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最好的朋友

1

天剛蒙蒙亮,鍾燃就準時起床,洗漱完畢後套上帽衫、穿上跑步鞋。杏子這段時間軟磨硬泡要和自己一起晨跑,個中好處,她嘰裏咕嚕說了一籮筐。

鍾燃望了眼窗外,靚麗的身影已經在樓下做起了熱身運動。昨晚在辦公室分開已經十點,杏子家離這並不算近,這麽早人就等在樓下,難道不用睡覺嗎?在窗台邊,不禁多看了她兩眼,會心一笑。

手機裏有條未讀微信,是沈冰發來的,鍾燃微微感到意外。內容是問他還堅持晨跑的習慣沒?如果有,在老地方見,自己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他。

“老地方”三個字,迅速勾起了鍾燃的回憶,那還是上中學期間,自己和弟弟,還有沈冰,約著一起晨跑的碰頭地點。沈冰是為了昨天的事而來。十年了,她性格一點沒有變,還是那麽固執。鍾燃回複微信:好的。

沈冰秒回複了個握手表情。

剛出單元門洞,就被杏子“逮到”,蹦蹦跳跳跑過來,“師父、師父”叫著。她戴著發箍,天藍色體型衣把身體曲線完美地勾勒出來,細腰翹臀,筆直的腿,緊身褲的長短,恰到好處地露出雪白的腳踝,足蹬一雙白色慢跑鞋,年輕身體充滿活力,給這薄霧清晨注入一抹亮麗的暖色。有那麽一瞬間,鍾燃竟然看癡了。

一股薄荷的清香隨晨風飄進鼻腔,讓他感到心曠神怡。杏子仰起頭笑問道:“師父,愣什麽神,昨晚頭又疼了?”

說來也奇怪,和杏子跑步這一個多禮拜,困擾他許久的頭疼,奇跡般沒有再光臨過。恢複常態的鍾燃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遮掩道:“沒有,可能是沒睡好的緣故。”

杏子做了個鬼臉,揶揄道:“沒想到你這麽大了,還有起床氣。說吧,今天我們跑什麽路線?”

“海崖公園。”

出了小區,兩人沿著海岸線向公園跑去。鍾燃步幅很大,身後杏子跟得有些吃力,總是跑出一段後就逐漸被甩在後麵,然後自己咬緊牙關加快腳步頻率,再跟上來。跑在前麵的鍾燃,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大男子主義,自私的家夥……”杏子跟在身後,不知內心暗暗咒罵了多少遍。

兩人一前一後跑進海崖公園大門,順著坡一路向上。

小廣場的噴水池前,沈冰正翹首以待,看到鍾燃身影,急忙招了招手。鍾燃也揮手示意,身後的杏子卻突然加速,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趕在鍾燃之前先到小廣場。

“沈老師,你也在晨練啊,看樣子你在等我們?”杏子笑吟吟地率先發話。

沈冰沒想到會遇見杏子。

“我們天天一起跑步,要不,沈老師跟我們一起吧,我倆也不怕多個人。”杏子的語氣,暗含著挑釁意味。

沈冰如何聽不出來,瞧著杏子有意無意地擋在鍾燃身前,內心恍然,輕笑道:“加入就不必了,自打鍾意離開,我們三人就再也沒有一起跑過步,十年了,我都不習慣晨跑了。”沈冰意思也很清楚,我和鍾燃十年前就不是朋友了,你大可不必擔心。杏子冰雪聰明,立馬會意,乖巧地閃在旁邊,正好鍾燃趕到。

“沈老師,你來得可真早,咱們邊走邊說?”鍾燃想不到,這之前已經進行過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就在這吧。”沈冰指了指噴水池的大理石台麵,坐在這個位置,可以眺望山腳下遼闊的大海,太陽已經從海平麵躍起,暗灰色的海水逐漸變得像女孩的藍色眼瞳。想當年,每當在此會合後,鍾意都會意猶未盡地跑到山崖盡頭,兩個人就坐在這裏等,等著他兜轉回來,三個少年並排坐在一起看日出。

如今,物是人非。

鍾燃和沈冰都下意識望著山崖方向,好像下一秒鍾意就會呼嘯著從那裏跑過來,摟住兩人脖頸,並用偷偷采摘的毛毛草捅兩人鼻孔、迎著太陽打噴嚏……

“你們在看什麽?”

杏子的聲音把兩個人拉回現實,不禁相視一笑,十年前的朋友,竟還保留著一絲默契。

“鍾檢,我很理解執法機關不能透露案情調查進展的原則,但我作為老師,每一個孩子都牽動著我的神經,冷夏兒、鹿曉陽、蔣釗、尚雯雯……朝夕相處是快樂的,可現在,夏兒同學的死,卻給每一個孩子的內心蒙上陰霾,我很難接受這個事實。如果證據確鑿,請告訴我,但如果沒有,也請保護他們並不成熟的心靈。因為我不知道,還會有多少孩子被裹挾進來。”沈冰率先開口。

鍾燃靜靜地等她說完,才道:“這是你內心真實的想法?”

“嗯。”

“我可以告訴你,我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即便他隻是一名少年。”

“換句話說,證據還不確鑿?”

“沈老師,每個人都有考慮問題的角度,我並不想質疑你。就像你聽到的,那張裸照被蔣釗公之於眾。你有沒有想過,或者嚐試去體會夏兒同學站在懸崖邊上時內心的絕望?”鍾燃扭過頭去,望著波光粼粼的海麵,“你還記不記得,曾經的我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坐在這裏,看著太陽從海平麵上升起,溫暖陽光灑在臉上,多麽愜意……這種快樂,我相信夏兒同學也擁有過,是誰造成她決絕地離開這個快樂世界?不,也可能在她眼中,這個世界,有我們看不見的冰冷。”

鍾燃正視沈冰,無比認真地說道:“我必須努力工作,揭開這個真相。”

世界似乎再次靜默下來,隻聞遠處傳來海浪的聲音……沈冰眼神變幻——疑惑、茫然、釋然、興奮,最終變得炙熱,眸子裏閃爍著光芒,最終笑了:“我想,我會再相信你一次。”

鍾燃也笑了:“你叫我來到這個地方,應該有這層意思吧。”

“我們曾經是事件的親曆者,留下太多遺憾,現在你身份變了,成為執法人員,希望你能還夏兒一個公道,給公眾真相。”

鍾燃把手攥成拳,輕輕地在自己的胸口敲了敲:“我會的。”

沈冰長籲口氣,朝杏子嫣然一笑:“我想,有你陪著鍾檢,一定會走得很長遠。”直到沈冰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杏子也沒回過神來,剛才兩人的對話,隱藏的信息量很大,不是親身經曆,很難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麽。隻能隱隱感覺到,沈冰和鍾家兄弟倆,糾葛很深。但她又不知道該如何問起,隻有托著腮,靜靜地等待。

不知道過了多久,鍾燃才把目光從海麵上收回,拍了拍剛才沈冰坐的位置:“來,坐到這裏來。”

杏子急忙坐過來,屁股下麵的餘溫尚在。

“你坐的位置,我弟弟生前經常坐。”

2

十年前。

鍾燃兩兄弟都在藍海中學讀書,鍾燃念高三,鍾意讀高二,一奶同胞卻性格迥異。鍾燃性格內斂,成績優秀,屬於保送211重點大學的優等生。弟弟鍾意調皮搗蛋,能打架,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那一年,沈冰從外省隨父母工作調動,轉到藍海中學,分在鍾意班級。當時班裏誰也不願意和鍾意坐同桌,她是插班生,這個“苦差事”自然就落到她的頭上。沈冰性格內向,到了陌生的環境很不適應,愈加少言寡語。

開始時,鍾意很不拿她當回事,經常冷嘲熱諷,沈冰都默默承受下來。直到有一次,鍾意淋雨踢球感冒了,請了兩天病假,回來後發現課桌裏擺放著字跡工整的學習筆記。鍾意鬼機靈,把課代表收上來的試卷做了下字跡比對,確認是沈冰的字跡。等她回來,鍾燃故意把學習筆記拍在桌麵上,並告訴她,自己不用看也會。話是這麽說,可內心深處,卻對沈冰種下好感。

兩天後的體育課上,沈冰來例假身體不舒服,和老師請假準備回教室休息,路過跑道時,被外班的一名粗壯男生撞倒。男生欺生,糾纏不休,非要賠禮道歉並賠償洗衣服的錢。沒等沈冰妥協,男生就被從操場遠端狂奔而至的鍾意一個飛腿踢倒在地,膝蓋壓住胸口,拳頭抵住鼻尖,鍾意用所有圍觀學生都能聽見的語調宣告:她是我同桌。

一來二去接觸得久了,沈冰發現,這個眾人眼中的“壞小子”,是個古道熱腸、性格可愛的大男孩。而鍾意也感覺到,真實的沈冰,並非木訥無趣。不知不覺間,兩名少年成為最好的朋友。

鍾意把沈冰介紹給哥哥,共同愛好讓他們成為好友,三個人經常一起跑步。鍾燃學習成績優異,沈冰好學,不會的問題都會來請教。鍾燃也通過沈冰,來督促自己弟弟。本該完美的高中生活,卻被接下來噩夢般的遭遇擊得粉碎。

有一陣子,鍾意總是鼻青臉腫地回家,怎麽問都絕口不提。沒辦法,父母隻有寄希望於大兒子來開導。鍾燃被從學校叫回家。關上門拉把椅子坐在弟弟對麵,希望他告訴自己實情,到底是誰欺負他了。

鍾意抱著膀子低著頭,做著激烈思想鬥爭,就在他鼓起勇氣、想要把心裏話分享給哥哥時,鍾燃卻接到班主任電話,問他怎麽沒有來上自習課。進入高三衝刺階段,他這樣的尖子生是沒有“人身自由”的,赤條條活在老師眼皮底下。剛“消失”不到一小時就被發現了,電話裏,鍾燃在不停解釋回家緣由。等放下電話,弟弟早已經爬上床睡覺了。

在鍾燃內心深處,弟弟打架並不是一件稀奇的事,如果他不想說,就算了,自己沒有時間來顧及他。

等哥哥走了,鍾意從**翻身坐起,沒有一絲困意。他偷聽哥哥與老師的對話,此時此刻不能讓哥哥分心,那件事……就爛在自己肚子裏吧。

市統考,鍾燃以優異的成績名列全市第一,在校季度表彰大會上領獎並發表獲獎感言,鼓勵全校高三學生共同加油衝刺、迎接人生第一次大挑戰。在“鍾狀元,中狀元!”的山呼海嘯中,鍾燃春風得意地走下主席台,卻發現弟弟隨後上台,當著所有師生的麵宣讀檢討書,內容竟是作風問題——早戀。

等他麵無表情、照本宣科地讀完後,突然將檢討書高高舉起:“我已經按照學校要求把這封檢討書讀完了,但內容我並不認同。”一把撕碎檢討書,甩手扔了出去,大聲疾呼,“我打架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朋友。作為男生,難道不應該保護身邊的女生嗎?我們一起吃飯、一起放學、安全送她回家,這有什麽錯?收起你們肮髒的思想,如果這就算早戀,我並不介意!”

伴隨著麥克風裏傳出來的高昂之聲,碎紙屑像雪片般飄下主席台。

鍾意的話,就像在藍海中學引爆核彈,讚同、嘲笑、歡呼、起哄聲四起,各個班級班主任急忙約束自己的學生,幾名男老師衝上講台,連哄帶拽把鍾意往台下拖,場麵混亂不堪。在無數扭動的軀體中,鍾意頑強地伸出一隻手,手指比畫成“V”字,指向天空……如此戲劇性場麵,讓站在台下的鍾燃,臉色紅一陣青一陣,顏麵都被弟弟丟盡了。

校園角落裏,鍾燃苦言相勸,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那個女生是誰?是沈冰嗎?你怎麽這麽傻,可以跟學校解釋啊,就說不單單你們兩個人,還有我呢,我們經常一起跑步……”突然意識到,三個人,已經很久不再一起晨跑了。

鍾意反而寬慰哥哥:“你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考上最棒的大學,讓爸媽驕傲。我的事情就不要插手了。”不等鍾燃反應,鍾意轉身走掉。

“都賴我,被所謂光環蒙蔽雙眼,覺得學習才是我的一切,什麽都不重要,任他跑遠卻沒有伸手拉一把……可能在我內心深處,有一種廉價自尊心在作祟,生怕知道了弟弟的事後,會耽誤我‘寶貴’時間。”說到“寶貴”兩個字,鍾燃自嘲地笑了笑,表情卻痛苦莫名。

杏子望著他,眼神中充滿了憐憫。

“我也試圖找過沈冰,可她支支吾吾,問到與弟弟關係,一副不置可否的態度。就是兩名任性少年讓大家誤會了,時間久了,也就會淡忘,沒再放在心上,直到出事那天……”

考前輔導班,鍾燃認真聽老師分析著高考衝刺試題,沈冰卻突然闖進來,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看到座位上的鍾燃,急忙朝著他招手。

等鍾燃從教室裏出來,沈冰急切道:“哥,趕緊去勸勸鍾意,他要出去打架。”鍾燃一皺眉,今晚講課的特級老師,是學校為了大考,特意花重金聘請,講師的解題思路,讓自己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這時候去勸架?

見鍾燃猶豫,沈冰氣得一跺腳:“真的是,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教室裏麵傳來特級教師高昂的聲音:“剛才同學們看到的,是正常的,也是最普通的解題思路,能解嗎?能。就是費的步驟多、煩瑣、耽誤時間。同學們要知道,在高考戰場上是分秒必爭的,你比別人多節省出一秒,就多出一分勝算。下麵給同學們分享下我教學三十多年總結出來的解題竅門。還拿這道題舉例,用我的方法,同樣答案可以省下一半的時間……”

天平迅速傾斜,鍾燃做出令自己後悔終生的決定。

“小意打架從不吃虧,你不要太緊張,等我下課就去找他。”顧不得沈冰,急匆匆返回教室。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班主任風風火火闖了進來,朝著鍾燃大吼:“鍾意出事了!”

鍾燃如墜五裏霧中,忘卻怎麽出的教室,恍惚中就跟在班主任身後,一路上,人影晃動得厲害,嗓子被海風刺得生疼,肺就像著了火一般,平時鍛煉體內所聚集起來的能量,似乎在這種特定時刻都派不上用場,就在大腦極度缺氧、幾乎要摔倒之際,鍾燃被眼前紅藍交替、明晃晃的警燈喚醒。

這是條僻靜小巷,巷子中央躺著的人一動不動,著藍色防護服的法醫圍在身邊,還有警察在拍照片,閃爍不停的閃光燈下,映出捂著嘴慟哭的沈冰。鍾燃推開外圍警戒的警察,瘋了般跑進去,身後班主任急迫地跟警察解釋:“這是行凶者的哥哥,他、他誤會了……”鍾燃卻什麽都聽不到,猛撲上前,發現躺在地上的不是弟弟。法醫給屍體蓋上了白布。

鍾燃瞪著血紅色眼睛,嘶聲問道:“怎麽回事?”

“是、是鍾意殺了他……”沈冰早已經哭得梨花帶雨,抽泣著回答。

“不可能,我弟弟他不可能殺人,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身後幾名看似是死者朋友的人,正在配合警察錄口供,一口咬定是穿校服的少年,猝然從背後發起襲擊,還添油加醋地描述著少年如何凶殘地殺害死者。

“你們住口,我弟弟不是那樣的人。”鍾燃目光含淚,無力地申辯著。此刻的他,懊悔極了——我為什麽非要聽試題,而不來阻止呢?

警察對講機裏,傳來了呼叫聲:“各單位注意,疑犯已朝海崖公園方向逃竄,疑似持有凶器,為保證安全,如果疑犯拒捕,可以擊斃。”

“不可以!”鍾燃跳起來,一把奪過警察的對講機,用力嘶吼,“不可以擊斃,他還是個孩子!”瞬間,他似乎激發了體內所有潛能,大步流星直奔海崖公園跑去。猝不及防下被奪了對講機的警察在身後喊道:“孩子,搶奪警械是犯法的,趕緊還給我。”

像靈活的跑壘手,躲過各路的圍追堵截,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救下弟弟。奔跑在沿海公路上,如《阿甘正傳》,身後跟著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的人。跑上斜坡,穿過噴泉小廣場,夜空中劃過無數光柱,鍾燃朝著亮光跑去。

“別怕,哥哥來救你了。”

前麵影影綽綽有二十幾號人,人聲嘈雜,傳進耳朵裏的話語已經被腳下浪濤聲撕裂得支離破碎。

“不要——跳——”

“海——子,我們不強——你,自己走——”

“海——救——援,到哪——”

離光柱越來越近,周圍的黑暗也漸漸退去,站在山崖盡頭的正是弟弟。麵對一圈蠢蠢欲動的警察,目光越過眾人頭頂,看著遠處向自己極速跑來的哥哥,微笑著點點頭,張開雙臂,向身後的黑暗遁去。

“弟——”鍾燃徒張著嘴,卻發不出來聲音,體內的元氣像是被抽了真空,“嗖”地一下,連個渣滓都不剩。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鬆軟、垮塌,雙膝接觸到地麵,頭突然劇烈地疼痛起來。朦朧間身後和懸崖邊的人都朝自己擁來,時空在扭轉,黑暗退去,耳邊傳來鍾意的聲音:“哥,照顧好爸媽,我永遠愛你們。”

他聞聲扭動僵硬的脖頸,看到了在海水中的鍾意,幾條海豚在他身邊遊弋。朝著自己揮了揮手,與海豚一起,深深地紮入海底……

“鍾意——”隨著這一聲喊出,世界唰地變白了。

陽光明媚的上午,卻聽到這樣一段令人心碎的往事。沉默良久,杏子才輕輕蘸去眼角淚水:“你的頭疼,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鍾燃點點頭,歉然道:“我一時心血**,跟你囉嗦了這麽久,對不住啊。”

“我怎麽會怪你。”杏子幽幽望著眼前這位男人,能主動打開心窗、沒有隱瞞,讓自己能看到他曾經的過往,一股親近感由心而生。

“這件事,後來如何處理的?”

“還能怎麽樣,弟弟是行凶者,以畏罪自殺結案,民事上賠了受害者一大筆錢。最可憐的是父母,弟弟死後,兩位老人很長時間緩不過來,我這次從省裏調回來,主要也是為了照顧他們。”

“我感覺,鍾意所做的一切,都是因沈冰而起。”

“這件事後,我問過她原委,可她似乎對我怨氣很重,很快就轉學走了。這次回來,能碰到也是意外。”

杏子心思一動,暗暗打定主意,此刻也不方便說出來,繼續問道:“當時學校態度呢?牽扯到自己的學生,總得有個態度吧。”

“息事寧人,很快就恢複如初。”

“我要是早認識你,我一定會幫你跟學校打官司,他們有監管的責任,怎麽能說沒就沒呢?”杏子憤憤不平。

“十年前,你還在上小學吧?”

“你可不要小瞧我,我是真能幫到你的。”杏子一臉認真。

鍾燃望著杏子,內心竟有些感動:“謝謝,這句話我收下了。”

“你當檢察官,是不是也跟弟弟有關?”

“確實。弟弟的死讓我改變了人生方向,填報誌願,隻選擇了政法大學。我立誌成為一名法律工作者,不想看到弟弟的悲劇在更多的少年身上發生。”

“我現在終於理解,你為什麽會緊緊咬住這起案件不放了,與當年事件相對比,這裏麵有太多的相似處。你回來就負責這個案子,也是冥冥中的安排。”杏子迎著朝陽,伸出了手掌,粲然一笑,“師父,你放心,我一定會全力以赴地輔助你。”

鍾燃哈哈一笑,與她揮掌相擊。

遠遠的海麵上,似乎有幾條海豚破浪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