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生死攸關

慕容燕雲在晚霞中看著滿山的屍骨,心中泛起一陣陣難以言說的情感。他明明是想救萬民於水火,可眼前這些人卻已經為了自己的夢想付出了性命。

但他明白,現在的他就像離弦的箭,已經沒有回頭的可能,隻有一往直前,射穿敵人的咽喉,成就自己一生的輝煌!

他想著心事,人已不知不覺的到了山腳下。抬頭望去,見幾個獵戶打扮的大漢橫屍於山根處,死狀甚是淒慘。手中握著獵物,到死都願放開,這些獵物可是他們用數日的辛苦換來的,是他家中老小活下來的希望。

慕容燕雲心想,“唉,這些人真是可憐,定是兩方交戰時被當做了探子,才慘死於此……”他想著,就要彎下腰,把這幾人的屍體掩埋了。

這時,從遠方跑來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他手持一把小鐮刀,背著一個小背簍,衣衫破爛,滿麵灰垢,全身血跡斑斑,跑起來腳步有些踉蹌。

慕容燕雲看這小男孩像是在尋找自己的親人,不禁心中更是一陣酸楚,“唉,他還這麽小,就要經曆這些,蒼天實在對他太不公了!”

他正想著,小男孩已經跑到了他身邊。但見小男孩看到地上一具屍體,隨即蹲下,用手中小鐮刀就要割下那俱屍身的頭顱。

慕容燕雲忙喝道:“哪裏來的小兄弟,竟如此狠毒,死者的屍身也是你可以隨便遊戲的嗎!”他說著,一把奪過了小男孩手中的鐮刀摔在地上。

小男孩見慕容燕雲攔阻自己,不禁哭了,“大壞蛋!你們殺了我父親,又仗著比我大,我打不過你,就攔著我,不讓我為父親收屍。今天我和你拚了!”他說著就要衝向慕容燕雲。

慕容燕雲一愣,忙問道:“你說這人是你父親?你為什麽要割你父親的人頭?”

小男孩有些義憤填膺的說道:“他自然是我父親!他被你們打仗的殺了,我們的村子也被你們燒了!我歲數小,力氣不夠,沒辦法抬走他的屍體,隻能把他的頭顱帶走,好歹也算是讓他不致暴屍荒野!”他說著落下淚來。

慕容燕雲心中一震,“沒想到事情竟是如此,戰爭雖可救民,卻先害了民啊!”他隨即溫柔的說道:“小弟弟,是哥哥錯怪你了,你快別哭了,我幫你把他的屍體送回莊子可好?”

小男孩半信半疑的問道:“哥哥,你說的是真的嗎?”

慕容燕雲點點頭,“哥哥不會騙你的。”他說著抱起了屍體。此時,他已經熱淚盈眶。

兩人無言的向前走著,一路上的狼藉讓他們的心無比的凝重,誰也說不出一句話,語言在此時是那麽蒼白,難及心中愴然之萬一……

他們走了不久,到了一處村莊前。慕容燕雲記得,自己在上山前曾路過這裏,那時這裏還是一片安靜祥和的樂土,此時卻已成了一片讓人不忍目睹的殘垣斷壁。除了陣陣未散盡的煙火,隻有一具具屍骨,讓人觸目驚心。

小男孩領著慕容燕雲來到村子後麵的一片亂墳崗。這裏隆起的墳包一座挨著一座,沒人能查得清楚,也沒人記得清楚這裏麵的都是誰。但人人心中清楚,這些死者都是一次次戰爭中死去的無辜的百姓。

他把大漢的屍體仔細的埋了,隨即眼中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奪眶而出。小男孩此時卻沒有再哭,隻是神情有些落寞,仿佛死的隻是個鄰居一樣。

“小弟弟,你為什麽不哭?”慕容燕雲不禁問道。

小男孩歎了口氣,“唉,前幾年我爺爺在戰爭中被誤殺了,奶奶也死了,母親、哥哥都死了,都是死在可惡的戰爭中,我哭了一次又一次,實在有些哭不動了……”

慕容燕雲此時心中之沉痛,實在難以言表。半晌才說道:“小弟弟,我現在還沒有能力終結戰爭,不過可以教你幾招劍法。便於你防身,也可以去保護你身邊想要保護的人!”

小男孩點點頭,“我好像聽長輩們說過以戰止戰,如果我能學會劍法,一定要讓這些可惡的賊人血債血償!”

慕容燕雲拔出了逐天劍,連使了五劍。這五劍並非世間原有的劍法,而是慕容燕雲一時感傷隨手舞出,但其威力就像戰爭之於人心,是那麽殘酷,永遠無法磨滅……

小男孩仔細看著慕容燕雲的劍法,隻看了一遍心中就記住了。慕容燕雲讓小男孩自己慢慢領會,苦笑一下,轉身緩緩離去。

當晚,慕容燕雲又想起了白日之事,一人坐在議事大廳的虎皮椅上喝著悶酒。此戰雖是勝了,可他手下的兄弟卻已死傷大半,他已很久沒見到這麽多人為自己而死了……

“大燕,啊,大燕!”慕容燕雲仰天長歎,“我要做的是大燕皇帝,卻連這小小的寨主都做不好,連自己手下弟兄都保護不了,我又有何本事敢說能救民於水火呢!”

他端起酒碗,本想一飲而盡,哪知酒才入口,就是一陣咳嗽,酒水濺了一身。

這時,趙嬋雪拿了一件淡灰色披風,緩緩從廳外走了進來。

趙嬋雪到了慕容燕雲身邊,溫柔的為慕容燕雲披上了手中的披風。

“雪兒……”慕容燕雲輕輕的抓住趙嬋雪的玉手,緩緩地問道:“你說,我與你父親到底誰對誰錯?我們誰能最終一統天下,終結亂世?”

趙嬋雪搖搖頭,輕歎一聲,“我不知道。我隻知我父親打著順天應時的旗號,已作了大宋皇帝,他已經讓治下百姓過上了他們所期望的太平日子。而你現在卻還隻是一個小小山寨的寨主,名義上也成了反賊……”

慕容燕雲點點頭,隨即苦笑道:“雪兒,你父親真的是順天應時?你可看到了山下的慘景?他手下的所謂大將,治軍卻還不如我們山寨,好好的一個村子,就那麽被他們毀了!”

趙嬋雪有些不敢相信,慕容燕雲便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趙嬋雪聽後心中也是一陣感傷,說道:“沒想到父親的軍隊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慕容燕雲說道:“雪兒,你說我該怎麽辦,怎樣才能救民於水火?”

趙嬋雪沉吟道:“慕容哥哥,這小小的山寨決不是你最終的歸宿,你的誌向也絕不應隻是恢複大燕,隻是……”

慕容燕雲微微頷首,攔住趙嬋雪道:“雪兒,你不用說了,我全明白了。我想要終結亂世,救民於水火就要以戰止戰,一統天下!”

趙嬋雪似乎要解釋什麽,慕容燕雲一笑,“如果我統一了天下,絕不會傷害你父親的,你放心吧。那時這天下便是我們的家,我們就永遠可以在一起,任何人都無法把我們分開!”

“天下就是我們的家?這句話父親也曾說過,我該怎麽辦,這天下要是能有兩個該多好!”趙嬋雪心中想著,可她見到慕容燕雲的神情,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麽都為時已晚。

戰後,李明和暗中叫來看管鐵滑車的士兵,悄聲問道:“當晚可有什麽人靠近過?”士兵答道:“回將軍話,沒有閑雜人靠近,隻有慕容平州將軍過來巡視過。他還叮囑小的打起精神,務必要看好鐵滑車。”李明和點點頭,吩咐他不要把今日說的話告訴別人,就叫他退下了。

兩日後,慕容燕雲正在大廳與幾位寨主議事,嘍兵跑了進來,喊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快馬來報,朝廷又派大軍前來圍剿我們了!”

慕容燕雲一皺眉,李明和忙問道:“你快說清楚,帶兵的是哪位大將,又帶了多少人馬,現在離寨子還有多遠?”

嘍兵答道:“稟寨主的話,領兵的是大將慕容延釗,帶領十萬大軍前來,現離山寨隻有十多裏了!”

幾人聽了嘍兵的話,不禁個個愕然,萬夢生怒道:“你們這些探子是做什麽的,出了此等大事,怎麽才來回稟,真是豈有此理!”

嘍兵見幾位寨主神情不悅,不禁全身顫抖起來,“是……是小人們沒用,還求幾位寨主饒……饒命啊!”

慕容燕雲一擺手,“算了,你先下去吧,以後再有這等大事早早來報。”

嘍兵見大寨主發話了,讓自己下去,忙磕了幾個頭,“多謝大寨主,以後我等定不會再誤了戰機!”他說著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慕容平州歎了口氣,“唉!大寨主,我們人手本就不多,經前日一場廝殺,人馬更是不足一千了,以我看,此戰實在沒有勝算。”

幽凡一、萬夢生等人也是信心不足,個個愁容不展,一言不發,齊齊看向李明和。

李明和知道,莫說是自己,就是管樂複生,也不可能以不到近千人馬,去戰敵人的十萬大軍。可此時,如果連自己也一籌莫展,那麽整個山寨就真的連半點士氣都沒了,那時勢必成為一盤散沙,任人宰割。

他隻得振作精神說道:“諸位莫慌,敵軍雖有十萬,可我們未必就沒有取勝的機會,當年項羽能破釜沉舟、孫劉能火燒赤壁,不都是以少勝多嗎?我想隻要咱們兄弟齊心,敵軍縱然再多,我們也能讓他們片甲不留!”

幾人聽了李明和的話,果然都有了些底氣,慕容燕雲忙道:“李兄弟,你既然有把握取勝,那就快快派兵布陣吧!”

李明和說道:“以我看,我們還是按上次的部署進行吧。隻是再想用誘敵之計卻已不太可能,隻有硬拚了!”

慕容燕雲說道:“李兄弟,我聽說這北麵有一處地道,要不要派兵把守住出口,這樣我們縱然敗了,還有一條退路。”

李明和搖搖頭,“大寨主,你所說不錯,但這出口知道的人極少,而且離大遼太近,我想宋軍不可能會派兵圍困那裏。所以,我們與其耗費兵力在那裏,還不如把所有的人馬都放在山寨的駐防上。”

慕容燕雲點頭,“李兄弟所言有理。”

幾人正在商議間,又有一個嘍兵來報,“報,幾位寨主,宋軍離山寨隻有五裏了!”

慕容燕雲忙讓大家按李明和剛才的部署帶兵前去把守,不到兩個時辰,山下來報,幾位寨主都已身受重傷,手下的弟兄更是死傷殆盡。

慕容燕雲無奈的道:“快傳我命令給各位寨主,速速從北山地道撤退。”

這時又一個嘍兵來報:“大寨主,地道已經被大隊敵兵包圍了!”

慕容燕雲一愣,忙披掛整齊,上了棗紅神駒,帶著眾人準備親自迎敵。這時趙嬋雪也騎著一匹白馬到了慕容燕雲近前,“慕容哥哥,我聽說父親又派人來攻山了?”

他微微點頭,“雪兒,你都知道了。快快躲起來吧,千萬莫要被傷到了。”說著就要催馬而去。

趙嬋雪忙道:“慕容哥哥,我隨你同去。上次我用尚方寶劍退了韓重贇,我想這次有我在,他們絕不敢造次的!”

慕容燕雲猶豫一下,說道:“也好,隻是兩軍陣前,刀槍無眼,你要小心。”

到了寨門前。慕容燕雲立馬向山下看去,但見山下敵軍黑壓壓的一片,無邊無際,仿佛無法被風吹開的烏雲,當真是“黑雲壓城城欲摧”。

慕容燕雲不禁有些心驚,但他還是催馬下了山,到了陣前。

慕容延釗此時正在陣前,隻見他手持元屠,一身細鱗軟甲,**一匹神駿至極的黑馬,整個人說不出的威風。正準備下令大舉攻山,見到了從山上衝下來的慕容燕雲,不禁嘴角露出一絲邪魅的微笑。

“慕容燕雲,我們好久不見了!前幾次雖然都讓你逃了,難道這次在我十萬大軍麵前,你還能那麽幸運嗎?”慕容延釗得意的笑道。

慕容燕雲也隻是一笑,從腰間取出阿鼻,說道:“慕容延釗,你既是我九幽鬼境弟子,難道見到本尊還不速速來拜嗎?”

慕容延釗見到阿鼻,不禁大怒,“慕容燕雲,你殺了我父親,還自稱我聖境冥尊,實在欺人太甚,我慕容延釗隻聽命於大宋皇帝,你休想讓我承認你這個冥尊!”

慕容燕雲點點頭,“好!慕容延釗,算你有本事,從今日起,你便不是我門中之人了!”

慕容延釗冷笑,“慕容燕雲,我從來就沒承認你這個冥尊,我是與不是又有什麽區別?今日你難逃一死,還如此狂妄!”他說著就要帶兵一湧而上。

此時趙嬋雪也策馬到了山腳下,她看到慕容延釗要下令攻山,忙喝道:“慕容延釗,本公主在此,爾等休要造次!”

慕容延釗見到趙嬋雪,心中不禁一震,“公主,您可是陛下的親生女兒,難道真的要與自己父親做對,幫助這些反賊嗎?”

趙嬋雪堅決的道:“慕容延釗,本公主助誰與你何幹?你如識相,就快快帶兵離開。不然你便是抗旨不尊,小心本公主取了你的性命!”

慕容延釗看著趙嬋雪手中的寶劍,說道:“公主,陛下賜你尚方寶劍可不是讓你用來與朝廷為敵的,如果公主一意孤行,在下也隻好得罪了!”

趙嬋雪一笑,“得罪?就憑你也敢與本公主動手,就不怕父皇治你的罪嗎?”

慕容延釗搖頭,“就算陛下真的治罪,我也絕不會撤軍的!”趙嬋雪大怒,“好!算你有膽子!”她說著就要拍馬大戰慕容延釗。

此時,一騎追風馬從眾軍中穿行而過,眾官兵見到馬上手捧聖旨的紫袍人無不畢恭畢敬。這人到了陣前,點指趙嬋雪道:“嬋雪,你又仗著皇兄的寶劍在此任性了!聖旨在此,快隨叔叔回宮!”

趙嬋雪見到來人是叔叔趙光義,心中不禁一沉,“叔叔,如果你們今天不放了慕容哥哥他們,我決不回宮!”

趙光義一笑,“嬋雪,你真的要抗旨嗎?”

趙嬋雪點頭道:“父皇未取江山前,是我讓他下定的決心,論功勞我可不亞於這些開國的功臣。而且我畢竟是他的女兒,他又能把我如何?”

趙光義勸道道:“嬋雪,陛下料到你會胡攪蠻纏,特下此聖旨,收回你的尚方寶劍,你攔在這裏又有什麽用?難道你以為,叔叔就不敢下令攻山嗎?還是聽叔叔的,跟叔叔回宮吧。如果你答應,叔叔就讓他們撤軍!”

趙嬋雪冷哼一聲,“叔叔,上次在海邊我就是聽信了你的話,慕容哥哥差點喪命,這次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呢!”

趙光義見趙嬋雪識破了自己的計謀,問道:“嬋雪,你又要做什麽?難道你認為僅憑你的公主之尊,就能扭轉今日的戰局不成?”

趙嬋雪決絕的道:“叔叔,今天如果你不讓慕容哥哥他們離開,我就死在你麵前!”她說著拔出寶劍,橫在項間。

“嬋雪,快快住手!你怎麽這麽傻,為了慕容燕雲這小子,你這麽做值得嗎?”趙光義見趙嬋雪竟以死相脅,仰天長歎道:“唉,嬋雪呀嬋雪,我實在拿你沒有辦法……”

趙光義無奈,一揮手,“讓他們走吧……”

慕容延釗忙道:“晉王,您真的就放他們走了嗎?他們可都是與朝廷做對的反賊啊!”

趙光義隻是微微頷首,沒有說一句話。

慕容延釗雖不甘心,也隻得無奈的讓開了一條路,放慕容燕雲等人離開了。

確定慕容燕雲一行人此刻已安全撤離,趙嬋雪這才放下項間的寶劍,隨趙光義等人向開封而去。

趙嬋雪的仗義讓潛龍寨的兄弟無不動容,想到在三星樓大家對她的敵意,心中都一陣陣的慚愧。

幽若雨也在心中稱讚趙嬋雪,同時又感歎上蒼不公,同樣是女人,老天給了趙嬋雪一切,美麗的容貌,尊貴的身份,還有表哥的心!就連為表哥挺身而出的機會都給了她,在生死麵前我會像她一樣義無反顧!可是我對表哥的愛又有幾人明白?

慕容燕雲見到趙嬋雪要舍命保全自己,心中更是感動,隨即而生的痛楚感讓他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他知道,他和雪兒今日一別,此生注定不會再有結果!不禁暗歎道,“雪兒,你對我的好,我慕容燕雲永遠都記在心中,如果真有來世,我們做一對平凡夫妻,沒有仇恨,沒有戰爭,你的恩情就讓我來世償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