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

陸鍾什麽也沒做,他隻是坐在一家老字號金行的貴賓接待室裏,喝著雨前龍井。在他身邊,除了滿臉堆笑的經理外,還有一位嬌滴滴的小姐。

這位小姐姓黃,本市名媛,家境不凡,陸鍾今天最主要的工作內容就是結識這位黃小姐,並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得她的好感和信任。從黃小姐的眼神和動作上來看,他的目的已經完全達到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陸鍾自稱姓陳,是剛從國外回來的生意人,他的妹妹要嫁給龍崗一位村長的兒子,作為唯一的長兄,哥哥自然要為妹妹辦些嫁妝。這筆嫁妝必須夠重,要為妹妹和陳家掙得回麵子。因為回國不久,“陳先生”對本地的情況不是很了解,便請了好朋友黃小姐幫他當個參謀。黃小姐是這家金行的常客,很自然地就介紹了他過來,讓經理親自接待。

“這是緬甸產的玻璃種翡翠鐲子,二十萬,水頭好顏色正,您請過目。”經理把一方晶瑩剔透的鐲子呈了上來。

可陳先生看也不看,就擺了擺手:“我妹妹不喜歡翡翠,覺得老氣。”

“那您再看看這對黃金鑲鑽龍鳳鐲,這個式樣是我們的最新設計,還有一套的耳環和戒指可以搭配,擺喜宴的時候帶上絕對夠洋氣,金重六兩,另外碎鑽加起來也有十八多克拉,總價四十萬。”經理很懂套路地趕緊呈上另外一套。

這回陳先生倒是看了一眼,不過還不夠滿意:“這個款式還不錯,但分量太輕,不夠氣魄。”

“陳先生是不怕價錢貴的,還有什麽鎮店之寶就都拿出來吧。”黃小姐也發話了,看樣子她對這位陳先生的身家信心十足。

“您再看看這個,純白金打造的米奇新郎新娘一對,盒子也是奧地利水晶定製的,這個款式是我們獨家買斷的,還沒正式上市,成色最好的PT950白金,金重八兩八錢,這個應該夠洋氣也夠分量了吧。”經理捧著水晶盒的手在微微顫抖,腦門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這位大客人真是夠挑剔。

“式樣不錯,但是白金,潮州人結婚可不喜歡用白色的東西,您應該了解的吧。”陳先生有些不耐煩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要不這樣吧,用金條拚成一個囍字,嵌在紅色天鵝絨的盒子裏就行了。金重六斤六兩六錢,盒子正方形,五十公分寬就行,擺酒的時候要放在新人麵前給賓客看到的。”

“六斤六兩六錢……現在一克的市價是兩百三,六斤六兩六錢的價錢就是……”經理準備用計算器好好算算,他的心跳得厲害,這單生意要做下來可頂得上他半個月的營業額了。

“怎麽,你們沒這麽多貨?”見經理猶豫,陳先生已經站起了身。

“不,不是,我們可是老字號,貨這方麵您不用擔心。”經理擦了把汗,趕緊堆笑道。

“那好,我現在還有事,你們抓緊時間弄好,五點半之前幫我送到這個地址,這是我姨媽家開的診所,你們到了就說找陳四哥。我會準備好銀行本票,結賬給你。”陳先生顯然很趕時間,留下一張名片後就跟黃小姐一起離開了。

經理站在門口羨慕地看著二人的背影,感歎道:“當他的妹妹可真幸福啊。”

這邊陳先生離開了金行後,便打發黃小姐去幫忙買些女人用的東西,兩人約好五點半在姨媽家的診所見麵,忙完事情後一起吃晚飯。

黃小姐離開後,陳先生徑自趕到了留給金行老板的那個地址。入門處雖然不大,其實裏麵是家規模很大的婦科診所,門口掛著長長的大招牌:無痛人流,五百包幹。

陳先生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才進去,他對這家診所並不熟悉,問過護士才知道醫生在哪裏辦公。

“趙醫生好,耽誤您兩分鍾,我有件事想拜托您。”陳先生微笑著衝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點了點頭,顯得彬彬有禮。

“請說。”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很精明的模樣,朝來人身上打量一番,不敢怠慢。

“是這麽回事,我有個女朋友,最近懷孕了,憑著肚子裏的孩子硬逼著我離婚跟她結婚。我老婆一直沒生養,按說讓她生下來也沒什麽,沒準還是個兒子。可她不太檢點,我擔心孩子不是我的,又擔心她是假懷孕騙我的,想讓她來做個B超孕檢,順便連親子鑒定也一起做了。”陳先生情真意切地說著。

“現在人家都說啊,不在乎有波有籮,隻在乎冇睇婦科(廣東話:不在乎是否身材好,隻在乎有沒有看過婦科)這年頭很多事都不好說,做個檢查的確很有必要。”趙醫生當然要為自己攬生意。

“我這個女朋友脾氣不太好,一說要做檢查她就跟我鬧,我也是被逼無奈就想了這麽個辦法,跟她說您是我姨媽,咱們是親戚,今晚您請我們吃飯,這麽一來她就不會懷疑,會乖乖地來您這兒。您千萬幫我留住她,咱們趁她不注意看看能不能想點辦法,把檢查做了。”陳先生掏出一千塊錢擺在醫生麵前,“我知道您貴人事忙,這事無論如何都要請您幫幫忙。這裏一點小意思算是定金,事成之後我再付您五千塊,您看可以嗎?”

“好說好說。”趙醫生兩眼放光,喜滋滋地把錢收下,“謝謝你的信任,待會兒我會準備好麻藥,還有其它的工具。親子鑒定這個項目我們暫時還不能獨立完成,我可以幫你采好樣,送到權威的檢測機構,這個結果你完全可以放心。不過DNA鑒定的費用是另外付的哦,三千九,沒有問題吧?”

“沒問題,一切都拜托您了。”陳先生已經站了起來,用力地握了握趙醫生的手,“對了,待會兒她來的時候我讓她上樓找您,還請您配合一下,跟她聊兩句,就說我們一起吃晚飯,讓她先等我一會兒。”

“好的,請放心,她會好好睡上一覺,什麽都不會發現。”趙醫生收了錢,態度自然超好。

“那我就放心了,我先去下麵等她,待會兒來找‘陳四哥’的就是我女朋友,您就叫我小四吧,咱們得把戲做周全些她才不會起疑。這是我的名片,完事後請打我的電話,我會來接她去吃飯。”陳先生掏出一張名片,放在趙醫生的辦公桌上。

五點半很快就到了,黃小姐準時趕到了“姨媽”家的診所。接待處的護士被趙醫生吩咐過,和顏悅色地問道:“是找陳四哥的嗎?”

黃小姐點了點頭,護士馬上去把在接待廳裏看雜誌的陳先生請了出來。正好金行送貨的人也來了,手裏捧著一個大大的錦盒。陳先生接過錦盒打開瞄了一眼,就滿不在乎地拎在了手上,衝黃小姐笑笑:“姨媽在樓上,我把銀行本票放她那了,你帶他上樓去取,我把車上的東西拿進來,馬上就來。”

金行的人見東西被拿走有點不放心,但貴客黃小姐在場,早就知道黃小姐脾氣不好,也沒敢多問,隻一步不離地跟緊了她,一齊上了樓。

“你就是小四的女朋友吧,還真是漂亮,他眼光不錯。”趙醫生收了錢,笑得合不攏嘴。

“姨媽。”黃小姐也甜甜地喚了一聲。

送貨的小子眼看這形勢立刻就放下心來,坐在一旁耐心地等著。

樓下的陳先生上了黃小姐的凱迪拉克,半分鍾後,他再下車時隻拎著個不大的黑色膠袋。他再次進入診所,卻沒上樓,而是從診所的後門走了出去,那裏有一輛他早在半小時前就電話預定好的的士等在那裏。

陸鍾趕回酒店時正好是六點,老韓的麵前已經擺滿了一堆手機和錢包,還有兩枚亮閃閃的白金鑽戒和兩塊金表。另外梁融的手機裏有最新的收獲,半小時前有人真的打了五千塊錢在他的賬戶裏。老韓已經為這堆東西估過價了,二十三萬八千五百六十塊零四毛。那些短信也有十來個人回複,每次回撥可以扣費二十,也小有收獲。不過是一個白天,這樣的戰績放在任何一個老千身上都已經很拿得出手了。

陸鍾什麽話也沒說,依然是招牌微笑,隻是笑容裏多了些自信和驕傲。當他把整整六斤六兩六錢重的金條從黑色膠袋裏拿出來,黃燦燦的光芒讓大家的精神都為之一振。不用再說什麽,這場比試勝負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