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完全不記得是怎樣開始寫散文的,仿佛是一件自然而然、水到渠成般必定會發生的事情。遠沒有初寫小說時那麽引人注意和記憶深刻。

但我感謝散文。在整理文集書稿的過程中,對散文、隨筆比對小說更有自信,這類文字對生活、對自己具有一種更直接的真實意義,從中可清晰地看出我思想脈絡的走向。

“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生命從誕生的那一刻直至終結,不過就是一場旅行。既然每個人都是天生的旅行者,不寫遊記豈不是對不起自己?!旅行是人生經曆,更是文學不可缺少的經曆。作家在精神上永遠是個“行者”,當他真正有了“家”,並舒服地躺了下來,那就是他的全部旅行都結束了。

我的視野、境界、文字,似乎就是隨著寫遊記一點點地打開、擴充。一九七九年出訪南斯拉夫,是第一次寫遊記。那時出國還是新鮮事,臨行前《天津文學》主編叮囑我,到了外邊要好好看、好好記,回來給大家講一講。我努力記下一些印象深刻的東西,並陸續整理成篇,發表後有的篇目反響不錯,如《生的藝術》就被多次轉載、編進中學課本和各種各樣的散文選本。這對第一次寫遊記的我來說,自然是“莫大的鼓舞”。但後來看這些文字,其拘謹和稚拙卻令自己汗顏。

一九八二年應美國新聞署之邀,從東到西在美國走了一遍,曆時一個多月,入鄉隨俗不可能不放開,所見所聞均放膽說出。有時檢點自己似又覺得還不夠成熟,回國後寫成《過海日記》,自然也難免青澀。

後來去日本,看俄羅斯,遊曆東南亞一些國家,所獲得的感悟及形成的文字,加上在國內旅行所得到的文章,構成了我文學活動舉足輕重的一部分。

這一卷的編排分為三個板塊。第一板塊是一組不太規範的散文作品,說景致、論“風水”,為現代城市招魂,可視為遊記的“前序”。第二板塊是“國內遊記”。第三板塊是“旅外遊記”。

整理好了這一卷的文稿,我忽然對自己的寫作生涯有了一種少有的欣慰感。命運待我不薄,讓我走過了那麽多地方,見識了那麽多風物,散文也沒有給我惹過太大的麻煩。

蔣子龍

2012年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