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山米酒

又回了一趟礦裏。

那片黑土地,養育我,養育我的創作。我是永遠也忘不了那塊土地的。每年總要回去七、八次,上十次。每回,一踏上這塊土地,我的心就溫溫的熱。我很快溶進了一片親切的身影之中。一陣陣豪爽的笑聲之後,一個個老朋友的新故事,一位位新相識的老故事,如故鄉的山泉水,汩汩地流入我的心田……

到了開飯時間,我來到了招待所的餐廳。一張餐桌上,擺著四菜一湯。有剛上市的新鮮蔬菜,也有很送飯的辣椒菜,實實在在。省財政廳下礦搞財務檢查的同誌在此就餐。另一張桌上,放著四小碟菜,一碗湯。那是我的。一會兒,礦務局的財務處長老王來了,背來了一個軍用水壺,對坐到了餐桌前的省裏來搞財務檢查的同誌說:“來一杯。這是我們金竹山的米酒。我自己剛從礦裏買來的。放心,這酒不姓‘公’!”

處長這番聲明,這片盛情,使他們中有幾位來了興致,終於接過了一杯酒。霎時,一陣好醇的酒香在餐廳裏**開來,醉入了我的心頭。然而,於我,“這是我們金竹山的米酒!”這情意濃烈的話語,比這酒更醉人,更暖心。

也許是那豪放的性格需要酒養育,也許是那人身的風濕需要酒驅散,礦工們多數愛喝幾杯酒。不知從何年何月起,金竹山煤礦的礦工食堂裏開始用米烤(釀)酒。礦工們買了飯,買了菜,來到另一個窗口,掏出三兩飯票,就能換到三兩米酒。或坐到桌前,或蹲到地上,美滋滋地喝起來。也不知從何年何月起,金竹山米酒,在這塊黑土地上享有盛名了。來了貴客,他們也不臉紅地拿出這米酒來招待。可前兩年,這酒卻悄悄地從待客的餐桌上消失了,換上了那些飲譽國土的大名酒。如今,這金竹山的米酒,又回來了。而且,不姓“公”。頓時,我覺得這酒,特別地香,特別地……怎麽說呢?我真說不確切。讓聰明的讀者們去意會吧!

晚餐,礦務局新上任的黨委書記老許悄然告訴我:“我們一起聚聚。”來到餐廳,見餐桌上又擺上了大盤大碟。這使我大為不解。一看,坐到餐桌邊的,全是礦務局黨、政、工的頭頭。一會,秘書送來一紙收據,說是已到服務台交款了。原來,這裏的原局長兼黨委書記老劉,已調任省煤炭工業廳任新職,明天離局赴任。他在這片黑土地上工作了二十多個春秋,擔任了十四年的局領導。如今要走了,同事們、下屬們堅持要為他餞餞行。他執意不肯。最後,老許說:“我們每人湊十元錢,按礦裏的搞法,打一個平夥。”他總算接受了。礦務局十位就餐的領導,每人交了十元錢,我和他,就吃“搭餐”,沒有交錢了。餐桌上,新、老書記,新、老局長,和他們的助手們,從煤礦發展的戰略方針,到如何愛護幹部、如何改善外部環境……等等,等等,交談得很是熱烈。有時,他們爽聲地笑:有時,他們悄聲地談:有時,他們開懷飲一口這礦山釀造的酒……我滴酒不沾,被人戲稱為“模範丈夫”。然而,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我雖然仍未喝一口酒,但卻醉了。真的,醉了。

那是被那豪爽的笑聲弄醉的,那是被那悄悄的話兒弄醉的;那是被老朋友的新故事、新相識的老故事弄醉的……這些,這些,化做了好醇好醇的金竹山的米酒,流入我的心田,釀造著我新的小說,新的散文、新的……創作!

我忘不了金竹山米酒,忘不了漣邵煤田那片黑色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