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你要起訴嗎?

韓延宇聽到動靜,再抬頭的時候,看到眼前的劉春。

他低著頭,腿腳因為受傷而無法正常行走,需要警察攙扶著才能進入會麵的房間。

“劉春?”韓延宇幾乎認不出眼前的人是劉春。

因為當他抬起頭,才發現他的臉腫得像個包子,他的兩根眉骨都裂開口子,他嘴裏的牙齒都被拔掉了幾顆。

見到韓延宇的時候,他慌張的,雙手抓住麵前的鐵欄杆:“救命,救救我......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讓我從這裏出去,送我出去,讓我幹什麽都行.......”

張誌遠倒是看慣了這種嫌疑人的遭遇,對於劉春這樣的嫌疑人,別說是在看守所,一旦定了罪,在監獄裏也不見得能好過多少。

他們在犯下那些罪惡的事時,早該想到的!

他們總是抱著一顆僥幸的心。

他們不知道,外界的世界,和看守所,甚至監獄裏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三個世界,生存的規則,各不相同。

坐在最後麵的唐卡看著臉已經幾乎畸形的劉春,下意識地皺著眉頭,偏了偏視線。

韓延宇始終盯著劉春,輕輕歪了歪頭:“他們打你了?”

劉春淚水縱橫:“韓檢,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好人,救救我,我待不下去,我真的待不下去了。”一邊說著話,哭得聲嘶力竭,鼻涕眼淚口水混在一起,往下滴答著。

韓延宇麵無表情地低頭做著記錄。

張誌遠一手撐著下巴,轉頭看一眼韓延宇,之後才看向看守在劉春背後的警察,對他招了招手:“來來來,你過來一下。”

看守的警察筆挺得走過來,沒有開口,示意張誌遠問話。

“這事兒你們不知道嗎?”張誌遠手撐著下巴的樣子並沒有改變,慵懶模樣。

“不知道。”看守警察正經得看向劉春,“我們如果知道的話,會製止的。”

張誌遠點點頭:“以後遇見這種事,眼睛放清楚點,發現後也要及時向上級匯報。”

“是。”警察點頭示意。

劉春聽著這一組對話,慌張得想要站起身,他停止了哭泣:“不,不是這樣的,他們不可能看不到,他們撒謊!”

“你安靜點!”張誌遠對劉春低吼一聲。

劉春絕望得撇著嘴,慢慢坐下,低頭看著自己已經被砍斷的雙手,因為今天要見人,所以警察帶他到醫務室裏重新包紮過,傷口已經爛得不成樣子,換上了新的紗布,卻看不到裏麵的瘡痍。

“要起訴嗎?”韓延宇打破這沉寂。

劉春猛地抬起頭,望著韓延宇,眼神中又一次充滿了希望:“起訴?我可以起訴嗎?”

“當然,如果你想起訴的話,我可以幫你去申請起訴。”韓延宇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

“要!”劉春有些激動,甚至忘了臉上的傷,因為動作幅度比較大,扯到了眉角的傷口,他疼得咧著嘴,褶子更深了些,“要,我要起訴,我要告死他們,我不好過,誰都別想好過!”

韓延宇點點頭,低頭做記錄:“如果你確定要起訴得話,可能需要準備一些材料,證據,他們毆打你的監控錄像等等,收集好通知我。”

劉春頓住:“我怎麽可能拿得到監控錄像?這不是開玩笑嗎?這種事不應該由警察去做嗎?”

問題丟到張誌遠這裏,突然被提到,他眼神忽閃著,來回看看劉春和韓延宇望著自己的神色:“我?”頓了頓點頭繼續說道,“對對對,監控錄像,那個......”張誌遠又一次叫站在背後的警察。

警察沒有絲毫不耐煩,臉上的表情嚴正,再次上前。

“受害人要起訴,他在裏麵的監控錄像,幫忙調出來。”張誌遠也很嚴肅地說道。

警察似乎有些為難:“沒有。”這個警察說話幹淨利落。

“沒有?”張誌遠疑惑地皺眉,“怎麽沒有呢?”

警察依然板著臉,繼續說道:“之前劉春跟我們提過這件事,說自己在看守所長期被毆打,我們也想過調取監控,但是,自從劉春來到這裏後,所有的監控錄像我們全部都查過了,沒有查到相關內容。”

劉春急了,現在,他隻相信韓延宇一個人,他迫切地瞪大了眼睛,趴在鐵欄杆上,盡可能地湊近韓延宇。

韓延宇不動聲色,也並沒有因劉春突然靠近而有任何情緒反應。

“韓檢,你相信我,如果他們沒打我的話,我身上的傷怎麽來的?你相信我!你替我做主啊!”劉春又表現出聲嘶力竭的可憐樣。

韓延宇的眉峰也逐漸皺起:“好,我會去找別的證據,不過,有件事我想提醒你,在沒有法院判決之前,你都會被關在這裏,你確定起訴的話,他們可能也會知道。”

“他們?知道?知道什麽?”劉春起先沒有明白韓延宇的意思。

韓延宇做好了記錄,挑著眉毛,身後後撤,做防備狀,沒有回答。

半晌後,劉春才反應過來韓延宇在說什麽,他像是受到驚嚇一般蜷縮起來,低下頭,全身都在輕微得顫抖著。

“想好了嗎?”韓延宇再問一句,聲音輕柔。

坐在最後麵的唐卡看著韓延宇這隻披著羊皮的狼,想明白了什麽,低頭輕笑一聲,將視線轉移到正在顫抖著的劉春身上。

果然,劉春像是想通了什麽,慢慢地抬起頭:“我......我說錯了,我不起訴......不起訴......”

“真的不起訴嗎?”韓延宇問道,“想好了?”

“想好了!”劉春這次說得果斷,“我.......我的審判什麽時候能出來?我想離開這裏。”

韓延宇默默地收起筆記本:“劉春,你的罪,目前以強奸幼女罪來看,想出去,不可能。”

“韓檢,我錯了,我真心知道錯了,能不能救救我.....關我可以,但是我真的不想死在這裏麵。”能看得出,劉春滿心的慌張恐懼。

他是真的害怕了。

韓延宇輕輕一笑,沒有回答劉春的話,從包裏拿出需要劉春簽署的文件,順著隔離的縫隙推進去:“這是我今天來找你的主要原因,需要你簽署一些文件,你仔細看一下上麵的內容,如果有異議的話及時提出來,我會幫你申請最大的利益,但是,如果你瞞報,或者拒不認罪,後果可能會更嚴重,能聽懂嗎?”

劉春垂下眉眼,看著眼前的白紙黑字,一字一句,他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後悔了。

但並不是因為後悔強奸了幼女,而是因為後悔自己沒有在外麵的時候,把那個劉國強人不知鬼不覺得處理掉。

他一直以為,那家人是好欺負的,是膽怯的。

他一直覺得,窮人,是沒有骨氣的,是不敢反抗的。

沒想到,他錯了。

他是真的後悔了。

突然,他情緒激動地用自己的斷臂擊打在紙張上,嘶喊著:“讓我怎麽簽?!我連手都沒有了,讓我怎麽簽!”他在凳子上掙紮著,起身,連凳子都被踢倒在地。

背後的警察上前,一下便將掙紮的王春控製住,按壓在地上:“老實點!”

劉春氣的脖子和臉上青筋暴起,滿臉通紅,狠狠地咬著牙。

“沒有一個人是真的善良的!沒有一個人是真的!你們全是假的,都是假的!你們不公平!”劉春一邊咒罵著,罵得口水飛濺。

韓延宇定定的坐在凳子上,歪著頭,靠在椅背上,神色淡定得看著劉春的一舉一動,慢慢地,慢慢地,唇角上揚,輕輕得笑了。

一旁的張誌遠看到韓延宇的狀態,都嚇得一哆嗦,慌忙收起視線。

背後的唐卡也看到韓延宇的側臉,他突然覺得,眼前的韓檢,似乎與她平時見到的韓檢,並不是一個人。

就好像,眼前這個人,才是韓檢真正的樣子。

唐卡手裏拿著的筆都忘了,掉在地上的瞬間,發出清脆的聲響。

韓延宇回過神,好看的側臉微微轉向唐卡:“讓警察幫他簽好字後,帶好東西再走。”

說罷,他先起身,快步走出門去。

該問的都問了,該看的也看了,他心裏也有了數。

張誌遠反應過來,對鐵欄杆裏麵的警察揮揮手:“多謝。”之後便快步向韓延宇的方向追出去。

唐卡半晌才反應過來,整理好東西,剛想離開,想起劉春還沒有簽署的文件,奔過去,對裏麵的警察說道:“還請按照被害人,我是說嫌疑人的意願,幫忙簽署一下文件。”

劉春已經掙紮得沒有力氣,他“垂死”一般躺在地上。

警察放開了劉春,看一眼監控,之後脫下劉春腳上的拖鞋,拿出印泥:“劉春?對文件還有什麽異議嗎?”

劉春不語,似乎在發著呆,絕望的模樣。

警察再問一句:“劉春,對文件內容還有什麽異議嗎?”

劉春默默地搖搖頭,閉上眼睛。

他的腳趾,在警察的操作下,按上了印尼,紅色的腳紋落在文件之上。

“還能這樣?”唐卡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況,她覺得有些驚訝。

裏麵的警察最後檢查了文件是否有沒有簽署到位的漏洞,之後認真地將文件整理好,推到唐卡的麵前,一臉嚴肅。

“新來的檢察官助理吧?”

唐卡收好文件,笑著點點頭:“以後多關照。”

警察卻沒有笑:“這種事常見,呆久了就知道了。“

“我不記得法則裏有提到腳趾紋的規定。”

警察點頭:“雖然法則裏沒有明確的腳趾紋規定,但腳趾趾紋也具有唯一性,在這種情況下可以代替指紋。”

唐卡拿著文件出來的時候,遠遠地,看到韓延宇和張誌遠麵對麵站著,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好像剛剛爭吵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