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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生的教育最早來自家庭、來自母親的教育。毋庸諱言，一個人的人生觀從這便開始形成。

一個人剛出生時就像一張白紙，最早在這張白紙塗上顏色的是自己的母親。

在中國的傳統道德教育中，最為重視的教育內容之一是禮讓。孔融讓梨的故事傳為千古美談，孔融成了公認的兒童楷模，成為成千上萬父母教育子女的“經典教材”。在中國，母親拿著一大一小的兩個梨來分給兄弟兩人，其分法十有八九是把大一點的梨分給弟弟，小一點的梨分給哥哥。理由是，哥哥比弟弟年齡大，本應讓著弟弟，而弟弟往往認為自己年齡小而天經地義要個大梨，要不到大一點的梨就是吃虧。而當哥哥的有時覺得年齡大吃小梨，年齡小吃大梨有失公平，但懼於家長的威嚴，隻好認可。當那個擁有鬼心眼的孔融，虛情假意地將大一點的梨讓給哥哥的時候，人們則認為這是崇高，於是傳為美談，為人們所津津樂道。這是中國人的思維方式。

在美國，同樣是分梨，卻有著與此截然不同的分法。媽媽拿來一大一小兩隻梨，哥哥、弟弟都爭著要大的。媽媽對兄弟倆說：我們進行勞動比賽，公平競爭，誰幹得最好，誰就有權得到最大的一個。於是兄弟倆爭先恐後去競爭，誰贏得了勝利，誰就心安理得地得到那隻大一點的梨，而失敗者則毫無怨言，心服口服。這是美國人的思維方式。

應該說明的是，筆者不是說外國的月亮比中國的圓，我是在就事論事。說心裏話，相比較而言，我認為美國母親那種以公平競爭為規則的分梨方法更具有進步、科學意義。這裏一則體現了公平公正，哥哥弟弟都是平等的，不存在誰禮讓誰的問題，兩人都具有獲得最大那個梨的資格。在這個前提下，兩人通過公平競爭的方式來分勝負。這樣告訴孩子一個最為簡單的道理：要想得到最好的，就必須靠誠實勞動爭第一。想得到，就必須有付出，這才是公平合理的。人生一旦確立這樣一個信念，那就必然受益終身，從而走上積極健康的人生之旅。

而中國家庭那種以禮讓為規則分梨的方法顯得弊端很多。第一，無論讓哥哥禮讓弟弟還是讓弟弟禮讓哥哥都有失公平，因為哥哥、弟弟人格是平等的，權利是平等的，用禮讓的方法分梨，就意味著違背人格平等原則。二則這樣會培養孩子去說謊。在家長的授意下，哥哥往往將大一點的梨讓給弟弟，或弟弟為了討家長喜歡而虛情假意地把大梨讓給哥哥，這很容易使孩子養成心口不一的習慣，明明心裏想要大的，卻故做高姿態，偏要小的，長此以往很容易造成人格分裂。三則助長人的不勞而獲思想。哥哥將大的梨讓給弟弟，這樣日久天長，必然使弟弟產生一種自私心理，認為自己是弟弟就得要大梨，要大梨的理由是自己作為弟弟的身份，而不是能力。一旦拿不到大一點的梨就受不了，進而形成寧可我負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負我的偏狹自私心態。而對弟弟禮讓的哥哥由於受到不公平待遇往往產生消極情緒，這樣形成表麵上禮讓和氣，實際上卻積累了矛盾，使人變得虛偽，表裏不一，走向道德的反麵。在此我姑且叫它偽道德教育，此為一家之言，未必準確。

我總覺得，當今我國現實生活中的偽崇高、偽善良、偽革命、偽進步、偽現代、偽廉潔、偽正經等道德的形成與這種道德教育有關。現在常從報紙看到這樣的例子：經過十幾年或二十幾年教育的大學生、研究生以至博士，不少人一到工作崗位上就狂貪不已，成為國家的蛀蟲、人民的罪人。而某些擁有幾十年黨齡的黨員幹部，卻弱不禁風，很容易就被一些社會敗類拉下水，真是匪夷所思。我覺得很多人都經不住考驗，這除了因為我們的監督機製弱之外，與我們的傳統道德教育幹係重大。現在社會上流行“有奶就是娘，有錢就是爹”的道德觀念，在很多領域，公平競爭都成了一句空話，變成了權力競爭、關係競爭、金錢競爭、感情競爭，造成公平失落，一些人津津樂道於投機取巧，認為傻子才去公平競爭呢，公平競爭觀念淪落到無可複加的地步，導致道德的滑坡，而道德滑坡又破壞了社會正常運行的基礎，阻礙了社會的文明進程。看來，我們應該對傳統的道德教育進行一番反思了。

（原載2001年7月13日《文化藝術報·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