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三真合一

萬仞雨歎道:“我們成為敵人的機會減少了。”

龍鷹不解道:“萬兄何出此言?”

萬仞雨起立道:“遲些向龍兄解釋。唉!剛才在下擋箭之際,龍兄是不是一直別過頭來看我?”

龍鷹隨他站起來,理所當然點頭道:“如此刀法,怎可以錯過?”

萬仞雨沉吟不語,好一會後道:“龍兄懂棋藝嗎?”

龍鷹興奮道:“這是小弟少時閑著無聊喜愛的玩意之一,不過隻能自己對自己。”

萬仞雨難以置信地嚷道:“自己與自己對弈,怎可能有樂趣?”

龍鷹若無其事道:“樂趣是當你置身另一方時,變成另一個人。咦!萬兄為何忽然提起下棋?”

萬仞雨細看他,道:“龍兄是個離奇的人。”

這句話很耳熟,旋即記起太平公主今早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萬仞雨舉步先行,道:“我現在正是要赴一個棋會,龍兄若有興趣,可隨在下一道去。”

龍鷹道:“今天不行,原來萬兄愛下棋,我們比完武力後可比棋力,哈!真教人期待嗬。”

萬仞雨在車馬道前止步,看著熱鬧繁盛的大街,道:“坦白說,我現在見到棋盤就頭痛,因為連吃幾場大敗仗,輸掉我近百兩銀,不過仍是物有所值,因為對弈的是夢蝶夫人。”

龍鷹哈哈笑道:“原來佳人有約,隻聽名字便可猜到是風情萬種的美女。小弟還是不去為妙,因為最見不得漂亮女子,和萬兄爭風吃醋就不好了,比試變為大打出手。”

萬仞雨被他說得笑彎腰,搖頭歎道:“龍兄太風趣哩。不過你擔心的情況諒不會出現,夢蝶夫人確是天生麗質,國色天香,她的似有情還無情,更令追逐裙下之輩人人神魂顛倒,隻是她除棋會外,從不赴其他約會。且每次須湊夠十人或以上她始肯赴會,說不想浪費時間。”

龍鷹失聲道:“她竟是單獨一人與十人對弈?”

萬仞雨苦笑道:“最多那次是六十幾人,其中不少是名震一方的棋壇高手,人人被她殺得棄戈曳甲敗下陣來,而她仍是那副無可無不可的氣人樣兒,包你輸到吐血。”

龍鷹大樂道:“有趣有趣!隻恨我須立即回宮,眾兄弟正在等小弟。”

拍拍他肩頭,匆匆去也。

龍鷹和令羽等興高采烈的策騎疾走,尚未抵上陽宮,被一批為數二十多人的羽林衛截著,奉公主之命,要“護送”他到陶光園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要拒絕須親自向公主說,否則奉令行事的羽林衛很為難,龍鷹暗歎倒黴,同時領教到太平公主的霸道,與令羽等分手到公主的寢宮去。

早有俏宮女在正大門候駕,領龍鷹登堂入室,來到肯定是內寢的處所,左右開門,靜室約二十尺長十五尺闊,一邊放置紅木家具牆飾,最矚目的是靠牆正中處赫然是他為荒穀石屋手製的榴木椅,另一特異處是方室中間垂下的兩重輕紗,將靜室分隔成了兩部分。

宮女請他在榴木椅坐下,退出門外,剩下他一個人,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隔紗看過去,隱見衣物櫃梳妝台一類布置,更是耐人尋味,夕陽光從兩旁斜灑入室,對麵正中靠牆處的火爐燃燒著,室內溫暖如春。

既來之則安之,龍鷹正回味先前在國老府與小魔女過招的情景。倏地紗帳另一邊右門打開,三女魚貫而入,認得屬於公主的優美身形居中,另兩個該是宮女,正要呼喚,發覺她們似看不見他般的神態,忙把吐至唇邊的話吞回肚裏去。

太平公主背著他立在正中,由於比伺侯她的兩位宮娥高上半個頭,朦朦朧朧中格外顯出她鶴立雞群般的嬌姿美態。

龍鷹不知她葫蘆裏賣何藥的當兒,兩宮女竟為她寬衣解帶,在他瞠目結舌下,緩緩脫得她一絲不掛,傲然立在紗帳的迷蒙裏。在前方火光的映照下,分外強調她修長迷人的身段。

縱然隻是個隱約可見的背影,卻充盈動人心魄的線條美,撩人的體態,膚嫩肉滑,誘人至極。

美景瞬現即消,宮女接著為她穿上衣服。整個脫衣穿衣的過程,由於兩重紗帳的淨濾,沒有絲毫猥瑣的意味,可是公主一無遮掩的美麗胴體,卻似經神聖化後深刻在他的心上,恐怕永遠不能忘記。

宮女離開,剩下公主獨立紗帳後,她緩緩轉過嬌軀,隔紗麵向他,穿的是一件絲質直落貼體黃地白花的女袍,以綴滿玉石的腰帶勒出不盈一握的蠻腰,高企領,襟口斜垂至露出深深的乳溝,宮裝高髻,不施半點脂粉,然後朝他走過來,輕柔地撥開紗帳,再沒有保留地向他顯現皇族貴女獨有的豐姿神采,挾著浴後的香氣,側坐入他懷裏,一雙玉手水蛇般纏上他的脖子,獻上濕潤豐美的紅唇。

一切像發生在最深最甜的夢域中,龍鷹忘掉一切,忘掉置身處既是當世最華麗、也是最凶險的大周宮城,雙手摟緊縱體入懷的絕色美女。一邊貪婪地探索她豐滿和彈跳的背肌,一邊痛嚐香唇,那種銷魂蝕骨的滋味,將他的魂魄潮衝往最遙不可及的無人地帶。

不知過了多久,滿臉鮮霞的美麗大周公主離開他的嘴唇,與他四目交投,嬌喘道:“記得嗎?本殿說過這是人家坐過最舒適的椅子。”

言罷不勝嬌羞地將玉臉粉頸埋入他肩頭處,咬著他耳朵以蚊蚋般的柔聲道:“你的手不要再作怪,今天到此為止,本殿還要偕你赴一個盛會。”

她說的話與她的行為有種言行不符,截然相反的感覺,下一刻豔光四射的美女使個身法從他的摟抱脫身出來,粉臉含春地俏立身前,**抵著他的膝頭,俯首嫣然道:“臭小子!今早竟敢拒絕邀約,本殿還是第一次被男人這樣修理。”

龍鷹仍未從剛才一親香澤的抵死纏綿恢複清醒,神誌迷糊地嚷道:“這種事開始了怎可以停下來?”探手摟她,卻被她避開兩步。

太平公主嬌笑道:“沒什麽是不可以停下來的,人家剛獎賞了你今早為本殿立下的大功,大家沒拖沒欠的。”

接著揚聲道:“人來!”

兩名宮女現身紗帳後,越帳而至,為她穿上紅白相間的短背心,外加深綠色長垂至膝禦寒厚風褸,益發顯得她高貴華美,明豔照人。也令他痛失歡好的機會。

龍鷹首次對她生出反感,並不強烈,卻有種被她蓄意玩弄的不舒服感覺,此刻本應是偕人雅共享新居之樂的動人時光,不會像現在般暗存心機。不過當公主把嬌貴的纖手送入他大手去,拉他站起來,他的怨氣消掉了。

小魔女狄藕仙那次不算,剛才是他第一次和女性親吻,那是畢生難忘的滋味。

馬車從陶光園開出。

兩人貼體坐著,不知為何,龍鷹失去摟抱她的衝動,可能是極度渴望化為空虛失落的後遺症。

太平公主湊到他耳邊道:“惱我嗎?”

龍鷹想起正苦苦候他的俏人雅,差點立即開溜,悶哼道:“你剛才對我的所作所為,先賦予希望,又徹底粉碎它,不但違反人性,且不符天道。明白嗎?”

公主聽他說得含蓄有趣,花枝亂顫的笑道:“有這麽嚴重嗎?以你今早的可惡,人家算很慷慨哩!嘴兒讓鷹爺親個飽,又給你看人家的身體,現時身內的衣服,大大小小鷹爺一清二楚。”

龍鷹差點按不下欲火,可是明知她在逗他,怎肯中奸計,忙止念入定,道心恢複澄明清澈,腦筋清醒過來。微笑道:“好!你說過走著瞧我便走著瞧,除非你來求我,否則休想我碰你。”

太平公主笑得更厲害,以帶點嘲弄的神色道:“好哩!愛發脾氣盡發在人家身上好了,人家可以逆來順受。講點情趣嘛!”

龍鷹苦笑道:“生氣有屁用。**變了情場攻防,算哪門子的一回事”

太平公主往椅背挨去,目注前方,淡淡道:“你曉得本殿的師尊是誰嗎?”

龍鷹知她因被自己連番搶白,不領她軟語相求的情而心中不悅。經過多日的接觸,他比以前更明白像公主般皇族貴女們的心態,她們絕非良家婦女,長期生長在勾心鬥角、朝不保夕的宮廷凶險裏,縱情聲色以麻醉自己似是唯一出路。

太平公主更是有權有勢,上無節製、下則俯首屈從,養成她恣意而行,蠻橫霸道的作風。故她視龍鷹今早為她立的大功為理所當然,拒絕她的邀請則為以下犯上,必須嚴懲。不過她對自己生出愛意,遂以愛情遊戲的方式向他報複,以手段使自己俯首甘作她裙下之臣。

豈知這套對他完全不生效。

想到這裏,不由對她頗有點心灰意冷。就像武曌,真真假假讓人難以分辨。不過終有一吻之緣,更不想關係弄得太僵。從容道:“請殿下賜告。最好說得詳細點,好讓老子在**和公主決戰時,曉得如何收拾尊貴的殿下美人兒。”

太平公主仍想板著臉,不旋踵玉容解凍,忍不住地嬌笑起來,浪**迷人地道:“不是說過不碰人家嗎?”

龍鷹哈哈笑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公主何時來求我,我何時和公主歡好。你還未說呢!”

最後一句是分她心神,予她下台階。

太平公主先低罵一聲:“臭脾氣”,然後道:“人家的師尊是僧王法明四大法駕弟子之一的三真妙子,三真就是媚術、幻術和武術,講求三真合一。自知你身具魔種後,人家一直想和你一較高下,剛才向你施展的是媚術和幻術,豈知你這理該是情場初哥的臭小子,吻起人家來不單元氣不泄,且像個色中老手般吻得人家險些受不了。你這套使壞工夫是從哪裏學來的?”

龍鷹這才曉得和她打了一仗,心忖不知對催魔能否起效用。道:“這方麵老子師父之眾,可排成長龍,你想知道哪一個呢?”

太平公主大訝道:“竟有此事?沒可能的,除杜傲外尚有何人?”

龍鷹回道:“杜傲要培養我的是道心而不是色心,以公主的聰明才智,怎可能猜到他身上去?”

馬車此時開出皇城端門。

太平公主不服道:“說吧!”

龍鷹如數家珍地道:“什麽《鴛鴦秘譜》、《春鬥寶典》、《孽海風流》、《玉房指要》、《素女還精》全是老子的師尊,還有……”

太平公主掩他的口,湊過來在他臉上香一口,收回玉手喘笑道:“夠哩夠哩!一時忘了龍大人遍閱群書,失敬失敬。”

龍鷹對她的觀感稍有改善,道:“我們究竟到什麽鬼地方去?”

公主橫他一眼,嗔道:“什麽鬼地方?人家是要帶你這鄉下小子去見世麵。整天嚷著躲回上陽宮哪是增廣見聞之道,出來走走始為正理。”

龍鷹心忖有俏人雅陪自己,鬼有閑情去見他娘的世麵。當然不敢說出來,因曉得後果嚴重,並會給他帶來更大的不幸。

公主續道:“我們現在去的地方,是北市東麵立行坊洛陽首富易天南的府第,易天南不單是洛陽幫實際上的大龍頭,更是洛陽水運行會的會長。”

龍鷹不解道:“大龍頭就是大龍頭,為什麽說是實際上的?”

公主解釋道:“因為洛陽幫名義上的大龍頭是芳華閣的女老板聶芳華,也是易天南的繼母,不過易天南的年紀要比他繼母大上十多歲。”

龍鷹聞得芳華閣,立即興致盎然問道:“聶芳華今年貴庚?為何屈身下嫁比她長幾十歲的老頭子?”

公主罵道:“色性不改,恕本殿拒不作答,要知道直接去找她,不過莫要怪我不先警告你,聶芳華並不是個易相處的人。”

龍鷹舉手投降道:“夠哩!夠哩!吃醋鬼!我們到那裏幹什麽,若隻是吃餐飯,我會揍扁你的香臀。”

公主眉開眼笑道:“我可沒求你揍人,為何又毀諾來碰本殿?”

龍鷹若無其事道:“揍人當然例外,難道你來殺我,老子會因須守諾不碰你而不還手嗎?這麽簡單的道理,虧你一塌糊塗的。”

公主笑得喘不過氣來,指著他道:“說人家小器,你不是更小器嗎?一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樣兒。”

馬車行進洛河大街的車流裏,際此華燈初上的時候,兩岸燈火輝煌,河上的船舟更使廣闊的洛河像多了千百個在水上飄浮移動的巨型燈籠,使人目眩神迷。入夜後的神都,變成另一個世界。

公主收懾心神,正容道:“今晚易府舉行的是不容錯過的盛會,從外地趕來的也不乏舉足輕重的江湖大豪。人家對你是一番好意,豈知你聽都不聽便溜掉。”

龍鷹暗自歎息,女人心,海底針,說正經事時仍不放過算舊帳的機會。道:“究竟是什麽娘的盛會,有那麽重要,若是喜酒壽宴一類東西,請恕小弟沒興趣奉陪,公主自己去好哩!”

太平公主出奇地不以為忤,白他一眼道:“差點忘了你不但是臭小子死小子,還是野小子。你聽過吐蕃嗎?”

龍鷹道:“是不是中土西高原上的強國,國主好像叫鬆讚幹布,首都邏些城,附近的吐穀渾、黨項全不是他對手,給他三兩下手腳全滅掉。”

太平公主大訝道:“想不到你果然有兩度板斧,太宗時遣文成公主下嫁鬆讚幹布,到鬆讚幹布死後,權臣當國,屢犯我境。聖上最近調兵遣將,大敗吐蕃二十萬雄師於青海,複置安西部護府於龜茲,以重兵鎮戍,鬆讚幹布之子讚普乘勢複奪權柄,還遣使來見聖上修好。現在我們和吐蕃的關係相當不錯。”

龍鷹好奇心大起道:“這和今晚的所謂盛會有什麽關係?”

太平公主道:“當然大有關係,因為做主賓者正是一個叫橫空牧野的吐蕃人,此君乃吐蕃皇族,富可敵國,二十歲已無敵手,遂起周遊列國之念。初時我們還不怎麽在意,到他在西京、長安盡敗當地高手,才轟動中土。不要以為此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事實上他的風流瀟灑比得上以前的多情公子侯希白,且手腕了得,從不令人難堪,比武見好就收,被他敗者,輸都輸得舒舒服服。”

龍鷹大感興趣道:“萬仞雨和他交過手嗎?”

太平公主道:“剛好萬仞雨不在長安,否則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最引人處是隨橫空牧野來的不但有難以鬥量的大批奇珍異寶,還有十多位吐蕃和附近各地的絕色異族美女。他說隻要……”

龍鷹訝道:“為何不說下去?”

太平公主擺出令人恨得牙癢癢的模樣,一副你不道歉本殿絕不說下去的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