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春花秋月之中,乘一艘小小的烏篷船,在江南的河流上航行,應該是人生的一大享受。淺淺的波光輝映著白牆竹影,蔥蘢的山色含蘊著村莊城郭。所有的含蓄都因曲折而生動,一切的嫵媚都在蜿蜒中達到極致。最令人陶醉的,是小河上的那些石橋,舟行三五裏便會遇到一座。遠遠看上去,它們或者像玉帶,或者像彩虹,在水聲與櫓聲中,搖曳著它們的身影。

這樣的水鄉,無論是在吳中還是在越中,都比比皆是。周莊、角直、烏鎮,都是水巷小橋連綴而成的佳構。而蔚為大觀將其十萬煙灶融入橋街帆市的,吳中則有蘇州、越中則有紹興。

蘇州有東方威尼斯之稱,是一座浮在波浪上的城市。它與紹興一樣,都有著2500多年的曆史。遠古的北方民族都是在馬背上抒寫他們英雄的史詩。而吳越的先人,總是習慣於用船或橋連綴起他們通向未來的道路。

根據清朝末年的統計數字,蘇州市區每平方公裏上有15座橋梁,這數字是威尼斯的三倍。但紹興比蘇州的橋梁更多,在它的市區裏,每平方公裏擁有橋梁達到了31座。因此,將紹興譽為中國的橋鄉,應該當之無愧。

現代,我們已不能乘船從水城門進入市內。汽車早已取代船隻成為現代交通的首選。水城門外連接運河通往杭州的水道,部分已經被淤塞。但是,在古藤掩映的水城門內,紹興古城裏的水巷多半都保存良好。

紹興南依會稽山脈,北部平原瀕臨杭州灣。會稽山是一片總麵積100多平方公裏的丘陵。晉朝的大文學家顧愷之描繪會稽山,“千岩競秀,萬壑爭流,草木蒙籠其上,若雲興霞蔚”。由於充沛的雨水與茂密的植被,會稽山成為36條河流的發源地,自東至西,最大的河流是若耶溪,它流入紹興城,爾後匯入鑒湖與運河。

從秦朝到宋朝的1000多年間,紹興經過了繁華的會稽時代與錦繡的越州時代。此後一直到明清,紹興一直是塊福地。雖然它也經曆過戰爭的**與災難的洗劫,但總的來說,它是一座比較幸運的城市。它留給後世的建築遺產,以石橋與寺廟居多。

中國曆史上兩次最大的南北分裂,從西晉到東晉,從北宋到南宋,對於國家來說,這是久久難以彌合的創痛。但對於紹興來說,卻贏得了兩次難得的發展機會。晉室南渡,許多中原望族隨著皇室南遷,紛紛來到紹興定居,一時間,會稽山下人文薈萃、冠於江左。斯時,順著絲綢之路自印度輸入中國的佛教,首先在北方興盛了起來。當北方發生戰亂,一大批高僧隨著南遷的望族聚集紹興。於是,紹興城內陸續建造了許多寺廟。那時的紹興,不但有王羲之這樣的名士,也有支道林這樣的高僧。在迷離的槳聲燈影中,在悠揚的暮鼓晨鍾裏,紹興人感到自己的精神生活在提高、在升華,而情感也在心靈深處燃燒。公元12世紀早期的宋室南渡,再次給紹興創造了千載難逢的發展機遇。不過,這一次隨著中原望族南遷的,不再是身穿袈裟的僧人,而是一大批有著各種嫻熟技藝的工匠。因此,在這一時期,紹興建築的顯著變化,不再是重簷鬥拱的寺廟,而是圓拱平梁的石橋。

古建築及園林研究專家陳從周先生,對家鄉紹興的古石橋情有獨鍾。從1979年開始,他率領一個小組用了五年多的時間,對紹興境內的古橋作了全麵的調查。他們查到現存的古石橋將近5000座,這的確是一個讓人敬畏的數字。

據曆史文獻記載,紹興城中最早的石橋是春秋末年越王勾跋建造的靈汜橋。今天,這座橋已經泯不可考。如今,紹興城中眾多的古橋中,年數最長的,當數城東的八字橋。

這座橋處在廣寧橋與東雙橋之間。據《嘉泰會稽誌》記載:“兩橋相對而斜,狀如八字。故得名。”在它的主孔橋下西麵第五根石柱上刻有“寶祐丙辰仲冬吉日造”的題記。寶祐丙辰即1256年,證明這座橋建於南宋,也就是宋朝皇室南渡後的三十年。

八字橋的平麵布置非常有特色。橋的東端沿河道由南北兩個方向砌有下橋的落坡石階。而橋兩端的兩個落坡石階,卻分別為西、南方向。這種結構,大大節省了用地的空間。這座橋還有一個最大的特色,就是在跨越小河的孔道上,專門鋪設了一個青石板的纖道,這是專供拉船的纖夫所用。因為這一個功能,它甚至被有關專家稱為中國最古老的立交橋。

八字橋連接起三條街道、三條河流。它高5米,淨跨4.5米,橋麵寬3.2米,橋全長17米。由於它是中國現存的最古老的城市石梁橋,因而被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如果說八字橋是紹興古橋首屈一指的長壽者,那麽擺在第二位的應該是位於城西北的光相橋。據《光相橋題記》的殘碑記載,該橋於元朝至正辛巳年重造。這座橋屬於光相寺的配套建築。光相寺建造於東晉安帝義熙年間。距今已有1500多年的曆史。如今,光相寺隻剩下遺址,而光相橋依然傲立在歲月中,堅守曆史留給它的一份殊榮。

現存的光相橋,為單孔半圓形石拱橋,全長20米,寬6米,石板鋪麵。從橋的頂部往兩邊下行,各有21級石階。

我們走近它時,正值暮春時節。欲雨還晴的天氣,使得花光雲影下的光相橋,更令人生出不盡遐思的滄桑感。有人說,造就一件偉大的石雕作品,人的智慧隻占三成,餘下的七成是時間。經曆過數百度春花秋月的潤澤,承受過無數次風霜雨雪的洗禮,光相橋已經變成了一件不可複製的建築藝術的傑作。它的正在緩慢風化著的橋欄,它的生長著蒼藤與青苔的橋身,它的既光滑又斑駁的橋麵,都讓人感到了曆史的質感。

麵對這樣一座橋梁,一些古橋梁專家認為:不應該將它列為宋元橋梁;將它列籍於東晉,絕不是沽名釣譽。他們的理由是:光相橋的建築特征為分節並列砌置的石拱橋,這是唐朝之前的橋型,如今在國內已很少見到。而且,橋上的欄石、欄圈石的裝飾紋式是典型的晉代風格。特別是橋拱上部左右兩側的那一對怪獸,與出土的晉代越瓷中的獅獸造像極為相似。而且,其風化程度在千年以上,絕非元朝的石雕。基於這些考證,專家們認為元朝至正元年,此橋經過一次大規模的維修,而並非重建。

如今的光相橋,毗鄰寬敞的環城大道。它的古樸和寧靜與環城大道上的車水馬龍形成鮮明的對比。它們一個屬於曆史,一個屬於現代。它們和諧地生存在一座城市中,一個守望著詩意,一個展現著活力。

與八字橋與光相橋相比,輿龍橋與天佑橋似乎沒有這麽幸運。

輿龍橋與天佑橋在運河的支流袍穀洋江上。它們本來是兩座橋,江東是五孔的天佑橋,江的西邊是三孔的輿龍橋,兩座橋都連著一段河堤與江岸相接。從東岸的河堤到天佑橋頭,用十三級青石台階抬高橋位。所以,天佑橋的橋麵略高於輿龍橋。兩橋之間,還有一座較矮的四孔石梁橋,這樣三座橋渾然連為一體,跨越了寬闊的江麵。

在運河非常發達的明朝,這天佑橋頭的小鎮,曾是一個十分興旺的商埠。袍穀洋江是浙東運河的一條支流。這是一條一直沒有停止過航運的河流。始建於明朝中葉的輿龍橋與天佑橋,充分考慮到航運的要求,天佑橋的三孔完全可以行駛滿載貨物的木船。但是,隨著時代的變遷與科技的發展,這座橋的命運便變得撲朔迷離了。

在紹興,水上運輸業一直很發達。當浙東運河上已經有較大的機動船行駛時,袍穀洋江上因為輿龍橋與天佑橋的緣故,仍隻能行駛木船。20世紀80年代,一些小型的機動船開始嚐試通過天佑橋的孔道。比起木船來,再小的機動船體積也是龐大的。因此,天佑橋的拱壁經常受到碰撞而顯得傷痕累累。有一天,終因一個粗心的水手駕駛機動船撞垮了橋麵。當地居民熱愛這座古橋,不肯拆掉,於是想出一個修複方案,即在斷橋處抬高,用鋼架連接,這就是今天的人們所見到的橋的樣子。

盡管天佑橋與輿龍橋已無複當年秀美的身姿,但它的命運也沒有因為受到如此巨大的創痛而有所好轉。去年5月,當我來到紹興的時候,它的命運幾乎再次陷入了絕境。有關部門舊話重提,認為它阻礙了航運而決定將它拆毀。於是,一場激烈的爭論因此而展開。

紹興城內,有一個名叫羅關洲的老人,退休之後,便全身心地投入紹興古橋的檔案建立與保護工作。他團結了一些像他一樣熱愛古橋的人,組成了一個古橋沙龍。他們是古橋保護的誌願者。他們不但給紹興的古橋建立了檔案,而且還建立了一個網站。羅關洲經常通過網站聯絡各地的古橋研究者,他是真正地“以橋會友”,當他得知天佑橋與輿龍橋的命運之後,立即與古橋沙龍的同伴們到處奔走,開展一場營救天佑橋與輿龍橋的行動。幾天以後喜訊傳來:有關部門暫時放棄了拆毀天佑橋與輿龍橋的打算。正是由於羅關洲以及古橋沙龍這些誌願者多年如一日的堅持與努力,紹興的一些古橋才得以保留。

但是,通過這件事情,我們還是看到了一個殘酷的現實,即時代的發展與古跡的保留兩者之間形成的尖銳衝突。

無論是都城中金碧輝煌的宮殿,還是深山裏飛簷鬥拱的寺廟與道觀;無論是江南煙雨中那些白牆青瓦的民居,還是橫臥在潺潺流水上的梁橋與拱橋,它們都是以木頭與石塊砌出的農耕時代的造型藝術。那些優美的曲線,靈動的回廊,誇張的屋頂與幽暗的空間,反映了中國古人的建築理念:他們希望在扭曲中獲得精神的醉意,在禁錮中表現陰陽的平衡。這種美學的觀念越過了社會階層的尊卑,無論是目不識丁的農夫還是飽讀詩書的士大夫,都將這樣一些建築當成他們可以寄托生命的地方。

一個曆史悠久的民族,大都醉心於自己輝煌的過去。因為它有著太多的值得驕傲的輝煌。就像我們眼前見到的這一處又一處用木頭與石塊營造的建築史詩,它們不但支撐我們中華民族繁衍發展了數千年的農耕文明,而且,它們也構造了中國人的簡潔而優雅的精神牧歌。

但是,畢竟我們已經告別了農耕時代,改革開放30多年,讓我們產生了“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覺。在世界性的現代化潮流中,中國不可能再成為陳列在博物館裏的古董。當城市的發展與古跡的保護發生衝突的時候,我們往往會看到這座城市的複雜表情。

羅關洲先生講過他親曆的另一件事情。紹興城內有一座太平橋;在唐寰澄先生主編的《中國古橋技術史》中,這座橋名列其中。但是,舊城改造時,這座橋因為妨礙新的城建規劃而被有關部門決定拆毀。羅關洲聽到風聲,就天天跑去守望。他說,那天是星期六,早晨跑去看,還沒拆,但第二天再去看,這座橋已經沒有了。現在,這座橋已經永久地在大地上消失。

羅關洲先生說:“現在建設新農村,有的地方想建設新農村,要個新字,把老的橋都拆了。建設新農村不是說要把老的橋都拆了,老橋恰恰是建設新農村當中的寶貴財富,不能把老橋都當作建設新農村的一種包袱,看到很陳舊的老橋都拆了。如果在建設新農村的當中,把老橋都拆了,不要幾年工夫,中國的古橋,農村沒有曆史文保單位的古橋全部都拆光。有的地方成立賣橋公司,個人絕對不能賣橋、買橋。古橋都應該列為國家的文保單位。所以現在保護古橋已經到了一個關鍵的時刻。”

我們問他:“據你統計,這些年大約拆了多少座古橋?”

他回答:“我沒有統計過。因為我搜集的寫到書上去的670座,現在670座是不是都存在,我自己也沒數,要花工夫再去走一次。我碰到一個賣橋公司的老板,他理直氣壯地說:‘我已經拆了十多座古橋了,還準備再拆十多座。’他好像是理所當然的,古橋是歸他拆了賣了。唐寰澄教授給我的電話當中,說了三句話:‘荒唐、荒唐,真是荒唐透頂了!怎麽個人可以拆橋、賣橋呢?’我說唐寰澄講得非常好,唐寰澄的概念也非常清楚,古橋是社會的共同財產,祖宗給我們留下來的古橋都是文物,都應該保護,就算是要處理也要妥善處理。這是唐寰澄的觀點,也是我的觀點。”

盡管紹興的古橋被拆毀了很多,但它現存的古橋數量,從一個城市來講,依然是全國之最。因此,它當之無愧地被稱為中國古橋博物館。

幾天來,我在紹興造訪的古橋,除前麵提到的之外,還有幾座比較有代表性,它們是:

太平橋 始建於明天啟二年(1622),清乾隆六年(1741)、道光五年(1825)相繼重建。現橋重建於鹹豐八年(1858)。

謝公橋 始建於後晉(936-946),清康熙二十四年(1685)重修。

拜王橋 始建於唐朝末年,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重修。

迎恩橋 始建於明天啟六年(1626),清雍正十一年(1733)重修。

纖道橋 建於清同治年間(1862-1874)。

廣寧橋 始建於南宋高宗之前,明萬曆二年(1574)重修。

寶珠橋 始建於明嘉靖年間,清乾隆年間重修。

泗龍橋 建於清光緒年間(1895-1898)。

紹興不但古橋眾多,而且橋的種類與式樣在中國也是唯此僅見。它的木梁橋、石梁橋、多橋型組合式橋、梁堤組合橋、閘橋、廊橋等等,可謂蔚為大觀。在每一種類的橋梁中,還可因技術的不同再進行劃分。如石拱橋中的折邊拱橋、半圓形拱橋、馬蹄形拱橋、懸鏈線拱橋、多孔聯拱橋等等,在紹興都能看到。

在紹興城中,表述不同水域的詞匯非常豐富。除了江、河、溪、湖這些常見的詞匯之外,尚有潭、池、涇、浦、灣、匯、**等特定的詞匯,它們賦予水的不同定義,共同組成了紹興作為水巷城市的豐富而雋永的概念。如果說,水是紹興的命脈,那麽,橋則是這座城市的紐帶。它不但聯結水巷的民俗與風情,也聯結這座城市的過去和未來。

今天的紹興,是一座現代化程度很高的城市,但同時它又保持了中國傳統中的那份閑適、那份優雅。當外地的遊客們乘著一隻小巧的烏篷船,一邊聽著搖櫓的船夫隨口哼唱的小調,一邊隨著兩岸的花光牆影,穿過一座又一座古老的石橋時,他們一定會覺得,生活在這樣的城市裏是一種享受。因為,每一條水巷都把生活引向了曲折而精致。每一座古橋,都像一個曆盡風霜的老人,悠閑地向你敘述著溫婉而動人的故事。

用古橋來講述紹興的曆史,無論是繾綣還是壯烈,都能讓人體會到溫婉的詩意。

讓時間退回去1000年、500年,甚至100年,紹興的城市風貌可能更令人喜愛。一大片青黑的瓦脊在淡藍的煙縷中,柔軟的藤蘿從白色粉牆的高處爬到低處。許許多多的尋常巷陌被婉轉的流水分割,又被美麗的石橋和小巧的烏篷船連在了一起。宦旅天涯的陸遊,懷念故鄉紹興的“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的生活,一次又一次折身回返並最終在故鄉終老其身。

試想一下,在會稽山中折下杏花的村姑,坐著小巧的烏篷船來到城內,在某一座石橋的旁邊停下,沿著石階上去,從一處深巷到另一處深巷,從一座小橋到另一座小橋,迷迷蒙蒙的雨絲,時斷時續的花香,讓這座靜恬的東方小城增添了嫵媚。古詩人說:“動人春色不須多”,就是這個道理。

一個世紀之前,在歐洲隨處可見羅曼式或哥特式的城堡;在印度的城市內,可以看到為數不少的受波斯風格影響的圓頂;在柬埔寨或爪哇的熱帶叢林中,我們可以看到改造過的達羅毗荼藝術的宮殿與廟宇。但是,由石橋與小船、白牆與青瓦連綴而成的紹興,卻最準確表達了中國人在建築領域中表達的哲理與道德。石頭與木材構築出了夢幻般的意境:精致而不奢華,浪漫而不狂放,內斂而不冷漠,含蓄而不呆板。

在紹興的建築大觀園中,最有代表性的,應該還是古橋。麵對眾多的石橋,間或也有一些木橋,你會感到,這裏的石頭與木材都會呼吸,都有靈魂,在曆史的光影中,我們可以看到它們存活在歲月深處的身姿。

細觀紹興的古橋,無論是在鄉村還是在城市,都與周圍的環境結合得非常完美,它們仿佛不是出自人工的建造,而是從大地上生長出來的。

我曾看過被金黃稻田簇擁著,架於山溪之上的吉安橋,也看到婆裟古樹襯映著的落馬橋,還有《清明上河圖》中虹橋的簡約版普濟橋。至於在城內,無論是與王羲之傳說相關聯的題扇橋,還是與陸遊的淒婉愛情聯係在一起的春波橋,甚至始建於唐代的古纖道,建於明代的由拱橋與板橋連綴而成的太平橋,都會給人以滲透了滄桑的至為寧靜的美感。

河流逶迤,橋橋相連;深巷曲折,粉牆相連。這種大圓融與大氣象,是中國美學經典中的經典,雅趣中的雅趣。曾有西方哲人說:“在中國,象征支配著生活。”這種評判,雖然不全麵,倒也抓住了問題的本質。中國的玄秘文化中,無論是天幹地支,還是陰陽五行,並在這些抽象概念中衍生出來的具象係統,莫不達到天人合一的高度契合。天人合一,用今天的話講,就是人與自然融為一體。在紹興,特別是眾多古橋賴以生存的那個時代,隨處可見天人合一的妙諦。從抽象中生出的具象,便是中國的和諧生雅、寧靜致遠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