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皇帝戲

近幾年，《雍正王朝》、《康熙王朝》、《天下糧倉》等一批皇帝戲在熒屏上顯得很熱鬧。看過之後，感到並不像很多人所說的那樣“心裏很受感動、很受震撼”，我倒是越看越糊塗。聯想起近年時髦起來的皇帝戲，編輯、導演對皇帝一律打破常規，刮目相看，那些在熒屏中皇帝們是那樣的高尚、那樣的善良、那樣的敬業、那樣的愛民，想想自己已活了大半輩子，竟然不知道皇帝如此聖明、如此偉大，真乃白癡也。

皇帝是什麽？現代漢語詞典解釋為：最高封建統治者的稱號。顯然，這個概念沒有對皇帝的內涵做具體解釋。我覺得，作家陳忠實的《關於皇帝》一文中對皇帝的解釋較為精辟，他說：“皇帝就是高居於由人民壘成的金字塔頂端的那個人。這個人被神化為上天派來作頭兒的，所以稱天子；因為是神的意誌的化身，便以人間並不存在的龍作為象征，通常被稱為真龍天子。這個被稱作皇帝的人絕對主宰著天下所有人的命運，用俗話說，所有人碗裏的粥稀稠和身上衣服的厚薄，皆由這個人決定，王朝無論怎樣更迭，皇冠和龍袍的樣式如何變化，而皇帝君臨一切，主宰一切的絕對權力從來沒有變化過。”毫無疑問，在封建社會，實行的“家天下”社會製度，天下所有人都屬於皇帝家的，皇帝是家長，家長是有絕對權力的。皇帝是封建專製社會權力的頂端，也是封建社會的標誌。有道是：“壞製度使好人變壞人，好製度使壞人變好人。”皇帝實質上是封建社會的怪胎。皇帝雖有能力大小之分，壽命長短之分，有開明不開明之分，有作為無作為之分，但決沒有好壞之分，因為，在封建製度之下，不可能有好皇帝產生，就像梨樹上不會結出雞蛋是一個道理，這是曆史常識。

然而，我們從皇帝戲中看到了什麽？皇帝專製給人民造成的危害及災難看不見了，倒是皇帝們道德高尚、胸襟開闊、高瞻遠矚、勤政愛民、宏圖大展，皇帝們個個聖明無比，光彩照人，皇帝們正在用自己絕對的權力製造了一個個人間奇跡。而人間禍事則是不忠的大臣，不覺悟的百姓和可惡的外夷造成的。在對皇帝的極度粉飾中，使人不難嗅到一股濃濃的皇權思想和奴才意識混雜的怪味。“吾皇聖明”、“龍恩浩**”、“吾皇萬歲萬萬歲”滲透於皇帝戲的細節之中。電視劇《康熙王朝》其主題歌《向天再借五百年》更是令人費解。有一位雜文作家撰文指出：“我真的再想活上五百年中的我指康熙，電視劇充盈著對他的崇拜、敬仰和歌頌之氣，顯示了十足的奴才氣，其唱出了中國人千百年不泯滅的皇權思想、奴才意識。康熙可以死亡，大清朝可以滅亡，封建製度也可以推翻，但皇權思想、奴才意識總是變著花樣活下來了，不時在一些人的意識和精神裏萌發。”

我覺得這種說法並非沒有道理。平心而論，在皇帝戲中，康熙、乾隆等皇帝形象光彩照人，氣勢逼人，自不待言，而這首歌更是讓皇帝豪氣衝天，皇帝們正走上神人聖人的台階，這不僅讓人感到離譜，更讓人覺得可怕。《康熙王朝》、《天下糧倉》是主流電視劇，以“正說”的形式出現，這就難免有為中國的皇權思想和奴才意識補課之嫌了。還有，《康熙王朝》《天下糧倉》宣染的是皇帝的人治之功，對皇帝們的人治手段給予充分的肯定和讚美，在我們大力倡導以法治國的今天，皇帝戲豈不與時代精神背道而馳？

不可巴望好皇帝，這是經曆幾千年封建社會的人民大眾用血和淚凝成的至理真言。如今，我們已走入了信息時代、網絡時代、太空時代，如果對封建帝王欣賞起來，打扮起來，甚至摹仿起來，不僅可笑而且是可悲的。魯迅先生當年在《談皇帝》一文中，借用一個老仆的嘴說了這樣一段話：“皇帝是很可怕的。他坐在龍位上，一不高興，就要殺人；皇帝不容易對付的，所以吃的東西也不能隨便給他吃，倘是不容易辦到的，他吃了又要，一時辦不到了——譬如他冬天想到瓜，秋天要吃桃子，辦不到，他就生氣，殺人了。”這裏講了皇帝隨便可以殺人。人的生命有幾次，不就那麽一次嗎？皇帝讓你死你不敢不死，皇帝讓你全家亡你不能不亡。皇帝要砍下萬把人的腦袋，那也是一句話。由此再聯想起“真想再活五百年”的唱詞，真覺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