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地獄惡魔

淩渡宇逐漸恢複知覺。靈智好像從意識最深的海床下,向上飛快浮起,一到水麵時,便清醒過來。

長時期的心靈鍛煉,使他自然而然的進入深長的呼吸,大量氧氣扯入肺部,再由肺部的血細胞吸入,輸往身體各部,力量迅速恢複。

淩渡宇手腳一掙,縛住他在**的布帶全部撕斷。像他這類自幼開始練氣功和武術的人,身體的潛能發揮得比一般人高出不知多少倍。他十七歲時便能以手指刺穿木板,不過這次遇到的紅狐,比他又不知厲害多少。

人類雖然不斷增進對物質世界的認識,但對自己本身,仍像是幼兒園的小學生。有人打了個比喻,指出人便像一個擁有一座美麗城堡的大富翁,大廳、偏廳、餐房、桌球室、遊泳池無所不有,可惜他卻把自己關在陰暗冰冷、積滿汙水的地牢內,整天抱怨自己居住環境惡劣。究竟何時他才懂走出地牢,享受自己擁有的一切和城堡外那美麗無盡的天地。

淩渡宇張開眼睛,入目盡是白色。

白色的牆、白色的床單被鋪。左邊是個大窗,窗外陽光漫天,窗前有張沙發,一位俏麗的佳人,挨在沙發上海棠春睡,胸脯輕輕起伏。

卓楚媛。

由第一天看到這倔強智慧的女孩子,淩渡宇便被她那種英氣勃勃中帶有無限嫵媚的獨特氣質吸引,可惜他們一直在對抗的關係上。

卓楚媛動了一動,微睜秀目,嗬一聲站了起來,道:“你醒了!”滿麵喜容走到他床邊。

淩渡宇挪開了點空位。

卓楚媛很自然地坐下,臀腿輕貼著淩渡宇的腰側,不過她似乎一點也不覺得。

淩渡宇舉起雙手,被他掙斷了的布帶,還有一截縛在手上。淩渡宇道:“怕我飛了嗎?”

卓楚媛悠悠道:“你有痛腳在我手上,我何懼之有。”

淩渡宇心中記恨,哂道:“卓主任這麽忙,不去捉多兩個藏械的凶徒,卻在這裏等犯人回醒後錄口供,耐性令人欽佩之至。”

卓楚媛笑意盈盈道:“你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些許耐性,我還是有的。”

一股怒火直衝上頂,淩渡宇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大動肝火,冷笑道:“如果為了救命之恩,卓小姐這樣委屈自己,大可不必。”接著加重語氣道:“在那個情形下,盡管是我的仇人,又或阿貓阿狗,我也會救他。”

卓楚媛道:“是嗎!你是否有個不良習慣,救完那隻阿貓阿狗後,在昏迷期間,都不斷呼喚那隻貓狗的名字。”她故意板起臉孔來說,眼中卻有說不盡的柔情。這女子在愛情無可抗拒的力量下,越過邊境,走出她倔強好勝的自我王國。

這回輪到淩渡宇破天荒地第一次麵紅起來,咄咄道:“那以後我不要你睡在我身邊了。”

紅霞爬上卓楚媛幼滑如花的俏臉,嗔道:“你……”

淩渡宇哈的一聲,笑聲忽然中斷,全身一陣劇痛。

卓楚媛焦急的雙手按著他寬闊的肩膊,關切地道:“唉,你不應該動的,醫生說你內部幾處地方受傷出血,幸好沒有骨折,你複原的速度比常人快五、六倍,不過也真叫我擔心。”

淩渡宇籲了一口氣,道:“我昏迷了多久?”

卓楚媛答道:“足足有三天了。”

淩渡宇一呆道:“三天?”

卓楚媛肯定道:“三天,你是非常幸運的了,與紅狐生死搏鬥,居然沒有重傷。有兩個警員在他逃走時被碰撞了一下,一個斷了七條肋骨,另一個更慘,脊骨也被撞斷了。”臉上現出驚恐的神情,紅狐不止具有龐大的精神力量,還有驚人的體力和攻擊力。

淩渡宇道:“還有呢?”

卓楚媛玉容暗淡,慽然道:“一名記者被誤中副車,中了毒箭,送到醫院已死了。現場留下一個弩弓,每次可以發射兩支毒箭,形狀很像南美洲土人用的武器。”跟著幽幽地說:“謝謝你救了我。”然後把俏臉貼在淩渡宇的胸膛上。

淩渡宇把大手梳入卓楚媛的秀發裏,溫柔地來回撫弄,誠懇地道:“對其他人來說,愛侶的死亡,是最殘忍的事;但對我來說,隻代表一件事,就是自己的死亡。”輕輕吸了一口氣,低頭對住伏在胸前的臉蛋道:“所以不用謝我,淩渡宇怎可不救自己。”

卓楚媛仰起俏臉,一張薄唇像磁石那般把淩渡宇的嘴緊攝在一起。

緊緊相纏。

病房一時春光盈盈。

淩渡宇離開了嬌喘的紅唇。

淩渡宇道:“知道當日紅狐怎樣混進來嗎?”

卓楚媛茫然搖頭,道:“不能肯定。不過事後守門的警員,和在四周監視的警員,都報告說在紅狐出現前,有數十秒的暈眩,什麽也看不見,可惜他們每一個人都以為是自己不妥,所以並沒有聯想到是紅狐的邪力。”

淩渡宇苦苦深思,忽地叫道:“楚媛,有一點你是否想到,當日飛機失事,明顯是紅狐在遠距離控製了機師的心靈,使他幹出滅絕人性的罪行。既然他能夠控製機師,照理他可以在靈堂外某處地方,把你的心靈控製,或者要你自殺,何須這樣費功夫,親自進來,用毒箭刺殺你。”

卓楚媛霍地坐直身軀,眼中射出凝重的神色,她已想到淩渡宇的推想。

淩渡宇興奮地道:“你說紅狐向女公爵說過:隻有在新月時,又適值殺人後,他才有一段時間的清醒。除非他有異樣的思想,否則‘他們’不會‘幹涉’他。”

卓楚媛不住地點頭道:“飛機撞毀前,機師說過:當我有足夠的力量時,便會回來。”

淩渡宇道:“讓我將整個假想整理一次。紅狐啟動了‘幻石’,由那刻開始,‘他們’便控製了紅狐,通過某一個方法,吸取……吸取月光的能量;但這力量仍未足夠,而且像世界上所有能源一樣,會有消耗的情形,所以在新月‘月能’減少時,又或殺人時損耗了大量月能,‘他們’便需要收斂活動和儲能,非到迫不得已時,便不再動用能量。

卓楚媛這時完全明白淩渡宇的推論,接住道:“那次飛機墜毀,因為距離太遠,耗用了大量的月能,所以到想殺死我時,隻可以用原始的弩弓。為什麽他不用槍械?”

兩人同時叫起來道:“因為‘他們’不懂得現代武器。”

一股戰意在兩人心中湧起。

淩渡宇臉容出奇凝重,沉聲道:“還有五天便是中秋了,如果我們不能在中秋月圓前把紅狐找出來,‘他們’再儲一次月能後,後果將是不堪設想。”

這道理路人皆知,問題就是如何把一個可以控製別人精神的人找出來。找出來後,又如何可以把他製服。

卓楚媛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這敵人太可怕了。

檢查完畢,醫生說:“淩先生大致無礙,希望你能在醫院多休息一兩天,待全部報告回來後再出院。”

淩渡宇正要抗議,卓楚媛代他說道:“這個沒有問題,謝謝你,醫生。”

醫生走後,卓楚媛道:“噢!有封信我忘了給你,是昨天由特快專遞送到你半山的家。”卓楚媛把信從衣袋中取出給他。

淩渡宇接過信,一看信上的字,整個人跳了起來。

卓楚媛也嚇了一跳,訝然望著他。

淩渡宇神色古怪,驚道:“是陳午鵬!”

信有兩頁紙。

淩渡宇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喃喃道:“我明白了。”一邊審視著紙張,一邊道:“謝教授記事簿最後的兩頁,來了這裏。是他自己撕下,用來寫信給陳午鵬。”

卓楚媛湊過身來,看著淩渡宇將日記紙打開,裏麵夾了張便條。

宇:

如果你收到這封信,我已不在人世了。我指示律師,一接到我的死訊,便以特快專遞,交到你手上。以下的兩頁紙,是舅父謝寧教授寄給我的。我開始時不能相信那是事實,所以立刻打電話給你,不過他果然死了,希望我舅父種下的彌天大禍,能在你手上解決。

午鵬

接著是那兩頁記事簿紙的內容:

午鵬:

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這件事惟有告訴你。五年前我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見到了一批石板殘片,從殘片的文字看來,應該最少是公元前三千年的時代,記述了一件非常奇怪和驚人的事情。我費了整晚的時間,把殘片上所有的文字抄寫下來;其後又用了三年時間,才把其中百分之六十的含義破解。

殘片的內容粗略地說,就是有關一塊名為“幻石”的石板。殘片這樣形容它:“當圓月驅走了太陽,黑暗會吞噬光明,靈邪的魔石,闖入了靈魂的深淵,靈眼嵌上了第三隻眼時,人便再不能見物,遠古的魔王會醒過來,重新統治人的世界,光明將永遠沉淪。”這是殘片中的最完整的內容,其他支離破碎,難以明白。殘片中還有這“幻石”的圖像,畫在一個怪獸頭力士身體的龐大怪物的兩眼正中處。從殘片中破碎的記載裏,加上我自己的推想,我組織了一個大概的輪廓出來。就是自從有埃及曆史以來,便有這“幻石”的存在,輾轉在帝皇和巫師間流傳,真實的情形當然無從考據,直至公元前,殘片麵世前的某一時間,有一位偉大的巫師,參破了殘片的秘密,並且犧牲了他的生命。殘片上這樣寫:“偉大的巫神和導師亞裏之,以他的鮮血抑製了‘幻石’的邪力,建成了棱角形的神塔,把‘幻石’的魔力鎖在不見圓月的黑暗裏。遠古的惡魔縱使咆哮怒叫,人類也將在安寧中度過。”

看到這裏,淩渡宇和卓楚媛麵麵相覷,魔神是否已經複活,重回人間?埃及奇怪獨特的金字塔是否基於這樣的原因建出來?是否當建立了一座金字塔後,後人上承先人,繼續建成其他的金字塔?

信中繼續寫道:

當時我沒法明白殘片上說的話,直至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裏,我在開羅博物館看到“幻石”。當時我感動到熱淚盈眶。我向博物館當局要求研究它,卻被堅決拒絕了。於是想到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它偷出來。所以我找上了紅狐,那神通廣大的怪人。我很後悔。

當時我的構想是,這“幻石”是遠古文明遺留下來的記錄儀,啟動後便可得悉其中的資料,像今天的錄像帶一樣,後來才知道全錯了。我們自命科學的人,純以理性去排斥一切不能理解的事物,隻是另一種盲目和迷信。

我寫下這封信時,並不知道能否將它寄到你手上,那要看命運的安排。紅狐現在把自己關在房內,他野獸般的喘息聲震撼著我驚懼的心靈,我已感到邪惡的力量在不斷擴大,掙紮看來是徒勞無功,他們絕不會放過我。

我訂了飛往埃及的飛機票,隻要紅狐一把幻石脫下,我會盡我的能力把這不祥的凶物放回大金字塔內。“幻石”是不能毀滅的物質,所以把它這樣處理,是唯一壓伏它的方法,因“幻石”的啟動,遠古的邪魔已蘇醒過來,隻待它們通過紅狐和“幻石”,在來臨的中秋,多儲一次月能,它們便會回來,人類的噩夢將會開始。

幻石的確是史前遺留下來的異物。很久很久以前,一種邪惡之極的生物,因那次全球大水難,被埋在地底的深處,他們並沒有死,隻是“沉睡”了,被他們用“幻石”通過某一啟動的方式,把“他們”喚醒。這是否是地獄和撒旦傳說的來源,在我們的遺傳因子中,仍然保有這種記憶。人世間的黑暗和罪惡,是否在他們沉睡時仍能作祟興波。我很後悔。

舅父寧字

兩人麵麵相覷,雖然證實了他們大部分想法,真正知道事情的始末,兩人仍禁不住心中的懼意。

卓楚媛道:“我們一定要找到紅狐,在月圓之前。”

淩渡宇道:“那天我踢爆了紅狐的一隻眼,紅狐當時剩下的一隻眼,射出強烈的仇恨,‘他們’看來非常仇視人類,否則也不會將整架飛機二百多條人命完全毀掉,那並不需要,以它們當時的力量,隻要把陳午鵬一人殺掉便可。”

卓楚媛打了個冷顫道:“那太可怕了!”

淩渡宇正容道:“這一點很重要!它們並非理性的生物,理性是人類的特質,它們精神力量雖然龐大,卻受到某一非理性的衝動控製。我損害了它們,激起它們的仇恨,所以隻要他們知道我在什麽地方,他們一定會來,而且是立即來。”

卓楚媛臉色轉白,道:“千萬不可讓他們來找你。”

淩渡宇笑道:“這是我能夠控製的嗎?這是唯一的方法。不過我們還有一線生機。”

卓楚媛垂下頭來,劇烈地喘息。強烈的掙紮在心中進行。

淩渡宇話鋒一轉道:“你聽過有關埃及金字塔的事沒有?”

卓楚媛瞪他一眼,道:“我知你是這方麵的專家。”

淩渡宇笑了笑,不理她語氣中的嘲諷,道:“我不敢自認是專家,但卻真是下了一番功夫。謝教授寫給陳午鵬的信中提及的大金字塔,估計建於公元前至少四千年,在開羅附近的尼羅河畔,高度是一百三十七米,底部是二百二十七平方米。”

卓楚媛收起笑容,細心聆聽。

淩渡宇道:“你知道那有多大,假設它們是全空的話,那可以把整座羅馬聖彼得大殿完整無缺地放進去。”

卓楚媛吐了吐舌頭,人人都知道大金字塔是世界上最大的金字塔,名列世界十大奇跡之一,但是淩渡宇這一比喻,仍令她咋舌不已。

淩渡宇沉思起來,好一會兒才抬頭道:“有很多學者對金字塔有種種推測,例如說它是古代的天文台,吻合天體運行的法則;也有人認為它的尺寸大小,是一個數學形式的預言;當然也有人說它隻是座墳墓。看來是後者才對,葬的不是帝皇,而是那充滿魔力的‘幻石’。”

卓楚媛道:“對,所以謝教授才提出唯一的方法,就是把那鬼物送回那裏。”

淩渡宇道:“這也是唯一對付紅狐的方法。”

卓楚媛失望地歎了一口氣道:“我還以為你有什麽靈方妙藥,問題是如果我們給紅狐訂張飛往埃及的單程機票,他會乖乖地自動走入金字塔內嗎?”

淩渡宇道:“不會!”

卓楚媛呆了一呆。

淩渡宇道:“你給我把病房所有守衛撤走。”

卓楚媛尖叫道:“這怎麽可以?”

淩渡宇不理她的抗議,繼續說:“並給我找一批最好的泥水師傅。”

卓楚媛大惑不解地盯住他。

淩渡宇微笑道:“我要把金字塔搬來一用。”

卓楚媛頓時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