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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客棧外麵全都是泥濘的山路,穿著拖鞋跑不遠,林溪又是女生,老板對她還算放心,想了想,還是來開了門。柴火灶裏燒的是真正的木頭,熏得林溪滿臉的灰,好在食材不錯,那些不打農藥不施化肥的小菜們在她手裏一鼓搗味道還真不錯,尤其是蘑菇湯。昨晚一場好雨,山上漫山遍野都是肥美的蘑菇,老板娘早早采了一筐。老板娘嚐了嚐蘑菇湯,連聲稱讚。忙完了客人的飯菜,林溪又為自己人做了幾個菜,蔥煎土雞蛋,涼拌地木耳,辣椒炒臘肉,當然還有蘑菇湯。

林溪忙得腳不點地,莫東和雷濤都不便活動,照顧大家的任務就落在了她身上,她得張羅著給小張和小趙端茶遞水,還得把飯菜送到柴房裏,老板特意叮囑,千萬不要把莫東他們身上的繩子解開,她隻能像照顧小孩那樣一人一口地喂著。

“你也吃,你也該餓了。”偶像親自喂他吃飯,雷濤很激動,自打林溪走進柴房,他那雙黯然失色的眼裏又煥發出光芒。

“沒事,你們都吃飽了我再吃。”林溪顯出同齡人身上少有的周全和乖巧。

“按照推理小說的邏輯,每個連環殺人局裏總會有人不停地死去。”莫東從被關進柴房後就沒說過話,“如果我猜的沒錯,還會有人繼續死去,而凶手,就在剩下來的人之中。”

“這是生活,不是該死的小說!”雷濤火了。

“你想說什麽?”林溪手裏的勺子停在半空中,她發現莫東眼中透出異樣的冷靜,不愧是主編,在這種時候也能保持思考。

莫東的嘴張了張,最後並沒發出聲音就閉上了,畢竟指認一名真正的凶手跟玩紙上智力遊戲是不同的,也許他沒有太大的把握。小小的柴房充滿了濃鬱的飯菜香和沉甸甸的沉默,就在這時,三個人同時意識到安靜得過分了,外麵老板和客人們的說話聲,甚至狗叫都消失了,靜得連雪山上雲朵飄動的聲音都能聽見。

“出事了!”莫東馬上反應過來,他伸長了脖子想從門縫裏看看外麵發生了什麽。

“快把繩子解開,我們別死在這兒都不知道。”雷濤的腦子比莫東要靈活些。

林溪趕緊給他們倆解開繩子,三個人跑出去一看,果真出事了。老板,客人,還有小張和小趙,全都臉泛青色口吐白沫翻倒在地。

“怎麽辦,她們可不能出事啊。”林溪急得都要哭了。

“糟糕,該不會是吃了什麽有毒的東西吧。”莫東想了想,跑回了柴房,地上的幾個碗裏隻剩蘑菇湯沒動,那蘑菇顏色很像香菇,並不是人工栽培的那種灰白色棉籽蘑菇。如果猜的不錯,十有八九就是蘑菇有毒了,幸好還沒來得及喝湯。莫東又跑去小張和小趙的房裏,摸了摸她們的鼻息,還有,但已經很微弱。

“咱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吧,我怕再不走,麻煩更大,已經死了一個人失蹤兩個了,這裏又躺下這麽多,他們會懷疑我們投毒的。”林溪徹底慌了,找不到香皂,手忙腳亂地用洗發水兌了些皂液,想灌進小趙的嘴裏幫她洗胃,可她處於昏迷狀態,很容易嗆住。

“還是別弄了,我們不是專業醫護人員,萬一弄不好人沒被毒死,反而被你搞得嗆死。”莫東心急,口氣很不好。

“那不用救這些人嗎?要是再不趕緊送醫院,他們都會死在這裏。”雷濤也不知該如何應付。

還是莫東最冷靜,他提議大家先通知附近的村民,然後再走,來之前他看過地圖,這裏已經屬於迪慶藏族自治州,眼下路還封著也不能按原路退回去,隻能朝前方走下去,下一站是中甸。而中甸,維西,德欽三個縣加起來就是香格裏拉了,前方的風景會更好,也有森林公安局,沒準路上還能碰到老板派出去報警的幫工。

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事情有些失控,這種局麵並不是二十出頭的人可以擺平的,發生在任何同齡人身上都隻能更慌張,林溪和雷濤選擇了無條件服從。他們背起背包,又帶了些幹糧,匆忙地走出客棧。

下到山下,三五座簡陋的農舍裏黑漆漆的,大部分村民都外出務農了,沒辦法,隻好寫了張紙條貼在大門上。

三個年輕人就這樣再次踏上征途,匆匆又匆匆,沒有向導,沒有GPS導航,也沒有指南針,莫東隻有一張從客棧帶出來的手繪地圖。沉重的背包和比背包還沉重的心情讓大家無心交流,似乎隻有不停地往前走才能讓心情稍微緩和點,畢竟還在做些什麽,離那些死人和將死之人越遠,越有種不道德的安全感。人在這種時候大多還是想到逃避,這是本能。

一定是莫東帶錯了路,從大路走上小路,最後連路都快消失了,樹越來越高越來越密,人卻沒有見到一個。除了鳥聲和風聲,就隻有三個人疲憊拖遝的腳步聲,世界似乎把他們三個給忘了。眼看日薄西山,再美的景色也無心欣賞,驚嚇加上一整天的體力透支,讓三個人累得隨時可能趴下。

“不行了,我得休息。”林溪把背包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雷濤沒理由不跟偶像一起休息,一路上,他還搶著把林溪包裏最重的大件全收到了自己的包裏,他也早就累了。

莫東還想繼續拚命,趕在天黑之前找到有人的地方落腳,但他早已大汗淋漓,孱弱的身體微微地顫抖著,顯然不喘口氣是不行的了。三個人圍在一顆大樹旁席地而坐,喝了點水,吃了些牛肉幹。一歇下來就再也不想起來,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痛的,好在有東西進了腸胃恢複了一點力氣。

“我能感覺到,這幾天的事情絕非偶然,凶手就在我們之中。”莫東再次拾起柴房裏的話題,這一路上他的思考沒有停止過。

“你憑什麽這麽說?難道蘑菇中毒也是安排的?”雷濤敏感地回過頭,莫東一直很針對他。

“我可以用性命擔保自己的清白,如果人是我殺的,我就死無葬身之地。”莫東不惜發毒誓來證明自己:“一個人死可能是意外,一連串的死亡和意外就絕非意外了。我想得很清楚,夏芝出事的時候,凶手肯定在山上。關榮和羅雅沛的失蹤因為不能確定準確時間暫時不能確定凶手,但可以肯定凶手住在客棧裏。而最後蘑菇中毒事件,當時隻有一個人有可能下手,如果把第一個設定裏麵的嫌疑人套用在最後這個人身上可以存在的話,真凶就出現了。”

“你在解數學題嗎?”林溪不屑地看了一眼莫東,眼神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冷漠。

“噓,你們聽,這是什麽聲音?”雷濤顯然沒有注意莫東的話,他豎起耳朵,隱約聽見了什麽。他站起身來,循著聲音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密林中。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莫東不能繼續話題,沒了聽眾,他的話要說給誰聽呢。兩分鍾後,林子裏傳出雷濤驚喜的聲音:“快來,咱們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