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改良版明辨散

一行人於寅時半回到玲瓏閣後院,與花尤娘道別後,三人返回玲瓏閣前院

“那個…”

在各自房門前分別之際,郝甜甜別別扭扭地叫住宋星熠,卻又扭扭捏捏地吭哧不出聲。

這不同尋常的樣子,宋星熠一下子就了然了,他將貼身放著的小葫蘆從脖間摘下,遞了過去。

“這…這不是你師傅所賜?就這麽給我了?”有了春生月見草的前車之鑒,郝甜甜不敢相信赤練石得到的如此容易。

“確是師傅所賜,我一直很珍惜。但此刻給甜甜姐用,隻是遵從本心而已。”

待郝甜甜小心接過之後,宋星熠有點遲疑地問“甜甜姐,是要全部用完嗎?”

“不會用完,一錢足矣。”

“那就好,我還想著以後收徒了,再往下傳呢。”

“老頭子,你說的也不完全對嘛,這世上有赤誠待人的家夥。”

看著眼前笑得傻乎乎的少年,郝甜甜在心裏念叨一番自家那個不靠譜的師傅,又叫住準備回房的宋星熠。

“星熠,稍等一下。”

她返回房間,拿出鑷子刮刀,小心翼翼地沿著小葫蘆外圍,輕輕地刮蹭下紅色的粉末。

刮下的粉末差不多夠了之後,她又拿出砂紙將小葫蘆表麵,輕輕打磨一圈。

放在手心仔細端詳一番,表麵珠圓玉潤,光澤晶瑩,隻是比之前稍小了一圈,她滿意地點點頭,又將繩子穿好,拿還給宋星熠。

宋星熠接過被打磨得更加可愛的小葫蘆,驚喜地左右翻看著。

“那個…謝謝你和韓非玉,我之後會努力賺錢,努力回報你們的。”這等肉麻話可要了郝甜甜的命,她快速說完,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唉?不……用。”緊閉的房門拒絕了宋星熠的話,他摸了摸鼻尖,也回房去了。

隔壁屋內,夜深人靜四下寂靜無聲,被迫聽了全程的韓非玉,嘴角翹了翹,翻了個身,也正式歇下了。

“也不知道甜甜姐進度怎麽樣,已經五天了,連一麵都沒見到。”宋星熠放下吃到一半的早餐,感慨道。

自那天夜裏郝甜甜得到赤練石,她奔波了四年,終於集齊了所有的藥材,當晚隻入定調息了一個時辰,就一頭紮進花尤娘為她準備的製藥室裏,再沒出來。

轉眼間,草藥集市到了第九日,已接近尾聲,路遠的商販和買家已經收拾行裝,陸續返程了。

玲瓏閣的座椅也不再搶手,宋韓二人坐在正對著門的桌子旁邊,看著門口似乎轉眼間就變得冷清起來的街道。

“好了就出來了,再等等吧。”莫說是宋星熠,韓非玉也一時不適應耳邊的清淨。

在櫃台後劈裏啪啦打著算盤,核對賬目的花尤娘,停下手中的活計,左右扭了扭酸疼的脖子,接上他們的話。

“不用擔心,每日送去的茶飯她都好好吃了,昨日晚間我去問了趟,她說什麽,已經排除掉所有錯誤配比,應該是快好了。”

今日的花尤娘與之前很不一樣,舍棄掉總是不離身的修身羅裙和豔紅外袍,換上淡青色敞袖寬袍。

拆去滿頭珠翠,隻一根竹子樣式的簪子插在發間。略施粉黛,露出眼角的風霜,眉間的愁緒也消散一空。

這幾日她總在不停地撥打著算盤,要不就是與下麵的夥計交代事情,希望在接任者到來時,能順暢地完成交接。

“希望如此,但願她還記得我們和問天閣王掌櫃約定的時間。”言畢,韓非玉突然向花尤娘舉杯示意,“還沒稱讚您今日的裝扮,清新淡雅,發間的竹簪相映成趣,很適合您。”

花尤娘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能分得出那句是虛情的奉承,那些是真心的稱讚。

麵對俊朗少年人的真心稱讚,饒是花尤娘也不由得開心了幾分,她低笑著接話道“之前也沒發現你如此的油嘴滑舌。”

“那是之前的裝扮不適合您。”韓非玉淡然地陳述著實情。

宋星熠佩服地看著韓非玉簡單幾言,就討得花尤娘的歡喜,心中暗暗記下韓非玉的話,一時不差,被自旁邊飄過來的一個人影嚇了一跳。

定睛一看,那人蓬頭垢麵,頭發亂糟糟的,臉上左一片右一片的黑灰,像是被炮崩了一樣,一臉迷迷瞪瞪的樣子,身上穿著郝甜甜的衣服,還是五天前的那件!

“甜甜姐!你出來了!”

仔細辨認了一番,認出是郝甜甜,宋星熠開心地拉開凳子,郝甜甜飄飄然地坐了下來,一副魂不附體的樣子。

韓非玉與花尤娘也斷了談話,一個斟了杯茶放在他麵前,一個拿了毛巾快步從櫃台走過來。

郝甜甜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乖乖地被花尤娘拉著擦幹淨手和臉,又接受了宋星熠投喂的大餅小菜,順了幾口粥,才徹底緩過神來,開始自己緩緩的進食。

三人也不打擾她,花尤娘又回了櫃台撥弄算盤,韓非玉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茶,宋星熠將最後的粥倒進了嘴裏。

待郝甜甜也吃得差不多了,韓非玉才問道:“藥製好了?到底是什麽藥,需得如此長的時間?”

吃飽喝足有了精神,郝甜甜長舒了口氣,感覺終於活了過來,卻顧左而言他地說了句,“你先伸出舌頭給我看看。”

韓非玉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也照著做了。

“非玉,你…你舌頭……”宋星熠驚訝得眼睛都瞪圓了。

韓非玉的舌頭,不知怎麽被染成深紫色,最濃重處已是發黑,像是中毒了一般。

本來強撐著精神的郝甜甜見此,眉頭緊緊皺起,咽下到嘴邊的解釋,強硬地拉過韓非玉的左手,為其號脈。

其脈象不浮不沉,節律均勻,脈搏沉穩有力,身體康健,並無中毒之相,奇怪。

郝甜甜又從隨身帶著的針包中抽出銀針,在韓非玉中指中衝穴取了一滴指尖血,撒上早已成熟的明辨散,等上一刻鍾,也並未檢測出中毒跡象,難道…是新藥的藥方出了問題?

郝甜甜陷入了沉思,快速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新藥藥方,以及回想了這幾天試驗時各藥材的配比,並無不妥,奇怪。

一時想不明白,隻能暫時擱下,郝甜甜抬起頭看向宋星熠,“星熠,伸出舌頭給我看下。”

“我也有嗎?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宋星熠伸出舌頭,含糊不清地問道。

宋星熠的舌頭隻略微泛紫,人食五穀雜糧,身體內總要有些毒素堆積,也屬正常。

隻是,為何韓非玉的反應如此強烈,習武之人,不斷地運轉周身之氣,錘煉經脈,同時也會將血肉的雜質去除,除了中毒,難道真的是新藥錯了?

郝甜甜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

門外一個頭發胡須俱是雪白,滿臉褶子像是老樹皮的老者,正站在街道對麵向玲瓏閣內張望。

看見宋韓二人與郝甜甜坐在一處,又靠得極近,手指捏得劈啪作響,又顧忌著什麽,不敢進屋。

“到底怎麽了?”韓非玉又推過來一杯剛好的茶水,準備洗耳傾聽。

郝甜甜頹唐地趴伏在飯桌上,“我這幾天不眠不休研製的新藥,本是我師傅之前一直在研究的明辨散改良版。”

“一直沿用下來的明辨散,必須結合血液,還要等待一刻鍾,才能測出是否中毒。”

“老頭子希望能改良出一種不需等待,也不需血液,就能直接反應在人體之上的檢測藥物。”

“老頭子失蹤後,我一邊尋找他,一邊完善他留下來的藥方。”

“可是…它在我身上是正確的,我常年接觸各類藥物,身上毒素不淺是對的!”

“在星熠身上的表現也合理。”郝甜甜煩躁地將本就不整潔的頭發,揉的更亂了。

“可是,為什麽在你身上就不對呢?你沒中毒啊,為什麽舌頭真是藥方錯了嗎?”

這又觸及宋韓二人的盲區,二人麵麵相覷,不知怎麽安慰郝甜甜,宋星熠求助地望著花尤娘,她也愛莫能助地聳了聳肩。

“甜甜姐,沒關係,多嚐試幾次你肯定能行的。”宋星熠硬著頭皮上前安慰兩句,又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接下來你準備怎麽辦?甜甜姐。”

郝甜甜不是脆弱的性格,隻低落了一會兒,就又重新振作起來。“我在考慮要不要去落霞山莊,找赫蘭明芳,讓她看一看藥方。”

她本是坐在正對門口的位置,一抬眼間,就瞄到了在自己快堅持不下去時,總會給自己留下關於師傅線索的怪老頭。

難道…

“站住!”郝甜甜高喝一聲,翻身追向慌忙逃跑的老者。

本想一同追出去的宋韓二人,被郝甜甜被風吹的飄飄忽忽的聲音留下。

“若我明日未歸,就明逸城再見,後會有期~”

二人隻得停下追逐的腳步。

門外,微風卷著早秋末尾的第一片落葉緩緩飄落,中秋將至,風漸漸涼了。

命運的齒輪吱呀呀地轉到了下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