻能看見他披著毯子,頭發胡子亂糟糊了一臉去廚房找牛奶喝。但是到了晚上,他那間緊閉的門縫裏總會一直透出光線,還伴隨著低聲怒吼和各色奇怪的聲音。

蟲鳴?亦或是磨爪子的聲音?

何止想,難道對方背著他養了什麽寵物?

那可不行,這違反了當初的租房協議,若真是如此,定要趕他出去!

兩人總歸是住在一處的,他可不想再被藏起來的貓毛搞到住院,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何止終於從沙發中起身,放下背了半天的背包,朝室友的門口走去。

那間門縫下透過來一抹紅光,像一汪血水。

他側耳傾聽,裏麵靜悄悄的,但能清晰地聽見沙沙的聲音,像蠶食桑葉。

他敲了敲門,沒人應。

他又敲了敲門,門縫中的紅光驟然消失,裏麵的沙沙聲也不見了。何止的耳邊一片寂靜,隻能聽見他自己的心跳聲。

“喂!沒睡就別裝死,是不是背著我養貓了?”他有些不忿,明明裏麵的人就沒睡,他敲門卻裝死不開,這更說明裏麵有貓膩。

何止用力錘了錘門板,聽著裏麵安靜如雞,隻覺得心頭有無名火起。

“喂!”

“哢擦。”門應聲而開。

何止握拳的雙手高高揚起,隻差一寸便落到了麵前人的額頭上。

那位神秘室友終於舍得露麵。

他肩上披著一塊大紅色的毯子,鼻梁上架了一副酒瓶底般厚度的圓框眼鏡,長到下頜的頭發肆意淩亂,像野蠻生長的雜草。

“你......你沒事吧?”

本來想興師問罪的何止看到室友這副陽氣稀薄的樣子,不免有些擔心,話到嘴邊轉變成了關懷。

室友搖了搖頭,忽用毯子捂住嘴角咳了幾聲,何止不著痕跡地後退幾步,心中懷疑這廝該不會有什麽傳染病吧?

“能幫我一個忙嗎?”

邋遢室友微喘了幾聲後裹緊肩上紅色毛毯後站直了身子,他不知從哪裏掏出一遝手稿遞到何止麵前。

“幫我看看到底哪裏差勁。”

何止本不想接,但室友荒草般發絲後的眼睛亮得驚人,那滿滿的祈求讓他突然失語無法拒絕。

“......一頭攔腰長的白發散於背後,寬大的衣袖白袍交握胸前,神父的表情不帶一絲悲憫......

......

......李靖入眼處,是一片白花花的肉體,在夕陽的聖光下閃著乳白的光輝。這肉體豐腴甜美,讓身為處子的李靖禁不住心神激**......”

何止往後翻了翻,隨機念了兩句,隻是沒想到隨即都能抽中這帶著顏色的描寫,再往後看更是不堪入目,他念出的聲音戛然而止,隻想用指頭揉揉眉心。

“如何?”叫花子般的室友湊了過來,連臉上的大胡子都寫滿了期待。

何止盯著手上的稿紙看了看,又盯著叫花子看了看,他此時有些疑惑,自己加班還不夠累嗎?為什麽要摻和進這種黃色三流小說裏?

“我不過是門外漢,應該寫得不錯。”

何止不想再跟他周旋,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便直接把那一摞紙張都塞回了邋遢室友手中。

“我不管你的生活習慣,但不能養貓,不能打擾我,這是說好的,希望你要好好遵守。”

他起身叮囑了兩句,越發覺得腦袋沉重了。

“你真的覺得不錯嗎?”

室友還在追問,何止有些不勝其煩。

“對對對,雖然內容老套又三俗,但如果少寫點黃色爛梗會更好。”

話剛說完,何止忽感覺頭重腳輕的,似乎天花板都在旋轉。

一定是加班過度!明天一定要請假!他可不想有命賺錢沒命花!

何止眼前一花,剛站起的身體又跌坐回了原處,隻覺得胸中一陣激**,耳中轟鳴,突然聽不到了外界聲音。

他癱坐在沙發中,求生本能讓他想抓住身邊的一些東西,他顫抖著向周圍伸出手,隻摸到一角柔軟的布料,是那人肩上垂下的大紅色毛毯。

“救......救......我......”

何止心跳聲如鼓擂,眼冒金星。

周遭的空氣仿佛逐漸稀薄,他氣喘如牛,額角的汗珠順勢而下滴落到了沙發的軟布上。

“我幫你,你也幫幫我。”

邋遢室友垂下臉孔,直直地對著仰麵呼吸的何止,那雙隱藏在厚鏡片背後渾濁的雙眼更是熠熠閃光。

他在興奮,十足的興奮。

“額.......嗯......”

何止十分痛苦,他已經無法用腦思考,隻能下意識地點頭。

“說好了,你的命我幫你留住。你,幫我好好改一改這本小說。”

邋遢室友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他猛然抬手,將肩上的紅色毛毯掀開,然後隨著身體下壓,那張毯子將兩人罩住了,嚴嚴實實地裹緊了兩人。

何止意識渙散,隻記得一雙如獸般的金眸靠近自己,隨之一股發燙的溫度貼在了他的額頭,啪的一聲後,便是一片漆黑的靜寂。

窗外的巨塔投射出五光十色的光柱,偶有照射在屋子裏的人體上。

邋遢室友拿下肩上的毛毯蓋在了沙發上靜躺的人身上,明明是足夠安靜的房間,卻聽不到任何人的呼吸聲。

他站在何止身體旁邊,手邊的一摞稿紙卻無風自動,像有一道看不見的龍卷風刮帶著這些稿紙在整個空間內飛舞。他處於稿紙風卷的中心,張開雙手,枯草般的發絲淩空而飛,他卻享受般閉上雙眼,身上寬鬆的衣袖獵獵作響。

良久,風息,紙落。

他撿起四散在地的稿紙重新歸攏一起,垂眼看向沙發上毫無氣息的人形,笑得開懷。

“那就,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