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寫意地生活

生活的詩意，不是你做出了多麽巨大的成就，而是你按自己的意願，愜意地生活！

陳保才

看到蒙田的一段話，寫得非常好，“跳舞的時候我便跳舞，睡覺的時候我就睡覺。即便我一人在幽美的花園中散步，倘若我的思緒一時轉到與散步無關的事物上去，我也會很快將思緒收回，令其想想花園，尋味獨處的愉悅，思量一下我自己。天性促使我們為保證自身需要而進行活動，這種活動也就給我們帶來愉快。慈母般的天性是顧及這一點的。它推動我們去滿足理性與欲望的需要。打破它的規矩就違背情理了。”

看到這段話我就想到多年前看盧梭的散文集，一個孤獨散步者的思考。那本書，也是盧梭一個人孤獨散步的沉思集，其實盧梭不算一個純粹的享受散步者，因為他會在散步的時候想很多事情，比如，為什麽有些人會反對他，有時候，遇到反對者，他會非常憤怒，還有人向他扔石頭，這樣他散步的方向和步伐總會被打亂，有點狼狽，這樣的散步是無詩意可言的，甚至是可悲的，危險的，淒涼的，愴然的。不過，盧梭依然能堅持下去，這真的勇氣可嘉。

與之相反，蒙田的做法是，如果他思緒遊離開，他會立即將亂想的思緒拉回，他不想那些耗費心神的事，不想那些生活的工作的需要權衡利弊和做決斷的事，他隻看看身邊的花，腳下的路，路邊的小草，草上的露珠，隻享受那一刻的所見所聞，以及帶來的那份感覺，這是純粹的享受生活的詩意。

這一點，梭羅其實做得更徹底。梭羅在瓦爾登湖邊散步，那是真的熱愛自然，真的享受那種信步款款的日子，所以瓦爾登湖是真的澄淨。

蒙田還舉了一個例子，他說，凱撒和亞曆山大帝在最繁忙的時候，依然會享受自然，也就是享受生活中必需的、正常的快樂。這不是為了放鬆思想，鬆弛精神，相反，是為了增強精神，要知道，要讓繁忙的事務、慣性的思索服從於日常的生活習慣，要戰勝這種理想和工作狂的偏執而停下來享受片刻的安寧，那是非常需要勇氣的，也是不容易的。我們看很多人成了工作狂人，一刻停不下來，不是不行，真的是沒有毅力。所以能拋開工作，讓自己享受自然和生活的快樂的人，才是生活的強者。

蒙田的這個觀點深刻地啟發了我。我記得，我學生時代就是天天做題，做題。明明數學不是我的天賦，但我還偏偏要攻克它，結果我為數學付出了太多心血和精力，我在想，如果我將那些時間用來讀書寫作，那將該是多麽地愉悅。真的，我從來沒在數學的解析中獲得愉悅，盡管我也會為解對了一道題而開心，但那不是我內心深處的開心。而上了大學，甚至畢業以後，其實我可以休閑了，可以徹底地享受生活了，但我還是活得很累，比如我會想，怎樣看更多的書，怎樣寫更多的書，然後，我的生活就被書包圍了。

其實，我應該擁抱生活，拋開那些書，我的遺憾就是我沒有徹底地沉入過生活。比如，在河邊看小魚遊弋，看遠方的雲，聽蟬鳴或蟲聲，望著天上的星星發呆，這樣的事情我從沒幹過。我覺得那樣浪費時間，與其這樣不如回去看書啊。而且，有時候我看到一個女人坐在街心公園吸煙，無所事事，我會覺得她真無聊，而看到一個男人在星巴克默默發呆我會想，他有怎樣的憂傷。其實，他們也許並不無聊也不憂傷，他們隻是想一個人靜一靜，這樣他們才可以找到自己的靈魂，這是人生朝前走必須的環節。而我，總是沒有這樣的生活。

正如蒙田所說，有些人如果一天什麽事情都沒做會覺得焦慮，有些人會覺得如果一事無成一輩子會很淒慘。我就是那樣的人，如果一天不看書不寫文章，我就會覺得虛度了光陰，如果我不能取得很大成就我就會覺得自己太卑微渺小沒自豪感，這真是生活的傻瓜。其實，我浪**一天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啊。我就算十天不寫東西也是在愉悅地生活啊，我為什麽非要做點什麽呢？

所謂生活的詩意，不是你做出了多麽巨大的成就，而是你按自己的意願，愜意地生活，哪怕什麽也沒做，但你收獲了平靜與安寧，看了風光，享了片刻的愉悅，那也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