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雀聲

早晨醒來，有三五隻麻雀在陽台上跳來跳去地叫著，聲音雖單調，卻給人一種自然美的享受。吱吱喳喳的叫聲，仿佛在告訴我，今天準是一個好天氣。農諺說：久雨雀噪晴，久睛雀噪雨。人夏以來，陰雨連綿，叫人喘不過氣來，該有個好天氣了。在這個樓群瘋長的城市裏想看到“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的景觀早已成為幻想，因此對麻雀便多了幾分親切。鳥兒是天生的歌唱家，雲雀的歌聲能編出三連音到五連音的樂曲，夜鶯的歌聲也是婉麗動人，可惜我們沒有福氣聽到。那就以平靜的心態聽聽麻雀的歡叫吧。在清晨醒來的陽台上，在雨天安靜的公園裏，在街角的樹叢中。有幾聲遠處汽笛的鳴叫；有幾串近旁自行車的鈴聲。生活小區的梧桐下，肥碩的葉子滴著豐潤的露珠。一個老奶奶正在木墩上洗衣服，滄桑的麵龐，古老的搓衣板，身邊依偎著一條巴掌大小扁平鼻子的小京巴狗。還有一眼沉默的小軋井，井邊粗糙的水泥池或許正是梧桐樹下人家洗衣擇菜刷碗淘米的去處。在霓虹流彩的都市裏，這種場景極少見到了。鋼門鋼窗鋼陽台，雞犬相聞（或許應改作“音響相聞”）老死不相往來。冷冰冰的水泥路，冷冰冰的建築群，冷冰冰的麵孔，冷冰冰的人際關係，不斷地滋生著漂泊、滋生著孤獨、滋聲著防衛、滋生著封閉。所有這些都讓人不斷的想念那些具有真實感和生命力的生活場景。那個扶著搓衣板安然祥和地望著小京巴狗的老奶奶也許並不富裕，或許她的兒女都已下崗，或許她的生活裏有許多難以言說的難處。但她依然充滿活力，平實地過著尋常的日子。一切都是那麽默默無語而又井然有序地朝前走著過著。大富大貴又怎樣呢？兩千元的現代化洗衣機和兩元一幅的搓衣板有多少差距呢？幸福隻是一種感覺，誰又能說大富大腕的幸福感覺超過老奶奶心中的寧靜呢？這是一群收入低下的人群，這是一群安寧溫良的人群，他們的幸福和樂趣隻有在生活的細節和辛苦中去感受。他們或許為買不起一件普通的家電而犯愁，可他們決不會為一次升遷而發瘋。寶馬香車鮮衣豪宅者是人，他們也是人，更是實實在在的人。他們流著汗水勞作，他們在擠壓下辛勤刨食。他們精打細算儉樸度日，他們為買一個削價的花布窗簾而高興，他們為加班得到十元二十元的報酬而欣喜。他們的高興和欣喜遠比有錢有勢的得到的百萬千萬還要真實燦爛得多。在他們的身上，才真正體現了作為人那種生生不息的味道。

涼風從窗外一絲絲飄進來，幾隻麻雀歡快地在窗台上跳來跳去地叫著。我打心眼裏喜歡聽這吱吱喳喳的雀叫聲，因為它傳遞著大自然的信息；我喜歡弱勢人群裏那份溫馨和平實，因為我自己就是在這種環境生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