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十日槍殺兩士太毒 四黨公祭烈士解恨

七月流火,和談逐漸破裂,鬥爭異常激烈,敵人把屠刀,伸向民主之花。彭佩然傳達:“國民黨特務暗殺民盟中央委員李公仆、聞一多,激起國人公憤,四川省委決定,聯合民盟、民建公祭兩位烈士。這兒要告訴你的是,國民黨要員張群和重慶市長張篤倫也要參加,你組織一班人布置追悼會”。中共、國民黨、民盟、民建四黨聯合公祭,來之不易,經曆哪些斡旋,過程頗費周折,追悼會誰家布置,經過艱難爭取。彭佩然此時目光莊重望著季學民,沒稱呼學民兄,看來組織要他靜默潛伏,不能出麵迫不得已,任務交給自己,是信任是寄托,拚足氣力要布置得有意義。

市長張篤倫把追悼會場定在中華路青年會館,地勢居於渝中半島中央,抗戰期間,甚是繁華,一些達官貴人金融巨頭在裏麵看電影聽戲。季學民以前沒去過,這幾天要天天去,一早到了中華路青年館,館長已接到通知,等人前來布置追悼會場。季學民自我介紹:“紅岩村吳老(16)推薦我來布置追悼會,此事務請館長多加關照。”館長四十來歲,精瘦的眼睛骨碌碌轉,上下打量一番,帶季學民到館內先看一看。國民黨中央遷回南京,各國駐華使館遷莫愁湖畔,達官貴人金融巨頭回到上海,著名演員大部坤伶藝人離開重慶,會館由此蕭條冷落,長條椅子七零八落,不是缺胳膊就是短腿,寫在椅背上的座位號,油漆跡斑駁陸離,戴上眼鏡才能看見。會館也許由此才會出租場地,追悼會官大官小,有無名氣,隻能站立,長條椅子需要搬走,季學民問:“我什麽時候可以開始工作?”

館長看他孤身一人,反問:“你做得了主嗎?”

“你盡其想象,怎麽才叫做主?”

“租借會館七千法幣一天,從進場算起,到你恢複原樣結束。長條椅子,你找地方放好,損壞椅子打死癩子賠好人,別怪我事先沒打招呼”。館長說來說去做主一個錢字,態度不冷不熱,略微帶點蠻橫,會館平日放電影演戲,一天收入不過法幣五六千,還要扣除租借電影膠片,演出人員工資,幹脫手的生意比幹活要價還高。

季學民問:“你知道是誰選這地方?”

“誰選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麵沒撥錢,說有銀行讚助”。銀行讚助不是馬踏青山,不計青草性命,開銷得師出有名,價格公道,漫天要價,誰會當冤大頭。

“把你館裏的人喊來,我看看”。季學民不信沒一個講理的。

“我已宣布放假五天,這五天他們不來了”。

看來追悼會開不開跟館長沒一點幹係,有人希望開不起來。季學民放軟口氣,商量館長:“租金能不能少點”?

“你也可伶可憐我,撈到這單生意,誰不想借此機會找兩文錢”。館長獅子大開口,還說兩文錢,季學民不再多說:“我明天下午進場,到時在這交鑰匙”。

第一個去找田海明,自從添了孩子,田海明成天呆在導報編輯部,夜晚才回家,本想圖個清靜,這幾天特務天天來編輯部檢查,弄得他焦頭爛額。兩位名人遭到槍殺,中國人都知道了,季學民說:“海明,把稿子停下來,跟我布置李、聞追悼會”。袁烈望也在編輯部,過來說:“李公仆以和平方式爭取民主,沒想慘遭毒手。聞一多曠世奇才,他的七子詩澳門,讀起來淒苦悠涼,扣人心弦,四十來歲正是創作高峰,狗特務可恨!我也去”。季學民還要約聶叢林和趙鼎臣,三人到江北猴子石,被火燒後重新辦的三合製革廠是個作坊,聶叢林係著圍腰給豬皮脫毛,馬達皮帶突突突響,驅動直徑碗口粗兩根木輥飛快地旋轉,一下一上翻滾齧合,豬皮貼在木輥縫隙之間,拔落豬毛,脫光了豬毛的豬皮,工人拿石灰脫去汙垢油膩脂肪,經堿水浸泡,淋幹,放在木凳上削製成皮革。作坊不到百米,寥寥幾人,廠長聶叢林累得大汗淋漓,季學民說了布置追悼會,聶叢林放下手中活計跟著出來。

蘇小麗在月黑風高夜,放的那把火,把趙鼎臣開辦的膠鞋廠房連同原材料成品燒了個精光,現在用竹子搭建棚子做廠房,膠鞋布鞋暫時不做了,眼下給人定製皮鞋,找點飯錢。趙鼎臣被打瘸的腿還沒痊愈,旁邊放著拐杖,坐椅子上用膠水粘貼鞋幫鞋底。聽說追悼李公仆、聞一多,說:“別看我這粗人,我讀過聞一多的詩。李公樸與我有緣分,年初較場口,特務打他臉上一條口,頭上一個窟窿,血流不止,我背到醫院,特務又打又追,那情景生龍活現,曆曆在目。”他把膠水蓋上,放下皮革工具,柱著拐杖跟著出來。隊伍文武全才五個人,田海明袁烈望算是曰老夫子,聶叢林趙鼎臣兩位能文能武,季學民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們這兒既有臭皮匠,又有諸葛亮,怎麽對付那館長?”

聶叢林問:“銀行讚助多少錢?”

季學民說:“五萬法幣,包幹使用”。

趙鼎臣說:“拿下館長這事,交給我,明下午準時進場”。

季學民問:“你認識那館長?”

“有人認識。”趙鼎臣說有人,指銀元上的袁世凱,袁大頭,他堅持一人去拿下館長,季學民大致明白意思,五人約好明天下午青年會館見麵。

聶叢林、袁烈望回去把家裏安排下,田海明去請裱糊匠,後天他負責包裝主席台。追悼會需要許多白色紙花,這活全靠手巧靈便,季學民去協和醫院,對傅紫玉說:“你找幾個手巧的朋友,到青年會館做紙花”。傅紫玉對黨交辦大小事,都想幹好,做得讓人放心滿意。

把那些七長八短的長條椅搬走,他想到光華股份,這公司是光華、鴻昌、民康,三廠合一,找鄒俊夫要些人,還可借輛車。公司辦公在沙坪壩,季學民去了,鄒俊夫吃了一驚,範子宿臨走時囑咐,季副經理天天不用上班,按月給他銀行戶頭上匯入一份員工工資,大小事情一慨不管,今日登門恐無小事,忙招呼下人,給季副經理開門安坐。公司給季學民辦公室是與人合署一間,桌子椅子合署那人每天擦洗幹淨,這會出去辦事去了,辦公室空無一人。鄒俊夫親自倒茶,問:“季副總最近忙些什麽?”年青人幹實業,季學民從不幹涉,鄒俊夫是劉阿榮所選,範子宿滿意,那天在醫院見過,直截了當說:“總經理,你不用客氣,給我派輛大卡車,二十個工人,我明天辦件事”。鄒俊夫放下熱氣直冒的茶水,站直了身子說:“大股東吩咐,您每月工資給您打在銀行戶頭上,公司的事您願問,我如實匯報,不願來,不去找您。這調車要人,不好辦,嘿嘿”。哦,原來劉阿榮、範子宿是把自己供奉起來,不幹預公司大小事務,季學民不讓小鄒為難,說:“那這樣,明天出輛大卡車,運費多少我出”。鄒俊夫心裏這季學民好不知趣,話到這份上,裝著不懂,範董臨走時囑咐還有一句,不讓季學民的政治活動卷進公司,我一口一個尊稱您,捧著您,你非逼我把話說明白,他雙手來回摩擦,毅然仰頭說:“對不起,這事公司不能辦”。語氣堅定,沒有商量餘地,季學民最好說話的地方現在碰了壁,心中好不痛快。他了解劉阿榮,更了解範子宿,返回上海南京,正在大展抱負,躋身華東沿海,進軍東南亞,這商場猶如戰場,耽心他搞得罪當局的活動,惹禍招愆,毀了他們發財的機遇,這鄒俊夫沒甚根底沒多大業績的做經理,定要賣力效忠,劉阿榮、範子宿吩咐了豈敢違背意願。按人情道理季學民情恕理遣,對鄒俊夫沒一絲責怪,出門到銀行取出工資,到碼頭找棒棒,租人力車。

二天中午,館長沒來,鑰匙交趙鼎臣手裏,趙鼎臣說:“場館租金一天兩千法幣,長條椅原物搬回來就行”。這價錢銀行代表接受得了,季學民看趙鼎臣佩帶的瑞士名表不見了,心裏一陣惋惜。他在外麵租借好場地,請來棒棒,把長條椅搬出去,運走了。場館空了,地麵到處都是垃圾,天花板布滿蜘蛛網,牆壁上一層厚厚的黑色塵埃,像一個巨大的魔窟。他請棒棒買了掃帚,清掃蜘蛛網、塵埃和垃圾,人力車拉到垃圾場。忙活一天到晚上,打掃幹淨會館,囑咐棒棒,五天後把長條椅搬回來。

傅紫玉領著薛梅和幾位民建女會員來了,帶來剪刀,支起桌子,買來皺紋紙、鐵絲、膠水,開始裁剪,折疊,黏貼,模仿大自然的神韻,製作寄托哀思花圈紙花。

田海明請來裱糊匠布置主席台,讓會場有一個中心,後牆用青布貼成黑色底子,中間懸掛李公仆、聞一多遺像。追悼會橫幅需掛梁上,葫蘆升降壞了,田海明胖子有些為難,精幹瘦巧,手腳靈便的傅紫玉借助樓梯,爬上橫樑,把地上青紗橫幅吊掛上去,橫幅上麵白油漆寫著:李公仆、聞一多烈士追悼會。

框架輪廓有了,書寫會場挽聯,烈士挽聯采用黃炎培作品,黃任之曾是同盟會上海分會會長,國民參政員,他作挽聯,恰如其分,為李公樸書寫:“公樸為民主而死,民主為公樸而生”。為聞一多作挽聯:“聚以成仁,民之主也。青天白日,人可殺乎”。主席台兩旁柱頭上挽聯顯要,襯托中心,蓋棺論定,烈士的死比泰山還重,周恩來題寫:“為民主為和平為大眾成仁取義,反獨裁反內戰反特務雖死猶生”。主席台與大廳之間五步石階,鋪上一層紅毯布,象征烈士的鮮血浸透人生道路,愛國民主的旗子需要鮮血染成。

會館大門進來,迎賓牆上寫點什麽?袁烈望用一筆隸書,抄下毛澤東、朱德致電李公樸遺孀張曼筠,聞一多遺孀高真兩位女士的唁電:先生盡瘁救國事業與進步文化事業,威武不屈,富貴不**。今為和平民主而遭反動派毒手,實為全國人民之損失,抑亦為先生不朽之光榮。

館前小廣場,傅紫玉用五根竹竿一組,做成像秋千一樣的支架,橫竿上挽一條條六寸寬的白布,抄寫各黨派領袖寫的挽聯,美國哈佛、哥倫比亞、紐約大學教授,著名牧師發來的唁電。

大門兩側,季學民總覺得要有一副壓軸的精品之作才對。三天上午,彭佩然送來毛澤東主席書寫的挽聯:“繼兩公精神,再接再厲爭民主;匯萬眾悲憤,一心一德反獨裁”。對仗工整,寓意深刻,激憤人心,季學民寫好貼在青年館入口大門兩邊,作為大門的左右聯。

人各有誌,青年會館館長來找趙鼎臣,說:“你那塊破表,我找人看了,太老了,值不到你說的價”。大廳裏人多,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趙鼎臣柱起拐杖,把館長帶到樓上放映室,說:“我掐到你會來,我那塊表值多少,我清楚。明兒張群張篤倫都要來,你想怎麽的”?外麵傳聞,張群要做行政院長,官至宰相一品,趙鼎臣拿張群說事,也是不情願的事,他好意額外送館長一塊表,圖的是辦事順當,你做館長別挑刺,人心不足蛇吞象,場館布置事已至此,你能怎麽的。館長自討沒趣,悻悻走了。趙鼎臣此時等位客人,樂隊指揮,追悼會沒哀樂怎行?氣勢小了不夠意思。客人來了,指揮胖胖的,一身藏青色西服,白色蝴蝶領結,態度虔誠和藹。銀行讚助錢,銀行管著,季學民都做不了主,怎麽用,用什麽地方,銀行的人說了算,他問指揮:“樂隊我想按雙管配製,器樂演奏少了不夠氣勢?”指揮說:“你說雙管樂隊,我的樂團有50號人,弦樂、管樂、打擊樂,小提琴、大提琴、倍大提琴,單簧管、大管、小號、圓號、長號、低音號、定音鼓、鑼、鑔一應齊全。低音沉重渾厚,高音氣勢恢宏”。趙鼎臣拿出件包袱,裏麵是他喜愛的犛牛皮大氅,狼皮羽毛毰毸,說:“這是夏天,到了冬天,這件大衣可是極品好東西,送給你”。指揮羞愧難當,連連擺手說:“趙鼎臣,你把我看成什麽人,你拿自己過冬大衣饋贈我,恰當嗎?演奏人員工錢,讚助商付了,文藝相通,悼念文人,我盡份心”。指揮深明大義,趙鼎臣把他和館長厚顏無恥一慨而論,羞愧自己心胸狹隘,臉上通紅感到慚愧,低著頭,柱著拐杖回到大廳。

追悼會場布置接近尾聲,一個珠光寶氣的女人撞了進來,耳朵吊著金耳環,脖子圍桌一根金項鏈,手上帶著玉手鐲,頭發燙成一卷一卷像個小獅子,臉上塗抹的胭脂,嘴上抹的口紅,隻是喧賓奪主,掠奪了她本身的幾分漂亮。女人進來東張西望,踮起腳尖,發現袁烈望,走過去抓住不放,又吵又鬧。趙鼎臣詢問是為哪般?女人撒潑罵道:“這個不務正業的蠢貨,副社長位置丟了不說,現在幾月不拿錢回家,你不要家,我要家,跟我回去,要不咱倆離婚”。袁烈望掙脫幾下,說:“工資稿酬全給了家裏,你還不知足”。漂亮女人說:“那幾個錢管屁用,你看人家金臨德,當上副社長,到上海炒黃金,買房子,吃香喝辣,比你這窩囊廢十個強”。眾人圍過來勸架,大知識分子袁烈望臉上好不尷尬,羞愧難當說:“等追悼會完畢,我跟你去離婚好了”。沒想女人仍不放手,死活不依,存心當著眾人的麵,達到她的目的,說:“離婚,你得賠老娘一萬大洋青春損失費,給孩子一萬大洋撫養費”。開口兩萬大洋,袁烈望上哪兒去找。淡淡一笑說:“你把我賣了,也值不到兩萬大洋”。女人說:“你們現在辦事有銀行啊,有大老板支持你們?叫他們讚助你呀”。袁烈望是讀書人,注重尊嚴近似敏感,沒想到眾目睽睽,婦人說出這般不講理的話來,身上哪怕有十張嘴,也說不過橫不講理的老婆,隻怪自己當初娶了潑婦,臉紅筋張,不知如何是好。季學民撥開眾人,悄悄塞給袁烈望一把鑰匙,那是編輯部的門鑰匙,叫他趕緊離開,到編輯部暫住一段時間,等妻子氣消了再說。袁烈望明白過來,拔腳向外麵跑,女人無奈,扭著圓潤小巧的屁股走了。

夜晚,季學民覺得哪裏不對勁,他幾晝夜沒能離開,知道敵人就在附近,隨時可能趁你不注意,發出突然襲擊。深夜過去,平安無事,淩晨五點過後,眾人閉眼打盹,外麵衝進來一夥歹徒,端著鐵鉤,對準挽聯橫幅大打出手,追悼會場大門和迎賓牆上的隸書轉眼被扯得稀爛。季學民驚醒過來,一時心膽俱裂。這群歹徒一轉眼跑得無影無蹤,看來這夥人準備了好久,工具,時間都是那麽巧妙。

天亮後,上午十點,追悼大會將要舉行,各界要人將要蒞臨。

重寫挽聯,白紙沒了,田海明自告奮勇去印刷廠取。重掛帷幔,青紗不夠了,聶叢林說:“附近商店有熟人,我去敲門再買”。兩人分頭出發,已是黎明時分。傅紫玉、薛梅一早趕來,說追悼會今天上午開,有什麽事請吩咐,季學民沉住氣,輕聲說:“分頭仔細檢查一遍”。約好的棒棒軍來了,做最後一遍掃除,季學民吩咐棒棒稍等片刻。八點鍾,田海明,聶叢林陸續趕回來。季學民負責寫挽聯,眾人用木炭烤幹,糊到原處,損壞的青紗重新掛上。手忙腳亂,卻又井井有條,經過一番整理,九點四十分,哀樂聲起,會館內外,空氣凝固,霜降大地,大門徐徐打開,毛澤、朱德致兩位烈士遺孀唁電下麵,潔白牡丹銀裝素裹,生動活鮮,風兒吹來新枝搖擺,花朵下麵蒼翠鬆柏浩氣長存。李公樸、聞一多遺像前麵,青色帷幔從頂而降,氣氛肅穆十分莊嚴。中間擺著九個花籃,猶如草地盛開的**、林中盛開玉蘭、青山盛開百合,巧奪天工,嬌豔欲滴,讚譽烈士幽蘭高雅,潔白無瑕,人品冰清玉潔。鮮花四周鮮嫩綠葉青草,猶如新雨煙柳處,蒼翠欲滴,涇渭分明,一清二白。挽聯、哀樂、青紗、花朵、青草、綠葉,敬仰之情,高山仰止,莊重肅穆,向世人告知,共產黨對朋友肝膽相照,風雨同舟,不懼恐嚇。

中共四川省委書記吳玉章率先來到,無黨派代表重慶市參議長胡子昂,民盟中央委員史良、鮮英、鄧初民,民建中央委員黃默涵、鄢公複一一蒞臨,集體站在大門兩邊,跟來賓握手,鞠躬致謝。張群來了,見了胡子昂推說身體不適,說追悼會是個動感情的活,我不講話。市長張篤倫來了,尾隨張群其後,像根跟屁蟲。

快到十點,後來的祭悼者隻能站在會場門外。

祭悼的人們,胸前佩帶白花,躇立李公仆、聞一多遺像前,流下痛恨的淚水,失聲哭泣,被發附膺(17),捶胸跌足,痛恨中國法律缺失,曆朝曆代愛國憂國不知多少壯士精英慘遭殺顱,什麽時候,愛國憂民,為民進言,言不當罪,罪不當死。

蕭瑟哀樂,悲憤雄壯,既是哀思,又是悲憤,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十點過十分,參議長胡子昂宣布追悼會開始,全場長歌代哭,渴望和平,渴望民主,鼉憤龍愁,叩心泣血,痛失民族精英,痛恨法西斯暴行。胡子昂情緒奔湧,慨然激憤:“我個人覺得,中國今天正需要集中人才來校正國家的錯誤。然而不幸,民族英傑慘遭殺害,這是中國不可補償的損失。今天中國是否穩定,政治經濟政策是否混亂,工業是否瀕於破產,農村農民是否凋敝,答案令人痛心,李公樸、聞一多為爭取和平民主犧牲,從這裏我們看出國民政府對人才英傑的態度”。胡子昂說到這裏,**憤慨,揮舞雙臂,大聲疾呼:“為了國家民族的前途,我們第一要和平!第二要和平!第三我們還是要和平”!參加悼念的人們跟著呼喊:“我們要和平!我們要和平!我們要和平!”

中共四川省委書記吳玉章講話:“李、聞兩位烈士是為爭取和平民主犧牲的,我黨擁護讚成李、聞烈士生前主張,始終和人民站一起,和平、民主必將取得最後的勝利”。

張群此時覺得無名後悔,回去見了蔣公,自己怎麽解釋?蔣介石叫他到昆明、重慶做個姿態,應付輿論。他這會與共產黨、民盟、民建站在這裏聲討特務法西斯暴行,豈不是在抽老蔣的嘴嗎?胡子昂帶領向李公樸、聞一多遺像默哀,三鞠躬,他心中默默念叨,愛國、民主、和平,這些不是國民黨幹的事。

民盟發言,民建發言,聲討特務殘暴,取締特務機關,情緒進入**。群眾呼喊“消滅法西斯,打倒反動派”,群情激憤高唱《團結就是力量》,向著法西斯開火,台上的人,會場上的人,人不畏死,何以死懼之。

追悼會散了,埋伏在外麵的一臉橫肉、疤子臉、酒糟鼻,盯著季學民什麽時候出來。重慶跟許多地方一樣,也有十八怪,最顯著的就是“坐車沒有走路快”,穿巷子比坐汽車爬坡還要快。說的是重慶這座山城,縱向道路的巷子特別多,大巷子套小巷子,小巷子套細巷子,細巷子還套屋後陽溝,屋與屋之間的窄縫,這些狹窄的巷道,平時沒人走,需要時可用著交通。傅紫玉這幾年在重慶天天徒步行走,鑽巷子走捷徑運用嫻熟。她候在會場小門,季學民從身邊走過,她一把拉住老師從小門出去,鑽進巷子就開跑。一臉橫肉,疤子臉,酒糟鼻侯在大門,久久不見季學民出來,發現上當,趕了過來。這幫特務坐車慣了,民間巷子很少來過,進了巷子不知東南西北,一會迷了路,轉了半天才走出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