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七點半鍾，雙廟上空升起了紅色信號彈，說明二營已經接到了團部的命令。

十點二十分，圍攻雙廟的鬼子向村裏猛攻了一陣，接著便撤走了一部分兵力。原來鬼子聯隊長中村聽到據點被打爛了，立即分兵回去攔擊八路軍。趙團長得到這個消息，就從指揮所走出來，向雙廟的上空看了看，心想：“敵人已經接受我們的指揮了。”就向身旁的魏參謀說：“放信號彈，通知二營突圍！”

兩顆信號彈升上天空，在鬼子的麵前和背後立即響起了猛烈的槍聲和連續不斷的手榴彈爆炸聲。鬼子聯隊長中村正因為大茅村的據點被搗毀了在惱火，忽然聽到槍聲急如雨點，就獰笑了一下，斷定八路軍要趁機突圍。他仔細一聽，槍聲集中在雙廟的北麵，以為二營要從北門突出去，就下命令加強那裏的兵力，堅決堵住北門。鬼子的兵力剛調動好，二營卻從西門突圍出去了。中村萬萬沒料到八路軍的行動會這麽快，他想把北門的兵力再調回西門，卻已經被來接應的八路軍緊緊拖住，想甩也甩不掉了。中村這才知道上了當。但是這家夥死不服輸，他索性把全部兵力調到北門，要和來接應的八路軍拚個死活。

戰鬥十分激烈，衛生隊的人員全到第一線去搶救傷員了。武建華的任務是跟著擔架隊，在後麵運送傷員。可是他一看到傷員送不下來，就跑到前邊來了。子彈在他頭上呼嘯，曳著一道道火光，空氣中充滿了火藥的氣味。他心裏又緊張，又高興，要是能碰到大興，那有多好呀，大興定會說：“咦，是小武嗎？怎麽你也到火線上來了？”

武建華一麵前進，一麵注意向周圍搜索。前麵有一個排正在向前推進，武建華也跟了上去。他忽然覺得腳下一絆，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個傷員，連忙蹲下來問：“同誌，哪裏受傷了？”

“腿上。”傷員回答。

武建華摸摸傷員的腿，濕漉漉的全是血，需要立即送到後麵去包紮。他挺挺身子，扶著傷員說：“同誌，來吧，我背你下去。”

傷員在黑暗中打量了一下武建華，說：“不行，你太小了。”

武建華說：“誰說不行，你試試看！”他用勁兒拉著傷員的胳膊，脊背往傷員懷裏一拱，硬把傷員背到了背上。

傷員呻吟著說：“放下我吧，小同誌，你背不動呀！”

武建華不由傷員分說，背著就走。傷員的身子確實很重，武建華雖然咬緊了牙關，拚出全身力氣，邁步也很艱難，其實與其說背，還不如說拖。傷員極力把自己的身子往上提，企圖減輕一些重量，一路上還是不住地對武建華說：“放下吧，把你壓壞了！要不你歇息一會兒也好。”

武建華不作聲，一腳高一腳低地往前走。他想：“我是個衛生員，無論你怎麽說，我也不能看著傷員不管呀！”

忽然一道手電筒光向武建華射過來，接著有人問：“那是誰呀？那樣背傷員，傷員受得了嗎？”

武建華一聽是團長，喘著氣站住，連忙聳了聳身子，把傷員向上托，無奈他身子矮，傷員的兩條腿還拖在地上。

團長這才看清楚是小武，聲音變得柔和了：“哦，是小武呀！你怎麽跑到前邊來了？你背不動，放下吧。”

武建華不服氣地說：“我能背動。”

團長不聽他的，吩咐身旁的一個戰士說：“劉玉柱，你把這個同誌背下去。”

劉玉柱答應一聲，走過來從武建華身上接過傷員，背起就跑了。武建華心裏很不願意，卻也沒有法子。他想：“我好不容易上得火線來，碰上的第一件事，就沒有辦好，多丟人呀！”卻聽見團長說：“小武，你這種工作精神很好。但是想做好工作，不能全靠主觀努力呀。這位傷員少說也有六十公斤，你怎麽背得動呢！你跟劉玉柱去吧，一路上好好照護傷員，要設法盡快找到一副擔架。”

團長的話是鼓勵，也有批評。武建華聽著，覺得句句入耳，答應一聲就走了。

“多可貴的種子。”團長看著武建華的背影，低聲說了一句。這時候，從前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營長跑步來到跟前說：“報告團長，我們已經掩護二營全體人員突出包圍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