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無價之寶

“玉潤珠圓老坑玻璃種翡翠套飾,原產S國帕崗老坑,當時開采出來的翡翠原石即爆出400萬美元的驚天交易價格,後來此原石被國際著名玉雕大師卡蘭德諾加工成如今的項鏈、耳墜、玉鐲套件後,價格整整翻了一倍,20××年7月在法國巴黎歐蘭寶石拍賣會上拍出800萬美金的天價,購買者同樣來自常氏珠寶集團,正是常氏集團董事長常漢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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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這裏不是301總部的任務簡報室,假如此時坐在現場的不是301部門的負責人獵戶以及紅色獵人小組成員:歐陽凱、羅紅、付曉峰,眼前的場景就很容易被錯看成一次珠寶拍賣會的展品介紹會。

高清的LED大屏幕上不斷變幻著圖片,盡管隻是圖片,可已經讓在場的所有人暗自心驚:每一張圖片展示的都是精美絕倫的頂級藝術品。

擔任解說的漁夫熟練地操縱著與電腦連接的大屏幕,對每一件藝術品進行簡短的介紹:

“瑰麗雙彩翡翠珠鏈,產自S國抹崗老坑,20××年在香港國際珠寶拍賣會上被常氏珠寶集團以6500萬港幣的價格收入囊中,創下翡翠成交價格的世界之最,至今沒被打破。

“玉潤珠圓老坑玻璃種翡翠套飾,原產S國帕崗老坑,當時開采出來的翡翠原石即爆出400萬美元的驚天交易價格,後來此原石被國際著名玉雕大師卡蘭德諾加工成如今的項鏈、耳墜、玉鐲套件後,價格整整翻了一倍,20××年7月在法國巴黎歐蘭寶石拍賣會上拍出800萬美金的天價,購買者同樣來自常氏珠寶集團,正是常氏集團董事長常漢修。

“日月天成老坑玻璃種戒麵翡翠,原產S國帕崗,19××年由中國玉雕大師吳墨平加工製成,並於同年被台灣地產富豪馮進亨以230萬美金購得,作為贈送給獨子的新婚禮物。該寶石以罕見純正的老坑玻璃種色澤和堪稱鬼斧神工的鑲嵌工藝著稱於世,藝術水準在同類飾品中無出其右者。

……

“抹崗原產特級玻璃種翡翠原石,高9公分,最大周長21公分,因其天然形狀頗似一尊臥佛,又絕對純正,被翡翠寶石界驚為天作之石。該寶石於20××年在中緬邊境某賭石交易場所被常漢修獨生女兒常玉馨以難以置信的6萬元人民幣購得,打開後才知道是件絕世寶物。此寶石並未經過交易,因此準確市場價值無法確定,但是在翡翠收藏界早已經有人斷言,在如今的翡翠交易行業若有一件翡翠可以打破瑰麗雙彩翡翠珠鏈6500萬港幣的天價,非這塊臥佛翡翠原石莫屬。”

漁夫滔滔不絕地介紹著一件又一件精美絕倫的翡翠至寶,總計十幾件翡翠極品讓在座的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羅紅。女人天生對珠寶的熱愛使她此刻完全陷入一種忘我的境界,雙手托腮,大張著嘴巴,目不轉睛地盯著大屏幕,目光中流露著難以名狀的豔羨。

歐陽凱與羅紅不同,他對珠寶首飾向來沒什麽興趣,但是此時必須提醒自己對大屏幕上的每一件翡翠寶石產生興趣,並且記住它們的每一個細節,因為他現在參加的可不是什麽珠寶展品介紹會,而是在聽一次特A級的任務簡報。

數小時前,這批總價值加起來超過一億美金的翡翠首飾,在送往洛城主辦的主題為“翠苑奢華”的國際珠寶展會途中,遭到數名武裝劫匪的洗劫,全部下落不明。除此之外,這件驚天大案還付出了一個慘痛代價:八名年輕的武裝押運特警和一名展會工作人員寶貴的生命隨著這批珠寶的消失黯然隕落。

漁夫介紹完遭劫的翡翠飾品的情況,把目光轉向負責人獵戶。

獵戶卻在看著對麵坐著的歐陽凱、羅紅和付曉峰,這幾乎已經成為他的習慣性動作。每次給獵人們下達最終任務前,他都會這樣靜靜地注視著他們,這時他不必說任何話,獵人們就會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接受任務之前,對案情進行初步分析。

“漁夫,給我們看看常氏集團的資料吧。”歐陽凱抬起頭看著漁夫,笑著說,“你一定準備了,對不對?”

“當然!”漁夫笑看著他,眼睛裏一片了然,“自從得知獵戶大人要將任務交給你們小組,我就明白自己所有的時間必須花在準備資料上。遭劫的十五件展品,其中有六件與常氏集團有關,占比達到40%。而且,若論所有展品的總價值,即使除去那件無價的臥佛原始玉不算,常氏集團的這六件展品也占到總額的50%以上,所以常氏集團的資料你是一定要問的。另外,不光常氏集團的,這次寶石遭劫案涉及的所有寶石擁有者的資料,我全都給你準備好了!”

歐陽凱笑了笑算是回應這位老搭檔,現在他自己也覺得與技術處的這些精英們配合得越來越默契了。

漁夫操作著電腦,大屏幕上很快顯示出常氏集團的全部資料:

常氏國際珠寶集團有限公司(簡稱常氏集團),總部坐落在中國南部沿海城市——S市,珠寶業務以翡翠類寶石為主,是中國最大的翡翠寶石加工、銷售商,在國際珠寶行業尤其是翡翠寶石交易行業擁有毋庸置疑的龍頭地位。

常氏集團創建於198×年,創始人為常漢修,即現任集團董事長,現年56歲。常氏集團的前身隻是位於中緬邊境地區的一家小翡翠加工坊,常漢修也是玉雕匠出身,但是在玉雕技藝上並無過人之處。

20世紀八九十年代,中緬邊境地區的賭石行業逐漸興起。常漢修的玉石加工坊經常給那些買來賭石的玉石商人“開光”,即用專門的切割機器將賭石逐層切開,使藏在賭石中的翡翠露出廬山真麵目。常漢修很會做生意,給自己的作坊立了條規矩:凡是有客商帶著原石開光的,先不要價,等石頭切開再說,如果裏麵有好玉,加工費就貴些,反之加工費減半或分文不取。

說來湊巧,那段時間,常漢修的加工作坊切出來的翡翠,成色好的占到絕對多數,久而久之,他的作坊在賭石客之間就有了名氣,賭石客們都願意來他的作坊切石頭。

常漢修本身就性格豪爽,又與這些人經常來往,時間長了就慢慢掌握了一些賭石的技巧,並最終加入賭石行業,並且很快將自己切原石的好運氣一起帶來,在賭石行業贏多輸少,期間又遇上多次爆贏,數年之間就積累了巨額財富。

20世紀90年代末,常漢修關掉自己的小作坊,遷到寶石交易繁榮的S市,成立了常氏寶石有限公司,曆經數年經營,公司規模不斷擴大,最終成為國際翡翠行業的龍頭企業。

“也就是說,這個常漢修玉雕的技術一般,但是賭石的運氣卻好得出奇。”歐陽凱看著屏幕上的資料說。

“沒錯。”漁夫笑道,“從資料上就能看出來,整個常氏集團的發跡史就是常漢修的賭石幸運史。不過這個常漢修在經營上也的確有一套,成立珠寶公司後,他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多次逆流而上,靠的就不全是運氣了。”

“不過這次他可是賠大了。”一旁的付曉峰接過話茬,“但願他賭石的運氣能傳給我們,讓我們早日破案吧!”

“你以為劫匪全都在石頭裏包著,等著我們挨個兒去切開呀?”羅紅笑著揶揄付曉峰。

“劫案發生後,我們警方有沒有通報給常氏集團?”歐陽凱用眼神製止兩個搭檔開玩笑,正色問道。

“當地警方已經通報給常氏集團了。”獵戶答道。

“這麽快?”歐陽凱隱約覺得有些不妙,皺了皺眉頭,沒再說話。

獵戶點點頭:“出了這樣的大案,怎麽可能瞞得過去?再說洛城的珠寶展會現場也有常氏集團的工作人員等著布置展位呢,結果等的東西沒到,不用我們說,工作人員也會向公司報告的。”

“那常氏集團有什麽反應?”歐陽凱又問。

“他們的人到了洛城的專案組,關注案情的進展情況。”

“這麽大的案子,數千萬美金的寶石丟了,常漢修隻派了工作人員過來?”羅紅撇著嘴,有些難以置信,“他的心可真大,要是換了我,早就親自跑來了。”

“常漢修應該還不知道出了案子。”獵戶看了看眾人,說道,“據洛城警方的消息說,常漢修今年剛剛做了心髒手術,還在療養。這種情況下,集團不可能把這件事情告訴他本人,但是來洛城的也不是別人,正是常漢修的獨生女兒常玉馨,這也跟他本人來差不多了。”

“哦——”羅紅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漁夫再次操作電腦,這次劫案的其餘寶石擁有者的資料全都依次出現在大屏幕上,歐陽凱仔細地看著屏幕上顯示的每一行文字和圖片,緊鎖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開來。

資料顯示完畢,獵戶猛然起身,目光依次從眾位愛將臉上掃過,用一貫沉穩的語調說道:“獵槍,洛城警方提供的案發現場資料、遭劫寶石的資料,還有寶石擁有者的資料,你全都看了,該了解的問題也全都了解了,現在我正式向你小組宣布任務!”

歐陽凱和羅紅、付曉峰頓時一臉的嚴肅,全體起立,目光灼灼地看著獵戶。

“本次任務等級,特A級乙類。獵槍小組全麵接手本案,對整個案情進行徹查。任務要求:第一,盡快鎖定製造本次劫案的元凶,並予以抓捕或直接剿滅,給犧牲的武警官兵所部以及家屬一個交代;第二,不惜一切代價,確保找到所有被劫的翡翠寶石珍品。任務完成時間要求:7月8日前,即寶石展會開幕之前!”

獵戶宣布完命令,歐陽凱等三人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做出回應,而是麵麵相覷,半晌沒有動靜。

獵戶有些不快地看著大家:“怎麽了?有問題?”

“7月……8號?”付曉峰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的領導,“老東家,今兒可都4號了!”

“我知道是4號!”

“那……就四天啊……”付曉峰低下頭小聲嘟囔著,“這種案子……還要什麽時間限製啊……凶手伏法,東西找到就行了唄……”

“就是,就是!”一旁的羅紅也覺得獵戶的要求有些“過分”,趕緊附和道。

“就是個屁!”獵戶急了,雙眼鼓鼓地瞪著自己的寶貝閨女,“你以為我沒事兒閑的故意給你們增加任務難度啊?要求8號前破案是總部一號首長親自下的命令!光天化日之下,我國國境之內,幾十個手持製式武器的武裝匪徒明搶珍寶,擊斃我八名武警特警戰士後全身而退。這已經不僅是一次劫案了,而是恥辱,事關我國家和軍方的尊嚴!你們行不行?不行我換人了!強弓他們幾個全都閑著呢,人家還不服你們,說我偏心呢!”

“8號之前!8號之前保證完成任務!”見狀,歐陽凱連忙拽了羅紅一把,搶先大聲表態,“請您放心!請總部首長放心!”

“還得是獵槍,要不怎麽你當組長呢?”獵戶的臉色立馬“多雲轉晴”,上前拍了拍歐陽凱的肩膀,“趕緊行動吧!”

“是!”三個人齊聲回應,目送獵戶匆匆離開簡報室,羅紅隨即不服氣地衝歐陽凱嘟囔開了:“這不死要麵子活受罪嗎?”

“傻丫頭!有些話你心裏明白就得了,非得說出來惹你爹不高興啊?”歐陽凱笑看著已為人妻卻脾氣依舊火爆的羅紅。

“四天啊!劫匪的影子都沒看到一個呢,怎麽破案?”羅紅壓根不理歐陽凱的茬,兀自跺著腳,“大組長,你說吧,咱們怎麽入手?”

“洛城,見見失主們!”歐陽凱用眼神示意羅紅稍安勿躁,又扭頭衝漁夫喊,“網蟲兒,盡快把失主的詳細資料傳給我,尤其是常玉馨的!”

“準備了準備了!全都有!”漁夫連聲回答,忽然扭頭看著羅紅,有些不懷好意地笑道,“獵刀,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常玉馨的姿色絕不在你之下,又那麽多金,你得防著點獵槍。”

“貧什麽呀!趕緊幹活兒!”羅紅瞪了漁夫一眼,又有意無意地瞥了歐陽凱一眼,跟著他和付曉峰走出了簡報室。

“嗨?這兩口子!”漁夫搖著腦袋苦笑起來。

2

洛城市公安局會客廳裏,嘈雜的聲音不時地穿透鋼化玻璃大門,在辦公大樓裏回**著,過往的警察無不眉頭緊鎖,整個大樓隨著劫案的發生陷入一種無形的壓力中。

會客廳內,急匆匆從各地趕來的寶石所有者個個焦急萬分地圍著公安局長楊賀鵬和刑警支隊長沈軍,七嘴八舌地詢問著案情的進展。

滿頭大汗的局長和刑警支隊長不知該怎麽回答他們,隻能不停地重複著同樣的話:“案子正在緊張的偵破中,請大家稍安勿躁,我們會及時向大家通報最新進展。”兩個人的安撫並沒有取得任何效果,失主們反而越來越急躁起來。

此時,會客廳裏還有幾個比失主更著急的人,那就是保險公司的代表。作為本次展會展品的保險方,他們深知如果那些寶石找不回來,公司將麵臨著什麽!

一個珠光寶氣的貴婦撇著嘴,操著濃重的台灣腔衝楊賀鵬喊道:“你不讓我們著急,可我們怎麽能不著急?那些首飾可全是寶貝啊!哪一個不是價值連城?你們說在積極破案,可是一天過去了,進展呢?到現在連個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有提供給我們吧?你們大陸的公安也太不負責任了!”

“這位女士,你別這麽說話呀?”軍人出身的沈軍終於壓抑不住了,語氣也有些衝,“我們誰也不都願意發生這樣的案子。可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了,我們也一直在竭盡全力破案!這跟我們大陸公安的責任心有什麽關係?你怎麽能說我們不負責任呢?我們沒不管這事兒吧?再說了,人家保險公司的人不也在呢嗎?”

沈軍的申辯立刻引來眾失主的一致聲討,台灣來的貴婦聲音更是提高了八度:“保險公司怎麽了?你以為我們缺那些錢嗎?我們這些人,哪個是缺錢的?我們隻要我們的首飾!我那個日月天成是公公給我和先生的結婚禮物,那是拿錢能衡量的嗎?”

楊賀鵬一看情形不對,趕緊把沈軍往門外推。

貴婦卻不善罷甘休,依舊尖聲高喊著:“你們說,那首飾是錢可以衡量的嗎?當初你們洛城要辦國際珠寶展,就想拿我們的寶貝撐個門麵,三番五次地找我們做工作啦、協商啦,什麽承諾啊、擔保啊做了一大堆,我們這才放心借東西給你們的,現在居然被劫了,你們怎麽對得起我們?”

“就是!我們不要錢,就要我們的首飾!”貴婦的怒氣大有燎原之勢,其餘失主紛紛大聲附和起來。

貴婦占了上風,氣焰越發高漲,此時忽然發現坐在會客廳一角始終安安靜靜看著窗外風景的常玉馨,立刻大喊起來:“常小姐,你不要光坐在那裏啊,你也過來說說看!咱們那首飾是錢可以衡量的嗎?我那個也就算了,你們常氏可是有六件都丟了!尤其是那個玻璃種天然臥佛,乖乖,無價之寶啊!”

常玉馨看了她一眼,並不作聲,扭過頭依舊看著窗外。

“切!果然是常氏集團啊!財大氣粗,不在乎那點錢呢,哪像我們呢!”貴婦自討了個沒趣,自嘲著給自己找回麵子。

突然,會客室的大門被人推開,歐陽凱、羅紅和付曉峰一陣風似地出現在眾人麵前。

嘈雜的房間立刻安靜下來,人們詫異地望著推門而入的三個人。

歐陽凱向楊賀鵬和沈軍示意後,把目光轉向眾失主:“大家好,我叫歐陽凱,是本次寶石被劫案的專案組負責人。”

聞言,常玉馨轉過頭來,平靜地看著歐陽凱。

“嗬!不錯喲!案子都發生一天了,終於有了專——案——組——了!”貴婦不無嘲諷地輕喊起來,“那就請專案組的歐陽警官給我們介紹一下案情的進展吧?”

“對呀!介紹介紹啊!我們的東西找到沒有?”眾人附和著。

歐陽凱冷靜地環視著眾人,清了清嗓子,正色說道:“我要告知大家的是,案子目前正在偵破過程中,我們警方在竭盡全力破案。同時,我們也真心希望,我們的工作可以得到你們的理解和支持。”

“看看?看看?又來一個冠冕堂皇的,對不對?”貴婦有些不滿地挑釁著,鼻孔朝天地斜視著歐陽凱等人。

“所以——”歐陽凱忽略了她的眼神,忽然加重了語氣,大聲說道,“請你們聽從我們政府和警方的安排,到我們為你們準備的住處安心地等待,我們會依次找到大家,向大家了解與案情有關的情況。諸位現在在我們的辦公地大吵大鬧,實在是於事無補,而你們現在的行為已經幹擾了我們的正常工作!”

歐陽凱話音一落,楊賀鵬當時就愣住了,他這話可比沈軍還衝,一直沒吭聲的沈軍倒是高興了,心想終於來了個和自己對脾氣的。

然而,與沈軍所遭遇的不同的是,此刻的會客廳鴉雀無聲,眾失主並沒有出現與剛才相同的反應,就連正要說話的貴婦也將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咽了進去,因為她和其他人一樣,實在難以抵禦歐陽凱那淩厲的目光。

楊賀鵬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一臉欣賞地看著歐陽凱。

“總算來了一位讓我心裏有底的!”房間的一角,常玉馨忽然站起身來,順手抓起自己的名品手包,緩緩地往外走。

“就是就是,我們應該相信警方,支持警方的工作,你們說對不對?”見有人帶了頭,另一個失主趕緊幾步走上前來附和著說,“我們都回住處吧?”

“走走走!”其餘失主人也統一拿起自己隨身的物品,依次往外走去。

“常小姐,對不起,您得先留步。”歐陽凱微笑著喊住了即將跨出房門的常玉馨。

“怎麽?“常玉馨愣了一下,但旋即就恢複了平靜,一臉坦然地迎視著歐陽凱,“您找我有事嗎?”

“需要首先跟您了解一些情況。”歐陽凱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請您跟我到會議室吧?”

3

會議室內,歐陽凱、羅紅、付曉峰與常玉馨相對而坐,常玉馨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絲毫未表現出任何情緒波動來,默默地坐在那裏看著歐陽凱等人,甚至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常小姐,我十分佩服您的氣度。”歐陽凱微笑著首先開口,有點像在做開場白,“與其餘激動的失主比起來,您平穩的情緒令我欽佩。”

聽了這話,常玉馨不動聲色地輕笑一下,語氣依舊平穩:“如果你叫我過來隻是要對我表達讚譽,那就有些浪費時間了。”

旁邊的羅紅抿了抿嘴,差點兒沒笑出聲來,很顯然,歐陽凱碰了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

歐陽凱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再度開口:“您不要誤會,我隻是覺得很奇怪,因為我了解過整個案情,在所有失竊的珍貴展品中,常氏集團的損失最大,幾乎可以用慘重來形容。在這樣的情況下,您表現出來的大度甚至是無所謂,不得不讓我感到詫異。”

“原來,你們警察是用虛偽的讚美來表達詫異的。”常玉馨直視著歐陽凱,冷笑著,“那麽好吧,我告訴你,對於這次寶石被劫案件,我們常氏集團十分震驚,也十分焦急,對於所有失竊的珍寶,我們都十分痛惜。可是,我一定要用坐立不安、大哭大鬧來表現嗎?每個人麵對一件事情時都會有不同的表現,這有什麽值得奇怪的?”

“看來是我不對了。”眼前這個女人的表現實在是超乎歐陽凱的意料,他一時間有些困窘,隻得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我低估了常小姐的心理承受能力,難怪常先生一直都視您為掌上明珠,並且不止一次地宣稱百年之後可以放心地把常氏集團交給您。如今看來,您雖為女流,卻有大將風度呢。順便問一句:常先生本人知道這次寶石出事嗎?”

對於前半部分歐陽凱的“奉承”,常玉馨隻是用冷笑來回應,然而在聽到最後一個問題時,她不由得臉色微變,語氣越發冰冷:“家父身體一直不好,所以這次事件一開始並沒有告訴他老人家,他剛剛才得知,現在著急得很,心髒和血壓都很不穩定。”

“哦……可以理解!”歐陽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聽說,這次寶石被劫案,價值最大的就是那尊天然玻璃種臥佛了,那可是價值連城的寶貝。據說,那是當年常小姐在中緬邊境的一次賭石大會上慧眼識寶,親自拍到手的,隻花了6萬塊,真是令人豔羨啊,讓人不得不佩服常小姐的驚人好運……”

聽了這話,常玉馨猛地起身,目光中含著讓人難以明了的怒意:“剛才我說過,你看起來比那些警察更讓我心裏有底。可是,對不起,現在我收回那句話!如果你除了奉承我再沒別的話的話,那麽我要回酒店休息了!”

“常小姐請便,如果再有事,我免不了還要打擾您。這是我的名片,您隨時可以聯係我。”歐陽凱跟著起身,雙手遞過自己的名片,像是在恭送,又別有深意地說道,“我發現您氣色不太好,可得多注意休息。”

常玉馨有些勉強地接過名片,冷冷地看了歐陽凱一眼,揚長而去。

“完事了?”一旁,羅紅看了一眼電腦上的調查記錄,難以置信地看著歐陽凱。

“完事兒了,第一階段完事兒了!”歐陽凱一臉輕鬆的表情。

“除了奉承人家,真沒問啥有用的問題。”付曉峰也跟著質疑起來,“槍哥,這……這不是您的風格啊!”

“獵犬,你說錯了!”羅紅氣鼓鼓地打斷付曉峰的話,又將手從鍵盤挪開,沒好氣地說,“這才是他獵槍的風格呢!見到大美女了,又多金,還不趕緊奉承奉承給人家留下好印象?可惜呀,人家常大小姐不吃你那一套!我說,你真就打算讓我把這玩意兒報給獵戶?他老人家一定會罵咱們湊字數的!你說這案情結論怎麽寫?難道寫常玉馨是個不屑於阿諛奉承的人?”

“我說你倆還讓人說話不?”歐陽凱皺著眉頭看著羅紅和付曉峰你一句我一句的,指著電腦說,“我說,你寫!第一,常玉馨表現出的平靜冷淡與實際情況不符,她麵對我無聊的談話表現出極度的不耐煩和排斥,難以想象連這種定力都沒有的一個人,會對數千萬寶石的失竊無動於衷。”

“牽強!”羅紅快速敲打著鍵盤,嘴裏嘟囔著。

“第二!”歐陽凱沒理她,繼續說,“當我提到常漢修將常玉馨作為接班人時,她表麵依舊冷淡,目光和神態卻有極其短暫而又十分明顯的變化,聯係到資料上說的常氏集團接班人風波,此處令人生疑。第三,據資料上說,常玉馨平時對那件玻璃種臥佛視若珍寶,時常隨身攜帶,不離左右,還曾在一次公開聚會中宣稱,隻要有這個臥佛就別無所求。反觀這次寶石遭劫案,所有常氏集團遺失的珍寶要麽歸集團所有,要麽歸常漢修所有,隻有這件臥佛算是常玉馨的私人財務。如此貴重的物品,如此被常玉馨重視的物品,別說丟失了她不可能無動於衷,她為何肯借給本次展會,這本身就值得懷疑!”

寫到最後,羅紅和付曉峰全都愣住了,齊刷刷地看著歐陽凱,半晌羅紅才問出了兩人共同的疑問:“你不會是懷疑常玉馨監守自盜吧?”

“要是那樣的話,隻要常玉馨不傻,她應該也會表現得跟那個貴婦似的,焦急暴躁甚至苦苦哀求警方趕緊破案。你們要是覺得我的結論有點兒牽強,我就再告訴你們一件事——剛才在會客廳,常玉馨發現我鎮住了那些失主時嘴上說找到了個有底的,但是從眼神裏我看出來,她的心裏其實是慌亂了一下的!”

“那代表著什麽呢?”羅紅若有所思地回憶著之前的情景。

“這個……現在還不好說。”

“我懵了!”一旁的付曉峰可受不了這樣打啞謎,差點沒頓足捶胸起來,“槍哥,咱能把話說完嗎?別老讓我和刀姐猜謎行嗎?”

“我這個人,沒有找到根據的猜測從來不說。”歐陽凱笑著說。

“得!咱們就是個猜謎的命!”還是羅紅了解歐陽凱,她站起身來,瞪著自己的丈夫,語氣“頗不友好”地說道,“大組長,你說吧,咱們下一步幹啥?我和獵犬腦子笨不要緊,我們聽話幹活兒行吧?”

“這就是我最欣賞你們的地方。”歐陽凱笑著接過妻子的“招”,也站起身來,“去根兒上查!到S市拜訪一下常董事長。”

“去找常漢修?他不是身體不好嗎?”付曉峰詫異地看著歐陽凱。

“你別去惹事兒,萬一常董事長心髒病發作,你可賠不起!”羅紅也不同意。

“怎麽跟你們說呢,直覺,你們能理解直覺嗎?”歐陽凱此時已是一臉的認真,“通過觀察剛才常玉馨回答我問話時表現出的神態和語氣,我產生了一種直覺,常漢修那裏肯定能找到關於這個案子的線索!獵犬,敢不敢打賭?”

“不敢,我沒贏過。”獵犬識時務地拒絕了歐陽凱的“賭約”,又問,“那這邊兒怎麽辦?咱們隻跟常玉馨說了那幾句話,別人就不問了?也不再找常玉馨了?”

歐陽凱邊走邊說:“其他人就交給當地警方繼續撫慰就是了,至於常大小姐,我估計她不會在這裏久留,說不定咱們前腳兒剛到S市,她後腳已經跟上了,咱們還得抓緊,不能讓她跑咱們前頭去。獵犬,聯係一下陸航的兄弟,給找個快飛機。”

“好嘞!”付曉峰一邊應著,一邊掏出了通話器,“槍哥,要是你這次再算計準了,我請你去S市的藍天大酒店吃一頓!”

“一言為定!”歐陽凱胸有成竹地捶了付曉峰一拳。

4

洛城市時光酒店是本市數得上的五星級酒店之一,也是洛城市公安局為這些寶石失主們安排的住處。當然,費用不是公款,而是由國際珠寶展會的主辦方出錢,為了安撫這些失主的情緒,主辦方主動為之,也算是下了血本。

豪華電梯緩緩打開,一臉冷峻的常玉馨在一個女隨從的陪伴下走出電梯,目不斜視地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電梯出口兩側擺放著的高頸瓶上盛開著豔麗的藝術插花,整個樓道都彌漫著一股淡雅的自然花香,常玉馨卻皺緊了眉頭,刻意屏住了呼吸。與別的女人不同,她從小就討厭花,也討厭各種花的香氣。

經過一個包間的門外,盡管裝著豪華的隔音門,依舊可以聽見裏麵傳出嘈雜的議論聲。不用說,那些其他失主又集中到某一位的房間裏,正大聲討論寶石被盜的事情。

這也讓常玉馨反感,她加快腳步走到自己的房間,女隨從趕緊上前一步,率先用磁卡打開豪華套間的房門。常玉馨徑直走進去,回頭說了一句:“你去吃點東西吧,我一個人靜一靜。”

說完,常玉馨快速關上房門,整個人靠在門上緊緊地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可是她很快就感覺自己的身體比神經更容易鬆弛,兩腿一軟,幾乎癱坐到厚厚的真絲地毯上。

手機鈴聲驟然響起,常玉馨猛地睜開眼睛,迫不及待地從精致的愛馬仕手包裏掏出手機,熟悉的號碼讓她按接通鍵的手有些顫抖:“是我……來了幾個新警察……他們沒問別的,就這些……我明白。”

關掉手機,常玉馨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臉色並沒有比剛才好看多少,她穩了穩身子,緩步走向套房裏設的化妝間,坐到古樸的化妝鏡前端詳著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裏出現一個很美的年輕女人,五官精致,又排列得恰到好處,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張臉都足以作為東方美女的“模板”。

常玉馨注視著自己的雙眼,的確,這雙美麗的眼睛與往日相比黯淡了許多,眼白部分布滿了血絲,對於一個已經連續幾天幾夜沒有休息好的人來說,這並沒有什麽奇怪的。

這時,常玉馨腦海中突然閃過歐陽凱說的最後一句話:“我發現您氣色不太好,您可得多注意休息。”接著,與歐陽凱的整個對話就如同過電影一般在她腦海中閃現,一開始是正常“播放”,接著是“快進”,再後來那過程再次放緩……

她忽然無意識地打了一個寒戰,顫抖的手再次在手包裏翻弄著,找出歐陽凱的那張名片仔細端詳著。名片很簡單,隻寫著“洛城市刑偵支隊歐陽凱”幾個字,接著就是一串手機號碼。

“歐陽凱……”常玉馨默念著這個名字,腦海中浮現出歐陽凱的樣子:剛進入會客廳時那犀利的目光,以及之後與自己交談時那滿臉奉承的笑容。

這個叫歐陽凱的警察的確沒有問太多的問題,甚至可以說他幾乎什麽都沒問,通篇都是對自己的奉承,而這種奉承的話常玉馨從小到大不知道聽了多少,以至於條件反射地反感一切對自己的奉承。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常玉馨總覺得歐陽凱那奉承的表情和話語,與他那過於犀利的目光搭配在一起,顯得極不協調,而自己的表現……

想到這,常玉馨“謔”地站起身來,撥通了女隨從的電話:“我們馬上走,回S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