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煩惱

那天，朋友來電話，聽到我住所裏震耳欲聾的電錘聲，連忙打聽，你們家怎麽啦？簡直成了科索沃。我連忙告知他正進行改電工程，抽出牆中舊的鋁線，換上新的銅線；另外，穿牆打洞，安裝接空調的明線。由於施工需要，不得不挪動家具書櫥，很讓我費了一番氣力。但為了痛痛快快用電，不致三天兩頭兒掉閘，也就不惜腰酸背痛地大動幹戈起來。寫作為生的人，除了書多，別無他物，但將書從架上倒下來，然後再回複原位，實在是一件苦差事。

於是，就不禁埋怨設計師，當初造樓時若是眼光放遠，居民用電，不光隻是為了照明，還要作為家用電器的動力，未雨綢繆，先就敷設粗線，也不會出現小馬拉大車、停電成為家常便飯的現象，更不必多年以後再來鑿牆打眼、費二遍事了。朋友也感慨係之地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他在電話裏舉居民樓裏的信箱為例，每戶一格，用意不錯，但造箱子的人想不到老百姓會訂一份以上的報，更沒想到一份報紙會有好幾十頁，甭說放，連塞都塞不進。我們一致認為，決策者和設計者的短視，是問題的根本所在。

顯然，十五年前蓋這座房子的時候，設計師以為中國人用電，除照明外，頂多用一些小電器、一安培足夠足夠，他當然知道微波爐、空調、電腦，但他肯定以為在樓房壽命期限內，這些大電器且不會進入家庭呢！我們倆談到這裏，忽而自問，先不要怪罪設計師，我們自己，不要說十年前，就是五年前，曾經想到家裏會裝上空調嗎？

這樣，也就恍然大悟，改革開放二十年，走了資本主義國家一百年還要多的發展路程，始料未及，是我們大家共同麵對的難題。共和國迅速變化的現實，其進步之飛快，之巨大，之超乎想像，就像長得太快的青少年，家長簡直來不及要給他去買衣服一樣，剛穿上身沒多少日子，又嫌短嫌瘦了。想到這隻是我們共和國成長的煩惱，或許還可以說是快樂的煩惱，即使電錘再擾人，也釋然於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