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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立刻就做,孫莉莎是個果斷的女人。當天下午,蔣弘就把她給領到了自己說的地方,一家位於市中心小巷內破破爛爛的街道工廠。

因為蔣弘事先電話通知過,工廠的負責人帶著全體員工站在門口等候著他們的到來。四個瘸子、五個傻子、六個聾子、七個侏儒站成參差不齊的兩排,熱烈鼓掌,負責人大手一揮,他們就扯著嗓子喊:歡迎領導視察工作。

負責人是個和氣的胖子,站在隊伍的最前麵,一張大圓臉笑成了肉包子:“蔣哥,仇哥,你們來了。這位大姐一定就是領導了,歡迎歡迎,我是廠長,您叫我吳胖子就行。”

胖子非常積極地衝過去跟孫莉莎握手。

“別別別,我可不是什麽領導。”孫莉莎被這陣勢嚇住了,搞了半天就是街道工廠,細細一看,這地方破破爛爛的,連個大門都是歪的,牆頭更是生滿了雜草,根本就是危房。這跟她心裏的預期目標可差了十萬八千裏,心想蔣弘八成是想拐了老娘來做慈善,這破地方也能貸到一千萬鬼才信呢。

“孫姐,這是我表弟。”蔣弘從孫莉莎挑剔的目光中看出了不滿,馬上善解人意地解釋道,“這廠子看起來不怎麽樣,他們的有形資產和無形資產都很不得了哦。”

站得歪歪斜斜的殘疾工人已經開始走神了,尤其是傻子們堅持不了多久,互相打鬧著,吳胖子宣布解散,讓他們各自回到工作崗位上去,另外請孫莉莎進去喝杯茶,他有東西給她看。

什麽無形資產有形資產,這個蔣老師搞得神秘兮兮,孫莉莎帶著疑惑走進了那扇貌不驚人的小門。廠裏的情況也不比外麵好多少,幾台五六十年代的縫紉機,連個燙衣服的台子也是用破門板拚的。

這家工廠專門生產技術含量不高的棉內衣,一男一女兩套版型已經用了二十多年,雖然廠子小,卻還有個自己的品牌:黛安雅,老廠長當年高瞻遠矚請人取了個這麽洋氣的名字,雖然衣服賣的不怎麽樣,但他老人家居然想到把這三個字注冊了商標。

無形資產就是這個商標,沒想到法國還真有叫黛安雅的內衣,人家現在準備進軍中國市場,打算花一筆錢把這個商標的使用權給買過去。吳胖子說,具體的價錢還在談,不過對方的報價不低於兩百萬。

“老廠長就是我老子,他老人家二十年前隻用了幾百塊錢就注冊了這個商標,真是有遠見呐。”吳胖子沾沾自喜地說著,說完還擺出了很像那麽回事的國際快遞文件袋,裏麵有厚厚一疊合同之類的東西,上麵的法文孫莉莎當然看不懂,不過拿在手裏分量十足,還有寫著法文的印章,看上去挺像那麽回事。

“這種事不好說的,人家要這個商標不過是諧音,外國人的牌子隻要念出來差不多就行,萬一價錢談不攏,人家還可以換個牌子嘛,中國字多,隨便找一個也不是不行。”孫莉莎顯然不太滿意,露出明顯的不滿,“蔣老師,這種東西要是拿去銀行抵押貸款,怕是不行的吧。”

“孫姐,你先別急,我還有東西給你看呢。”蔣弘一點也不急,衝吳胖子打了個手勢,吳胖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從牆角的老式保險箱裏小心翼翼地拿出另一疊文件,又走到門口看看附近有沒有人,把門窗都關嚴實了,這才把東西擺到桌上。

土地征收協議!

一行粗粗的黑體字讓孫莉莎眼前一亮,趕緊認真地翻看起來。文件是由國土資源局下發的,原來這附近的四條巷子都將被征收,用於興建新的市民活動中心,而這家街道工廠是老式四合院的平房,光院子就是很大的一塊,加上後麵閑置的倉庫和小禮堂,還有廠房和辦公室,差不多有好幾畝地。這個地段毗鄰市中心,而且街道工廠是單位的性質,征收價跟普通民房的征收價不一樣,按照文件上說的標準,這塊地能得到一千三百多萬的拆遷款。

“嘿嘿,我跟我老子一樣沒讀多少書,不像表哥,有本事賺大錢,隻能守著這個破廠子混日子了。”吳胖子憨厚地笑笑,露出仰慕表哥的眼神,又壓低了聲音湊到孫莉莎跟前,“這事您千萬別跟人說,現在征收的事還沒宣布,隻是內部洽談,我們廠跟附近的榨菜廠兩家單位是最先收到文件的,萬一走漏了風聲,這附近的居民鬧起來要漲價,恐怕要拖延很多時間,錢就沒那麽快到位了。”

“吳廠長,既然你有表哥這條路子,又是廠長,為什麽不自己賺這筆錢呢?反而便宜我這個外人。”孫莉莎每次做交易之前總會多問幾個為什麽。

“我也想搞啊,但我是廠長,雖說是芝麻大的幹部,但賬戶裏突然多出那麽大筆錢,也是要犯法的,您知道巨額財產來曆不明罪吧,我可不想讓仇哥為難。”說到這兒,胖子還認認真真地看了仇其一眼,看來他們也早就商量過了,胖子接著說道,“我老子說小心駛得萬年船,我膽小,吃不下這麽大塊的肉。您是大富大貴的人,您吃肉,我跟著喝點湯就行了。”

吳胖子嬉皮笑臉地說著,這話卻聽著不假,有本事把錢弄到手,還得有本事守著才行。作為小小的街道幹部,吳胖子背後沒人,是不敢這麽幹的。

“你膽子大不大,我倒看不出,隻是吳廠長這碗湯得多少錢呐?還有蔣老師,你說讓我買下這裏,到底得花多少錢呢?我需要一個確切的數目。”孫莉莎心裏打起了小九九。

“地皮廠房加商標,加所有的設備和存貨,一起六百萬就行。銀行的一千萬到手後,你再給表弟一百萬就行了,這筆錢也不光是他一個人得,打發那些殘疾人也要一部分,善後也得做好。”蔣弘早就算清楚了,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你這碗湯比肉也便宜不了多少,這麽一來我就要付出七百萬,真正到手的隻有三百萬呀。”孫莉莎不太滿意這個價錢。

“不能這麽算,錢到手後這塊地和這個廠就都歸您,政府的征收最遲明年春天就會進行,以您的能力,再把這個賠償的價錢抬高兩成絕對沒問題,就算按現在這個價,一千三百萬,到時候我直接幫您把廠子申請破產,根據破產法保護,銀行就不能再追究這筆錢了,這筆錢就是純賺的。加上您之前的三百萬,這買賣一共最少能賺到一千六百萬,還不用交稅,最多隻要在我幹爹那邊打點打點。”這麽長的話說下來蔣弘不打一個磕巴,看來早就算得清清楚楚。

“話雖這麽說,可這個征收是明年的事了,賠償款就更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位。”孫莉莎考慮問題很是周全。

“單位賠償款比居民的賠償款要早劃撥,在財政上都是優先的,這點您完全可以放心。”蔣弘想想又補充了一句,“就算不放心,您肯定也有辦法可以最先拿到錢,您的路子海著呢,我知道。”

“嗬嗬,你可真是會說笑。”孫莉莎被這麽一捧十分受用,仔細辨認著文件下方的大紅印章,還是不太放心,“仇隊長,你說拿著這些東西,真能貸到一千萬?”

“孫姐,要是這次你沒賺到一千萬,我這條命就歸你,反正丟了工作又沒了老婆,我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仇其把胸脯拍得砰砰響,言之鑿鑿。

“瞧你說的,我要你的命做什麽,再說了,你這條命也不值一千萬。”孫莉莎話雖這麽說,心裏卻活動開了。

“錢沒了還可以再賺,命沒了可就回不來了,我仇其雖然賤命一條,說話也是算數的,請您給我這個機會吧。”仇其的眼中泛著隱隱的血絲,響當當的男子漢如今也臣服在孫莉莎麵前。

“七百萬不是小數目,我考慮考慮,三天後給你們答複。”孫莉莎做事還是比較穩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