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贈K.X.Y
一
當你輕輕掐滅手中的
那一支“中華”牌的煙蒂
一千年的憂患，一千年的苦痛，
一千年尚未解凍的春夢
就這樣，不經意地熄滅在
你的眼前，
熄滅在
太平洋蔚藍色的彼岸
此刻，我理解
你的零下四十度的心情
是怎麽也不能融進
牧羊人讚美的天堂，
在拍岸的驚濤前，在寧靜的夕陽下
你的黃皮膚，成了青色世界中
唯一的信號旗
而你的那些活躍的思想
恐怕也變成了一隻隻空空的
空空的蟬蛻
二
朋友啊，我還能對你說些什麽呢
此刻，厚重的夜色
正沉重地壓在我的肩頭
而你那裏，北緯50度的陽光
正像一群嬉鬧的孩子
圍著你歡欣起舞
我們不必知道每一種幻想的名字
也沒有必要弄清楚
每一種理想的顏色
我們曾站在發球台上，以球手的**
鼓動大地的波浪
小小銀球，穿過一疊又一疊青蔥
橫空落向湖畔灘頭的果嶺
那時，你是多麽地豪氣幹雲
一次又一次
古窯裏燒出的酒碗
都在碰響
得意的將軍令
三
而現在呢，我們隻能隔海相望
如同暴風帶走了一粒鬆子
冷酷的時間，也帶走了
我們從不願說破的酸楚
比雪更白的
是我們對人格的追求；
比淚更鹹的
是我們對故友的思念
在影子與影子之間
在陷阱與陷阱之中
我們全身心地投入，去捕捉理想。
可是，誰又能料到
你隻是一隻
早已被人算計著的
螳螂
駿馬還在
草原卻變成了懸崖
藍天還在
鷹卻折斷了翅膀
四
愛，是青春的專利
恨，卻多半從中年產生
而絕症，一種又一種絕症
組成了無法解開的
曆史的方程式
在這種曆史中，你要活下去
就注定要
與狼共舞
我們來到了新世紀
狼
也鑽進了曙光初照的網絡
朋友啊，你不能因為狼
而把新的一千年
鎖進晦暗的抽屜
五
我越來越感到
故土，不應該隻是一個
地理的概念
一代一代的人們啊
都在尋找屬於自己的
精神的故鄉
從大別山下那個小小的鎮子裏
從童年開始，你就上路了
山一程，一程彩蝶穿花的故事
水一程，一程引弓擒王的壯舉
仿佛你很快就可以破譯
一個東方的古老的懸念
然而，突然間
河妖厲厲，山鬼啾啾
那塊眼看就要推上山頂的石頭
又愴然滾下了穀底
朋友啊，這就叫尋找
這就是我們楚人的先哲
在汨羅江畔仰天長嘯的
“雖九死其猶未悔”！
六
我們終於平安地跨進了
新世紀的門檻
但我仍感到遺憾
已經醞釀積蓄了一千年的憂患
臨到最後一刻，也終究沒有變成
那一聲石破天驚的呐喊
也許這就是生活，
也許這就是新世紀的預言：
所有的網絡中，都在傳遞著
芝麻開門的故事
而所有的銅鞘中，卻早已沒有了
寒氣森森的古劍
2000.1.9夜匆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