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快樂的人運氣都不會差

1

清晨,老煙踏著上班時間點,邁步走進辦公室,鍾燃正在白板前勾勾畫畫,見他進來,急忙打招呼。

“又一宿沒睡啊,咱們辦案得講究循序漸進,不然身體吃不消的。”

“老煙,我正想跟你匯報一下冷夏兒案的情況。”

老煙眼毒,進門就瞥見白板上的內容,卻不慌不忙把煙點上:“先別忙,容我點上。”老煙狠狠吸了一口,讓煙霧順著喉嚨滑入,直到充滿整個肺泡才意猶未盡地從鼻孔裏噴出來,咧嘴笑道,“莫怪莫怪,家裏有小孫子不敢抽,哎,現在算續上命啦……咋了,你說吧。”

“從冷夏兒的案子,繼續調查發現,藍海中學裏,存在嚴重的霸淩現象。”

老煙斜睨著鍾燃:“市裏已經要求結案了,你這是?”

鍾燃道:“市裏隻是公示社會,冷夏兒案確定為自殺。我們挖出的,是事件背後隱藏的校園霸淩,兩者之間並不衝突。”

“狡辯。”話雖這麽說,老煙卻一臉笑眯眯的樣子,鍾燃突然意識到了:“老煙,我們私底下做的這些,你都知道?”

老煙臉上露出“老奸巨猾”的表情:“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看來這句話一點不假。幸虧別的案子你們也沒耽誤,不然……嘿嘿嘿。廢話少說,那就讓我看看,你都鼓搗點什麽出來。”

利用旭日初升的早晨,鍾燃從頭至尾描述一遍。最後指著白板上的裸照:“這張照片是在冷案案發前兩周,出現在公告欄上。經過辨認,照片中的女孩確為冷夏兒本人。很難不讓人聯想,這張照片的出現,與冷夏兒自殺有直接關係。”

“你的意思,這裏麵涉及刑事犯罪?”

“目前沒有證據能證明。但這張照片,出自蔣釗手機,他也承認了自己給冷夏兒拍照的事實。”

“強迫和自願,性質可完全不同啊。”老煙眯縫起眼睛,盯著鍾燃。有那麽一瞬間,這種獵人般的眼神讓鍾燃聯想起了鹿曉陽。

“蔣釗的事,我們會繼續跟進。”

“小鍾啊,有沒有發現,事情推進到現在,你一直被鹿曉陽牽著鼻子走?”

鍾燃很誠實,點頭稱是。

“麵子事小,順水推舟亦可事倍功半。”老煙禁不住對其點評,“這位小棋友有點意思,那盤圍棋我記憶猶新,若不是麵對麵,我肯定誤以為是和一位修行多年棋藝精湛的棋手在下,嘿嘿嘿,以退為進、步步為營,下得好。”

“老煙大可放心,我在意的,隻有事件背後的真相。”

老煙點點頭,又點燃一支煙,透過絲絲煙霧望著白板上標注的文字:“夜色KTV?那不是藍海集團的產業嗎?全市數一數二的豪華KTV。”別看他一副大煙鬼模樣,但老而彌辣,辦了幾十年案,石嶼市的大事小情他如數家珍,此時一語道破。

老煙似笑非笑:“藍海中學的學生在同屬一個集團的KTV被拍裸照,嘿嘿,看來這個案子,很有辦頭啊。”

鍾燃深有同感。

老煙看了眼杏子的座位:“這丫頭人呢?”

話音剛落,杏子從外麵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一臉興奮:“師父,確實如咱倆猜想的,冷夏兒裸照傳出來前,她們班在夜色KTV舉辦了場生日趴……老煙,你也來啦。”

“嗬,這麽早就被派去了學校,你使喚徒弟可夠狠的。”

“早起的鳥有蟲吃嘛,是我耐不住,主動請纓的。”自打發現裸照拍攝的案發地,杏子困意一下子就沒了,天蒙蒙亮就趕往藍海中學,經過詢問冷夏兒同班同學和室友,梳理清楚事情經過,才興衝衝趕了回來。杏子掏出筆記本,指著其中一頁:“我了解清楚了,那次生日趴的主角叫劉鷹珞,擬邀了二十多位同學,剔除各種原因沒來的,總共有十七位同學到場。”

“劉鷹珞?”

“嗯,就是梁璐之前提到的那位同學,藍海集團副董事長蘇雪妮的兒子。”中學生搞個生日趴,能去得起夜色KTV的非他莫屬,這下就說得通了,老煙又點燃一支煙,示意繼續。杏子說出了最有價值的信息:“可這十七人裏麵,並沒有蔣釗。”

“你確定嗎?”

“有數位同學的證詞錄音,我又反複進行交叉比對,錯不了。”杏子晃了晃錄音筆,“證詞都在這裏。”

蔣釗不在場,如何能給冷夏兒拍照?難道說,還有隱藏在背後的人?回想起蔣釗欲言又止的神情,這種可能性被無限放大。鍾燃問:“劉鷹珞的生日是哪天?”

“7月11日。據參加生日趴的同學回憶,是在7月10日晚上去的夜色,一直鬧到第二天淩晨。”

門外突然有人喊:“裏麵說話的,是老煙鬼嗎?”

老煙一愣,馬上分辨出外麵的來人:“老賈,你天天貓在資料室,也不說來找老夥計抽支煙。”

“你那屋嗆的,誰能忍得了。我今天冒著被熏死的危險找你,是位朋友說要谘詢下他孩子的事,我先讓他進去。”話音未落,一個人像件包裹似的被“郵遞”進來。

“老夥計,我還有事,改天再來找你……”聲音已經遠到走廊之外。

屋內三人齊刷刷望著來人,粗壯的中年男子,正是蔣釗父親蔣大年。

2

出租車駛離學校,蔣大年剛才的氣勢就一掃而光,接踵而來的是深深的恐懼。能驚動檢察官親自調查,兒子惹的事不會小。上次兒子去網吧被抓個現行,父子倆就鬧得很不愉快,好幾天都沒有說話。氣氛剛緩解點,又出這麽檔子事……蔣大年沒心思繼續出車了,跟公司請個假。拉著兒子先去醫院檢查傷口,再去他最喜歡的火鍋店。麵對一桌子美味,兒子狼吞虎咽,就是對父親敲邊鼓的問題不予理睬。實在憋不住了,不再兜圈子,聲色俱厲地讓兒子如實招來。

“爸,有些事,你能不能不管?”

“我是你老子,檢察院都找到你了,還能不管?”

蔣釗想了下,很認真地對父親說道:“我上藍海中學,每次考試都拿回好的成績,讓你在一幫老哥們麵前有麵子。爸,真想勸你一句,這樣的日子不好嗎?何必非要過問我的事?”

兒子突然冒出這樣的話,讓蔣大年有些吃驚:“你考得好,難道是為了我?”

“不是嗎?”蔣釗反問。

“那是為了你自己的前途,考上好的大學,光宗耀祖!咱們老蔣家,你必須是第一名大學生。”

蔣釗“撲哧”笑了:“還說是為了我……嘿嘿,那麽多先人在地下不錯眼珠地盯著我,我緊張。”

“小兔崽子,怎麽說話呢?”

“非要知道?”

“說!”

“說完就不要再煩我了。”蔣釗抹抹嘴,直截了當,“一句話概括,我給同學拍裸照,還貼在校公告欄。現在被抓住了,完了。”

“什麽!”蔣大年腦袋瓜子嗡一下子,順勢就揚起了手,蔣釗雙手抱肩,眼眸盯著父親的手掌,眨都不眨一下。兒子眼神中的那抹戲謔,像極了前妻。

蔣大年是小鎮青年,初中沒畢業就輟學,在鎮裏的小工廠上班。可能是為人憨厚、工作努力的緣故,意外得到廠花趙玲玲垂青,覺得他是有誌青年,主動跟他好上了,天上掉下來的豔福,著實讓蔣大年幸福兩年。很快兩人就步入婚姻,並在次年生下蔣釗。

趙玲玲天**享樂,生孩子後就不再上班,自恃相貌嬌美,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維持這種表麵光鮮的生活,需要相當的物質基礎,為了滿足妻子,蔣大年沒日沒夜工作,苦於沒文化,腦筋又不是那麽活絡,掙不到大錢。時間久了,兩人矛盾也尖銳起來。

偶然機會,趙玲玲邂逅了一位做生意的外地人,一來二去竟產生情愫,苟合在一起。沒有不透風的牆,**的事被蔣大年知曉,男人尊嚴讓他迅速失去理智,打了趙玲玲。哪承想趙玲玲破罐子破摔,奪門而出,人再也沒有回家,回來的隻是一份離婚協議,並主動放棄孩子的撫養權。

爸爸打媽媽的那一幕,讓蔣釗看在眼裏,那一年他剛剛六歲。

很快,蔣大年也離開這塊傷心地,帶著年幼的兒子來到石嶼市闖**,又當爹又當媽,曆盡艱辛,才把孩子拉扯大。在內心深處,他把妻子當年離開自己,歸咎於自己的魯莽和沒文化,這才拚死拚活也要供兒子讀大學,不能像自己一樣沒出息。

蔣大年暗自歎了口氣,巴掌最終沒有落下來。一天以來,他調動了自己全部人脈,才朋友托朋友,找到了檢察院老賈,請他給自己牽線搭橋,求見未檢科的主事人。

蔣大年被嗆得連咳嗽兩聲,才看清楚屋內的人,兩位已經打過交道,剩下那位,跟個千年樹精似的“老怪物”正在吞雲吐霧,應該就是廖科長。緊走幾步,路上就已經把腰塌下來,等來到老煙身前,膝蓋都快貼地了,老煙本身就瘦高,更加顯得他卑微。

“你這是……”老煙有些意外。

蔣大年腿一軟,借勢就給老煙跪下,帶著哭腔道:“廖科長,我家娃小不懂事,求你們多擔待啊……”話剛說到後半段,人卻已經離地,被鍾燃和杏子一左一右架起來,放在椅子上,順手還給他倒了杯水。

鍾燃語氣帶著不滿:“蔣師傅,檢察院不興這套,有事坐著說。”

“鍾檢,昨天是我粗魯,腦袋一熱就跟您和李檢嘰歪幾句,萬分對不住啊。我那逆子,沒有什麽可說的,禍是他闖的,認罰。能不能看在他還沒成人的份上,高抬貴手,不要批捕啊。我們蔣家世世代代感恩戴德……”蔣大年神情悲戚,有些語無倫次。

“我們隻是調查取證,沒有下結論,再說公安機關也沒有立案。”

蔣大年急忙起身作揖:“有什麽需要我協助的,我一定配合,隻要能放過我兒子,他真的,歲數還小,什麽也不懂。”

“知道了,我們還有事,您先回去吧。”鍾燃下逐客令。

蔣大年還做垂死掙紮:“幾位檢察官同誌,中午要是沒事,我想請大家吃個便飯。”

杏子道:“蔣師傅,我送你出門。”

望著蔣師傅佝僂的背影,鍾燃心念一動,突然發問:“7月10日那天,你知道蔣釗在哪裏嗎?”

“知道。”蔣大年急忙扭回頭,回答得不假思索。

“過了很長時間,你怎麽會記得這麽清楚?”押寶式的一問,竟然問對了,鍾燃對他的快速回答有些不可思議。

“李檢,你看,我得回答問題……”蔣大年衝杏子賠著笑臉,輕輕掙脫她的手,快步回到鍾燃麵前,“鍾檢,那天我接到一個跨市的活,報酬豐厚。按照市裏要求,我們跑營運的,出城必須帶個押車人。不湊巧,經常給我押車的老夥計病了,下不來床,我發愁之際,蔣釗卻莫名打電話來,說是手頭緊……不瞞你說,每月生活費我都是月初轉給他,他也很少在這個時間段打電話要錢,有點反常,我下意識看了時間,沒錯,是7月10日,也就剛給過他生活費一周左右……”

蔣大年說得有點口渴,端起桌子上的水“咕咚咕咚”灌下去,抹了把嘴才又道:“我說今天沒空,爸爸要出遠門,正在找人押車。他聽了卻很興奮,說他來押車,肥水不流外人田,把押車的錢給他,還一再強調下午沒課。我確實不想丟掉這個活,稀裏糊塗地同意了。”

說著說著,自己突然意識到了,一臉急迫:“是不是想問蔣釗有沒有作案時間?絕對沒有,他跟我在一起,沒離開過視線。回到石嶼市天都快亮了,回不了學校,他就直接跟我回家住了。”

蔣師傅提供的線索非常關鍵,鍾燃慎重起見,再次追問:“回來你走的是哪個收費站?大概在幾點鍾?”

“三家陵收費站,大約、大約在淩晨四點五十分。”

不等鍾燃吩咐,杏子已轉身出門。

一個小時後,杏子從三家陵收費站傳回來了7月11日淩晨四點五十分左右的監控畫麵,很清晰顯示,蔣大年開著車,蔣釗坐在副駕駛座。案發當晚,蔣釗根本沒有出現在夜色KTV,也就是說,給冷夏兒拍裸照的人,絕不可能是蔣釗。

那,他又是在給誰打掩護呢?

鍾燃回想起蔣釗在籃球場時的表現:臉憋得通紅、作著激烈的思想鬥爭……現在明白了,他不是在猶豫要不要承認,而是在忍住不說出那個拍攝裸照的人。是誰值得他這樣做,寧肯把鍋背在自己身上,也不說出真相?根據對蔣釗的測評,他在學校並沒有什麽存在感,總找理由逃學不上課。臨到考試的時候,就想盡各種方法抄襲,應付了事。同學們對他的評價就是自私,不善與人交往。真想不出來,他會為誰作出這麽大的犧牲。

冥冥中,鍾燃想到了一個地方。

3

華燈初上,百步橋橋頭夜市逐漸熱鬧起來。

老煙照例按點下班,去享受天倫之樂。鍾燃與杏子,好像被一根無形的繩索牽著,自然而然就來到奶奶海鮮排檔前,自從上次光顧後,杏子就一直嚷嚷著要再次品嚐奶奶炒飯。

沒有看到鹿曉陽,鍾燃點了兩份章魚炒飯,奶奶對他倆很熟識,笑眯眯地答應。

等餐過程中,杏子雙手托腮,看著過往的行人:“在辦公室坐一天,還不如來這種有煙火氣的地方,就是發呆地看著,也覺得有意思。”

鍾燃明白她的心境。杏子內心藏不住事,很快就自己說出來:“師父,參加生日趴的十七名學生,我怎麽也想不出,蔣釗會為哪個人如此付出。”

鍾燃深表讚同,此時也隻能安慰:“起碼我們距離真相,又近了一步。”

“我就怕時間久了,蔣釗反應過來,其實我們手中的手機,並不能成為指控他的證據。到那個時候,我們就被動了。要是鹿曉陽不拿籃球砸他……”

“自己最好的朋友被拍裸照,拍攝者還沒有悔意,換成誰都會按捺不住的。更何況,他還隻是個孩子。”鍾燃輕輕替鹿曉陽開脫。

“有時候,我還真沒把他當孩子看待。”

奶奶端著兩份章魚炒飯過來,放在桌子上。又要顫巍巍去拿可樂,杏子急忙搶上前自取:“奶奶,這個我自己拿就好啦。”

攤位上還沒什麽食客,奶奶坐在小馬紮上,用圍裙擦著手。炒飯的香氣直刺鼻腔,鍾燃迫不及待往嘴裏扒拉著炒飯,吃掉上層米粒,才發現下麵藏著好幾隻大海蝦。鍾燃探頭看杏子的餐盤,也完全一樣。鍾燃急忙拿過菜單。印刷得很清楚,海蝦炒飯三十八元,章魚炒飯二十八元。奶奶給的量,是兩者之和。

“奶奶,您給我們的炒飯,是不是錯了?”

“怎麽,不好吃嗎?”

“非常好吃,隻是您給的海鮮太多了,章魚炒飯裏麵,還放了這麽多大蝦。”

奶奶把手指頭豎在嘴唇上,還故意往兩邊瞅瞅:“噓,小點聲,這是奶奶給你倆的小驚喜。”

“奶奶,你太客氣了。”

“陽陽的朋友,就是奶奶的朋友。”看兩人吃得差不多了,奶奶起身把桌麵上的蝦頭都收在手心裏。又摸出一個小盆,把蝦頭還有兩條小魚放進去,走到大樟樹下,“咪咪、咪咪”地叫著。很快,在她身邊聚集起了好幾隻貓,奶奶蹲下身,把食盆放在地上,貓咪很快聚攏在食盆周圍,奶奶慈愛地撫摸著它們。

一名民工打扮的男人走過來,杏子剛要招呼奶奶,卻發現來人抽出一張二十元的紙幣,放進一個紙盒子裏麵,轉身就走了。杏子頓時感到莫名其妙。奶奶很快從大樟樹下折返回來,臉上流露著滿意笑容,杏子急忙迎上前去:“那些貓真可愛,奶奶每天都喂它們嗎?”

“每天都喂。開始是陽陽,他有時候上課不在,就專門叮囑我來喂,一來二去的,我還愛上它們了,少來一隻都牽腸掛肚的。”

“剛才有人往盒子裏麵放了二十元錢,什麽也沒點就走了。”

“有的食客忘了帶錢,或者說手頭不富裕,在我這都可以賒賬。時間長了,我老太太哪裏記得住,幹脆就放一個小紙盒,想起來了,就送過來,沒有也沒關係,誰還沒有個手頭不寬裕的時候?如果正碰到那種需要幫助的人,我老太太別的拿不出來,從那個小紙盒裏,拿出二十、三十還是可以的。”

奶奶坐在板凳上,神態平和,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食客:“在深夜裏,給辛苦一天的人們燒燒菜,看著他們洋溢在臉上的幸福感,奶奶心裏踏實。”

“您真偉大,這才是有人情味的深夜食堂。”

“我大字都不識幾個,還偉大?奶奶沒別的本事,就喜歡做飯。我把陽陽拉扯大,讓他上學,他父母又常年漂泊在外。一個老太婆在家閑不住,就找個營生做,每晚這麽多人變著花樣陪我,不寂寞。”

“曉陽同學跟著奶奶長大,真的很幸福。”鍾燃由衷感歎。

“奶奶相信一點,快樂的人運氣都不會差。”

4

深夜的HERO網吧,人滿為患,風順著鏽跡斑斑的鐵門門縫灌入,海的腥氣混合著各種汗味、煙草味,形成一股獨特的味道。

當鍾燃和杏子亮明身份,石嶼HERO網吧的老板一時間竟有些茫然,接待過消防、衛生、防疫、街道、轄區派出所的抽查,可從沒有檢察院的人冒出來……麵對吃公家飯的,也不敢怠慢,笑臉相迎。鍾燃掏出蔣釗照片:“老板您好,您認識這個人嗎?他經常來。”

沒等他說完話,網吧老板就“咯咯咯”笑了起來:“問我認識嗎?你問問這裏的玩家們,有誰不認識‘永遠的巴雷特’,他是我們的巴神。”同學眼中的另類,竟然被這裏尊為神,鍾燃感到不可思議。但這種錯愕,很快就隨著他看到的景象,消失得無影無蹤。其貌不揚的蔣釗,是遊戲《皇家榮耀》裏“石嶼HERO”戰隊的靈魂人物。在網吧一隅,戰隊有專屬座席,他的座位是最顯眼的,從網吧老板豔羨的口吻可以聽出,“石嶼HERO”戰隊的戰績相當不錯,與專業隊不遑多讓。

“看我店名,那可是冠名品牌。”老板自豪掛在臉上。

“一個虛擬的遊戲世界,玩得再精又有什麽用。”杏子一句話,引得周邊玩家瞥來“你果然不是同道中人”的淩厲眼神。網吧老板更甚,覺得與眼前這二位沒有共同語言,幹脆介紹給一名戰隊隊友,自己溜之大吉。

鍾燃先說明來意,再問道:“同學,你覺得蔣釗近期,有沒有什麽反常?”

隊友撓撓頭,用不確定的語氣回複:“倒也沒有什麽異常,就是、就是感覺他近期缺錢,總張羅著一起玩遊戲。”

“玩遊戲還能賺錢?”

對杏子,隊友簡直連白眼都懶得翻:“怎麽不能,我們也算是大神級別的戰隊好嘛,求我們代玩的人排到北極圈了。”

進門伊始,杏子就感覺邁入另一個世界,氣場不合,幹脆閉嘴不再言語了。能讓快言快語的杏子沒脾氣,鍾燃內心想笑,裝作沒看見繼續問道:“你知道他為什麽急用錢嗎?”

“聽說為了女朋友。”

“女朋友?叫什麽名字?”

“尚什麽來著……對,叫尚雯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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