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在這些年興起來的形形色色的新花樣當中,再沒有比這一年一度的母親節想得更妙的了。我毫不奇怪,5月11號這天現在會成了全美最受歡迎的節日,而且肯定很快就要傳到英國。

特別是在我們這樣的一個大家庭裏,這東西一來我們就接受了。所以我們決定要好好過上個母親節。我們覺得這想法太妙了。這會使我們認識到,這些年來母親為我們做了那麽多的事,為了我們的緣故付出了那麽多的努力和犧牲。

所以我們決定這一次要大辦,辦得就跟家裏過大節一樣的隆重,而且要盡一切努力使母親高興。父親決定從公司請上天假,好幫助鬧過節的事。姐姐安和我也留在家裏,不去大學了。瑪麗和弟弟也留在家裏,不去中學了。

我們的計劃是把這個節辦得跟聖誕節或別的重大節日一樣,所以我們決定把家裏用鮮花裝飾一下,每個壁爐台上也點綴點格言什麽的,和別的什麽的。這裝飾點綴我們就讓母親幹了,因為每年聖誕節就是她幹。

兩個女孩覺著要過這麽大的節日就要穿好衣服,所以都買了新帽子,母親給帽子都鑲了花邊,這就更好看了。父親給他自己買了一條綢子的,叫“四處飄”的新領帶,也給我們兩兄弟各買了一條,好用來慶賀咱們的母親。我們也不是不打算給母親來頂新帽子,可不知是怎麽鬧的,她好像更喜歡她那個灰色的舊帽子,不一定喜歡新的,那兩個女孩也都說,那舊的她戴著就特別合適。

好的,早飯後我們原打算給母親來點驚喜,就是租上輛汽車帶她風風光光地去野外兜上回風。母親從來就沒上過這講究,原因是我們家隻雇了一個女傭人,所以家裏的事一天到晚還得母親一個人去忙。當然鄉下這時候正是最美的時候,所以要能帶她上午出去玩玩,坐著車跑上它好幾十裏,對咱媽也真是了不起的事。

可就在這天的早晨,我們的原計劃又改變了一點,原因是父親忽然覺著,一件比帶上母親去坐汽車兜風更有意義的事就是帶上她去釣魚。父親說,既然那汽車是租的又花了錢,與其把它開進田野裏去還不如把它開進山裏去,山裏就有水。正如父親講的,如果你隻是開車出去而沒有任何目標,你就產生種無目的的感覺,但如果你出去是為了釣魚,那你麵前就有了一個明確的意圖,這樣就可以增強你的樂趣。

所以我們也就都覺得最好讓母親有一個明確的意圖;而且不管怎麽說吧,也不知是怎麽搞的,父親頭一天還就真買下了一個新釣魚竿,這就跟釣魚的想法更合適了,還有他說了,母親就可以用這釣魚竿,如果她想用的話;事實上他就說了,這釣竿實際上就是專去為她買的,隻是母親說她更願意看著他釣而不願自己去釣。

所以出行該準備的東西我們全都準備好了。我們叫母親給我們做了一些三明治,還做了一頓午飯,好中間餓了吃,當然下午我們回來後還得再吃一頓更豐盛的,就跟聖誕節和新年時一樣。母親把做好的飯放進一隻大籃子裏,準備上車時帶去。

好,當車開到門前時,也不知是怎麽搞的,車裏的地方沒有我們想的那麽大,因為我們沒有把父親的釣魚竿、釣魚籃子和午飯籃子計算進去,所以非常明顯,我們沒法都坐進去。

父親說那就別管他了,他說他留在家裏不去也完全一樣,而且他敢說他可以把這時間投放在園子裏的勞動上;他說那裏頭有好些粗笨髒活他可以幹,比如挖個溝埋埋垃圾什麽的,那就省得花錢去雇人幹了,所以他說他寧願留在家裏;他還說,我們不要讓一連三年他都沒有好好過個真的假日這一事實拴住了我們的手腳;他要求我們隻管前去就是了,還要高高興興地好好玩上它一天,而不用去管他。他說他能留在家裏吃上天苦。其實他就說了,他如果認為還會有什麽節假日讓他來過,那他可是個大傻瓜了。

不過當然我們都覺著我們是無論如何不能讓他老人家留在家裏的。誰不明白,那樣他是會給你捅婁子的。兩個女孩,安和瑪麗,也都心甘情願留下不走,還能給女傭人幫幫廚,隻是這也太可惜了,都戴上了這新帽子,又是這麽一個好天氣。不過他們倒也都說了,隻要母親能發句話,她們照樣會高高興興留了下來,在家幹活。威爾和我也都寧願放棄這次機會,隻可惜我們留了下來,做飯也都幫不上忙。

所以最後決定,還是讓母親留在家裏,可以在家裏到處轉轉,好好休息上它一天,另外再做做飯。不知是怎麽搞的,也不管怎麽說吧,母親也就不太想去釣魚,再說戶外的空氣也就是太涼了點,風也太大了點,盡管挺可愛的,陽光也挺多的。另外父親也就非常擔心,萬一出去著了涼了,可怎麽好。

父親說道,如果他把母親硬拉到野外,結果染上了重感冒,而這段時間她本來是可以在家裏安享清福的,那他可會一輩子都原諒不了他自己。他說我們的責任就是要竭盡一切努力去使母親得到充分的靜養休息,她已經為我們大家操勞一輩子了,另外他還說,這也恰恰是為什麽他非常讚同出去釣魚的想法,目的就是要留給母親一點輕閑時間。他說年輕人往往不大理解安安靜靜對一名老人是多麽重要。至於他自己嘛,他還扛得住,可他隻盼能護著點母親,別讓她受罪。

於是,在對母親的三聲歡呼聲中,車開走了。母親站在宅門不遠的台階高處一直目送著我們,而父親也頻頻向她揮手最後連手也碰在後窗框上,接著說道母親這會兒已看不見我們了。

好的,——你可以想象我們那天在那些山裏頭玩得有多帶勁,而父親也就真的釣上來了些大家夥,他說他敢肯定,母親就是來了和釣上了,她也把它們拖不上來的。威爾和我也都釣了,可都沒有父親釣得多。那兩個女孩呢,來的路上就碰見她們的不少熟人,到了河邊就又遇到了一些年輕朋友,於是就跟他們聊了起來,所以我們全都玩得痛快極了。

我們回來的時候時間已不早了,快七點了。母親也就猜著我們早回不來,所以也就沒打算太早開飯,好讓我們一回來時,飯也剛好,能趁熱吃。隻是母親先得給父親弄來毛巾肥皂,再拿來幹淨衣服讓他換上,因為他每次釣魚回來就要滿身泥水,一塌糊塗,這就讓母親忙活了一陣;忙了老的,再忙小的,兩個女孩也給弄幹淨了。

但是最後什麽也都收拾利落了,於是全家都坐到了那最豐盛的餐桌麵前——烤火雞以及數不清的好吃東西,跟過聖誕節一樣。吃飯中間母親也是一直坐不下來,一會起來取個這個,遞個那個,忙個沒完,但最後父親看出來了,於是說道,其實這種事她根本就不必去做,他要的就是她能省點心,說完他親自起來把一盤胡桃從餐具櫃上端了過來。

晚飯吃了挺不短的時間,你笑我樂,開心極了。最後都吃完了,大家全爭著收拾東西,擦洗盤子,可母親說她非常想自己去幹,所以我們也就由著她了,也全是為了再一次哄她高興。

等一切全都弄利落了,時間也就真不早了,於是臨睡前我們一個個吻了母親向她問安時,隻聽她講,她一生屬今天過得最幸福,而且我就看出她眼裏還噙著淚花呢。所以我們全都了卻了心願,深感我們為她所做的一切總算得到了不小的回報。

——利考克

有一次,我到市場買水果,看到一個客人正與小販討價,他拿了一個水果左看右看。

“我這水果是很不錯的,不然你去別家比較比較。”

客人說:“一斤40元,不然我不買。”

小販還是微笑地說:“先生,我一斤賣你40元,對剛剛向我買的人怎麽交代呢?”

“可是,你的水果這麽爛。”

“不會的,如果是很完美的,可能一斤就要賣100元了。”小販依然微笑著。

不論客人的態度如何,小販依然麵帶微笑,而且笑得像第一次那樣親切。

客人雖然嫌東嫌西,最後還是以一斤50元買了。

等到那位客人走了,小販笑著對我說:“嫌貨才買貨人呀。”

“嫌貨才是買貨人”是一句台灣俚語,意思是說,隻有那些會嫌貨品不好的人才是內行的,如果我們對自己的貨物有信心,就不要怕人嫌,內行的人一定會知道的。

我看著小販的臉,突然有點肅然起敬。小販完全不在乎別人批評他的水果,並且一點也不生氣,不隻是修養好而已,也是對自己的水果大有信心的緣故。我們真的比不上小販,平常有人說我們兩句,我們就已經氣在心裏口難開,更不用說微笑以對了。

——林清玄

日本的白隱禪師,是位生活純淨的修行者,因此受到鄉裏居民的稱頌,都認為他是個可敬的聖者。

有一對夫婦,在他住處附近開了一家食品店,家裏有一個漂亮的女兒。不意間,夫婦倆發現女兒的肚子無緣無故地大起來。

這種見不得人的事,使得她的父母震怒異常!好端端的黃花閨女,竟做出不可告人的事。在父母的逼問下,她起初不肯招認那個人是誰,但經過一再苦逼之後,她終於吞吞吐吐說出“白隱”兩字。

她的父母怒不可遏地去找白隱理論,但這位大師不置可否,隻若無其事地答道:

“就是這樣嗎?”

孩子生下來後,就被送給白隱。此時,他的名譽雖已掃地,但他並不以為然,隻是非常細心地照顧孩子——他向鄰居乞求嬰兒所需的奶水和其他用品,雖不免橫遭白眼,或是冷嘲熱諷,他總是處之泰然,仿佛他是受托撫養別人的孩子一般。

事隔一年後,這位沒有結婚的媽媽,終於不忍心再欺瞞下去了。她老老實實地向父母吐露真情:孩子的生父是在魚市工作的一名青年。

她的父母立即將她帶到白隱那裏,向他道歉,請他原諒,並將孩子帶回。

白隱仍然是淡然如水,他沒有表示,也沒有乘機教訓他們;他隻是在交回孩子的時候,輕聲說道:“就是這樣嗎?”仿佛不曾發生過什麽事;即使有,也隻像微風吹過耳畔,霎時即逝。

白隱超乎“忍辱”的德行,贏得了更多、更久的稱頌。

想想我們所遇到的挫折或恥辱,比之白隱,又算得了什麽?白隱泰然自若,淡然處世的情懷,真不愧為一代禪師!

“就是這樣嗎?”那麽慈悲,那麽輕柔。那是恒久的忍耐化為無形的堅毅,那是凡事包容化成無上悲憫。

“就是這樣嗎?”無數的幹戈,都化成了片片的玉帛。

“就是這樣嗎?”短短的一句話裏,蘊含了無限的慈悲與智慧。

——林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