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花街之戰

鷹飛的話剛由樓外傳來,眨眼間出現在入門處,向各人微笑抱拳道:“你們好!”

各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封寒的眼閃起亮光,顯是看出他的不凡。背掛雙鉤的鷹飛仍是那副懶洋洋、吊兒郎當的樣子,身穿雪白武士服,肩寬腰窄腿長,英俊至近乎邪異的麵容,懾魄勾魂的眼神,確有非凡的魅力。

他的眼睛掠過寒碧翠、穀姿仙、幹虹青、穀倩蓮和玲瓏五女,最後落在紅袖俏臉上,嘴角溢出一絲驕傲自信的笑意,溫文有禮地道:“紅袖小姐可否為鷹飛奏一曲《鷗鷺忘機》,在下正想做那沒有傷害鷗鳥機心的漁夫,才不負鳥兒樂意接近的心意。”

紅袖隻覺他的眼神直望進芳心最深處,又聽他談吐優雅,同時顯露出對琴曲的認識,心中一陣模糊,就要答應。穀姿仙知他正向紅袖展開愛情攻勢,自己雖早心有所屬,但剛才被他眼睛掃過,仍不由芳心一凜,由此可知這人對女人確有異乎尋常的吸引力,出言道:“紅袖姑娘切莫忘記,最後那漁夫終於動了殺機,把鷗鳥加害了。”

紅袖心中一震,清醒過來,想起這確是故事的發展,站了起來,不敢看鷹飛,低聲道:“今夜紅袖隻奏給戚公子一個人聽,對不起。”走回席上,坐到自己的椅子裏。

鷹飛毫不動氣,哈哈一笑向戚長征道:“柔晶哪裏去了,戚兄不是如此見異思遷的人吧?”他每句話都步步緊逼,務要破壞戚長征在紅袖芳心的好印象。

寒碧翠心頭一陣不舒服,望向戚長征。戚長征悠閑地挨在椅背處,斜眼看著這個強勁的大敵,微笑道:“我真的不明白你的心是什麽做的,既已拋棄柔晶,她的事理應與你無關,為何當她找到真愛,又苦纏不休,婆婆媽媽兼拖泥帶水,你配稱男子漢嗎?”

尚亭冷冷插入道:“紅玉的事,是否你做的?”

鷹飛仍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卓立房前,瞧著尚亭微笑道:“原來是湘水幫的尚亭尚幫主。”攤開雙手道:“貴夫人投懷送抱,我若拒絕,豈非說貴夫人毫無吸引力,那可大大不敬。”

尚亭怒喝一聲,便要躍起動手,小半道人一把按著他,在他耳旁低聲道:“他是故意激怒你的。”封寒冷哼一聲,顯然動了真怒。

風行烈一聲長笑道:“好膽色!竟敢一人來赴約,風某倒要領教你有多少斤兩。”

鷹飛灑然笑道:“戚兄肯把在下讓給你嗎?”

戚長征向風行烈歎道:“這**徒隻有這句話像點樣子,今晚他確是我的。”

眾人心中一震。鷹飛高明至極,料準戚長征不得不和他決戰,隻要他能殺死戚長征,他們亦唯有眼睜睜看著他離去,在戰略上比之千軍萬馬殺來更為有效。實際上戚長征正成了今晚的主角,殺了他,方夜羽的一方可算大獲全勝。事後他們自可再分別截殺所有在座的人,這還不是最如意的算盤嗎?眾人早已由戚長征口中知道此人的厲害,這時都為戚長征擔心起來。寒碧翠不由伸手過去,握著戚長征的手。

封寒冷喝道:“既是如此,長征你去領教蒙古絕學吧!”

鷹飛大笑道:“快人快語,鷹某就和戚兄決戰青樓,不死不休。”

紅袖站了起來,提起酒壺,嫋嫋婷婷地到了戚長征身旁,為他斟滿酒杯,情深款款道:“紅袖敬公子一杯,祝公子旗開得勝。”鷹飛眼中閃過一絲嫉恨之色,想起水柔晶。

戚長征哈哈一笑,舉杯一飲而盡,向各人道:“待我擊殺此獠,再上來和各位痛飲。”

尚亭舉杯祝道:“上天必站在戚兄的一方。”

戚長征“鏘”一聲拔出天兵寶刀,躍往台麵,足尖一點,往鷹飛撲去。

鷹飛哈哈一笑,飄出門外,喝道:“我在大堂等你!”消失門外。

戚長征忽又掠了回來,一手接著站了起來的寒碧翠,另一手摟緊紅袖,在兩女臉蛋各香一口。

穀倩蓮鼓掌道:“好小子!”

戚長征笑道:“若風兄批準,我也可以親你一口。”

風行烈哈哈笑道:“隨便!”

嚇得穀倩蓮躲到了玲瓏背後。

幹虹青和穀姿仙對望一眼後,齊聲笑罵道:“你們這些男人!”

封寒拔出長刀,拋向戚長征,沉聲道:“雙刀破雙鉤,去吧!”

戚長征右手接刀,躬身道:“小子領命!”言罷掠往房外,到了門外可俯視整個大堂的樓台處,一聲長嘯,淩空躍起,一個倒翻,左右兩手化作長虹,往下麵的鷹飛激射而去。

寒碧翠和紅袖看著戚長征豹子般充滿勁道的背影,露出顛倒迷醉的神色。直到此刻,紅袖才成功地借戚長征,驅走了鷹飛詭邪魅異,但又具有強大**力的影子。尚亭心中為戚長征祈禱,他看出了鷹飛是那種能令燈蛾撲上去自殺的烈焰,褚紅玉身體留下亢奮的痕跡,正是明證。

穀倩蓮第一個奔出房外去,叫道:“快看那小子怎樣殺死那壞家夥。”

“當當!”兩聲清響震徹整個大堂。關乎中原和蒙古武林盛衰的一戰,終於揭開序幕。

鷹飛卓立大堂中央,嘴角帶著一絲驕傲的笑意,直至戚長征雙刀劈至頭上五尺許處,才迅速拔出背上雙鉤,左右開弓,先彎往外,待勁道使足時,同時擊在刀鋒處。兩下激響,回傳堂內。這時封寒、風行烈等全擁出房外,一字排開,倚在二樓房外的欄杆旁,居高觀戰。守在大門處的丹清派和湘水幫高手,亦忍不住擁集在大堂入口處和兩旁,目不轉睛看著堂內驚心動魄的龍爭虎鬥。

鉤刀相擊。戚長征感到一股怪異至極的力道,把自己往鷹飛扯去,駭然提氣,升起尋丈,再一個倒翻,落到大堂邊緣處,與鷹飛相距三十步許,遙遙對峙。在二樓倚欄觀戰的封寒和風行烈對望一眼,都瞧出對方心內的震駭。要知即使換了他們之中任何一人,要擋戚長征這淩空下擊、聲勢駭人的兩刀,幾乎肯定須往旁移避,再部署反擊,現在鷹飛竟能半步不移,不但化解了戚長征全力兩擊,還逼得他退飛開去,確使人大是驚凜。更駭人處是他並不趁勢追擊,任由戚長征立穩陣腳,隻從這點看,即知他有著必勝戚長征的信心。

最震駭的當然是戚長征本人,直至現在,他才真的明刀明槍和鷹飛對陣,剛才兩擊,試出鷹飛的功力確當得上深不可測的形容,難怪裏赤媚如此看得起他。幸好戚長征心誌堅毅卓絕,無論麵對多麽強大的對手,從不會氣餒,立即收攝心神,進入“晴空萬裏”的境界,湧起無窮無盡的鬥誌,一聲狂喝,閃電掠往鷹飛,左手使出封寒傳授的左手刀法,右手則是慣用的絕技,一先一後,一重一輕,疾風掣電般向敵手中路狂攻而去,全是沒有留手的拚命招數。一時寒電激芒,耀人眼目,威猛已極。穀倩蓮反應最快,立即喝彩。大門處近三十名觀戰者同時呐喊助威,震耳欲聾,更添戚長征聲勢。

鷹飛嘴角抹出一絲冷笑,雙鉤提至胸前的高度,也是一先一後,擺好門戶。他表麵雖是從容輕鬆,其實卻是心中凜然。他顧忌的不是戚長征已進入先天之境的武功刀法,而是對方出自天性的勇狠,和堅凝強大的氣勢,嘴角溢出的冷笑,乃是他已擬好應付方法。戚長征狂猛的氣勢,這時無人不清晰地感覺出來,尚亭、小半道人、寒碧翠、紅袖、玲瓏亦加入搖旗呐喊的行列。隻有封寒和風行烈兩人神情更見凝重,穀姿仙則憑著因雙修心法而來的直覺,察悉鷹飛的厲害。

這時戚長征離鷹飛隻有十步,一掠即過,驀地放聲長嘯,把所有狂呼高叫全蓋了過去,本在後的右手刀忽搶先破空而出,超過了左手刀,而左手刀卻使出一路細膩纏綿的刀法,幻起一團芒花,護著全身要害,一簡一繁,叫人歎為觀止。那比左手畫圓,右手畫方的難度,更要超越百倍。“鏘鏘!”鷹飛微向前俯,雙鉤擊出,正中敵人的右手刀。戚長征全身一震,衝勢受挫。旋即左手刀鋒芒擴大,千百刀影,往鷹飛罩去。鷹飛一聲長笑,右鉤平平實實橫揮入刀芒裏,“叮!”正中刀尖,刀芒散去。正在高呼狂叫的人,見到鷹飛鉤法如此精妙,忽然啞口無聲,全場陷入落針可聞的寂靜裏。

那由嘈吵轉靜的變化,營造出一種使人心頭悶壓的氣氛。戚長征雙目神光電射,左手刀回守身前,扭腰下右手刀閃電般往鷹飛麵門直劈過去。鷹飛冷哼一聲,雙鉤交叉,硬架了這無堅不摧的一刀,同時兩鉤交鎖,往前一送。戚長征隻覺對方內勁,如長江大河般由雙鉤湧來,雖明知對方空門大露,左手刀硬是砍不出去。“砰!”氣勁相交,兩人同往後退。至此戚長征先聲奪人的攻勢盡被破解。

鷹飛剛才任由戚長征搶得先勢,就是為了求得他攻勢受挫,氣勢衰竭的刹那,大笑道:“戚兄難道技止此矣!”翻身滾倒地上,雙鉤化作護身精芒,刺蝟般往戚長征下盤卷去。戚長征剛以內勁和鷹飛毫無取巧地硬拚了一記,氣血翻騰,本以為對方亦不好過,哪知對方像沒事人似的反攻過來,顯然內功仍勝自己一籌,心中叫苦,唯有繼續後退,爭取一隙的回氣時間。旁觀各人都大皺眉頭,若戚長征給鷹飛逼到牆角,形勢將會是凶險至極點,因為鷹飛的雙鉤,當然比長刀更有利於近身搏鬥,戚長征豈非有敗無勝。

在離後牆尚有五步許的距離時,戚長征厲喝道:“看刀!”右手刀鋒微側,化作長虹,竟硬生生從雙鉤的縫隙間切入鉤芒裏,直取翻滾過來鷹飛的胸膛,眾人立時轟然叫好。鷹飛想不到在危急存亡間,戚長征竟能施出如此天馬行空,全無軌跡可尋的一刀,叫了聲好,往後彈起,左手鉤回擊刀背上。“當!”激響震懾全場,功力淺者,都要耳鼓生痛。戚長征有如觸電,往後急退,“砰”一聲撞在牆上,口角溢出血絲。鷹飛踉蹌退了五步,一聲長笑,又掠了回來,雙鉤幻出漫天寒影、層層鉤浪,狂潮裂岸般往戚長征洶湧過去。戚長征後腳一撐牆壁,猛虎出柙般往前飆出,雙刀化作千重刀芒,迎上對方強悍絕倫的攻勢。“叮叮當當”,鉤刀交擊之聲不絕於耳,兩條人影交換互移,在漫天氣勁裏閃跳縱躍,你追我逐,也不知誰占了上風。樓上風行烈的手已握在丈二紅槍之上,目不轉睛注視著場中的發展。

“轟!”狂猛的氣勁交擊後,兩條人影分了開來。鷹飛左肩處衣衫盡裂,鮮血不斷流下,染紅了半邊身。戚長征單刀拄地,支持著身體,看似全無傷痕,但眼耳口鼻全滲出血絲,形象淒厲之極。紅袖呻吟一聲,差點暈倒,全賴玲瓏攙扶著她。寒碧翠手握劍柄,俏臉再無半點血色。

場中的鷹飛冷哼道:“好刀法!”仰頭傲然望向封寒等人,笑道:“你們若怕他被殺,盡管下來助他,我鷹飛一並接著好了。”封寒冷哼一聲,沒有作聲。這時任誰都知道鷹飛占在上風。

鷹飛淩厲的眼神轉到戚長征臉上,嘿然喝道:“若你棄刀認輸,我可暫饒你狗命,不過坦白告訴你們,這條花街已被我們重重封鎖,任你們脅生雙翼都飛不出去。”再一陣狂笑後,得意地道:“我們撤去了對長沙府的包圍,並非怕了官府,而是和他們合演一場好戲,讓敢反對我們的人投進來,好一網打盡。”

戚長征站直虎軀,雙目生威,露齒一笑,臉上的血漬絲毫不影響那陽光般的溫暖和魅力,道:“你得意太早了,未到最後,誰可知勝負?”

鷹飛哈哈一笑,一揮手中鉤,遙指他道:“我拚著挨你一刀,擊中你兩處要穴,現在你功力最多隻剩下一丁點,還有何資格和我談誰勝誰負?”

戚長征冷哼一聲道:“你的弱點是太愛惜自己,所以雖有數次殺我的機會,卻怕會在我反撲下受到重創,現在還說這麽一番話,隻不過不敢和我分出生死,你若還是個男子漢,就承認給我說中了吧!”

鷹飛眼中掠過濃烈的仇恨和殺機,暴喝道:“好!我就拚著受傷,也要在愛你的人麵前將你擊殺,然後我會把你的女人逐一征服。”

穀倩蓮在樓上怒叱道:“無恥!”

鷹飛仰首向她望去,露出個迷人的笑容道:“小妮子試過在下的滋味後,包你覺得你的風郎味同嚼蠟。”

穀倩蓮氣得跺足道:“行烈!給我幹掉他,否則倩蓮以後不睬你了。”

眾人心中暗讚,知道穀倩蓮奇謀百出,借此使風行烈有借口介入兩人的決戰裏。風行烈哪會不明白,大喝一聲,人槍合一,往下撲去。槍未至,鷹飛衣衫已被氣勁吹得狂飄亂拂。鷹飛一聲長嘯,躍空而起。“當!”雙鉤架上丈二紅槍,風行烈有若觸電,往後翻退。鷹飛則借勢橫空躍起,落在對麵的欄杆處,足尖一點,箭般射上屋頂,“轟”一聲衝破屋頂,逸了出去。

風行烈落到地上,手臂酸麻,暗駭此人功力之高,與年憐丹所差無幾,這才真正明白為何戚長征要吃大虧。寒碧翠一聲驚呼,往戚長征處躍下去。戚長征雙刀當啷落地,口噴鮮血,仰後便倒。他剛才隻是硬提一口真氣強撐著,鷹飛一走,意散神弛,再支持不了。

寒碧翠把戚長征摟入懷裏,熱淚狂湧,淒叫道:“不要嚇我啊!”

封寒等全躍了下來。穀姿仙拿起戚長征雙手,以獨門心法度進真氣,臉上現出奇怪的神色道:“他是故意昏了過去,以爭取療傷的時間和更佳的效果。”

幹虹青剛要說話,街上傳來一片喊殺之聲。尚亭知道布在花街的手下和丹青派的人,正與對方動上了手,跳了起來道:“你們在此爭取時間為戚兄療傷,我出去盡量阻延他們。”

小半道人喝道:“我和你一齊去!”

封寒冷喝道:“沒有時間了,你找個人背起長征,虹青負責紅袖,我們一起衝殺出去,看看能否趁黑逃往城外去,那活命的機會將可大增。”

眾人心中凜然,封寒若也要說出這等話來,可知形勢的險惡,實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

風行烈一振手上紅槍,大喝道:“就算我們戰死當場,我誓要他們付出慘痛代價。”

街上的戰鬥更激烈了。剛湧出去的湘水幫和丹清派高手像潮水般退了回來,無不負著血傷。封寒取過戚長征身旁的刀,又珍而重之把天兵寶刀插回他背後的鞘裏,狂喝一聲,帶頭往正門衝去。

當日熱鬧升平、擠滿尋芳客的花街,一變而為血雨腥風的屠場。湘水幫近千幫眾,在尚亭手下兩名大將,左先鋒“披風棍”周成和右先鋒“奪命鋪”何慶章兩人率領下,分守在長街的東西兩端,當尊信門的“人狼”卜敵及其兩大殺手“大力神”褚期、“沙蠍”崔毒,率著五百紅巾盜由東端殺入花街,幹羅的三百山城舊部,在叛將毛白意的指揮下從西麵衝進來時,湘水幫連忙分頭撲出阻截。丹清派人數雖少,隻有六十多人,但平均武功比湘水幫的幫眾高明得多,除分了三十多人守在醉夢樓外,其餘均埋伏在兩旁的屋頂處,見狀正欲以強弓勁箭,向敵人狠狠打擊,以魏立蝶為首的“萬惡山莊”百多名好手,及追隨莫意閑的一群人數多達二十餘眾,剛歸順方夜羽的江湖巨盜中強手,亦於此時由兩邊簷頂殺至,丹清派的人唯有奮起應戰。這次甄夫人指揮進入長沙府的各路人馬,人數隻在千五人間,但都是千挑百選的好手,再加上莫意閑、魏立蝶、卜敵、毛白意這類級數的高手,甫一接觸,強弱立見。慘叫連天裏,湘水幫的幫眾雖奮死力抗,仍被敵人衝得屍橫遍地,潰不成軍,想退守醉夢樓也辦不到。守在屋頂的丹清派好手若非當場被擊斃,就是被逼得逃下花街去。

就在花街盡是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之際,花剌子模兩大年輕高手,“獷男俏姝”廣應城和雅寒清,一提鐮刀、一持長劍,率著二十多名族中一流好手,和兩隊六十名方夜羽的魔宮戰士,跨簷而至,趁丹清派的人被殺得自顧不暇時,由醉夢樓對麵的屋頂撲下街心,硬生生把在花街苦戰的湘水幫與丹清派聯軍,切成首尾不能相顧的兩截。一時間湘水幫和丹清派陷進全無還擊之力的挨打局麵裏。無論在戰術的運用、時間的拿捏上,甄夫人均顯出深悉軍法的大將之風,難怪方夜羽會委以重任。在敵人的強攻下,守在醉夢樓外的人被迅速清除,廣應城和雅寒清兩人立時展開攻門之戰,把丹清派拿廷方等近三十名好手逼得退入樓內。

封寒就在這時由樓內殺出。後麵跟著的是風行烈、穀姿仙、穀倩蓮和小玲瓏,接著是托著戚長征的丹清派元老、寒碧翠的師叔工房生和挾著紅袖的幹虹青,護在兩翼的是尚亭和小半道人,寒碧翠則負責殿後。十個人組成核心的隊伍,在剩下的三十多名丹清派好手擁護下,殺進長街去。最先與敵人接觸的是封寒。甫進長街,兩把大刀迎麵砍來。封寒恢複了冷酷的平靜,長刀一閃,左麵一人濺血拋飛,另一手竟一把抓著另一柄大刀,運勁折斷,一腳把敵人踢得噴血而亡,刀芒再閃,血肉橫飛中,把剛擁入外院的十多名方夜羽手下,硬逼得非死即傷,跌退到街外。

驀地勁氣侵體,生得粗獷威武的廣應城和巧俏美麗的雅寒清,分由兩側殺至。封寒眼力何等高明,一看兩人攻來的角度和時間,立知這對男女精擅合擊之術,哪肯讓對方取得主動之勢,就在對方形成合擊前,左手刀使出精妙絕倫的手法,凝聚全身功力,分劈在鐮刀和長劍上。兩人絕不想和封寒硬拚,隻是封寒那一刀有若天馬行空,明知是要逼自己比鬥內勁,亦躲無可躲,無奈下運起兵器擋格,以免血濺當場。“當當!”兩聲激響,獷男俏姝觸電般狂震,攻勢立呈土崩瓦解,退入了己方的人海裏。表麵看來封寒占盡上風,他卻是心中叫苦,因依他本意是兩刀斃敵,以挫對方氣焰,哪知隻能逼退兩人,可知對方如何強橫。兩人一退,其他人更是不堪一擊,眨眼間在封寒帶領下,四十多人殺至街心,再往右端衝。

哨聲在遠處高樓上響起,敵方在屋簷上的好手聞訊後,紛紛撲下去,加入圍殲封寒一夥的劇戰中。風行烈這時推進至封寒左翼稍後處,手中丈二紅槍決**翻飛,當者披靡。他的紅槍遠近皆宜,最善肉搏血戰,每槍擊出,都生出一股慘烈無比的氣勢,兼之體內三氣匯聚,內力源源不絕,無有衰竭,比之封寒的威勢,亦是不遑多讓。另一邊則是穀姿仙、穀倩蓮和小玲瓏三女,她們的武功心法同出一源,在穀姿仙的帶領照顧下,配合得天衣無縫,守得封寒右翼滴水難進,使封寒沒有兩側之憂,把左手刀法發揮盡致,硬在如狼似虎的敵人間殺出一條血路。

其他丹清派好手,在尚亭的大刀和小半道人的“太極七截棍”主攻下,層層護在托著戚長征的工房生和挾扶著紅袖的幹虹青兩側和後方,跟著隊伍,陣形完整地向花街的東端挺進。寒碧翠落在最後,手中寶劍亦殺得趕上來的敵人叫苦連天。一時間,他們勢若破竹般往花街另一端衝殺突破,似是無人可把他們的去勢緩下來。封寒等當然知道這隻是個假象,敵方真正的高手,除了剛才那對異族男女外,已知的如莫意閑、魏立蝶、卜敵、毛白意等一個未見現身,還有未知的更是高深莫測,現在隻以手下圍攻他們,擺明在消耗他們的體力,怎不叫他們擔憂。此時除了他們這一群的惡戰正是方興未艾外,花街他處的戰事已轉趨零星疏落,在敵人強大的力量下,湘水幫和丹清派聯軍,隻在做著全軍覆滅前無奈的掙紮。

優雅的甄夫人站在屋簷高處,冷靜地注視著下方的發展。和她並肩而立的是包紮好了傷口的鷹飛,他臉色有點蒼白,但眼中卻閃著興奮的光芒。兩旁較遠處同在觀戰的是銀發垂肩的“紫瞳魔君”花紮敖、“銅尊”山查嶽、年憐丹的師弟“寒杖”竹叟、由蚩敵、強望生、柳搖枝和剛離開戰場、滿手血腥的莫意閑,以及魏立蝶兩個一派宗主。

鷹飛向甄夫人道:“記得你曾答應我要生擒那幾個妞兒的,最要緊不可損毀她們的臉蛋。”

甄夫人嘴角溢出笑意,往旁移去,直至香肩碰上鷹飛的肩膀,才道:“你這麽色膽包天的人,為何總不來勾引我?”

鷹飛如觸蛇蠍般移開少許,皺眉道:“夫人不要引誘我好嗎?我並不是吃素的和尚。”

甄夫人伸手一掠秀發,幽幽道:“素善長得不美嗎?為何打動不了你的心。”

鷹飛看得呆了一呆,歎道:“就是因夫人你太動人,我怕把持不住,若說天下間可有我不敢沾手的美女,那就是你;不但因你的心計武功難以估測,更重要的是方夜羽是我真正敬服的好友。”

甄夫人放浪地嬌笑起來,點頭道:“看你苦忍的慘樣兒,比和你合體**更有趣多了。”

鷹飛恨得牙癢癢的,暗忖這美人真是自己命中克星,明是對自己沒有愛意,但絕不放過逗弄自己的機會。

甄夫人不再理鷹飛,撮唇發出一下尖吭的哨聲。原本在外圍虎視眈眈的卜敵、毛白意、褚期、崔毒、萬惡沙堡的惡和尚、惡婆子、廣應城、雅寒清及二十多名功力較高,剛剛投靠方夜羽的黑道高手,立時抄後攻去,把攻擊力集中在寒碧翠、尚亭、小半道人和一眾丹清派好手身上。形勢立變,丹清派的好手紛紛倒地,或死或傷。寒碧翠且戰且退,一把劍硬是擋著了廣應城和雅寒清兩人淩厲的攻勢。小半道人顯露出他的真實本領,手中七截棍如龍出海,威勢驚人,一掃一揮,一吞一吐,無不含蘊著狂猛氣勁,兼且後力悠長,沒有半絲破綻,一個人頂著惡和尚和惡婆子兩股有若瘋狂的攻勢,不過當毛白意加入時,他已應付得左支右絀。但他能支持這麽久,已可使他在十八種子高手中脫穎而出,成為不舍和謝峰之下最傑出的高手。

另一邊的尚亭則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尚亭乃一幫之主,武功自是高明,可惜甄夫人卻選他那一方作突破的一環,安排了卜敵、褚期、崔毒和那些黑道高手,集中力量對他那方施以無情痛擊。尚亭身旁的丹清派高手逐一倒下,他自己身上亦多處負傷,逼得幹虹青和工房生不得不騰出一手仗劍來為他抗敵。尚亭勉強擋了卜敵擊來的銅環,一陣氣浮心跳,崔毒的長矛已破空側刺腰脅,眼看避之不及,暗叫吾命休矣。“當!”一把刀劈在長矛尖上,震得“沙蠍”崔毒踉蹌跌退,接著封寒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尚幫主過去助小半道長。”寒光暴起,卜敵等紛紛倒跌開去。

當尚亭移往小半道人那方時,才發覺剛才和自己並肩守在那邊的己方高手早已一個不剩,心中湧起悲痛,不顧一切地向剛在小半道人右肩添了一道刀痕的毛白意殺去。這時風行烈的丈二紅槍代替了封寒的刀,一馬當先,衝入敵陣裏。他愈戰愈勇,每一槍攻出,必有人應聲倒地,沒有人能切入他丈二紅槍威力籠罩下十步之內。不過他們已好景不再,敵方高手的出動,使他們陷於苦戰之局,雖仍能不住挺進,但和剛才的勢如破竹,自是形勢大異。穀倩蓮和小玲瓏都受了不輕的傷,由穀姿仙負起匡助夫君兩翼的重責。

在上方觀戰的甄夫人微笑道:“封寒和風行烈武功強橫,沒有人會感驚奇,想不到穀姿仙和寒碧翠也如此厲害,鷹飛你生擒他們的願望,怕要落空。”

鷹飛正凝視著下麵慘烈的激鬥,聞言冷哼道:“若有你的人出手,哪怕她們不手到擒來,若我不幹過戚長征的女人,怎能平心中之氣,夫人勿要捉弄我。”最後一句隱帶懇求之意,戚長征那一刀使他暫時難以逞強,唯有向甄夫人屈服。

“紫瞳魔君”花紮敖聽到他們的對話,道:“那胖道人氣脈悠長,在這樣惡劣的形勢下,仍不露敗象,也不可小覷。”

“銅尊”山查嶽不耐煩地伸出舌頭舐著唇皮道:“素善!我的手癢了。”

甄夫人心中微笑,她故意讓這批高手在此旁觀,一方麵是讓他們看清楚敵人的虛實,更重要是以眼前血腥的情景激起他們的凶性,聞得山查嶽如此說,知道時候到了,下令道:“花老師和山老師你們務要擊殺尚亭,那小半道人則放他一馬,至多可殘他肢體,以免八派被逼和我們宣戰,由老師和強老師負責對付封寒;柳老師則咬著對方尾巴殺去,最理想是把寒碧翠扯著不放,使她落在後方,不能和其他人會合。”接著向莫意閑媚笑道:“莫宗主設法把風行烈逼開,叫他不能兼顧他的女人。”

莫意閑給她的媚笑勾得魂魄差點飛出來,偏又知此女絕惹不得,笑道:“若鷹兄不反對,穀姿仙就讓給我吧!”

鷹飛見他在這時刻來討人,雖心中暗恨,亦隻有無奈道:“就分你一個吧!”

魏立蝶道:“夫人不用說了,由我牽製穀姿仙,竹叟兄下手對付隻剩下半條性命的戚長征和負責擒人。”

甄夫人一陣嬌笑,然後玉臉一寒道:“正是如此,去吧!”眾凶悄無聲息,往戰場掩去。

鷹飛聽得心悅誠服,甄素善調配人手,似是隨口說出,其實卻是經過深思熟慮和精確計算的,以最厲害的花紮敖和山查嶽兩個強橫老魔頭,對付尚亭和小半道人,正是上駟對下駟,自應輕易得手,把對方切斷成首尾難顧的兩截,使竹叟可立即下手殺人或擒人。至於用莫意閑來對付風行烈,也是恰到好處,隻有莫意閑可擋得住他的丈二紅槍,再由搶入陣中的花紮敖和山查嶽從後圍攻,把他殺死。想到這裏,鷹飛差點要把甄夫人摟入懷裏,痛吻三口。

封寒逼退了卜敵和他手下兩大殺手褚期及崔毒,刀勢展開,連斬敵方七名強手,有若切菜**般毫不留情,忽然退至最後方,代替了寒碧翠,接著了廣應城和雅寒清,同時傳音入寒碧翠耳內,吩咐她應變之法。他退隱前一生征戰,經驗何等豐富,當然猜到敵人接踵而來的手段。寒碧翠退入陣中,從工房生手中接過戚長征,扛在肩上,把封寒的策略分別傳進各人耳內。工房生乃丹清派寒碧翠下的第一高手,剛才因要照顧戚長征,展不開手腳,眼看派中人逐一慘死,心頭憋滿悲憤,這刻恢複自由,兼又是生力軍,一聲狂嘯,手中長劍立時把封寒去後的空隙填補,狀若瘋虎,全不顧自身安危,但求多殺一個敵人減敵人一分力量,卜敵等一時竟莫奈他何。

風行烈知形勢險惡,丈二紅槍倏地擴展,千百道槍芒,翻騰滾卷,把兩翼全籠罩在他的槍勢裏。這時眾人尚相差百步,將逸出花街,進入蛛網般密布的橫街窄巷,那時逃起來容易多了。百步的距離,正是成敗的關鍵。要知甄夫人這方麵無論如何霸道,也不敢不把官府放在眼中,假若他們逐街逐巷追殺目標,鬧得滿城風雨,官府將被迫插手幹涉。而不得與官兵動手的自我約束,使他們不得再追擊封寒等,那麽這次行動將是功敗垂成。

封寒“當當”兩聲,砍在敵人兵器之上。廣應成和雅寒清慘哼一聲,跌退到兩側。封寒倏往後退,反手按在戚長征背上,真氣源源輸進戚長征體內,他這是第二次為戚長征療傷,已深悉對方底細,故能事半功倍。而寒碧翠自把愛郎扛在肩上,一直為他打通閉塞了的經脈,這也是封寒剛才其中一個吩咐,使封寒的治療更易奏效。勁風驟起,四周驀然壓力大增,原來眾凶紛紛由兩邊屋頂撲下,向他們展開最強猛的殲殺行動。眾凶無不是身經百戰的人,不須商量,首先攻擊的就是對方最強的兩個人——封寒和風行烈,務使各戰友攻擊其他人時,叫他們難以分手援救。唯一的問題是對方的長形陣式,已因寒碧翠退至風行烈、穀倩蓮、玲瓏、幹虹青和紅袖等處,而封寒則緊貼她們之後,改方陣為圓陣,自不似剛才般易於被分中切斷。前是風行烈,後則封寒,左有穀姿仙、工房生,右是尚亭和小半道人,護著中間四女和戚長征,緩慢但穩定地逐步推進。這陣式的好處是無後顧之憂,但卻不能像剛才般照應得靈活迅速。在這生死存亡的緊張時刻,紅袖改由穀倩蓮和玲瓏護持,幹虹青提著一長一短兩把利刃,準備隨時向兩翼施援。

最先撲至的是蒙古兩大高手由蚩敵和強望生。由蚩敵淩空由右側飛至,連環扣索抖得筆直,猛刺封寒額側。強望生手提獨腳銅人,出現在封寒身前十步許處,大喝一聲“兒郎們退開!”獨腳銅人當胸向封寒搗去,聲勢驚人。封寒冷眼看對方來勢,與潮水般退後的敵人,嘴角逸出笑意,等到兩件兵器離開自己不足五尺之遙處,勁氣使人呼吸頓止的時刻,收回按在戚長征背心的手掌,掌沿猛劈在由蚩敵的連環扣索處,左手刀則分中砍出,切中強望生重逾三百斤的銅人頭蓋。兩聲轟鳴,蓋過了所有兵器交擊之音。封寒往後晃了一晃,鼻孔噴出血絲。由蚩敵和強望生則是悶哼一聲,分別橫飛後退,想把封寒纏死的願望竟不能兌現。由此可看出封寒的高明,早看出敵人的圖謀,當然若非他有驚人的武功和悠長不竭的內力,亦難以形成這般戰果,挫去了兩個生力軍驍勇難擋的先聲。

前麵的風行烈剛以紅槍把一個敵人戳得骨折肉碎,拋跌開去,還把後麵的三名同伴撞得噴血翻飛,亂成一團,人影一閃,白胖胖的莫意閑攔在前路。風行烈一見對方體形氣度,立知是黑榜高手“逍遙門主”莫意閑,但卻絲毫無懼,丈二紅槍照麵門飆射而去。莫意閑手一搖,鐵扇張滿,剛好迎上槍鋒。“砰!”氣勁交接。風行烈固是衝勢被阻,回退三步,莫意閑亦好不了多少,全身一震,往後飛退七步,才能再雙足點地飛回來,使出平生絕技“一扇十三搖”,狂風卷掃般幻起漫天扇影,往風行烈揮打刺射。他的大扇忽開忽合,發出的勁氣固是無孔不入,其收放無定的千變萬化,叫人摸不著虛實的招數,才是厲害,一時與風行烈戰個難解難分。

這時兩側的攻勢已覷準時機,同時發動。封寒身為天下有數高手,縱在這等混亂的時刻,對眼前的形勢仍能完全掌握,一見莫意閑攔在前方,立知除非能把他殺掉,否則絕無可能再作寸進。而由兩側攻來的人裏,最令他擔心的是向小半道人與尚亭攻去的花紮敖和山查嶽兩大魔君,他並不知對方是何人,隻看對方推進的氣勢和方式,知道兩人像莫意閑般難惹,自己能否擋住他們還是未知之數,更何況是渾身浴血、苦苦擋持的尚亭和小半道人。毛白意、卜敵等人往後退開,以免己方的人插不上手。封寒雖是焦慮無比,卻是分身乏術,因為由蚩敵和強望生這對合作慣了的凶人,正重組陣式,緊跟而來。原本負責由尾後攻來的柳搖枝、魏立蝶和竹叟三人,則由左方掩至,向工房生和穀姿仙展開強攻,殺氣更熾。風行烈知道不妥,就在兩側強敵壓陣而來前,猛提一口真氣,向莫意閑施展出最淩厲的“威淩天下”,一時槍聲嗤嗤,漫天槍勁,往莫意閑湧去,全是一派有去無回、同歸於盡的招數。他要賭的是莫意閑比他更愛惜生命,因曾受挫於浪翻雲以致減弱了氣勢和自信。兵刃交擊聲爆竹般響起,雙方終於短兵相接。

花紮敖和山查嶽兩人鬼魅般來到小半道人和尚亭近處,前者閃電出手,五指箕張,竟從小半道人變幻莫測的七截棍影裏辨出端倪,一把抓著棍端,另一手五指曲起,一個拋錘,照小半道人右肩擊去。小半道人雖被對方驚人武功嚇得心生寒意,可是四十多年精修和嚴格訓練,豈是那麽容易被對方一招破去,悶哼一聲,後移半步,七截棍另一端彈了起來,打在對方拋錘上,同時太極真氣輸入棍內,抵擋敵人入侵的內勁。麵對著名震大漠的“銅尊”山查嶽的尚亭,已陷進最險惡的絕境裏,事實上剛才毛白意等人的猛攻,不但使他負傷累累,尤可慮者他的內氣早到了燈盡油枯的困境,山查嶽銅錘搗來,又不可以閃躲退後,明知不妙,也唯有拚盡餘力,一刀直劈而去。

另一邊的形勢亦非常不妙。竹叟閃到穀姿仙前,寒鐵杖迎頭痛擊,招式看似平平無奇,可是速度竟能在一擊之中生出變化,使人感到他可隨時變招,改變輕重,那種無從測度的感覺才叫對手難受。他身為“花仙”年憐丹的師弟,又與“紫瞳魔君”花紮敖齊名,一出手便封死了穀姿仙所有進退之路,使對方完全處於挨打的劣勢,若非奉命活捉穀姿仙,他的手段會更辣更狠,更令她抵擋不住。工房生則是未動手已知陷於死地,攻來的柳搖枝和魏立蝶任何一人,武功都在他之上,眼前兩人聯手強攻,叫他如何抵擋。慘叫悶哼,不絕於耳。短促淒厲的慘叫來自尚亭和工房生,兩人幾乎是同時斃命。

穀姿仙和小半道人兩人踉蹌跌退。小半道人與對方狂猛無儔的內勁硬拚一記後,口噴鮮血,七截棍寸寸碎斷,若非幹虹青雙劍護助,穀倩蓮又從後把他接著,早仰跌地上,但已無再戰之力。封寒在逼退強望生和由蚩敵的第二輪攻勢後,一聲長嘯,閃到幹虹青之旁,接著了花紮敖和山查嶽兩個魔頭的乘勝追擊。風行烈以命搏命,逼走莫意閑,回槍擋著竹叟的寒鐵杖。可是危殆之勢絲毫未解,魏立蝶和柳搖枝繞過風行烈,往變成守在後方、扛著戚長征的寒碧翠撲去,隻要殺了戚長征,縱使各人逃去,他們亦算大勝,何況較外圍處卜敵、毛白意等次一級的高手,仍在虎視眈眈。最外邊則是把丹清派和湘水幫眾完全殲滅之後圍了過來,總人數降至八百間的山城、尊信門、萬惡山莊和方夜羽的直屬部隊,以這樣的實力,封寒、風行烈等休想突圍逃去。

卓立屋簷的鷹飛微笑道:“夫人出手真是不同凡響。”

甄夫人淡淡道:“若非你先重創戚長征,以此人的天生豪勇,我們最終雖必勝,亦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鷹飛漠然道:“夫人莫要誇獎我,憑你的武功心智,對付他還不是易如反掌。”甄夫人微微一笑,俏目凝注往戰場去。

魏立蝶眼看要一杖把戚長征打死,忙收回七分力道,怕自己的內勁透戚長征而入,會使寒碧翠受到重創,那時給鷹飛認為他是蓄意而為,就大是不妥。忽地寒芒一閃,本來昏迷了的戚長征竟握刀在手,格著自己的鐵杖,一呆間,胸口如受雷擊,在發覺對方借按著寒碧翠香肩之力,橫腿踢到自己胸膛時,整個人離地後飛,耳鼓裏盡是身內骨骼碎裂的聲音,護體真氣全派不上用場,到被後麵正衝上來的由蚩敵托著時,噴出一口鮮血,當場斃命。這一方霸主不知走了什麽運道,先是在與厲若海一戰裏鬧了個灰頭土臉,現在又被經穀姿仙、寒碧翠、封寒先後施救,加上體內先天真氣的自療神效,剛剛回醒的戚長征,覷準他收力時露出的一絲空隙,取了性命。

戚長征一聲長笑,躍到地上,一刀斜砍因魏立蝶之死嚇得魂飛魄散的柳搖枝。寒碧翠手中長劍亦寒芒大盛,務求柳搖枝不能脫身。柳搖枝終是高手,在這生死存亡的時刻,猛一咬牙,一掌拍在寒碧翠的劍身處,疾往後退,同時簫管和戚長征的天兵寶刀絞擊在一起。戚長征哈哈一笑,飛起一腳,往他小腹踢去,欺他再難騰出手來應付。柳搖枝一咬牙,扭轉身體,以厚臀運功硬受他一腳,倒飛開去,臉上半點血色也沒有,顯是這一腳使他受傷不輕。

屋簷上的鷹飛臉色立即變得蒼白無比,顫聲道:“這是不可能的。”

甄夫人神色凝重起來,道:“我們仍是低估了他。”話還未完,拔出腰間佩劍,淩空往戰場掠去。

封寒運刀逼開了花山二魔,高呼道:“長征你們快走,遲則不及,其他人由我來應付,不得違命,免我封寒白白犧牲。”

幹虹青尖叫道:“你們快走,我留下助封……噢!”

封寒反手以刀柄撞在她脅下,閉了她穴道,把她送往穀姿仙處,狂喝道:“帶她走。”

惡和尚和惡婆子見頭子慘死,不顧一切往戚長征撲去。封寒一聲長嘯,人刀合一,越過戚長征,與兩人撞在一起。惡和尚和惡婆子同時仰身拋跌,身首異處,封寒疾退回來,撞入花山二魔間,兵器交擊中,三人踉蹌分開,全受了傷。在場敵我雙方無不凜然,至此沒人不知封寒存心豁了出去,以命搏命。以封寒的刀法功力,這種不顧命的打法,誰不心寒。卜敵等見機而作,隻在旁虛張聲勢,不敢真的上前挑戰。

在這樣關鍵的時刻,誰是真正的一流高手,立即無所遁形。能成為高手的其中一個條件,首先要把生死置於度外。由蚩敵和強望生狂喝一聲,往戚寒兩人撲去。豈知人影一閃,封寒橫刀前方,攔著他們,同時向後麵的戚長征怒道:“還不快滾。”戚長征一聲悲嘯,說不盡的憤慨無奈,倏往後退,迎著由前方衝來的莫意閑,悍不顧死地往他衝殺過去。莫意閑心中一驚,暗忖這小子要找人拚命,自己犯不著陪他,虛應一招,橫避開去。

空中一聲嬌叱:“哪裏走!”

甄夫人淩空飛來,眼看便要越過封寒側旁上空,往穀姿仙撲去。封寒一聲狂喝,以肩頭硬挨了由蚩敵連環扣一下,衝天而起,截擊甄素善。

風行烈看得睚眥欲裂,一槍正中竹叟的寒鐵杖,將他硬生生逼開,把丈二紅槍的威勢發揮盡致,護著後方和兩側,大叫道:“我們走。”穀姿仙托著幹虹青,玲瓏和穀倩蓮分扶著小半道人和紅袖,在寒碧翠的掩護下,往東端殺去,迅速遠離封寒。

“當!”刀劍交擊,甄夫人一震下飛退後方。封寒傷上加傷,一口鮮血終捺不下狂噴出來,淩空一個倒翻,落地時剛好又截著花山二魔和由強兩個凶人。這時眾人都知道若不殺封寒,休想脫身追上戚風等人,收攝心神,全力向他圍攻。封寒刀勢倏盛,把四人全卷進翻滾著激浪的刀勢裏,每一刀都是同歸於盡的拚命招數,逼得四人隻能改采守勢,消耗他的戰力。戚長征等衝殺了三十步許外,終被重新湧上來以百計的敵人截停下來,尤其對手中有竹叟、雅寒清、廣應城、卜敵、毛白意、褚期、崔毒、莫意閑等高手,而他們隻剩下戚長征、風行烈和寒碧翠三人仍有作戰能力,但都是多處受創,強弱之勢,顯明可見。

這時甄夫人和鷹飛趕到封寒五人血戰處,兩人對望一眼,心意相通,閃入戰圈,向封寒狂攻而去。封寒兩眼神光射出,罩定甄夫人,一聲長嘯,一刀往甄夫人劈去,全不理攻向己身的其他兵器。甄夫人冷笑一聲,長劍挑出。豈知封寒搖擺了兩下,招呼到他身上的兵器全部落空,左手刀避過與甄夫人硬碰,橫刀向她掃去,看也不看正疾刺他胸膛的一劍。鷹飛大叫不妙,知封寒欲以自己一命,換甄夫人一命,大喝一聲,滾地而去,雙鉤往封寒的左手刀鉤去。甄夫人亦知不妙,但對方身法快若鬼魅,想變招時,封寒胸脅已強撞在自己劍上,肌肉忽地收緊,把深進達五寸的劍刃挾著,同時生出一股扯力,把自己拉著,不但脫身不得,手也甩不開來。勁氣罩臉而來,鋒寒已至,這一刀乃封寒臨死前的反擊,實是這黑榜高手畢生功力精華,自己武功雖不比他低,仍難以避開,一咬銀牙,凝功玉臂,硬擋上去,希望能以一臂換回自己的性命,同時飛起一腳,往對方下陰踢去。

“鏘!”在千鈞一發的時刻,鷹飛及時趕至,硬以魂斷雙鉤勾著了這必殺的一擊。鷹飛頹然滾倒地上,噴出鮮血,肩上舊傷爆裂。甄夫人一聲清叱,長劍貫背而出,下麵的腳同時踢中對方下陰。封寒七孔鮮血狂噴,屍身被踢得離地飛起,跌向二十步開外,可見甄夫人一腳的勁力是如何驚人。一代刀霸,終命喪敵手,沒法完成與幹虹青浪遊域外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