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大難臨頭

慕容平州雖然走了,可他離開時那道冰冷的目光,攪得府中眾人都有些人心惶惶。慕容邦更是半月來茶飯不思,愁眉不展。

這日夜裏,慕容邦正呆坐在暖香閣裏的一張木幾前,望著天空,雙目中滿是不安與擔憂。半月來,慕容邦腦海中反複回**著慕容平州留下的話語,還有那直擊靈魂的眼神。

他癡癡地道:“血債要用血來償,想他慕容平州絕不會善罷甘休,定會再來尋仇。慕容平州武功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他請來的人,武功也一定十分驚人,我身為慕容家主,如果金陵慕容家毀在我手裏,我可真是無顏麵對列祖列宗……”

幽夫人端了一個木盤走進來,盤上放著一碗蓮子粥,“夫君,喝碗粥吧。”說著把木盤放在木幾上。

慕容邦拉過幽夫人的玉手,輕輕撫摸道;“夫人,如果慕容平州帶人前來複仇該如何是好?”

幽夫人輕輕一笑,裝作輕鬆地說;“夫君請放寬心,我們慕容家威震江南,一般的江湖勢力還不敢招惹我們。”

慕容邦長歎口氣,“慕容平州既要為父報仇,又想打《天人劍法》的主意,他絕不會輕易罷手啊!”

幽夫人略一沉吟說道:“夫君,我未嫁給你之前就聽說金陵慕容有一個名聞天下的神功,這門武功大成之時可用天地之威,運四時之力。來日夫君如用這門神功對付慕容平州,他就算再強也必敗無疑了!”

慕容邦苦笑,“夫人,如果為夫會這門武功,莫說是小小的慕容平州,就是少林方丈、正一天師來了又有何懼?隻是這武功早就不在我慕容家了。”

幽夫人甚感意外,驚奇的道:“夫君,你說什麽?這門神功不在慕容家了?”

慕容邦點頭,“是啊。當年我父親怕留著這門神功引來禍端。加之娶你過門時,引來了段家人的怨恨。為了平息段家的怒火,這才把《天人劍法》送與了段前輩。”

幽夫人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難怪沒見夫君練過這門神功。不過慕容平州年少,功力終究有限,也不可能認識太多高人,夫君不必太過憂慮。”

“可他的武功好像是神龍派的蒼龍劍法啊,如果真是神龍派慕容家恐怕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慕容邦歎氣道。

幽夫人本也是強裝淡定,此時聽到神龍派臉色也隨之大變,“神龍派……莫非是三國時李淩風所創的神龍派!那可曾是武林的泰山北鬥啊!後來隨著少林、丐幫的建立,神龍派才稍稍弱了一些,但仍是武林中的不可小覷的門派啊!”

慕容邦緩緩點頭,“夫人所言極是。”他隨即歎道:“唉,若是《天人劍法》還在,為夫又怎會懼怕神龍派!”

幽夫人半天才道:“不過,我聽說神龍派現在掌門是李淩風二十三世孫李明和,他現在才十六歲,雖然聽說武功不錯,可畢竟年少,派中有幾位長老不服他,不可能傾全派之力與我為敵,或許還有希望。”

“夫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神龍派大權如今落在涿郡分舵舵主趙弘殷和他兒子趙匡胤手中。他父子既是神龍派的實際掌權者,又是朝廷中人。如果慕容平州請來趙弘殷和趙匡胤,那我們不但要對付神龍派,甚至還要得罪朝廷啊。”

幽夫人忖思道:“夫君,我想還是讓雲兒出去避幾年,就算他們不放過我們,好歹慕容家沒有絕後,也算對的起慕容家的列祖列宗了……”

慕容邦見夫人梨花帶雨,不禁一陣心疼,一把將幽夫人摟進懷裏,“夫人,我也隻是胡說,慕容平州的劍法不一定是神龍派的蒼龍劍法,也好像是……”慕容邦思索一下,“好像是長劍門的劍法,或是……鬆濤派的……”

幽夫人聽慕容邦的話哭得更厲害了,她不怕死,卻不想讓丈夫和兒子遭到不測。她自幼熟讀各門派秘籍,當然知道這神龍派的劍法與那些不入流的長劍門、鬆濤派全然不同,如太陽比之燭火,哪裏是可以相提並論的。她知道丈夫的話是為了安慰自己,反倒證明慕容平州的劍法,定然是神龍派無疑了。

“夫人,不如你帶著雲兒回幽家吧,你侄兒幽凡一現在江湖上可是有一定的名號。”慕容邦道。

“你說凡一侄兒嗎,他雖武功高強,但終究不到二十歲,還是個孩子,哪能擋得住神龍派的各位長老。而且,我當初為了嫁你已經被逐出了幽家,如今回去族人焉能容得下我們?再說你我夫妻情深,若夫君不在了,為妻也絕不苟活於世!”

慕容邦知幽夫人一向外柔內剛,臨危不亂。既然幽夫人說要留在自己身邊,便是她已打定了主意,沒人能改變得了。他不禁長歎一聲,把幽夫人抱得更緊了。

這時慕容燕雲敲了敲暖香閣的房門,“父親、母親,孩兒想問一下正一派的上清劍法中‘紫氣東來’一式,可不可以有第十三種變化。”

幽夫人聽見是兒子慕容燕雲來了,忙拭幹淚水,“雲兒來了,進來吧。”

慕容燕雲聽見母親應允,推開了房門,走了進來。

“父親、母親你們看這招可好。”說著慕容燕雲以指為劍,比劃起來。慕容燕雲這一式本極好,甚至超過了本來的前十二種變化,但慕容邦與幽夫人哪有心思去看。

慕容邦見兒子演示完自己創出的第十三種變化後道:“雲兒,你創出的招數很好,但為父想和你談另外一件事。”慕容邦神情嚴肅到讓慕容燕雲有些害怕。慕容燕雲小心地問,“父親,出什麽事了?”

“自從你誤殺了慕容國以後,為父一直感到不安。那日慕容平州與為父交手時用的武功,極有可能是神龍派的蒼龍劍法。”

慕容燕雲這些年來對江湖上的門派、高手、武功雖不如父親慕容邦和母親幽夫人那樣了如指掌,卻也了解個七七八八,他當然知道神龍派在江湖上的威名。

“父親這是想讓我出去躲避一時呀!”慕容燕雲不待慕容邦說完,便已猜到父親的意思。

“父親,從小你便教我男人要懂得什麽是責任,什麽是擔當。如果我走了,那慕容平州帶人前來尋仇,見不到我,豈不是要連累到二老和家人身上嗎,果真是那樣,我的罪過就大了。”慕容燕雲義正言辭道,“父親你也曾教導我‘義之所致,何謂禍福。情之所致,生死可輕’,我絕不走,大不了我替慕容國償命便是。”

幽夫人道:“雲兒,不許胡說,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要我和你父親怎麽活。況且就算你償命了,難道慕容平州就會放過我們嗎?”

慕容燕雲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反駁。

“雲兒,聽我和你母親的話,快走吧,過幾年等事態平息了再回來。”慕容邦不容分說地命令道。

“好吧……”慕容燕雲無奈,他知道自己留在府中,隻會讓父母寢食難安,對扭轉大局也毫無幫助,根本無法改變什麽。

“雲兒,義寧或許可以作為你的安身之處。”慕容邦說道。

“夫君,你是說讓雲兒去投奔段前輩嗎?”幽夫人不敢置信而又羞澀地問,“夫君,你我都有雲兒了,你還提此事幹嘛。”

“夫人,想他是重義之人,必會念舊情收留雲兒。而且他得到《天人劍法》也已數十年,或許他已經參悟出其中奧秘,武功已經登峰造極,隻有他才能保得住雲兒啊。”慕容邦緩緩地道。

慕容燕雲聽得有些懵了,“我隻知他武功天下很少有人能及,極剛極陽的殘陽指更是一門威力極大的武學,甚至可與少林的大力金剛指並駕齊驅。但他和我們有什麽關係,為何他會保護我?”

慕容邦正想解釋,卻被幽夫人攔住,“夫君,這事雲兒早晚會知道,不必急在一時。”慕容邦知道幽夫人不想提這事,便不再說了,隻是說道:“雲兒,你今日先回辰星院,明日一早就起程吧。”

慕容燕雲回到房中,躺在**,輾轉難眠,想著明日便要與父母生死訣別,不禁眼中流下淚來……

次日清晨,慕容邦吩咐下人為慕容燕雲準備好了一些應用之物和銀兩,門外套好了馬車,又讓弟子穆廖帶了五個門客陪慕容燕雲同往。

在燕回院的門口,慕容邦、幽夫人帶著府中眾人為慕容燕雲等人辭行。

幽夫人語重心長地道:“雲兒,在外邊不像在家,在家你是少爺,在外邊你隻是一個普通的江湖人,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雲兒,江湖險惡,你每走一步都要小心,每說錯一句話都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一定要謹言慎行。你找到段前輩後請求他把《天人劍法》交給你。你能參悟最好,否則一定要把它毀掉,你明白嗎?”隨即把一把寶劍遞到慕容燕雲手中。慕容邦心裏明白,今日一別,有可能是他們夫妻二人和慕容燕雲的訣別。

慕容燕雲點頭,“孩兒明白……”

幽夫人又從懷裏取出一塊繡著蝴蝶的白色手帕遞給慕容燕雲,“雲兒,你把這帕子給段保隆,他定能保你平安。”慕容燕雲連忙把手帕收藏起來。

三人抱在一起,痛哭了一陣,慕容燕雲才道,“父親、母親,我希望早日能和你們團聚,你們可要保重啊……”在場眾人無不動情,紛紛落下淚來。

“廖叔,咱們該走了。”慕容燕雲用哽咽的聲音道。穆廖和眾人擦幹淚水,坐到車前準備趕車,另外的人在車後站好,隻待慕容燕雲上車。

慕容燕雲走下台階,心中十分不舍,這十五年裏他總想一個人出去闖**闖**,可真該走了,他心中卻是那麽悲傷。他最後一次回頭,看向他的父母,看向這十五年裏與他一起生活的家人們,看向那已掛了百年的木匾,上麵“燕回院”三個大字還是那樣蒼勁有力,看似無聲無息,其實已看透了慕容家百年的冷暖,世事的滄桑。

隨著穆廖的一聲鞭響,馬聲長嘶,車輪滾滾,直奔西南。馬車卷起的塵埃,仿佛是慕容燕雲向燕回院作最後的告別。當他多年後再回到這裏時,早已物是人非了……

馬車向西南走了半月,已行了大半的路程。一路上他們一直留意和打探家中的消息,並沒有壞消息傳來,慕容燕雲等人懸起來的心慢慢放下了。

這日,夕陽西下之時,穆廖趕馬車到了一間客棧。

慕容燕雲為首,幾人走進了客棧,穆廖和老板要了三間上房。幾人上了樓,稍做安頓後便又下了樓,在一張大桌邊坐下,因多日勞頓,慕容燕雲特意吩咐多要了一些酒菜。

幾人正吃得高興,這時門外走進來兩個人。一個黃臉中年大漢,背著一把虎頭金刀,很是威風,另一個則是佩劍的少年,麵容英俊,氣質不俗,一身華貴的黑衣,整個人本來極為出眾的,卻偏偏不修邊幅。這兩人皆是風塵仆仆,一眼便可看出是久涉江湖之人。

那黃臉漢子要了酒菜,與白麵少年坐在了慕容燕雲旁邊的一張桌子。兩人坐定了先喝了三大碗酒,這才開始說話。兩人所說盡是些江湖中的密聞奇事,慕容燕雲不禁好奇地聽了起來。

“韓大哥,你知道嗎?隱鋒山莊的赤龍劍被神龍派給盜回去了。”白麵少年對黃臉大漢道。

慕容燕雲一驚,他當然知道隱鋒山莊。號稱藏盡天下寶劍,每任莊主都是劍術可以獨步天下的角色,自東漢至今已有千年曆史,而千年中山莊無一把寶劍丟失。如今隱鋒山莊鎮莊三劍之一、曾讓李淩風名揚天下的赤龍劍,竟被神龍派偷了回去,實在讓人不敢相信。

黃臉大漢聽後沒有驚訝,“幽老弟,這有什麽,我十四天前親眼看到一個令人震驚的場麵,神龍派的涿郡分舵主趙弘殷之子趙匡胤和慕容平州等人,親手殺了你那被逐出家門的姑姑和她的丈夫慕容邦,就連慕容家的燕回院也被一把火燒了。可惜了,號稱江南第一世家的金陵慕容,就這麽完了……”

“你……你說什麽”慕容燕雲聽說父母死了,燕回院被燒了,他眼前一黑。他再也不管什麽禮數不禮數的了,站起身來,向大漢走去。穆廖等人心中本也想到會是如此,可當他們真的聽見這個消息時也愣住了。

慕容燕雲快步走到那大漢身邊,一把便拉住他吼道,“你……你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誰死了……誰死了!”慕容燕雲瘋了似的搖大漢的身子。

“我說慕容邦一家死了,怎麽了?我親眼看到的,你這人是不是有病啊。”大漢怒道。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父親不會死的,他不會死的……你這個騙子。”慕容燕雲竟在這客棧中大哭起來。

哭聲引得客棧中數十道目光紛紛看了過來,有的悲傷,有的驚慌。而其中有兩道目光,沒有驚慌,沒有悲傷,一閃即過。

“你說慕容邦是你父親,那你便是燕雲兄弟吧。”那白臉少年問道。

“我就是慕容燕雲,我是慕容燕雲!”慕容燕雲用哽咽至極的聲音道。

“早就聽說過燕雲兄弟,在下幽凡一,若不計較的姑母事,就叫我一聲表兄吧。”白臉少年親切地道。

那大漢也一拱手,“愚兄是凡兄弟的忘年之交韓永林,剛才多有得罪,還請原諒。”

慕容燕雲聽那大漢報號,拱手還禮,“原來是萬刀門的猛虎刀韓前輩,晚輩失禮了。”

韓永林見慕容燕雲年紀雖小卻知道自己名號,不禁一陣得意。“不愧是慕容家的人。”韓永林無意讚了一句,剛一出口便後悔了。

“韓前輩,給我講講是誰殺的我父母,這仇我必報!”慕容燕雲一字一頓,每說一個字便狠狠地咬一下牙,牙齒相撞咯咯作響,模樣十分駭人,似要食仇人之肉,喝仇人之血。

“是趙匡胤,是他用盤龍棍打死了你父母,是慕容平州放火燒的燕回院。”韓永林用盡量能讓慕容燕雲平靜的聲音道。

慕容燕雲大叫道:“趙匡胤、慕容平州我一定將你們碎屍萬段!為父母報仇……”他眼前再次發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身子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