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力戰紅狐

日落西沉。

山風輕拂。

卓楚媛看著對麵的淩渡宇,很羨慕他仍能悠閑自得地靠在高背椅上,一邊呷著香濃的咖啡,一邊瞇著眼感受落日的餘暉。

山頂的露天茶座,給都市的人一個與大自然親近的方式。

整個城市在日沒的紅霞中,顯得豔麗動人,不可方物,又帶著和美麗不可分割的一點哀愁。

不知是否造化弄人,愈短暫的事物,愈具有動人心魂的瑰麗。

日出日沒。

朝露人生。

卓楚媛歎了一口氣。

到這處喝咖啡是淩渡宇的提議,他很需要冷靜一下,卓楚媛出乎意料答應他的邀請,可能她也需要鬆弛一下拉緊的神經。

淩渡宇道:“你仍為今天的慘劇傷感?”

卓楚媛抬起頭,黑眸子內注滿一種深沉的悲哀道:“一刻前還是充滿希望和依戀的生命,一刻後就像飛煙地不留下半點痕跡,生從何來?死往何去?”

淩渡宇沉吟片刻,緩緩道:“假設生命隻是一個遊戲,每一個遊戲必須有一定的規則,這遊戲才能存在,‘生命’的遊戲,最重要的規則,就是玩這遊戲的人,並不知道自己是在玩遊戲,變成絕對的投入,局限在生與死之間,直至遊戲的完結。”

卓楚媛全神傾聽,淩渡宇思想的方式很特別。

淩渡宇望向遠遠隻剩下一抹紅暈的斜陽,繼續道:“假設真是那樣,任何的可能性也會存在。例如玩這遊戲之前,我們每人都可設計這遊戲的方式,便如一個寫劇本的人,為自己寫了一個劇本後,粉墨登場,演出精心為自己設計的角色,卻忘了劇本是自己寫出來的,在上演的過程裏,顛倒哭笑。生命完結時,對於遊戲中喜怒哀樂,沉迷起跌,笑得肚子也彎下。

卓楚媛唸道:“予惡乎知悅生之非惑邪,予惡乎知弱喪之不知歸者邪。”這是莊子對生命的比喻,便如遊子終生徘徊異地,不知歸鄉,死後才知那才是真正樂土的所在。人生噩夢一場。

淩渡宇道:“不過寫出今天這劇本的人,是最大的混蛋。”

卓楚媛噗嗤一笑,嗔道:“你才是混蛋。”

卓楚媛從未曾在淩渡宇麵前露出這類小女兒的情態,他一時看得呆了起來。

卓楚媛似乎醒覺到那微妙的關係,避過了淩渡宇的眼光,轉入正題道:“田木、夏能和我們國際刑警,三方麵的人,都找尋紅狐,大家都一敗塗地。淩先生又有什麽奇謀妙法?”眼中射出挑戰的神色。一副看你是否會有驚人本領的模樣。

淩渡宇惱怒,不過他心胸寬闊,並不計較,淡淡道:“你是人,我也是人,有什麽方法?”話未說完,忽然若有所悟,徑自沉吟起來。

卓楚媛機靈得緊,不敢打斷他的思路,焦急地望著他。倒想聽他的提議。

淩渡宇緩緩道:“你將‘幻石’所有的資料,詳細告訴我,特別是它的曆史。”

卓楚媛皺了一下眉頭,有少許不滿淩渡宇語氣中命令式的味兒,可是正事要緊,生硬地道:“從埃及得來的資料是有限的。”

沉默片刻,把記憶中的片段整理了一次,卓楚媛繼續說:“‘幻石’第一次出現在記錄上,是十六世紀末。有支英國人組成的探險隊,從大金字塔中把它偷盜出來。當時探險隊並不知這‘幻石’有任何特別價值,他們帶著‘幻石’和其他珍寶,沿著尼羅河往地中海,計劃在該處乘船返英倫。究竟真正發生了什麽事,現在已經無可稽查,不過一定有非常驚人和可怕的事,發生在探險隊的十三個團員身上。隊員先後死亡,最後一名僅存者,也瘋了。被埃及軍隊在叢林中發現,從他身上的探險日誌,知道了整件事,行囊中剩下的‘幻石’是他從墓中帶出的唯一古物。”

卓楚媛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像要減輕心情的沉重,道:“其後發生了什麽事,沒有人知道。‘幻石’輾轉帶到開羅,在十九世紀,放在博物館內,先後百年間,有幾位學者想對‘幻石’進行研究,可是不是自殺,便是意外慘死。自此埃及人相信‘幻石’附上古代凶靈的惡咒,一直放在博物館的儲物室內。直到七年前,才被博物館的工作人員拿了出來展覽。負責把它拿出來展覽的兩名職員,在一年前同時喪生於一次車禍中。”

淩渡宇呆了,“幻石”難道真是不祥之物?想了想道:“就算‘幻石’真有邪惡的力量,但在這之前,隻是不斷製造死亡,從沒有出現紅狐這種活似邪魔附身的情形。”

卓楚媛道:“會不會是田木所說的‘啟動’?也許是紅狐他在中秋月圓時將‘幻石’貼在雙眼上,令‘幻石’產生了魔力。”

淩渡宇眯起眼看著她,笑道:“卓小姐何時相信起邪魔鬼怪上來。”這是嘲弄她先前斷然表示不相信這類事情。

卓楚媛並不反擊,道:“淩先生,我隻是作一個假設,真相還未到大白的階段,可能是我錯,也可能是你錯。”

淩渡宇道:“當然,未到最後,怎知如何?”

卓楚媛繼續她的分析道:“紅狐盜去‘幻石’的日子是去年八月,到現在剛好經過了一個中秋,紅狐一定曾啟動了幻石,所以陷入眼下這萬劫不複的境地。”

淩渡宇說:“這樣說,你是承認‘幻石’有種邪惡力量的了。”他步步緊逼,絲毫不肯放過她。

卓楚媛狠狠盯著淩渡宇道:“好!坦白告訴你,這是對整件事唯一合理的解釋,所以我不再堅持我先前的想法。”

淩渡宇露出欣賞的笑容,一邊點著頭。

卓楚媛不知怎地俏臉微紅,岔開話題道:“你剛才想到什麽?”

淩渡宇道:“想到你!”

在卓楚媛怒容出現時,淩渡宇接著道:“正如我剛才說的,很明顯,那東西仍未能完全控製紅狐,所以紅狐到了本地,找上謝教授。謝教授知道製服‘他們’的方法,在‘他們’有足夠力量‘回來’前,把‘幻石’的魔力毀掉。這個方法陳午鵬也知道,所以他被消滅掉了。如果……”頓了一頓又道:“如果我們讓‘他們’以為我們也知道那方法,‘他們’會怎樣?”

卓楚媛身不由己打了個寒戰,低聲道:“他們會來找我們。”

淩渡宇加重語氣道:“我們!”臉上露出鬼馬的笑容。

卓楚媛終於抵敵不住,俏臉飛紅,在夕陽的照射下嬌美無倫,瞪了淩渡宇一眼,垂下頭來。

大地昏沉。

黑夜即將來臨。

謝教授的葬禮,在莊嚴的氣氛下舉行。

由大學的教授人員和學生,組成了一個治喪委員會,全權負責整個禮儀。有人很奇怪,謝教授死因不明,為何死後第三天,便被發還屍體,使這葬禮可以在死後第五天進行?

大群記者聞風而來,一方麵由於謝教授是國際知名的學者,另一個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國際刑警在本地的負責人卓楚媛小姐曾在電視上接受訪問,表示她從謝教授遺下的筆記中,得到重要的線索,證明謝教授的死因,是因為他手上有一個重要的秘密,所以謀殺的動機有絕大可能是滅口。卓主任並且強**授因之致死的秘密資料,已經由她親自審查,當有進一步發展時,另行公布。

一方麵因為事情的離奇,一方麵也因為卓楚媛乃是罕有的動人美女,這兩個因素加起來,霎時間謝教授的死亡成為街談巷議的事情。

這正是淩渡宇和卓楚媛所預期的反應。

淩渡宇站在靈堂的大門,門外是另一個大堂。地方寬敞。

本地學術界有關係的人士,源源不絕進入靈堂裏,瞻仰遺容。其中有很多是謝教授生前的學生,他們都表現出深切哀悼的情意,使淩渡宇聯想到學生對他的愛戴。

鍾約翰警司走近他身邊輕輕道:“淩先生,一切安置妥當,他不來則已,一來必定插翼難飛。”

淩渡宇卻不是那樣樂觀,問道:“外麵的安置怎麽樣?”

鍾約翰得意道:“所有製高點,都埋伏了我們警方最精銳的神槍手,來此的交通要道,有我們虎視眈眈的探員,所有進入這座殯儀大廈的人都要出示身份證,保證這是本地安保最嚴密的葬禮。”

淩渡宇倒不懷疑這句說話,他眼前數百來憑吊的人中,最少有五十個是偵探員,這種如臨大敵的陣仗,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可惜對付的是紅狐——

一個把田木正宗,以國特工、國際刑警玩弄於股掌上的人物;

一個擁有邪魔妖力的凶狂。

他直覺紅狐會來,這不單是因為紅狐懷疑他們知道那秘密,而是紅狐“人”的那部分可能仍在起作用著,所以他的潛意識會驅使他來探望他死去的老朋友。

葬禮是唯一查探的機會。

附在紅狐身上的惡魔力量仍然有限,起碼仍未可以真正回來,所以並非無所不知,故此當日也需要打電話去查詢陳午鵬的飛機班次及時間。要消滅卓楚媛,他一定要來。

鍾約翰見他沉吟不已,加重語氣道:“放心吧!信任警方的能力。”

淩渡宇苦笑道:“我可愛的屋子就是信任你們的後果。”

鍾約翰這麽厚的臉皮,也禁不住地老臉一紅,急急走了過去。

淩渡宇鷹隼般銳利的眼光,四處逡巡,來到了靈堂外麵寬大的外堂處,瞥見卓楚媛的如花俏臉。

卓楚媛恢複了當日見麵時冷冰冰的模樣,正伴著馬修明警司應付記者的詢問。

二十多名記者把兩人圍在當中,連珠炮的問題,向著兩人輪番轟炸。

馬修明臉色有點蒼白,精神卻很好,他和鍾約翰,是少數幾位知道整件事來龍去脈的本地警方人員,所以找了他來應付記者們的詢問。

一名外籍記者詰問道:“馬警官,謝教授的屍體被領回舉喪,一定是法醫官完成了死因報告,可否告訴市民這方麵的發展。”

馬修明道:“據最初步的調查,謝教授直接的死因是缺氧所致,真正的死因,眼下仍在調查中,要待將來死因研究庭決定是否公布。”

一名女記者尖聲道:“他的胸骨是否全部折斷?”

卓楚媛秀眉蹙起,心想要瞞過這些無孔不入的記者,難比登天。

馬修明有他的一手,淡然自如道:“對不起,這個我不便置評。”

電視台一名記者問卓楚媛:“卓主任,可否告訴我們警方怎樣將本案分類?”

馬修明代她答道:“暫時仍歸重案組處理。”

電台的男記者問:“聽說是負責調查客機慘劇的同一組人,是嗎?”

馬修明有點招架不住,道:“請恕我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眾記者一齊嘩然。

這時進來的人愈來愈多,靈堂一時間沒法容納這麽多人,很多人都在靈堂外這寬敞的空間等待。

超過百人聚集在靈堂外,場麵有點混亂。

記者繼續采訪,另一名外籍女記者提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道:“謝教授的死亡,是否和客機慘案有關係?”

馬修明有點手忙腳亂,應道:“警方正在研究中,並不排除這個可能性。各位,目前我們能發表的,便是這樣。恕我失陪。”

眾記者豈會放過如此關鍵的問題。

“謝教授的外甥為何來此?”

“警方是否挪用不了其他人手?”

“為什麽其他的凶案又不是歸他們處理?”

“謝教授一案是否特別的例外?”

“國際刑警為什麽會介入謝教授一案的調查?”

問題此起彼落。

鍾約翰四處巡視,一副大將風範,警員見到他都誠惶誠恐,戰戰兢兢。

淩渡宇看在眼裏,會心微笑。

他的微笑凝結起來——

一道冰冷的感覺從脊柱骨爬上來,進入他後腦的神經線。

每一根汗毛直豎起來。

眼前靈堂外的大堂通道聚滿了百多人,和半刻前沒有一點分別。

但淩渡宇知道有個很大的差別。

就是紅狐來了。

淩渡宇和靈堂內外每一個人都不同,他的出生本身已是奇怪之極,靈達喇嘛臨死前三天,使他母親懷孕生下了他,寓有深意。所以淩渡宇自幼便有很多超乎常人的靈覺——不能解釋的精神力量。

兼之他出生後十五年在西藏度過,每一天都接受密宗嚴格的武術、氣功和禪定大手印的鍛煉。

他修煉正宗的苦行瑜伽,這解釋了田木正宗推崇備至的那次在非洲森林逃生的原因。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他協助當地的土人推翻當權暴政,不幸失敗,逃進危機四伏的原始森林內。

在那政權的指示下,當地一個以黑巫術威懾當地的巫王,率領一百多名瑪亞族善戰的原始土人,向他展開百裏的追殺。在那樣惡劣的情形下,他仍能逃出生天。

每次當瑪亞族的巫王向他施展黑巫術時,他就有眼前種感應。

所以他知道是紅狐來了。

那是一種邪惡可怖的力量。

眼前人來人往。

他卻沒法警告任何人。

他的眼睛全力搜索。

所有人聲靜寂下來,不是沒有人說話,而是他聽而不聞。

一位年輕警官,湊近他麵前,問道:“淩先生!你是否不舒服?”

淩渡宇見到他的口一開一合,偏又聽不到他的聲音,恍似上演了一場隻有動作卻沒有聲音的啞劇。

忽地一陣暈眩。

耳中傳來沉重的呼吸聲,那是紅狐的呼吸,像隻受傷的野獸。

他推開年輕警官的手,變成搭著他的肩頭,支持身體的平衡。

淩渡宇運起全身意誌,抗拒眩暈的感覺。

紅狐!

你在哪裏?

淩渡宇是在場第一個接觸到紅狐邪惡心靈的。

長期的密宗修行,使淩渡宇擁有一般人靈敏百倍的感覺。

他全身像浸在冰水裏,想發狂高呼。

心髒狂跳。

他的眼睛望向卓楚媛。

視線受到一個高大的影子擋著。

他第一時間知道了那是紅狐。

在天羅地網中,他從容地混了進來。

靈光在他的腦袋閃過,紅狐的目的是卓楚媛。

淩渡宇用盡全身的潛力,暴喝道:“楚媛伏下!”

聲音石破天驚,響徹靈堂內外;

同時淩渡宇箭矢般向紅狐的背影撲去。

生死存亡!

靈堂內外的人,全部一呆。

反應敏捷的便裝人員全神戒備。

除了淩渡宇向前衝出外,全部人都呆立不知所措。

卓楚媛和淩渡宇心意相通,不理一切地往地上側跌伏倒。

這救了她的性命。

身後的人一聲悶哼。

卓楚媛本能地回望,一名男記者雙手緊捏喉頭,喉嚨處發出呼呼的聲音。

卓楚媛看到他的咽喉處露出一截鮮紅的箭尾。

中箭的男記者臉上泛起一片灰黑,雙目怒睜,向後仰跌。

卓楚媛的反應是一等一的快捷,她再回過頭來時,閃電般從外套拔出手槍,她有信心以超卓的槍法把偷襲者的腦袋轟掉。

可是她轉過來時,卻什麽也看不到。

隻有一對眼睛。

眼睛內的瞳仁,像兩個金黃的小圓月。

黃芒暴射。

像黑夜裏照耀大地的月暈。

那絕對不是人類的眼睛。

一種強大得無以抵擋的驚悸,從卓楚媛的神經中樞迅速蔓延。

她手足冰冷麻木,心髒狂跳,全身血液凝固,冷汗從每個毛孔中狂湧出來。

像在一個噩夢中,明知毒蛇猛獸向自己撲殺攫抓,卻一點招架的能力也沒有。

魔眼緊攫著她的身心。

甚至於她的靈魂。

她想嘔吐。

終於體會到為什麽田木正宗、夏能等手下能人,一一敗亡慘死。

這不是人能夠抵抗的邪惡勢力。

手一鬆,佩槍當一聲掉在地上。

手槍觸地的聲音是那樣的遙遠和不真實。

地轉天旋。

絕望充斥在胸前。

耳中傳來淩渡宇第二聲暴喝:“格沙堡!”

卓楚媛耳際風生,一支箭在她耳際外寸許處掠空而過。

大廳中的人東倒西歪,恍似突然發生十級地震,沒有一個人能保持平衡,紛紛在天旋地轉中倒在地上。

紅狐邪惡的精神力量,騷擾了每一個人的神經平衡係統,再沒有一個人有反抗他的能力。

除了淩渡宇,累年的瑜伽苦行使他的精神和意誌剛如岩石,可以對抗紅狐發出的精神力量。

紅狐像一個磁場風暴的中心,淩渡宇在逆流中奮力掙紮。

淩渡宇撲入東倒西跌的記者群內時,卓楚媛的手槍剛墜跌在地上。

一個肩膊雄偉的男子,背向著淩渡宇,使他看不到男子的手部動作。

馬修明跪在地上,像是要從一個噩夢中掙紮醒來。

這是個集體的可怖夢魘。

淩渡宇雖然看不到男子的行動,直覺感到他是要向卓楚媛施毒手,適時喝出紅狐的真名格沙堡。

這有兩種作用。

從種種資料看來,紅狐有很大的可能被某一種超乎理解的異力控製了心靈,這種控製還未到絕對完成的地步,所以紅狐有時會恢複神誌,他使勁喝紅狐的真名格沙堡,會有震撼衝擊紅狐本性的作用,像當頭的棒喝。

其次,他這喝叫是密宗一種禪喝的無上法門,隨著他這聲暴喝,他把自己的精神貫進去,希望能起著“驅邪”的作用。這接近印度宗教中專事唱經的教派,認為聲音有神聖的力量。

紅狐應聲一震,射出的箭矢失去了準頭,在卓楚媛耳旁擦過,真是毫厘之差,險到極點。

紅狐轉過頭來。

淩渡宇終於和紅狐照麵。

紅狐凝立不動。

他身材高大,臉容俊偉。

雙目卻是一片茫然。

茫然忽然轉變為凶厲的電芒。

眼睛射出兩道黃光。

刹那清醒後,恢複先前凶狠絕毒的眼神。

那不是人類的神采。

淩渡宇前衝變為踉蹌前跌。

他心頭悶壓,手足發軟。眼皮如千斤重墜,隻想躺下來睡覺。

紅狐眼中的兩團黃芒,擁有形如實質的精神魔力。

換了別人,早已跌倒在地。

淩渡宇知道自己眼下是唯一能夠抗紅狐的人,怪叫一聲,奮起意誌,一腳向紅狐踢去。

他離紅狐還有丈許的距離,當然不是想踢中紅狐。這一腳別有文章,腳上的皮鞋脫腳而出,拍一聲直擊在紅狐的眉心處。

紅狐大叫一聲,雙手本能掩上雙目。

黃芒倏地消去。

淩渡宇全身一鬆,恢複了一點力量。同時,知道自己估計正確,紅狐的邪力全在雙目。那是邪惡力量輸出的孔道。

是紅狐最強大的地方。

一刻的緩衝,淩渡宇撲到紅狐左側,趁他雙掌捧臉的良機,整個人彈起,右膝全力重撞在他小腹丹田的氣海。這乃人身重穴,沒有人能在一下重擊下有繼續活動的能力。

不過這次錯了。

紅狐應擊退了兩步,雙手離開臉龐,雙拳同時撞在淩渡宇左右肩膊。

淩渡宇慘叫一聲,踉蹌倒退。

紅狐這兩拳使他痛入心脾,肩骨幾乎要碎裂。

紅狐眼中黃芒複盛。

淩渡宇順勢退後。

紅狐比他更快,衝上一腳撐在他小腹上,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淩渡宇比之紅狐的挨打能力大大不如,整個人淩空向後倒翻而去,背脊著地時去勢未止,骨碌碌地在地上翻滾。

邪惡的力量,把紅狐身體的龐大潛能發揮出來!像中國神打請神的異術,使人拳腳難傷,刀槍不入。

淩渡宇口鼻鮮血溢出,痛得幾乎暈厥。那將會是他的末日。

情況惡劣還不止於此,邪異的魔力,從紅狐的眼睛中放射出來,淩渡宇身中血液亂流,渾身針刺般麻木刺痛。

他緊閉雙目,不敢接觸到紅狐雙眼亮比明月的異目。

紅狐大步向他走來,臉上神色猙獰可怖,散發著強烈的仇恨。

滿地盡是呻吟的人,沒有人可施予淩渡宇半點助力。

高大的紅狐,像尊不倒的魔神。

這究竟是什麽力量,將一個人變成孔武有力的邪魔?

淩渡宇幼年受的嚴格體能鍛煉,重點在以精神控製物質,他睡釘床、倒吊整日、在冰天雪地裏赤身**,能人所不能。這苦行修為,是他借以支持下去的本錢。

他左脅又一陣劇痛,紅狐一腳把他踢得身體離地飛起,又滾遠了丈許。

淩渡宇睜開雙目,恰好見到紅狐狂嗥中,整個身體向他壓下。

如果讓他全力壓擊,腸髒也會被他從口鼻擠出來。

這是野獸的打鬥方式。

在這千鈞一發裏,淩渡宇死命滾避一旁。

“嘭”的一聲巨響,紅狐炮彈般壓在淩渡宇剛才的位置上。

淩渡宇深吸一口氣,發揮了身體最大的能力,腰勁一運,整個人從地上彈起來。

恰好紅狐也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

淩渡宇閃電轉向紅狐背後。

他知道如讓紅狐轉過頭來全力對付自己,會把自己活生生撕成兩半。

淩渡宇怪叫一聲,奮力躍起,彈起雙飛腳踢向紅狐的麵門。

紅狐剛轉身,淩渡宇一腳踢中他的鼻梁,另一腳踢正他的右眼。

眼眶爆裂,血光並現。

紅狐慘嚎,一拳打在淩渡宇左肩。

淩渡宇應拳遠跌。

紅狐掩上右眼,蹌踉退後。

紅狐威力最強的地方,也同時是最脆弱的部位。

淩渡宇在地上翻滾,紅狐這一擊如山洪暴發,如果打中他的胸膛,保證能活生生把他擊斃。幸而是左肩,加上他當時躍起半空,化去了不少力度。

淩渡宇爬起身來。眼角看到紅狐退出門外。

他叫一聲僥幸,全身乏力,終於暈了過去。

昏去前,他的腦海閃過卓楚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