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八派第一2

秦夢瑤輕歎道:“魔師不要逼夢瑤了!”

龐斑偉岸的軀體微微一震,轉身俯首,愛憐地細審秦夢瑤清麗的俏臉,愕然道:“天!我還以為是靜庵在向我嬌嗔!”微一頓足,道:“罷了!今夜我便衝著你夢瑤情麵,放過他們。”語罷,衣衫霍霍,倏地升起。

謝峰怒哼一聲,他身旁男女立時亮出雙斧和麈拂。龐斑哈哈一笑,也不見如何作勢,已飛臨他們頭頂前的上空。這時連久未作聲的冷鐵心、雲清和沙千裏三人也禁不住要佩服龐斑的氣勢,因為若他避開表示有意攔截的謝峰等三名長白派高手,難免予人有“逃走”的感覺。

其實這包圍網最弱的一環,亦是這三個人,這並非說他們的武技最低微,而是雲清曾和韓柏交手師老無功,早挫了銳氣;冷鐵心則在範良極手下吃了暗虧,信心大幅減削;沙千裏之前在小花溪受龐斑壓力下黯然而退,鬥誌已失。所以假若龐斑揀他們這一方向離去,可說是輕而易舉,他們亦是心知肚明,故此特別對龐斑的舍弱取強深有所感。

反之首當其衝,騎虎難下的謝峰卻微有悔意,他之所以表示攔截之意,純是想乘機撿個便宜,因為不舍對龐斑的挑戰和受到的推許,已使不舍隱然淩駕於其他種子高手之上,故此希望趁龐斑要走時,擺出攔截的姿態,爭回些許麵子地位,這全基於他以己心度龐斑之腹,想到對方既想走,自不應挑他這一方,豈知事實卻大出他所料。龐斑已在他頭頂前上空三丈許處。他也是第一流的好手,立刻收攝心神,飛身而起,截擊龐斑。兩旁的同門“十字斧”鴻達才和“鐵柔拂”鄭卿嬌亦同時騰身而起,位置卻稍落後方,作第二道的關防。在配合上,可說是無懈可擊。

龐斑一聲長笑,迅速無比的身子去勢,忽地放緩下來,似要定在半空。謝峰心頭一寒,這應是絕無可能的事,完全違反了物理上的常規,也使他全失去了原本精確無比的預算。變招已來不及了,謝峰狂喝一聲,雲行雨飄身法展至極限,硬往下急墜,希望能觸地再起,迎擊龐斑。他身後的鴻達才和鄭卿嬌便沒有他的功夫,衝天而起,刹那間到了三丈高處的頂點,開始回落。謝峰腳尖觸地,正要彈高,龐斑哈哈一笑,慢下來的身形驀地加速,掠過鴻達才和鄭卿嬌,同時左右腳尖分點在兩人頭上,兩人暗叫吾命休矣,胸中一口氣立時變濁,直跌下去。“嗖”一聲,龐斑雄偉如山的身影,消失在柳林上的黑暗裏。“砰砰!”鴻達才、鄭卿嬌兩人滾跌地上,坐起來時麵無人色,想起剛才若龐斑腳尖稍用點力道,他們的頭骨怕沒有一塊是完整的了。

眾種子高手除不舍外,均臉色一變,心中都泛起無力與抗的窩囊感覺,這次圍攻龐斑,可說是一敗塗地,丟臉至極,若非龐斑腳下留情,死的就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個人。

眾人目光回到小艇上,秦夢瑤早不知所蹤。不舍平靜地道:“夢瑤姑娘剛才趁各位注意力集中在魔師身上時走了。”

謝峰呆在當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跺腳,轉身便去,鴻達才和鄭卿嬌兩人呆了一呆,亦彈起身追著去了。

不舍緩緩來到少林俗家高手“穿雲箭”程望旁邊,彎身探手抱起屍身,神情落寞,無喜無悲。

雲裳伸手過去捉著夫君微顫的手,心中暗歎,知道慣對春風秋月、琴棋書畫與自己魚水之樂的向清秋,正深為眼前冷酷的死亡而戰栗,歎了一口氣,向不舍道:“大師若無指示,愚夫婦便返回書香世家。”

不舍怎聽不出她語氣中有退出之意,這次應召而來的各派高手共十八人,一人已死,一人雖生猶死,若再少了書香世家兩名高手,將剩下十四人,假若這些人中再因韓府凶案而分裂,十八種子高手更七零八落,還如何能和以龐斑為首的力量對抗?

小半道人忽地哈哈一笑,眾人眼光不由落在他的胖臉上,隻見這看來一臉樂天的道人寬容道:“各位實在不用心灰意冷,否則便落在龐斑算中。我們雖有戰友不幸身死,但比起二十年前先輩的遭遇,可算是戰績輝煌,由此可見二十年後的今天,和龐斑的鬥爭,已大有轉機。”

眾人心中一動,立刻把握到這小半道人話中的玄機。要知二十年前,龐斑曾先後多次被白道高手聯手圍攻,除了少林的無想僧外,手下從沒活口留下,這已成了龐斑的招牌手段,這次十八種子高手圍攻龐斑,隻死一人,這在以前是絕難想象的事。

“我佛慈悲!”一聲佛號下,隱在柳林內的筏可大師緩步走出,麵容寶相莊嚴,合十道:“小半道兄說得好,貧僧失去爭雄之念後,心無掛礙,反而旁觀者清,看出龐魔起始時殺氣大盛,直至不舍大師現身時,驀地斂去殺機,可見不舍大師的成就,竟硬逼得龐魔改變了主意。”

不舍微微一笑道:“不舍怎敢居功,我看龐斑真正忌憚的乃秦夢瑤,才如此破例離去。”

冷鐵心冷冷道:“大師不用謙虛,這次若無秦夢瑤從中作梗,並非沒有留下龐魔的可能。哼!我古劍池要看看言靜庵如何交代此事?”雲清和沙千裏齊齊點頭,表示他們同意冷鐵心對秦夢瑤的立場。

雲裳輕輕一歎,蹙起黛眉,柔聲道:“冷兄對夢瑤小姐可能有點誤會。”

沙千裏也冷哼道:“怎會是誤會?依我看是言靜庵和龐斑間實有不可告人之關係,所以秦夢瑤處處站在龐斑的一方。”

雲裳心中暗歎,這些一向自尊自大的高手,將失敗歸咎到秦夢瑤身上,實是一件補贖自己失落感的心態,有理也說不清,轉向不舍道:“大師若再無他話,愚夫婦要告退了。”

向清秋一向對自己美慧過人的妻子言聽計從,對不舍施禮道:“經此一役,大師已名震天下,若能再解開韓府凶案死結,八派振興,非是無望,愚夫婦先返世家,隻要大師號召,必附驥尾,請了!”緩緩後退。筏可一聲佛號,亦趁機退走不見。

不舍抱著程望的屍身,默然不語。雲清緩緩來到他的身邊,關切地道:“大師剛來此地,還未有機會往韓府去,不如趁現在到韓府落腳稍息吧!”

不舍知道她想自己及早見到馬峻聲,好作出應付長白由謝峰所率領的問罪之師的對策,禁不住心中苦笑,目光掃過小半道人、冷鐵心和沙千裏,淡然道:“我們還要找一個人,向他討回一份文件。”

雲清不知如何粉臉一紅,咬牙道:“範良極這死鬼,什麽東西不好偷,偏要偷這麽重要的一份文件!”接著向不舍道:“這事交由我負責,我一定能把他揪出來。”說到最後,粉臉一紅再紅。

浪翻雲內勁源源不絕,通過雙腳,注入滑水破浪而行,由小艇裂開來的長板上,速度隨著每一個浪頭,不斷增加,這並非內力高的人便可做到,還須熟悉水性。浪翻雲可說是在洞庭湖泡大的,少年時時常和淩戰天以此為樂,隻有以這個辦法,方有希望在短時間內追上敵船。三桅大船逐漸在眼前擴大,船上燈火通明,浪翻雲心中一笑,敵人顯是擺開了公然迎戰的格局,如此有恃無恐,希望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浪翻雲,否則定是他先前想到的卑鄙手段。他腳下再用力,木板斜斜衝上一個浪頭,在浪鋒的尖脊“沙沙”飆行,速度提升至極限。浪翻雲一聲長嘯,大鳥般騰空而起,飛臨大船之上,“噗!”穩踏甲板之上。

一聲長笑響起道:“好一個浪翻雲,京城白望楓恭候多時了。”

隻見甲板近艙處一列排開了七張太師椅,坐了五男兩女,七人背後挺立了高矮不一的三十名武服大漢,都是神態剽悍的勇士。居中而坐的就是那自稱白望楓的華服中年漢子,頭頂高冠,身穿官服,氣態不凡,隻是眼睛生得長而細,給人奸猾多智的感覺。左旁是位老道士,麵容醜陋,不但沒有半點道骨仙風,還神情高傲,像天下人他都不屑一顧。

那自稱白望楓的人見浪翻雲目光落在老道身上,傲然笑道:“無心道人威震粵東,浪兄不會沒聽過吧?”

浪翻雲淡淡一笑,沒有答話,他實在懶得說話。原來無心道人並非真是什麽道士,隻是愛作道裝打扮,其行為更是和道士沒有半點相似。十一年前粵東發生的一宗七女連環被奸殺的大案,很多人懷疑是他做的,可是因沒有確鑿證據,兼且他武技強橫,沒有多少人惹得起他,終於不了了之,於此可見此人聲譽之壞。他不但為白道人士不齒,黑道中稍有頭臉的人也不願和他沾上關係,不知為何今天搖身一變,成了京城方麵的人。

白望楓等見浪翻雲連客氣的場麵話也不說上兩句,齊齊露出不悅之色,尤其那無心道人,更是兩眼凶光閃閃。

坐在白望楓右邊最遠那張椅子,一位皮膚黝黑、略呈肥胖的中年男子悶哼一聲道:“見麵不如聞名,我還道覆雨劍浪翻雲是什麽三頭六臂的大魔頭,想不到隻是個一陣酒味的醜漢,還裝出個不可一世的樣子。”

一陣嬌笑響起,坐在他身旁那**入骨,若非左眼下有粒惡黑大痣,也算得上是個美女的豔婦花枝亂顫般笑道:“三哥你真是膽大包天,惹得我們黑榜第一高手不高興,小心你的腦袋。”

黑漢大笑道:“若我黑三有什麽三長兩短,美痣娘你豈非要守寡?”

美痣娘一陣笑罵。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旁若無人,竟毫不將浪翻雲看在眼裏。浪翻雲毫不動氣,這些人均長居京城,自然習染了京師人那高人一等的心態,就似京官看不起地方官;京師的武林人,亦看不起地方上的武林人。若非如此,他們還怎敢大模大樣地坐在他麵前?沒有人敢在他麵前坐著應戰,即使龐斑也不例外。

白望楓心中大奇,暗忖你浪翻雲威名雖盛,可是無心道人、“斷腸刀”黑三、“美痣娘”程豔俏這三人,無一不是橫行一時的高手,這下亮出名堂,對方還是冷冷淡淡,全無反應,難道真是不把我們擺在心上,不禁心中大怒。

坐在無心道人左旁是位年約二十五六歲的男子,生得風流俊俏,可惜態度輕佻,好好一雙腳,卻有一隻屈起搭上扶手處,另一隻搖搖晃晃,放在膝上的手把玩著一把鋒光閃閃的護腕短刃,口內不知咀嚼著什麽東西,斜著眼兜著浪翻雲來看,似笑非笑道:“好!好!好!”連說三聲“好”,卻沒有人知道他的“好”指的是什麽。

坐在他左旁,七人中另一位女性,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眉眼輪廓本來也屬不錯,但卻錯長在一張馬臉上,兼且黑衣黑褲,襯托起發髻上插的大紅花,使人感覺很不調和、很不舒服。這時她咧嘴一笑,故作嗲聲道:“小侯爺你連連說好,究竟人家好在什麽地方?”

那小侯爺眉頭大皺,顯然對身旁的馬臉女人語帶雙關的獻媚並不受落,眼光仍留在浪翻雲身上道:“我第一聲‘好’,指的是對方比我估計的還要早了半炷香時間趕上我們;第二聲‘好’,誇的是他在群敵環伺下,仍能如此從容無懼,確是大家風範;第三聲‘好’,卻是對我自己說的,若我能幹掉浪翻雲,什麽黑榜十大高手,將全部變成垃圾。”

眾人一聽原來這三聲“好”的最後一“好”,竟是如此,不禁齊聲大笑起來。隻有坐在白望楓右旁一直默然不語,但眼睛卻沒有片刻離開過浪翻雲的枯瘦漢子,皮肉不動,沒有半點笑意。

浪翻雲仰首望天。快天亮了,本來他有著上船立即動手的打算,若楞嚴在,他將是第一個飲恨在他覆雨劍下的人,但楞嚴卻不在。他雖站在甲板上,麵對著這群來自京城狂妄自大的人,但他的注意力卻全放在艙裏。他聽到一個人的呼吸聲,那是一個不懂武功的人的呼吸聲,而且吸氣流量較少,不是小孩,便是女子,嬌巧的女子,也感覺到艙內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這人才是浪翻雲顧忌的人,因為隻有這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高手。難道是鬼王虛若無?隻有這級數的高手,才可躲在暗處也使他感到對方的壓力和威焰。但那小孩或女子又是誰?想到這裏答案早呼之欲出,亦隻有鬼王虛若無那種高手中的高手,可輕易潛入怒蛟幫,擄人殺人留信而去。

白望楓見浪翻雲一聲不作,以為對方給嚇破了膽,得意地望向其他人,發覺枯瘦漢子臉色陰沉至極,奇道:“高副教軍有何心事,為何臉色如此難看?”

那高副教軍臉色倏地變得蒼白,忽地張口,“嘩”一聲噴出一口鮮血,眾人駭然大震。明明還未交手,這武技在眾人裏可入三甲,身為大內禁軍次席教軍的“鎖喉槍”高翰風,便已吐血受傷。隻有浪翻雲知道對方由他飛臨甲板上時,便全力聚功想找出手機會,但直至此刻仍出不了手,給欲去不去的內勁逆回經脈,故不得不噴出鮮血,以減輕血脈內的壓力,否則將落得血脈破裂之果,那才真的糟糕。

浪翻雲微微一笑道:“白兄在京城內應是無人不識,隻不知身居何職?”言下之意,自是京城之外無人識荊。

白望楓雖自尊自大,但他既能成為這批京城高手的頭頭,終是一個人物,這時將高翰風未戰先傷的怪事撇在一旁,沉聲道:“本人白望楓,此次承天之命,特來洞庭將你擒拿,違者斬首當場。”

他這幾句話實是不假,隻不過說漏了前因。原來京城派係林立,最紅的當然是“陰風”楞嚴的錦衣衛,西寧“滅情手”葉素冬的禦林軍係和“鬼王”虛若無的開國元老係統;其他京官、皇室成員又各自另有派係。他們間的界限並非涇渭分明,例如葉素冬的師弟“遊子傘”簡正明,便是楞嚴手下四將之一,而每一個山頭,又都盡力去爭取皇帝的寵信和重用,以擴大己方的勢力和影響力。

楞嚴新近成立的“屠蛟小組”,專責對付怒蛟幫,便惹來其他派係的不滿,尤其對付怒蛟幫一向是“湖南幫”的專責,更視這為楞嚴插手他們轄下地區事務的第一步,故此大為憤懣,加上又被楞嚴蓄意挑引,竟在皇帝禦前誇下海口,表示若楞嚴能將浪翻雲引出來,他們定能擒人回京,以振天威,致有今夜之事。

白望楓官居湖南八府巡察使,乃武當俗家高手,他不是不知道浪翻雲的厲害,而是這次和他同來的六個人,除了“斷腸刀”黑三是本係之人外,其他五人均為與楞嚴有嫌隙的其他係統裏借過來的特級高手,可說是楞嚴、葉素冬和虛若無三係以外所有派係精選出來的聯軍,尤其是那小侯爺朱七公子,乃京城年輕一輩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心想以這等陣容,加上三十名死士,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人嗎?這才如此驕狂。

浪翻雲仰天長笑道:“既是如此,明刀明槍找上我浪翻雲便可,為何還要幹擄人威脅這種卑鄙行為,難道這是朱元璋教下的嗎?”

眾人見他如此大逆不道,直呼天子之諱,臉色齊變,兵刃紛紛離鞘。那黑三最是莽撞,一愕道:“你怎知我們擄了你的女人?”浪翻雲眼中精光暴閃,麵容轉冷。

小侯爺朱七公子哈哈一笑道:“那是引你出來的手段,我朱七對美女是愛憐還來不及,怎會傷害她?”

浪翻雲淡淡道:“這就最好!”

“鏘!”眾人眼前一花,覆雨劍已落到浪翻雲手裏,待他們想看清楚一點時,點點劍芒,閃爍在甲板的每一寸空間內。沒有人可以想象得到覆雨劍出鞘後的真實情況;竟是如此扣人心弦的美豔不可方物,前一刹那,還是平凡的現世,但這一刹那,整個天地已被提升至幻夢的境界。細碎若雨點的氣旋,隨著點點似若有生命般精靈靈的劍雨,鮮花般驀地盛放。

這七人外表雖是大模大樣地坐著,其實倒有一半是裝出來給身邊人看的,要知浪翻雲已穩為天下第一名劍,即使在京師內,亦是深入人心,故由浪翻雲出現的那刻開始,無人不是蓄勢待發,但仍想不到覆雨劍出動得如此全無先兆,劍勢擴展得這麽快速,也想不到浪翻雲招呼不打一個的動手。原本各人早擬下策略,以高翰風伺隙出手,黑三和無心道士搶其左右後側,美痣娘和那馬臉女人封其上空,白望楓和朱七公子作正麵攻擊,務求一舉斃敵,豈知浪翻雲劍一出手,不要說聯攻,每一個人連自顧也不暇,至此以多欺少的優勢盡喪。

首當其衝的是白望楓和無心道人。劍一出,強勁至使人呼吸立止,皮膚割痛的千百個小氣旋,迎頭撲至,使兩人感到唯一之法,便是向後倒退,可是劍來得實在太快了,連從椅上彈起的時間也沒有,唯有向後一仰,連人帶椅往後倒,再翻向後艙。

後麵三十名從京中侍衛挑出來的好手,被兩人這樣滾到身前,本來穩若鐵桶的陣形立亂。反應最快的是那朱七公子,浪翻雲劍勢方展,他手上的飛刀立即全力擲出,取的是浪翻雲的大腿,同時刀離背鞘,來到左手裏,彈起側劈浪翻雲的劍網,狠、辣、準、快,足可躋入江湖高手之列,難怪敢口出狂言。

“斷腸刀”黑三是第二個反應最快的人,朱七公子甫動,他即俯身撲前,希望由最右端搶入中位,以解白望楓和無心道人首當覆雨劍鋒之危。其他人亦紛紛躍起,美痣娘的劍,馬臉女的雙短叉,由上往下,強要攻入覆雨劍造成的光雨裏。隻有高翰風因剛受了傷最是不濟,俯前倒滾地上,翻往一旁,以免阻了戰友們攻勢的施展。這七人來時早有共識,知道難憑一己之力戰勝浪翻雲,唯一方法,就是同心合力,不能有半點保留,否則若給對方逐個擊破,將沒有人可生離怒蛟幫勢力籠罩的洞庭湖。

浪翻雲在這等時刻,仍從容不迫,微微一笑,覆雨劍勢一再擴展,沒有人可以形容那種超越了凡世的美麗。原本嗤嗤作響的氣旋,驀地轉靜,但細碎的氣勁卻有增無減,擴而不收。千萬光點,噴泉般由浪翻雲身前爆開,兩團特別濃密的劍雨,不分先後分別迎上朱七公子和黑三。同時一腳踢起,正中朱七擲來的飛刀刀身上,“叮叮當當!”一連串密集的刀刃交擊聲連珠響起。“砰!”光雨再爆,沒有一個人除了點點光雨,還可看到其他東西;沒有一個人除了那割體生寒的氣勁外,還能有其他感覺。

第一個撞入覆雨劍光點裏的是朱七公子,他的刀在京城一向以快著名,暗想縱使你浪翻雲比我更快,但人力總有極限,且又受到其他人的牽製,自己更是年輕力壯,若能一戰功成,那份光榮真是說都不用說,長刀全力劈出。

“叮!”無數光點裏,跳了一粒出來,看似毫不迅疾,但偏偏恰好趕上自己的刀鋒。一股不剛不柔,但卻無可抗禦的力道,由刀鋒直貫入手臂的經脈,再往全身經脈擴散,那種感覺便像一個在海裏無處著力的人,被一個滔天巨浪迎頭蓋過來。朱七公子魂飛魄散,全力守著心脈,往後飛退,同時腿上一涼,已掛了彩,恰好是自己飛刀所取對方的位置,不多一寸,不少分毫。

這時黑三的斷魂刀側攻至浪翻雲的右翼,豈知朱七擲向浪翻雲的小刀,經浪翻雲一踢下往他迎麵飛來,所取時間和角度的微妙,加上事先沒有半點征兆,嚇得他急忙收刀橫擋。“當!”一聲清響,精鐵打造的成名兵器,竟分中折斷,黑三張口噴出鮮血,斷線風箏般倒飛而退,撞斷船緣圍欄,掉進海裏。

覆雨劍芒於盛極之下再作暴漲,驚叫慘嚎聲中各京師高手踉蹌飛跌,不是兵刃離手,便是血肉飛濺,竟無一人得以身免。刹那間浪翻雲已飛臨滾倒地上,正欲躍起的無心道人和白望楓之上。

那些精選侍衛更是不濟,光點尖嘯不但蒙了他們耳目,狂勁的氣旋,更硬生生將他們逼得東倒西歪,倒地葫蘆般滾跌兩旁,不要說還手出招,連浪翻雲在幹什麽也不知道。

“砰!”關上的船門在劍雨裏爆成碎粉,就若在狂風暴雨中打開窗口,劍芒投進艙內。白望楓和無心道人這才躍起,還未站定,兩人臉色齊變。白望楓手摸頭上,頂在頭頂的高冠隻剩下了半截;無心道人則手撫小腹,臉上血色褪盡,“砰”一聲坐倒地上,竟給浪翻雲點中氣門,破了數十年苦修得來的真氣。

這時一聲悶雷般的巨響在艙內轟然響起,“砰!”在船尾的艙壁木屑彈飛,一條黑影持著長達一丈的奇形兵器破壁而出,飛往洞庭湖麵上的高空,長笑道:“覆雨劍果是名不虛傳,京師再見!”

這時船已駛至離岸七八丈許處,那人再一聲長嘯,在空中換一口氣後,略一下墜,飛往岸上,轉瞬不見。

浪翻雲摟著一個女子,來到船尾,將聲音遠遠送去道:“矛鏟雙飛展羽,勝負未分,便如此離去嗎?”

展羽人已不見,但仍回應道:“左詩已服下了鬼王丹,想要解藥便上京來取吧!”

浪翻雲怒哼一聲,挾著左詩,追上岸去。剩下一船驚魂未定的敗兵傷將。

帳外花解語嬌軟柔媚的聲音響起道:“莫門主火氣為何如此大?逍遙帳內也不見逍遙,終日怦怦憮憮地亂摔東西。”

莫意閑一聽來人是紅顏花解語,心下大為篤定,說到底他們也可算是自家人,哈哈大笑道:“花護法深夜到來,是否想陪我在逍遙**一起摔東西?”

反之韓柏心中大吃一驚,隻是莫意閑一人他便深感難以應付,何況多了個花解語,自己還要保護懷裏火辣辣的**,不過他也是智計百出的人,聽出兩人間缺乏默契,也是哈哈一笑道:“花娘子你來得正好,快助為夫半臂之力,一齊幹掉這死肥豬!”

帳內的莫意閑和帳外的花解語齊齊一愕。要知莫意閑最大的疑懼,就是不知韓柏是何方神聖?這並非單是莫意閑才有的疑惑,而是每一個遇到韓柏的人都有的疑惑。因為無論任何高手,均有一段成長的曆程,唯獨韓柏是借赤尊信移植魔種,名副其實地在一夜間變成直逼黑榜人物的高手,這種百年難遇、千載難有的奇逢,怎能不叫不知情者摸不著頭腦。而正因韓柏的來曆神秘,即使以莫意閑這類老江湖,疑懼心亦不期然豐富起來。難道龐斑因自己敗於浪翻雲手下,利用價值已失,所以派了這人和花解語來解決自己,否則自己這巢穴如此隱秘,誰會知道?而花解語又偏來得這麽巧?

花解語聽到韓柏娘子前、娘子後的叫著,不由又怒又喜,怒的自是對方自稱“為夫”,分明公然在調戲她;喜則更難以理解,偏卻是情不自禁,不禁脫口罵道:“你這死鬼!我發誓要勾了你的舌頭出來!”跟著俏臉一紅,想起韓柏先前對她的偷吻。莫意閑心中更驚,因聽出她話裏的含意雖狠,但語氣卻是嗔中帶喜,一副打情罵俏的格局。

大喜的是韓柏,每逢危急時,魔種發揮靈力,腦筋分外精明,哪還不乘機渾水摸魚,大叫道:“回到家後任娘子懲戒,現在快入帳來,否則為夫小命不保。”

花解語終究是老江湖,帳內黑沉沉的,怎可貿然便進,當然要和在同一陣線的莫意閑打個商量,柔聲道:“莫門主……”

莫意閑大喝道:“不要進來,否則我……”

韓柏心知要糟,豈容他二人繼續對答下去,以致“誤會冰釋”,大叫道:“唉喲!娘子,我快死了。”

外麵的花解語心中一驚一亂,暗忖若他死了,不是什麽也沒有了,不如先闖進去再說。嬌笑道:“莫門主!奴家進來了!”閃身便進。

莫意閑勃然大怒,心想你們兩人還不是一鼻孔出氣,一扇便往進來的花解語撥去。花解語知道帳內的是莫意閑和韓柏,哪敢掉以輕心,早蓄勢以待,見勁風撲麵而來,嬌叱一聲,彩帶飛出。韓柏暗叫天助我也,摟著莫意閑的**豔姬,衝天而飛,破帳而出,再“砰”一聲撞破倉頂,帶起一天木屑碎板,倉皇逃去。

天色微明。來自八派聯盟之一“書香世家”的兩位種子夫婦高手,向清秋和雲裳出城後,往西而行,踏上歸途。這時城門還未開,但當然難不倒高來高去的武林人物,不知如何,兩人均想急於離城,好盡速返回蘇州的書香世家。

向清秋望向妻子雲裳,欣賞著令他百看不厭的側臉輪廓,淡淡笑道:“裳妹!知道嗎?自從我被選為種子高手後,心情從未似這刻的輕鬆寫意,可是,程望剛剛以身殉難,我應該是悲痛和頹喪才是嗬?”

雲裳別過頭來,愛憐地看了夫婿一眼,柔聲道:“清秋哥你的本質實是愛文輕武,兼且你對生命有比常人更火熱的愛戀,所以心底一直抗拒八派加於你身上的責任,昨夜既已對上了龐斑,雖沒有動手,總算有了交代,故心情輕鬆,我一點不覺奇怪。”

向清秋拉起雲裳的手,送到唇邊深深一吻,歎道:“有一個這樣了解我的賢妻,清秋對上天已再無所求。”

雲裳輕輕一歎,卻沒有說話。向清秋大奇道:“為何離開柳林後,裳妹容顏毫不開展?”

雲裳望著在麵前延展的官道,兩旁樹木陰森,想來在太陽高掛時,這條路必然非常陰涼舒服,低聲道:“我有點擔心,擔心能否回得到蘇州。”

向清秋向來信服妻子的才智,聞言一震,皺眉一想道:“裳妹是否怕龐斑的人會對付我們?”

雲裳步速減緩下來,點頭道:“龐斑這次出山,由攻打尊信門開始,每一個行動,均顯出精心的策劃和部署,現在怎會忽然露出個大空隙,讓我們有機可乘。”

向清秋駭然止步,道:“難道龐斑的傷是假裝出來的?”他這話確是合情合理,龐斑隨手殺人,說去便去的表現,哪有絲毫像個受傷的人。

雲裳搖頭道:“若龐斑並沒受傷,我們沒有一個人能生離柳林,其中有些關鍵,是我想不透的。”

腳步聲在後方響起,兩人同時心中一凜。因為腳步聲響起時,來人已在身後十丈之內,而之前他們從未感到有人追近,隻是這點,他們便不得不心生警惕。兩人心意相通,鬆手分開,退往兩旁,向後望去。一看之下,又是大吃一驚,原來後麵趕來的是兩人而非一人,他們步履一致,故此隻發出“一個人”的足音來。兩個人生得一模一樣,原來是對雙生兄弟,年紀在六十至七十間,麵目陰沉,身材高大,鼻梁高挺彎曲,不類中土人士。雲裳嬌軀輕顫,“嗬!”一聲道:“蒙氏雙魔!”向清秋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原來當年元朝為朱元璋覆滅前,蒙皇座下共有八大高手,充當蒙皇的貼身護衛,蒙氏雙魔正是其中兩名高手。這兩人容貌體形均極為相似,隻老大嘴角有小塊胎記,其真實名字無人得知,隻慣稱為蒙大蒙二。元順帝至正二十八年,朱元璋手下大將徐達、常遇春兩軍會師通州,大敗元兵,直撲京師,元順帝在八大高手護送下,北走上都,朱元璋命鬼王虛若無親率中原高手二十七人,追殺順帝,八大高手拚死力戰,其中三人血戰而死,而剩下的五人,竟仍能保順帝安然逃回蒙古,於此可見這五人武技之強橫。是役中原高手死者十一人,餘人除鬼王虛若無外,無不負傷。今天說起仍是令人談虎色變,想不到現在其中二人又在中原出現,怎不叫人心膽俱寒。

雲裳和丈夫迅速交換一個眼色,均看到對方心中的懼意,因為若這二人真與龐斑有關,便代表此來有滅口之意,以免他兩人將二魔的行蹤泄露出去,致引起中原武林的警覺。兩魔並沒有因向清秋夫婦有所警覺而減慢速度,倏忽逼至兩人五尺處。

“鏘!”向清秋和雲裳亮出了書香世家在江湖上聲名卓著的“銀龍”和“玉鳳”兩把名劍。蒙大哈哈一笑,雙手十指屈曲如鉤,分往兩劍抓去,同一時間,蒙二躍上蒙大膊上,借力翻上半空,飛往兩人頭頂。雲裳心中暗暗叫苦,她和向清秋婚後朝夕練劍,最擅長雙劍合擊之道,二人同心,功力倍增。哪知敵人來的卻是一對在這方麵更屬超專家級的孿生兄弟,六、七十年聯戰經驗,立時將他們的優勢比下去,由此亦可見敵人安排之妙、用計之巧。

“霍霍!”蒙大的左右手分別拂在向清秋和雲裳的銀龍和玉鳳上。兩人同時一震,胸口如受重拳轟擊,往後跌退,跟著那式“比翼雙飛”竟使不下去,兩人交換一個眼色,由分變合,背貼上背。狂飆由上卷下,蒙二雙拳由上下擊,道上塵土卷起,聲勢懾人。蒙大怪笑一聲,叫道:“果然後生可畏,可惜這麽早便要死了!”手一掃,一支黑黝黝的鐵尺來到了手中,閃電般刺向麵朝著他的雲裳,不叫敵人有絲毫喘息的機會。

兩魔突然出現,已是先聲奪人,又仗著比向清秋夫婦深厚得多的內功,以硬碰硬,無論心理和戰略上均顯出他們占盡上風。若是向清秋夫婦知道方夜羽竟能在同一時間內,分向幹羅、韓柏、風行烈和他們發動攻擊,心中的驚駭將不止於此。“鏘!”“霍!”雲裳的玉鳳和向清秋的銀龍分別迎上蒙大的玄鐵尺和蒙二的拳。蒙大全身一顫,往後跌退,蒙二則像毽子般拋起,落在兩人的另一方。雲裳和向清秋分別噴出一口鮮血。

蒙大移退三步後,擺開架式,麵帶驚容道:“好!想不到你們年紀輕輕,竟練成了書香世家的‘連體心法’,難怪少主特別要我兩個來招呼你們。”

向清秋兩人內心的驚駭實不下於他們,原來“連體心法”乃書香世家不傳之秘,能借身體的接觸,又或手牽著手,將兩人內勁“連體”起來,所以蒙大蒙二表麵上是與其中一人比拚,其實對著的卻是兩人合起的功力。向清秋夫婦想以此秘法,出其不意下當可重創兩人,扳回劣勢,豈知對方功力深厚至極,退而不傷,反是兩人受了內傷,雖是輕微,但久戰下將產生不良影響。

雲裳嬌叱一聲,手拉著夫君的手,兩人劍光暴漲,往雙魔攻去,乘兩魔陣腳未穩的空隙,爭取主攻之勢。蒙二大喝一聲,有若平地起了個焦雷,亮出長若五尺的短矛,不刺反劈,當頭轟擊,若鞭之抽下。蒙大配合衝前,玄鐵尺搶入中位,竟是要貼身血戰的姿態。

一連串金鐵交鳴的激響,震徹晨早的官道,眨眼間四人交換了凶險萬分的十多招。向清秋一聲悶哼,身形踉蹌,肩頭鮮血飛濺,雲裳一咬牙,將向清秋拉往身後,滿天劍影收了回來,平平實實劈了幾劍,一時間劍勁貫空。占了上風的蒙氏雙魔,狀若瘋虎的攻勢忽地收斂,老老實實地分別擋了雲裳三劍。雲裳張口噴出第二口鮮血,護著向清秋退到一棵大樹旁,劍尖顫震,遙指兩魔。

蒙二怪笑道:“看不出你斯文秀氣的樣子,竟能施出最消耗內力的少林‘初祖劍法’,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麽絕學?”

蒙大陰陰笑道:“你現在連劍也拿不穩了!是嗎?”

雲裳麵容平靜,心中卻在擔心身後的向清秋,剛才向清秋給蒙二短矛挑中時,若非她及時借連體心法,將內力輸入向清秋體內,向清秋恐已立斃當場,不過仍難逃經脈受傷的厄運,一時三刻恐難再動手。向清秋搭在她肩頭的手輕輕顫動著,不住深深吸氣,正在全力運功療傷。

蒙大眼中精光暴閃,玄鐵尺彈起,換了個花式,封著雲裳劍鋒的所有進路。蒙二短矛往下稍挫,矛尖顫震,欲出不出,叫人全然無法捉摸其來勢。二魔的武功確是非同小可,一出手,身為八派聯盟苦心栽培出來的兩名種子高手,立陷於挨打的劣勢。雲裳心中暗歎:清秋!我們雖不能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卻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去,也算是緣分。劍動,但氣勢勁道已大不如前。

驀地蒙氏雙魔齊露驚容,雲裳和向清秋亦同時聽到身後一下尖銳的聲音響起,初時僅可耳聞,但刹那間後耳鼓內已貫滿了嘯叫。就像一陣狂風卷至,卻是劍氣的嘯叫。蒙氏雙魔臉色齊變,一尺一矛全力擊出,務求在這從隱處攻出的敵人來到前,殺死眼前這對陷於絕境的種子高手。狂烈的氣勁,直逼雲裳而去,劍光一閃,“鏗鏘!”來人劍鋒分點上玄鐵尺和短矛。蒙氏雙魔往後飄退,倏又轉回,尺矛幻起千百道光影,鋪天蓋地再殺將過來。此時來人已插入這對峙的兩對人中間,劍芒大盛,卻看不到人。

這並非誇大的說法,而是雲裳的美目隻看到身前整個空間幻起閃爍的劍芒,其中可見一優美纖長的身形,隱約其中,但總有種霧裏看花,覷不真切,如虛如幻的感覺。不聞半點兵刃交觸的聲音,蒙大蒙二分往兩旁急退。劍芒收止,來自天下兩大聖地之一的秦夢瑤亭亭而立,一手持劍,另一手輕捏劍訣,清麗的俏臉靜若淵海。

蒙氏雙魔又再攻至。秦夢瑤嘴角掠過一絲柔柔的笑意,緩緩一劍直劈在兩魔排山倒海而來的攻勢正中處。在這樣凶險的形勢裏,變成了旁觀者的雲裳,不知如何,心中忽地升起了一種沒法解釋的寧靜感覺,這並非因秦夢瑤代她接了敵人的全部攻勢,而是因為秦夢瑤這一劍有種虛極靜極的意境。

雲裳舒了一口氣,這兩個可怕的人竟給秦夢瑤輕描淡寫便擊退了。向清秋這時也回過氣來,到了雲裳身旁。兩人的手緊握在一起,感受著劫後餘生的歡愉。

秦夢瑤歎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兩人正要多謝,秦夢瑤擺手阻止,回劍入鞘,微笑道:“都是我不好,來遲了一步。”

雲裳訝道:“夢瑤姑娘難道早知我們會受到襲擊嗎?”

秦夢瑤目光先移到向清秋受傷後蒼白的臉上,道:“向兄雖傷及經脈,但有貴夫人連體心法之助,當可迅速複原,夢瑤也稍減心中之疚。”

向清秋眼中射出感激的神色,點頭道:“夢瑤姑娘毋庸操心,這點傷清秋還受得起。姑娘一劍退雙魔,壓下魔道凶焰,使人振奮莫名。”

秦夢瑤幽幽一歎道:“假設你知道我剛才施出上古秘傳下來廣成子的‘劍笑軒轅’,卻隻僅能輕創兩人,你便不會那麽樂觀。”

雲裳像想起什麽似的“嗬”一聲輕呼道:“昔日元朝覆滅時,除蒙氏雙魔外,蒙古八大高手還有‘人妖’裏赤媚、‘萬裏橫行’強望生和‘禿鷹’由蚩敵三人幸存不死,現在雙魔在世,這三人武功更勝雙魔,若是伏擊其他的種子高手,形勢定非常危殆。”

秦夢瑤道:“這正是我遲來的原因,照我估計,謝峰等長白高手和不舍大師的一組人,都不是方夜羽的攻擊目標,一來由於他們聚眾則力強,更重要的原因是韓府凶案一日未解決,留他們下來對方夜羽是有利無害的,所以我擔心的隻是筏可大師和你們。”

向清秋關心道:“筏可大師功力大減,確是非常危險。”

秦夢瑤道:“不用擔心,我暗中盯著筏可大師,直至他與本門之人會合,才再來追你們。方夜羽一代雄才,看出留下筏可亦屬有利無害,確是高瞻遠矚。”

雲裳略一錯愕,旋即點頭,顯示體會了秦夢瑤的想法,向清秋才智略遜乃妻,皺眉問道:“為何留下筏可大師,反對方夜羽有利無害?”

秦夢瑤道:“十八種子高手,均為八派新一代的繼承人,筏可大師被內定為新的菩提園主,現在他功力減退,武功雖已不招敵人之忌,但表麵看去卻和以前並無兩樣,究竟是否仍應讓他繼承園主之位,是個非常頭痛的問題,後果可大可小。”

向清秋恍然大悟,不禁對秦夢瑤細致精到的觀察升起由衷的佩服,因為繼承之權,一個弄不好,往往引起一派內不同係統的鬥爭,甚至分裂,此種情形在八派內早有先例,非是無的放矢,由此亦可知方夜羽的眼光和手段。

秦夢瑤道:“龐斑此次出山,牽連之廣,前所未有,恐怕有很多數代從不介入江湖紛爭的門派也難以幸免,何況是八派聯盟之一的書香世家?賢伉儷當前急務,是先治好傷勢,然後再作打算。”

向清秋誠懇地道:“夢瑤姑娘請提點愚夫婦一二。”

這句話確是非同小可,表達了他兩人願意聽取秦夢瑤的指示。要知向清秋和雲裳乃書香世家新一代的繼承者,身份非同小可,誰可差得動他們?若非真的心悅誠服,這樣的話絕不會輕易出口。

秦夢瑤露出欣慰的笑容,道:“夢瑤希望書香世家能在解開韓府凶案一事上,盡盡心力。”

雲裳目射奇光,沉聲道:“夢瑤姑娘是否想我們將這事壓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雲裳這幾句話正代表了長白以外各門派的想法,就是無論如何,為了大局著想,這事唯一的方法就是不了了之,否則牽纏下去,對八派聯盟的團結絕無半點好處。

秦夢瑤美目緩緩掃過兩人,淡淡道:“不!我們要把真凶找出來,作出公正的判決。”

《覆雨翻雲》卷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