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賀曾卓八十大壽

這一輩子，你的苦難多於榮譽

但是，比苦難更多的

是你永在噴射的詩情

今天，我們來為你暖壽，

用誠摯的友情與深深的敬意，

為一個永不退役的老水手

刻上第八十圈

生命的年輪

此刻，在你生命的海洋上

風平、浪靜。

盤旋在蒼穹下的鷗鳥，

用蔚藍色的語言，向我們訴說

這博大深沉的寧靜，正在釀造著

又一個色彩斑斕的陽春

歌唱春天是詩人的專利

但吝嗇的命運之神啊，

雖給了你八十個冬夏

卻沒有給你八十個陽春。

二十歲，你用微弱的生命火焰

抵抗著冰封千裏的寒冷

三十歲，你用高亢的歌聲

迎接從彈孔中流出的黎明

四十歲，你是一口沒有鍾槌的洪鍾

喑啞著、剝蝕著、腐著、鏽著

一任無情的風雨

摧殘你比鐵還要堅強的靈魂

五十歲了，這是天命之年哪

你依然隻能在黑暗的鬥室裏

像雄獅困在牢籠中

與你心愛的詩

相依為命。

六十歲了，你才蹣跚著，

蹣跚著走出地獄之門

你走上乍暖還寒的大街

陽光擦拭你額頭上的陰影

幾乎就在那一瞬間，像煙縷一樣消失了

你的所有的創痛，所有的傷痕。

懸崖邊的樹，在熹微的曙光中

留下展翅欲飛的剪影

聽笛人的耳朵，又在傾聽

新世紀來臨的隱隱雷聲……

你的青春從六十歲開始

幸福、尊嚴、歡樂、溫馨，

這些童年中夢想的詞匯

像千萬朵鮮花驟然開放

它們簇擁著你，如影隨形。

但你畢竟是嚼慣了風暴的老水手

在海蛇風倦泊的地方

你期待著，一次新的航行。

一縷陽光，讓你想到宇宙的無限

一聲鳥語，讓你想到萬物有靈

一片森林，讓你想到遠古的聖哲

一宵秋雨，讓你想到人間的真情

在頑強的詩國之旅的跋涉中

你的比鋼水還要沸騰的血

你的比風暴還要鹹苦的淚

每一滴，每一滴

都獻給了

你為之謳歌的祖國

你的為之奮鬥的人民。

如今，在這美麗的三月

我們的詩人，又將點亮八十根蠟燭

讓這些跳躍的聖潔的火焰

成為他又一次航行的

明亮的桅燈

詩人啊，你究竟還想去哪裏呢？

翻閱你的詩集，不難發現

你的每一首詩都是一個渴望，

渴望春天，渴望未來，

渴望黑夜裏一堆明亮的篝火

渴望跋涉歸來

家中那特有的溫馨

你的雙腳，已親吻過

太多的異鄉的浪花

你的肩頭，已經綴滿了

異國港口的星辰。

那麽，還是讓我們回到童年吧

尊敬的詩人

生命從八十歲開始

從太陽誕生的搖籃裏

從夢開始的地方

從玫瑰花鋪滿的道路上，

詩人啊，讓我們一塊開始

生命的第二次遠征

2001.1.26匆草（正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