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血色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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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鎮土司正月十五歌舞圩會的競技活動是晚間舉行的,這才是最轟轟烈烈的時候。

傍晚,如血的夕陽從巍峨的火燒坪頂上漸漸下沉,把殷黃的餘光殘留在清江河麵和王府大壩上。夕照之中,山川人物都變得如夢幻般朦朧恍惚。王府城樓慢慢從餘光裏隱退,由殷黃變得黑沉陰慘。大壩上的人群也漸漸變得灰蒙起來,整個場景好比由彩色暗轉成黑白,最後還原成負片。

黃昏降臨了,都鎮灣龍燈會的大戲也即將開場。各個山寨趕來的山民、遠方慕名而來的客商都聚集在王府前的壩子上,成群結隊、人流如潮。王府門樓上點亮了燈籠,城牆箭垛上布列著手持長矛的兵丁。王府大門兩邊排列著衛士,虎視著大壩上的人群。在大壩周圍的各個路口,都有兵丁把守,緊盯著人群,暗查田虎的蹤跡。大壩內各個場子也有兵丁遊弋巡邏,防範甚為嚴密。

壩子的東頭是往常趕圩的集市,不但都鎮灣土司各個山寨的山貨特產在這裏交易,就連魚峽口的皮貨、鹽池河的鹽巴、龍舟坪的魚幹、天柱山的草藥、沿頭溪的布匹也運來這裏零售批發,甚至五峰水濜司的茶葉、鶴峰的幹果、巴東的雜貨都有商人來販賣。還有各種零食小吃、時鮮地攤、沿路叫賣,來往擁擠,人聲鼎沸。白天的大集已散,今天特別開了夜市,依然十分熱鬧。吃消夜買糖果的人們推進湧出,夾雜著一些零星叫賣的山民和乞討要飯的小山花子在人群裏鑽來躥去。

酒館裏有許多跑江湖的人士聚集在那裏喝酒,桌上燉著一缽香噴噴的臘蹄胯子,擺了幾盤刁子魚,還有麻婆豆腐、熏臘豆幹、生醃黃瓜、虎皮青椒、爆炒四季豆等下酒菜。同桌為友、猜拳傳令、酒興正酣。其中偶爾出現一些神秘的方士、雲遊的道士和有特異功能的異人。他們有的能伸手一晃就讓孩子失去意識、乖乖地跟他走,俗稱“抹唬子”;有的能讓家養的雞鴨無聲無息地鑽進他的口袋,俗稱“叉雞佬”;有的能下蠱發咒致死仇人,俗稱“蠱仕”;有的能讓死屍行走,俗稱“趕屍法師”;這些人都趁山歌大會的夜晚,要亮一亮自己的絕活。

有一個方士模樣的人三杯下肚,不覺話就多了起來,便對同桌的朋友們說:“我看今年子這個歌會隻怕要出拐喲!”

有人問他此話怎講,那方士就低聲說道:“我看到一群一群的山花子都往這邊趕來,隻怕是巴方舞者要起事喲!”

大家一驚,過去隻聽說過巴方舞者行俠仗義,再狠的徒堂都拿他們沒有辦法,後來被田旻如趕到四川去了,沒想到今日他們有回來了。旁邊坐的一個雲遊道士就說:“這裏是他們的老窩,最能呼風喚雨的。”

那方士端起酒杯咪了一口,朗聲論道:“這巴方舞者現世也是有道理的。你看朝廷早就下旨要改土歸流了,這都鎮灣的田家王爺還是獨霸一方,奴役百姓、殘害山民,讓巴方舞者出來鬧一鬧也好。”

那道士又說:“他們的武藝可是了得喲,完全是巴人血性,歌舞衝殺、視死如歸,王爺的兵馬壓不壓得住,很難說,今晚可有一場好戲看羅。”

那方士又壓低聲音說道:“聽說他們連夷陵總兵都不放在眼裏,人家派人來這裏販馬,都給扣留了。總兵大人冶大雄一氣之下就上奏朝廷,要派兵來敦促他們改土歸流呢。這節骨眼上山民鬧事,他們還敢亂砍亂殺?”

一位近日從灣潭下來的商販接口道:“你說山民鬧事,前日平山那邊還真的出了大事呢?”眾人急忙打聽,那商販便悄悄講道;

“皇帝下了兩道詔書,要我們容美宣慰使田旻如進京商議改土歸流,湖廣總督也派官員來催促,可是那田旻如偏偏抗旨不去,還躲進萬全洞裏,要兵丁把守關隘,強迫山民和官兵對抗。山民們被野蠻的土司害苦了,早就想歸順朝廷,就有幾百上千的人圍了上去,叫喊要田旻如出來投降。他們田家兄弟還是躲在洞裏不肯出來。”

旁人發急問:“後來呢?”那商販吞了口唾沫,接下說:

“嗨,後來山民越來越多、越鬧越凶。那萬全洞也真是危險啦,它懸在半山崖上,上頭隻有一條嶝道可以下去,可是有家丁把手,下頭是萬丈深淵,洞口還有城堡炮台,你拿他有什麽辦法?可是就有一群不怕死的山花子、據說是巴方舞者,那真是厲害。他們下到幾千丈深的峽穀裏,從懸崖峭壁上悄悄爬上去,和守洞的家丁拚殺起來,結果把田旻如的兩個弟兄和家丁閹人都抓了出來,押送到官兵手裏。那田旻如一看人心已變、大勢已去,隻好交出印璽,自己一繩子吊死了!”

大家立刻瞪大眼睛,驚問:“真的?”

商販就幹脆大聲嚷道:

“怎麽不是真的?我昨天到漁洋關的時候,親眼看見看見一隊官兵押著他的四弟田暢如出來了,聽說官兵已經將他的五弟田琰如押出大岩關、二弟和向日芳等人也被押出奇峰關,官兵還要進去把田旻如開棺戮屍呢?”

眾人一起叫道:“好,容美土司這下完了,這棵大樹一倒,我看都鎮土司王爺還能折騰幾天?”

那方士就說:“隻怕今夜官兵就要來拿他喲,你們沒發現今天晚上清江碼頭上一下子靠了七條船,都封得嚴嚴的,裏麵莫不都是藏的官兵吧?”

他這一說,人們都驚恐得直伸舌頭,再也不吱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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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在江邊客船上夜談的吳學士和文友唐秀才,此刻也在雅座間飲酒。吳學士聽了外間議論,心裏暗自一驚,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得這麽快、這麽突然。土司頑抗,土民竟能通曉大義,逼之歸順,實屬僅見。容美抗旨之惡、土民向化之誠,已經昭然,湖廣督臣參奏屬實、舉措亦當。這一來,朝廷就不必猶豫,反倒好處置了。

那唐秀才低聲說道:“果然不出所料,他們是找土司王頭領算賬來了。”吳學士正在思慮,沒有應聲,他就解釋說:

“前日不是說到,你們吳家的那位大女兒跟一獵人在山上躲了幾年,落戶此地,抱養了一個兒子嗎?那兒子就是田虎,今日成婚,娶的恰巧就是覃雲山的女兒丹妹。可是王爺的大相公在就盯上了這姑娘,居然拿什麽土司王法**權問罪,派王頭領把新娘子給搶來了,還打殺了那個老獵人、到處追捕田虎,要拿他點天燈,這事在白天的歌會上已經鬧得民聲鼎沸。你想,吳家的二女兒上了山,這田虎豈不是人家的姨侄兒?他們能坐視不救?那王頭領也作惡至極,平日殺人不眨眼,當年剮殺了人家的頭目,今日又打死老獵人、還要滅人家的香火根根,他們能吞下這深仇大恨?”

吳學士聽了沉默不語。他已訪查得知,此方土民人心向化、歸流心切確屬事實,土司屢犯罪惡亦屬不冤。他們居設九間五層,坐向子午,私割閹人,冒犯皇權;所隸土民,專擅予奪,私派濫罰,酷斂**辱,沒人家產、殺人家口。土司之治如此野蠻,以致天怒人怨,土民奮起反抗,眾叛親離,巴方舞者被迫出手,也難免拚卻性命,著實可悲可痛。然則事端既難避免,亦可見改土歸流之必須,土司頑抗之悖逆。我當將所見所聞如實上奏朝廷,嚴懲田氏家族,解救土民於倒懸。學士主意已定,便對唐秀才說道:

“巴方舞者所為,一則土司逼迫,二則族魂所係,民心所向,其實深明大義。今日親曆此事,或許驚天動地。若把此番見聞寫在書中、傳示世人,既有利改土之舉,又可明治亂之道,倒也不虛此行。何況其間愛恨情仇、人物命運,實在可悲可歎,也足見一方風物人情。”

唐秀才立即稱讚:“康熙四十二年,梁溪顧彩受田舜年之邀遊曆容美,刻有《容美紀遊》流行坊間,不過獵奇攬異而已。兄台乃翰林首席、當今文魁,此書若成,必為千古傳奇,不但洛陽紙貴,且為我方生民之福。”

於是二人共飲一杯,都夾了一條叼子魚放在口裏慢慢咀嚼。

此時有巡邏的王府兵丁走了過來,客人們便都打住話語、各自埋頭喝酒。領頭的兵丁朝酒館裏瞧了瞧,又往大壩西頭那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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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壩西頭又是一番景象,那裏是鬥牛鬥雞、雜耍賣藝的場地。每次歌會這裏都有精彩表演,總要發生一些驚心動魄的事情,鬥牛是最嚇人的。俗話說,“黃牛打架笑死人,水牛打架嚇死人”,今天的鬥牛就是黃草坪、雪山河和楓香坳三個山寨的水牛爭風。

所謂爭風,是在場地上先亮出一條母牛,讓兩條公牛遠遠看見,在強烈的性刺激下都抬起頭吸著鼻子露出牙齒,立刻爭鬥起來。公牛朝著競爭對手奮力衝去,兩個牛頭猛地一撞,接著就用牛角拚死抵住,鼓起血紅的眼睛、眼球都快滾出來,後腿猛蹬肌肉發抖。它們在觀眾的鼓噪聲中僵持著,各自傾盡全力,直到對方退卻逃跑。而得勝的公牛往往緊追不放,需要壯漢們用繩子拴住它的腿拖開,甚至要用火把才能把它們燒開。有時它們會用尖角頂撞對方,刺傷脖子和肚皮,也有的公牛當場就累倒氣絕或重傷之後死去的。

今天鬥得很殘酷,有幾頭公牛抵破了肚子,連腸子都流出來了。此刻勝負已決,黃草坪的那條盤角牯牛爭得牛王,角上掛了紅花牽走了。觀眾散開,人們正把鬥敗死傷的牛往外拖,地上留下一灘灘血漿,被落日的白光照得明晃晃的。

壩子中間有一大片場地,靠南麵王府的一端搭著大看台,那是王爺和各方頭人觀看表演的地方。白天這裏舉行了盛大的賽歌,現在人們又開始往這裏雲集,準備觀看晚上的龍燈獅子高蹺表演。當人們來到這裏時,發現王府門口戒備森嚴,數十名挎刀的家丁站在大門兩邊,個個都把手按在刀把上,殺氣騰騰。寨牆上赫然貼著一張布告。識字的人駐足一看,才知道是捉拿田虎的,要將他熬油點天燈,大家看了都害怕得隻伸舌頭。

熬油點天燈是土司的一種極刑,要把犯人丟在獾油鍋裏,點燃火後吊在高高的柱頭上,把活生生的人燒化成油、和獾油一起燃燒。這種刑法在土司時代流傳了很久,知道現在老百姓咒罵惡人,就說:“怎麽不把他拿去熬油點天燈呢!”

當時,人們看見那柱頭已經樹立起來,獾油鍋也已經準備停當,周圍增派了家丁崗哨,會場各處也有一些家丁在遊動,隻待捉住田虎就要用刑。

遊走的人們立刻驚驚惶惶,感覺今日的氣象很有些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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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壩上的人群越來越多,圍繞中心場地聚集成黑壓壓的一大片,等待觀看表演。外圍的人其實也看不清中間的實況,卻也興致勃勃圍攏來圖個熱鬧,男女老少熙熙攘攘都往這裏聚。青年和兒童就拚命往裏層鑽,在人群裏躦來躦去,打打鬧鬧,不時引起一陣陣吆喝哄笑。白天各家各戶都散漫在壩場各處,晚上除了有些青年情人去竹林裏趕“邊邊場”,中老年人全都聚集在這裏,就會碰見親戚朋友,姑舅姨媽拉起家長裏短,互相講個沒完。也有婆老數落媳婦懶的,也有媳婦怨恨婆老惡的,也有暗地罵公老“燒火”的,人情世相,種種色色。

人群中有一個姑娘個頭高挑、麵目姣好,過往的人都要回頭看她,那是青青。

青青一個人默默地站在那裏,任身邊的人們擠來擠去,一邊等待二狗他們來踩高蹺,一邊想著心事。

她是一個人單獨來到這兒的,那個走婚的男人已經離他而去。和過往的男人一樣,都是沒心沒肝地來,無情無義地走,不是牯牛就是驢,除了夜裏瞎折騰,沒有一個心疼她的。而且這男人臨走還在家裏大鬧了一場,差點出人命。

今日中午田虎婚禮慘遭王府兵丁打殺,那“鋦長”師傅拉著青青在樹林裏躲了一陣,兩人就回到家裏。父母問那男人領回工錢沒有,他說人家遭了兵禍,沒有領,於是父母就數落他在家裏白吃白喝,要他走人。雙方大吵大鬧,那男人知道在這裏再也呆不下去了,收拾行李就走。他回頭看了青青一眼,見她並無挽留之意,就突然怒火爆發。

原來這男人之所以花光了錢還不想走,是因為他知道青青有身孕了。青青自從那次一個人去趕圩買花線回來,好些日子不讓他攏身,不定是有喜了嗎?可是今日他察覺了青青和二狗的舉動,才醒悟說不定是誰的骨血,後悔白受了一段窩囊氣,越想越光火,居然狠心照青青的下身踢了一腳,返身揚長而去。

青青唉喲一聲,雙手捂著肚子痛得滾倒在地。父母又無力追那男人,也不好喊左鄰右舍幫忙,因為他們是從枝江遷徙來的客家佃戶。他們急忙扶起女兒,攙到房內。母親撫摸查看,好在沒有踢中要害。青青躺在**,身痛漸止,心痛難消,獨自哭泣了半日,才決意到壩上來找二狗訴說委屈。她暗想腹中這懷了兩三個月的孩子很可能是二狗的,因為隻有跟他自己才有貼心的感覺。

青青站在人群中等待多時,卻不見二狗他們的蹤影,又擔心王府兵丁搶了新娘、又在捉拿田虎,不知道二狗他們還來不來。這時她發現有許多山花子進了場,有一個白淨者好像是上午在田虎門口見過的。他們不顧人們笑罵推搡,鑽進人群裏拚命往看台跟前擠去,引起了一陣陣潮動。青青以為他們是因為個頭矮才往前擠的,不知道他們身負使命,正按照一個周密的計劃在行動。她不曉得這些人就是傳說中的巴方舞者,隻是心裏有些奇怪,怎麽這些人的長相身板都有些像田虎呢?

自從見過田虎之後,那股真正的男子漢的勁頭就讓她愛慕極了,她哀怨自己命苦,模樣兒不比丹妹差,卻偏偏遇不到這樣的好男人,她希望二狗也能跟田虎學學。

想到丹妹和田虎今日的遭遇,她默默祈求他們能度過這次災禍,活下來做一對有情有義的恩愛夫妻。她感覺下腹還時不時隱隱作痛,不禁暗暗咒罵那個狠心的男人,怨恨這折殺青春的土司和世道。

她想今晚能和二狗幽會,說說孩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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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向世雄帶著山花子隊伍趕到大壩附近時,天已黑沉。

他們是在清江上遊淺灘處泅渡過河的,當時田虎一路正在渡口遭遇兵丁。隨著朦朧夜幕的降臨和一輪銀月的升起,北麵山坡上燃起了堆堆篝火,東西兩麵也都遍地燈籠火把,把這一方夜空照得通紅。

這時,中央場地周圍都點起了獾油火炬,亮得如同白晝,王府門樓前高大的看台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威威赫赫。向世雄發現會場四周都有明崗暗哨,王府那邊殺氣很重,便和唐凱在樹林裏將隊伍分成幾支,命令他們按時到達指定位置。他幾次派人到預先約定的地方尋找田虎發出的信號,但都沒能取得聯係。

眼看時候不早、表演就要開鑼了,向世雄心裏難免有些擔憂。王府兵丁四方搜捕、各處關卡把守嚴密,大壩場地戒備森嚴,他擔心田虎途中遭遇不測。唐凱也不時張望田虎來路方向,焦急地等待著田虎的信息。他們萬沒想到,田虎派出送聯絡信號的人中了巫師的毒手。

突然,仿佛一陣悶雷從南方滾地而來,王府那邊鼓聲擂動,長號和喇叭都嗚嗚咽咽的叫起來。

人們知道,王爺要出來了,全場頓時安靜下來。

不一會,散布在看台附近的山花子發現王府大門裏有兩大隊家丁跑步出來,排列在看台四周。王頭領帶著兩個親兵沿看台四周巡視了一遍,他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異常,隻看到周圍人群裏夾雜著一些山花子,就沒有多在意,向王府那邊打了個招呼,請王爺啟身。

然後,就有幾十人前呼後擁,抬著一個龐然大物,從王府大門緩緩移動出來了。這龐然大物是王爺專用的大輦,肥壯如牛的田坤如就歪在裏麵,由十六個壯漢抬著、吆吆喝喝走上看台,折騰了好一陣才把他扶上座位。

田坤如此時還不知周邊官兵正在向境內開進,萬全洞那邊山民鬧翻了天,田旻如已經一命嗚呼,容美土司末日已到。這個渾渾噩噩的家夥依舊作威作福,頭戴羽翎大冠、身披虎皮大髦、威風凜凜地坐在台上。接著,其他一些都爺和那個纏著黑包頭的頭人也都在兩邊落了座。

侍從們在他們座前擺上條桌,桌上擺著大壇大壇高梁酒,又端來大盆大缽烤肉和果品供他們享用。台前還擺了幾隻烤熟的整豬整羊,烤得焦黃的肉皮香噴噴的,很是激發食欲。王爺禁不住拿起一個烤豬蹄,大口大口撕咬起來。頭人們也不客氣、放肆地喝酒吃肉。

王頭領走到王爺背後,貼著他的耳朵說:

“各方追捕的人都回來報告,沒有發現田虎,就是派往西沙渡口的騎兵還沒有回來。”

田坤如吞下滿口豬肉,瞪了他一眼,惡狠狠地說:“再派人追查,一定要抓住那個敢跟王府作對的家夥,熬油點天燈!”

王頭領點頭退下。王爺像豬一樣哼了幾聲,就大口大氣地嚷叫:

“開鑼,叫他們快開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