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長城結義

燕王的邀請信送抵怒蛟島時,燕王剛回師順天,與守軍內外夾攻。以南軍為主的李軍支持不住,李景隆乃魔教中人,生性自私,一見形勢不對,立即率先逃遁,連夜奔回德州。大軍見主帥先逃,誰不愛惜性命,一哄而散,落荒逃亡,或棄械歸降。此時怒蛟島恢複平靜,降卒被送往嶽州、黃州、武昌等地,改編入燕王的聯軍內。現在人人均認為燕王是真命天子,兼之翟雨時施出種種懷柔手段,使這些投誠的兵將更無異心。怒蛟幫眾總動員收拾島上瘡痍處處的殘局,保留有用的堡壘,重建碼頭,增加新的防禦設施,在防守上更是無懈可擊。移居小怒蛟多時的眷屬陸續回巢,使島上恢複了昔日熱鬧和平的氣氛。最令怒蛟幫人欣悅的就是在收複怒蛟島時擒回了瞿秋白,上官鷹親手將大仇人關在牢內,又製著他的經脈,叫他求死不得,隻能等待處置。

當日下午,虛夜月等眾女乘船來與夫郎們相會,同行的還有不舍夫婦和韓清風,後者精神體力已恢複舊觀,談笑風生,更使各人心情開朗,充盈著雲開見月的感覺。當晚在怒蛟幫位於主峰山腰的總壇裏,大排筵席,慶賀收複怒蛟島。島上頭目級以上的人物均有出席,數千人濟濟一堂,桌子直排至外麵的廣場去。張燈結彩下,人人滿麵歡容,尚未正式開席,鬧酒猜拳戲謔之聲,早震**著怒蛟島上,染著夕陽餘暉的天空。歡樂的氣氛,使人興起畢生難忘的感覺。

虛夜月等諸女連結成群,霸占了廣場邊緣處可俯瞰前島的幾張特大桌子,嘰嘰喳喳地說笑不停,氣氛熱烈至極。這時見到又有戰船駛來,左詩喜道:“定是大哥和秀秀小姐來了。”

虛夜月笑道:“詩姊最掛念的就是浪大叔呢!”

穀倩蓮道:“看來不像哩!浪大俠怎會坐這麽大條的船來,照我看若不是陳渲大人,就是葉素冬師叔他們,又或蘭大人,總言之不會是浪大俠,誰敢和本姑娘賭一注。”

雙修夫人穀凝清的聲音傳來道:“小蓮動不動就要賭,你拿什麽來輸給人呢?”

眾女欣然回首,不舍和風行烈左右傍著儀態萬千的穀凝清,從人堆裏走過來。

穀倩蓮俏臉微紅,撒嗲道:“人家隻是說說罷了!嘻!不過我知道自己一定會贏的。”

眾女紛紛起立向不舍伉儷施禮。金發美女夷姬、翠碧、小玲瓏和小菊等忙伺候三人坐下,奉上香茗。

趁著來船尚未靠岸,不舍縱目四顧島外洞庭日落的美景,歎道:“怒蛟之戰,實是明室內爭的轉折點,允炆從此役開始,聲勢由盛而衰,現在隻能設法保全京師和江南的州府,再無力北討燕王,強弱之勢,不言可知。”

薄昭如道:“但天下兵馬,大部分仍掌握在允炆手上,形勢怕仍不是那麽樂觀吧?”

韓寧芷天真地道:“有韓郎幫他忙,怕什麽呢?人人都說韓郎所幫的一方,定可取勝。”

眾人莞然失笑,亦覺她所言不無一定的玄妙道理。有運道的人,總是走在一起的。

穀凝清笑道:“這或許就是燕王如此急切要韓柏去見他的原因,誰不想有個洪福齊天的人傍在左右?”

左詩等剛抵達,尚未知道此事,齊聲追問。風行烈說出來後,宣布道:“在下剛和嶽丈嶽母商量過,決定事不宜遲,明早立即起程。”

眾女想不到這麽快就要各散東西,將來還不知有沒有再見之日,傷感得說不出話來。

莊青霜有點緊張地問道:“韓郎會去嗎?”

風行烈道:“有熱鬧湊他怎會不去?他還要到靜齋找夢瑤呢!”說完想起靳冰雲,心頭一陣感觸。

虛夜月哪知他心事,拉著穀倩蓮的手歡呼道:“好了!我可以送小蓮一程,霜兒也可見她爹娘了。”

左詩想起自己身懷六甲,體力又遠及不上莊虛二女,黯然道:“我留在這裏,你們去吧!”

穀姿仙笑道:“不用怕,現在我們稱雄水道,大可坐船前去,那詩姊、柔姊和霞姊,就不用和夫郎分開。”柔柔等化愁為喜。

紅袖怨盼著道:“長征也去就好了。”

戚長征的聲音傳過來道:“乖寶貝說得好,為夫我剛和二叔他們商量過,決定隨團出發,去作燕王的近身護衛,現在勝負之勢昭然若揭,隻要燕王健在,勝利就屬於我們。”

隨他來的韓柏笑嘻嘻道:“諸位嫂子最要緊謝我,若非我聲淚俱下勸老戚收回原意,他定會立即作了新一代的影子太監啦。”

眾女立時笑作一團,穀倩蓮則低罵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韓慧芷剛新得穀姿仙這好友,哪甘願明天便要分開,喜得歡呼拍掌,惹得眾女熱烈附和,鬧哄哄一片。

戚長征擠入寒碧翠和韓慧芷兩女之間,對著韓柏笑得喘著氣道:“小心老子把你嘿!”見到穀凝清在座,終不敢吐那個“閹”字出來。

範良極和雲清成雙而至,前者翹首看著剛泊到岸旁的戰船,笑道:“應是老浪來了!”

眾人哈哈大笑,宋媚道:“好了!有人和小蓮姊賭上了。”

範良極笑嘻嘻道:“她拿什麽作賭本?”

眾人笑著望向穀倩蓮,看她的反應。虛夜月與穀倩蓮最是要好,自然站在她的陣線,不屑地道:“人家無雙國珍寶遍地,賭什麽有什麽,隻怕你輸不起哩!”

這張特大的桌子此時擠了近二十人,早插針不下,風行烈慌忙讓位,給雲清坐好後,與範良極站在雲清身後,笑道:“月兒是否也加入賭局呢?”

夷姬、碧翠、小菊都擠到韓柏身旁湊熱鬧,這小子興奮地插嘴道:“老……嘿!”望了雲清一眼後,改口道:“老範就拿個寶藏出來,賭小蓮的一個香吻吧!”眾人一齊起哄,亂成一片。

範良極狠狠盯了韓柏一眼道:“這小子整天都在謀我的身家。”

穀倩蓮則俏臉飛紅,偏又愛使性子,挺胸傲然道:“賭便賭吧!我定贏了你那寶藏過來。”

戚長征向風行烈笑道:“人說一諾千金,你的小蓮可貴多了,一吻便值上個寶藏,羨慕死我們哩。”

喧笑聲中,各人均對來船起了好奇心,想知道來的是何方神聖,但給一座堡壘擋著了視線,看不到來客登岸的情況。

韓柏道:“風兄莫要見怪,我也想吻小蓮的臉蛋,範大哥和我一場兄弟,自然肯另借一個寶藏出來給我作賭注,讓我加入賭局。”

穀姿仙笑道:“太不公平,你豈非無本刮大利,你的賭注應是你其中一位嬌妻的臉蛋兒才對。”她乃外族血統,作風開放,興之所至,說話更是大膽豪放。

虛夜月“噗哧”笑道:“你的夫君這麽知書識禮,贏了都沒有用,包管他免收賭債。”

風行烈哈哈大笑道:“月兒錯了,無論贏輸,我也想親親你的臉蛋。小蓮雖賭來的不是浪大俠,但各有各賭,我卻賭是浪大俠,嘿!所以我怎也會贏的。”

韓寧芷想破頭也想不通地道:“寧芷給你的話弄糊塗了!”

“篤!”一支卷著消息的勁箭由下方射上來,插在登上此處長石階盡端的大木樁上,箭尾不住晃動。這是怒蛟幫島內的木樁傳書,分段射箭,能像煙火台般把消息迅速傳達。

戚長征動容道:“究竟是何人來了?竟要木樁傳書這麽緊急,應該不會是大叔。”招手把剛拔下長箭的哨衛召來。

穀倩蓮鼓掌道:“哈!這麽容易便賺了兩個寶藏,我可以買很多東西回無雙國。”

不舍和穀凝清對望一眼,均想到若真得了老賊頭的兩個寶藏,對複國大大有利。

戚長征此時接過長箭,解下傳書。範良極暗忖看來橫豎是輸定了,故示大方道:“小蓮是我的好妹子,無論贏輸,送你兩個寶藏做嫁妝又如何!”寒碧翠和韓慧芷靠了過去,爭看戚長征手上的消息。

寒碧翠首先嚷道:“不得了!月兒啊!原來是虛老伯來了!”虛夜月劇震下不敢輕信地瞪大美目。

穀倩蓮鼓掌道:“好啊!小蓮真的贏了。”

戚長征大笑道:“小蓮開心得太早了,是大叔和鬼王聯袂而至,唉!我真蠢,白白錯過了吻小蓮臉蛋的良機。”

穀倩蓮霞生玉頰時,韓柏跳了起來,嚷道:“月兒!還不和我去接嶽丈。”虛夜月這才懂得歡呼雀躍,領頭奔下山去。

浪翻雲和風采如昔的鬼王虛若無,意態悠閑的拾級而上,後麵跟著的是憐秀秀和七夫人於撫雲,還有鐵青衣、碧天雁、歧伯和花朵兒。虛夜月狂奔下撲,小鳥般投進鬼王的懷裏去,又叫又跳,雀躍不已。

鬼王摟著愛女香肩,憐愛之情,溢於言表,皺眉道:“快做娘了,還不檢點一下,動了胎氣怎麽辦?”轉向來到身前的韓柏訓斥道:“你要照管著月兒才行啊!”韓柏嘻皮笑臉地答應。

浪翻雲微笑道:“自先幫主過世後,怒蛟島還是首次這麽興高采烈呢。”

此時眾人紛紛前來迎迓,坐在堂內主席的上官鷹、淩戰天、韓清風等迎出門來,把浪虛兩人和鐵青衣、碧天雁接進大堂裏,憐秀秀則被諸女拉了到她們的席位去湊熱鬧。虛夜月見到其父,當然纏在他身旁。

七夫人拉著韓柏衣袖,避到了一旁細語道:“鬼王在這裏住幾天後,會帶我潛居山林,建他新的鬼王府,攔江一戰後,你可否返來陪人家,小雲希望孩子出世時,有你在旁陪伴呢。”韓柏計算日子,知道怎麽也趕得及,點頭答應。七夫人甜甜一笑,欣然去和諸女打招呼。

韓柏趕入大堂,位於大堂最上方的主席坐滿了人,浪翻雲和虛若無自是居於上座,依次是不舍夫婦、範良極、淩戰天、上官鷹、翟雨時、風行烈、戚長征、老傑、鄭光顏、梁秋末、鐵青衣、碧天雁、荊城冷等人。附近十多圍均是聯軍中的領袖級人物。

韓柏坐入正小鳥依人般纏著鬼王的虛夜月之旁,上官鷹長身而起,舉杯道:“各位前輩叔伯兄弟,這第一杯酒我們是為光複怒蛟島喝的。”全場轟然肅立,同向首席舉杯致賀。

淩戰天揚聲道:“第二杯是為多謝各位雪中送炭的好朋友,和雨時的奇謀妙計幹杯。”輪次添酒後,眾人一齊起哄,喝掉第二杯酒。

鬼王笑道:“浪兄!酒必三巡,這第三杯酒賀些什麽呢?”

浪翻雲微笑舉杯道:“預祝燕王一統天下,萬民長享太平。”

眾人紛紛叫好,一飲而盡。笑鬧一會後,眾人坐回原席內,開懷談笑,享用著不斷端上的佳肴。

這時陳渲和蘭致遠趕來赴宴,兩人見到鬼王,喜出望外,執禮甚恭。兩人給安排坐在荊城冷和韓柏之間。

蘭致遠報喜道:“我起程前剛收到順天來的消息,燕王大敗李景隆,這魔頭倉皇逃往德州,正待重整兵馬。”

眾人大喜,追問其詳。隻有鬼王麵無喜色,浪翻雲看在眼裏,微笑道:“虛兄為何聞報不喜呢?”

眾人均感愕然,望向鬼王,翟雨時這智計過人的活諸葛亦惑然不解。

鬼王歎道:“小棣勇略過人,又深懂用兵之道,若論謀術卻始終及不上元璋,不過以之得天下,仍是綽有餘裕,不過還應有幾年波折。”

範良極訝道:“燕王不是剛打了幾場大勝仗嗎?為何虛兄反覺得燕王差了一點兒呢?”

不要說其他人,浪翻雲這麽淡泊明達的人,都給引起了好奇心,等待他的答案。

鬼王淡然道:“各位不像虛某般對朝廷內外情勢了如指掌,所以不明白個中微妙之處。允炆走得最錯的一著,應是以李景隆做主帥,此事可問陳渲,看他有何感想。”

陳渲點頭道:“威武王說得對,李景隆一向與軍方全無關係,論資排輩,隊尾都不應有他沾邊的分兒。他負責削平其他各藩,此隻屬小事一件,軍方將領都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但若以他作統帥北討燕王,可就無人肯心悅誠服,反更使人深信他是天命教的邪佛鍾仲遊的傳言,於他更是不利。說實在的,我之所以毅然投向燕王,這是主因之一。”

蘭致遠道:“據京師來的傳言,恭夫人極可能就是單玉如和鍾仲遊兩人生的女兒,所以允炆如此重用鍾仲遊,自家人關係當然不同了。”眾人這才恍然。

鬼王道:“我早知此事,假若單玉如健在,那天命教和鍾仲遊及允炆母子間的權力關係,應可因她作緩衝,而能保持合作均衡,單玉如一死,這種平衡再不能繼續下去,產生出究竟應是天命教為主呢?還是當皇帝的允炆做主的嚴重問題。白芳華等被迫引退,實肇因於此。”

翟雨時恍然道:“聽虛老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所以允炆首要之務,就是把兵權交付到李景隆手上,因為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背叛自己的女兒和孫子。”

不舍不解道:“可是燕王大敗李景隆又會引來什麽問題呢?”他曾是鬼王的心腹大將,說起話來自然直接坦白。這也正是眾人的疑問,眼光集中到這一手助朱元璋打出天下,當今明朝碩果僅存的元老身上。

虛若無笑道:“魔教之人,最是自私自利,專講損人利己,絕不相信外人。所以當日我知道允炆派耿炳文討伐燕王,立知天命教會扯他後腿,使他兵敗,好褫奪他兵權,使南軍能盡入李景隆手中。”

陳渲讚歎道:“威武王雖不在場,卻有如目睹。事後耿將軍曾向我大吐苦水,允炆雖號稱給他三十萬兵,實際上隻得十三萬人,強弱懸殊下,加上用兵又及不上燕王,哪能不被殺得抱頭鼠竄。但換了李景隆卻是另一回事,短短個多月就給他調集了五十萬人,若換了掌兵的仍是耿炳文,說不定吃敗仗的是燕王呢。”

虛若無道:“這正是關鍵所在,若我是小棣,會設法把李景隆的大軍陷在北方,最好是允炆仍不住增援,拖到隆冬,南兵難抗風雪,不戰自潰,到地上積雪難行困住南軍,再以奇兵南下長江,由水路突襲京城。當允炆仍以為順天岌岌可危,怎知已是大禍臨頭。何況李景隆的久戰無功,更會動搖軍心,不用打已有很多人投誠過去。”眾人為之傾倒,並深服盛名之下無虛士,鬼王確是開創天下的雄才大略之輩。

蘭致遠恭敬地道:“威武王何不往順天扶持燕王取天下呢?”

虛若無和浪翻雲相視一笑,莞爾道:“這應是你們這些後生小子的事。虛某現在隻想笑傲山林,幹一些想了大半輩子而未幹得的事。”

翟雨時謙虛求教道:“虛老剛才說燕王的大業,尚有幾年波折,又是從何得見?”

虛若無若無其事道:“問題仍在於李景隆身上,他憑著與允炆母子的關係,必竭力重振旗鼓,與燕王再決雌雄。但要是他再敗一次,必會引來群情激憤,就算允炆母子也護他不住,亦對他失了信心。那時再和燕王對敵的,就不是李景隆這不知兵法的外行人,而是精擅帶軍打仗的將領。”

眾人對鬼王的真知灼見,無不佩服。韓柏忍不住道:“小婿明天便坐船去見燕王,嶽丈大人有什麽話要小婿轉給燕王?”

虛若無嗬嗬大笑,欣然道:“虛某費了這麽多唇舌,就是等待有人問這句話。告訴燕王,時局不同了,這並非爭霸天下,隻是皇室內訌。若能攻破京師,天下便是他的了。但若妄想攻城掠地,逐片土地去占領,那他到死之日,亦休想能征服全國。莫忘了忌他的人,一向都比服他的人多呢。”頓了頓又沉聲道:“這是我虛若無對他最後的忠告,以後再不管他明室的事。”

浪翻雲長笑而起,道:“虛兄有沒有興趣到浪某的茅廬坐坐?”

虛若無欣然道:“當然有興趣!說句真話吧!虛某實在不習慣這麽熱鬧的場合。”眾人忙起立相送,接著整個大堂的人都站了起來。

虛夜月試探道:“女兒可以跟去嗎?”

虛若無愛憐地撫著她秀發道:“來日方長,最怕你不肯陪著老爹,你就代表我在這裏與各位叔伯兄弟喝……唔……喝杯茶好了。”言罷與浪翻雲聯袂而去。

聽完虛若無高瞻遠矚的一番話後,眾人都覺未來景象在眼前呈現出來,命運已借著虛若無之言,巧妙地安排好了燕王的前路。

果如鬼王所料,李景隆兵敗後,允炆不但沒有降罪,還著他再集合六十萬兵將,北上與燕王的三十萬大軍決戰於白溝河。戰爭最烈時,忽然狂風大作,李景隆大軍被沙礫迎麵打來,咫尺難辨。燕王親率精騎突破了李軍的左翼,引致李軍全麵崩潰,李軍被殺死、踐踏和溺河而死者十餘萬,屍橫百裏。李景隆退往德州,給燕王銜尾窮追。李軍當時尚有十七萬之眾,但因倉促應戰,陣腳未定,便給燕王率精騎衝擊,敗軍何足言勇,又複大敗。這次李景隆隻能憑著絕頂魔功,單騎闖出重圍,倉皇逃回京師。京師朝野人人聲勢洶洶,要允炆治李景隆死罪。允炆迫於無奈,隻好免去李景隆大將軍職務,讓他當個閑職,但當然不會把這外祖殺了。代之而領軍的是左都督盛庸,此人一向與燕王不和,與黃子澄乃生死至交,屬允炆可信賴的將領之一。濟南在盛庸和山東布政使鐵鉉的防守下,暫時阻遏了北軍的南下之勢。燕王亦因久戰兵疲,撤返順天,暫作休整。

就在此時,韓柏等人分坐五艘戰船,領著一隊由三百餘艘貨船組成的船隊,帶著由洞庭一帶各處州府收集得來的物資,經過兩個多月的水程,輾轉抵達順天。燕王與韓柏特別投緣,大喜出迎,親自招呼眾人入燕王府裏。各人尚未安頓好行李,燕王已著人把不舍夫婦、範良極、韓柏、風行烈、戚長征請去說話。還差了王妃親來為諸女打點,非常周到。至於本欲來順天匡助燕王的荊城冷,則遵照鬼王之命,偕同夫人子女陪他同時退隱,顯示出鬼王再無意涉足明室的內訌中。陪客隻有僧道衍一人,大家見麵,自是非常高興。

在偏殿中間設的桌子,按著身份尊卑坐好後,喝過香茗,燕王道:“辛苦各位了,若非諸位牽製著允炆小賊,又截斷了大江物資的輸送,今天就不是這番局麵。”

韓柏記著虛若無的吩咐,忙把那番話詳細道出,包括了鬼王對開戰至今形勢的分析。

燕王細心聆聽,臉色數變,最後長歎道:“請回稟鬼王,小棣真的知錯了,希望他老人家不要再將前事擺在心上。”

這番話雖沒頭沒尾,但眾人見他說完後目泛淚光,都知他因鬼王寶貴的提示非常感動,因而深深懊悔當日派雁翎娜刺殺韓柏的舊事。

僧道衍擊節歎道:“畢竟薑是老的辣,他老人家雖隻寥寥數語,便道破了致勝的關鍵,照眼前的形勢,這場仗若隻三數年就可打完,我們可酬神謝福。”

不舍精通軍事,點頭道:“若照鬼王之意,我們仍須打幾場硬仗,勝負沒有關係,隻要把南軍引離京師,那時再由燕王引大軍成功潛往長江,與怒蛟聯軍會師,那就是允炆覆亡的時刻。”

燕王仍是心中耿耿,唏噓不已。眾人當然明白他的懊悔,若有鬼王親來助陣,隻憑他的威望身份,軍方最少有一半將領會站在他們一方。加上鬼王的神機妙算,誰是對手?

燕王再歎了一口氣後,收拾情懷向不舍等道:“本王已聯絡了無雙國附近十多個強悍的遊牧民族,其中的白狼族長呼延衝與我有過命交情,現在得到他們答應,將全力協助你們複國。”頓了頓續道:“本王收編寧王軍隊時,其中有二萬精騎,來自朵顏三衛,不但驍勇善戰,尤長於草原戰術,本王就撥一萬人給你們,定可馬到成功。”

雙修夫人感激地道:“燕王高義隆情,凝清謹代表無雙國久受壓迫的人民表示謝意。不過我們本身亦糾集了五千之眾,裝備方麵更是沒有問題。燕王正值用人之時,我看隻需借用二千精騎,便可成事。”

燕王笑道:“夫人真個客氣,就由本王決定遣派五千配備優良的騎兵吧!我會吩咐邊塞將領對各位作出無限量的支援,隻要我們設立好聯絡網,讓本王知道情況的發展,便可決定在哪方麵幫上忙了。”雙修夫人等大喜謝恩。

僧道衍笑道:“我們早派人遠赴塞外,調查過無雙國的情況,那裏的國民正人人翹首盼望夫人回去,照我看仗都不用打,奸黨就要聞風逃遁。”

韓柏鬆了一口氣道:“這我就放心了,打仗確是很可怕的事。”眾人無不莞爾。

燕王皺眉道:“我還想你跟在我身旁打天下哩!”

韓柏笑嘻嘻指著戚長征道:“放心吧!有這個沒架打會手癢的人做你護衛,我應可及早榮休。”

燕王到這時才知怒蛟幫派戚長征來的目的,有如此猛將相助,除非來襲者是龐斑和浪翻雲之輩,否則休想損傷自己毫毛。此子最使他印象深刻就是那悍不畏死、勇不可擋的精神,若有他配合自己衝鋒陷陣,必定所向披靡,取敵將首級若探囊取物,大喜道:“由今天開始,戚兄便是本王親衛隊的帶刀統領。但卻免去一切君臣禮數,就當是江湖兄弟。”

戚長征大喜道:“這就好了,我還擔心要變成磕頭蟲,不過一般的禮節我老戚會照做的。”

範良極捧腹笑道:“這小子竟當起官來,真是笑死我了。”

燕王心情大佳,打趣道:“範兄出手這麽大方,卻偏不肯給長征些好處嗎?”

範良極有點尷尬道:“我還有兩個寶藏,就分別送給你們好了。”

韓柏失聲道:“那我們下半輩子怎還有銀兩供揮霍?”這回穀凝清都笑破了肚皮。

燕王歎道:“有小柏和範兄在的地方,總是充滿歡樂,自父皇駕崩後,本王已久未如此開懷。”又向範良極道:“範兄好意,本王心領了……”

韓柏不知尊卑地打斷他道:“燕王你定是不知道老賊頭富有至什麽程度,隻是一個花瓶便可變賣三百多兩黃金,夠普通人一輩子豐衣足食。一個寶藏內這般的寶貝可有數百件,聽說那些字畫更是值錢,誰畫的就不記得了,嘿!好像其中一幅是叫關什麽同畫的!老賊頭,我有記錯嗎?”

燕王動容道:“範兄!真是宋代大家關仝的真跡嗎?”

範良極傲然道:“當然是真的哩!說到古物鑒賞,誰及我在行?”

燕王歎道:“隻此一幅,已是價值連城。範兄,請恕本王不客氣了。”與範良極對望一眼後,齊聲笑了起來,充滿知己相得的味道。

僧道衍奇道:“韓兄弟剛才不是責怪範前輩好送寶藏嗎?為何現在卻唯恐燕王不收下這大禮呢?”

穀凝清笑道:“剛才範兄曾唇皮微動,顯是告訴小柏他留下了最大的寶藏,我有猜錯你們嗎?”

韓柏笑嘻嘻沒有做聲,來個默認。老賊頭卻有點尷尬道:“不要誤會,我留的隻是最小那個僅夠糊口的小小寶藏罷了!”眾人哄堂大笑起來。

僧道衍笑罷不自覺地歎了口氣,見眾人瞪著他,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我突然想起允炆應被我們打怕了,再不敢冒險北上,若他閉城堅守,會叫我們非常頭痛。”

燕王亦愁眉不展,歎道:“若要攻陷一個城池,兵力至少須是守城者的兩倍以上,方有點把握。鬼王說得對,一天不把防守京師的軍隊引走,我們亦攻不入京師去。”

韓柏隨口道:“那還不容易,輸幾場仗不就成了嗎?”燕王和僧道衍同時劇震,呆瞪著韓柏。

範良極怪笑道:“這叫愚者隨便一思,竟有一得。”

燕王拍案歎道:“小柏真是本王的命中福星,隻此一句,勝局在望。我們便敗他媽的幾場仗,當允炆盡起精兵北進時,我們再燒他們的倉庫和糧車糧船,叫他們進退不得,那時避重就輕,直撲京師。唉!鬼王確是料事如神,這麽一番周折,沒有幾年工夫,休想成功。”接著向韓範兩人正容道:“恕本王直言,小柏和範兄肯否留此助我?”

韓柏道:“打仗我真的不在行,我還要到靜齋找夢瑤,接著再往攔江捧浪大俠的場,至多他日打入京師後,我和老賊頭來找燕王討杯酒喝。”

燕王哈哈一笑道:“大丈夫一諾千金,到時可莫忘記。”又向僧道衍道:“你找個辦得事的人,負責為各位夫人安排一切,諸事妥當後,本王還要為他們餞行呢。”

這一番交談,使各人和燕王間的交情跨進了一大步。接著的數天,戚長征和風行烈各為自己的事忙個不停。隻有天生福命的韓柏終日偕著諸女遊山玩水,飽覽順天的名勝古跡,同行者當然少不了範良極和雲清。謝廷石和陳令方則不時抽空陪伴兩位兄弟,沒了以前的各懷鬼胎,自是其樂融融。最妙的是燕王把朱高熾遣往永平坐鎮,少了很多尷尬場麵。被重用的宋楠見到妹子,當然非常開心。莊青霜和爹娘相會,更是喜翻了心兒。

這天早上,韓柏仍摟著韓寧芷人事不知地高臥未起時,房門被拍得震天價響,傳來虛夜月的嬌呼道:“大懶蟲快起床!”

韓柏正奇怪為何好月兒會這麽守規矩沒有衝進來,穀倩蓮的聲音凶兮兮地叫道:“韓柏快給本姑娘滾出來,我們今天要遊長城。”

韓柏拉著韓寧芷剛爬起身,夷姬等諸婢一擁而入,為他梳洗穿衣,出得房門,虛夜月、小玲瓏正在逗著睡眼惺忪的小雯雯,原來天還未亮。

韓柏來到穀倩蓮前,擺出惡樣子道:“你今天不用陪夫郎去辦事嗎?一大早就在老子房外大叫大嚷。”

穀倩蓮哪會怕他,插腰嗔道:“本姑娘高興吵醒你便吵醒你,小子你能拿我怎麽樣?”

虛夜月幫腔道:“你敢欺負小蓮姊嗎?”

韓柏涎著臉俯頭細看穀倩蓮兩邊臉蛋,故作猶豫地道:“究竟吻哪邊臉蛋好呢?”

穀倩蓮立即敗下陣來,跺足道:“那天隻是鬧著玩的,怎能認真起來哩!死鬼韓柏!”說畢臉紅紅地拉著諸女和小雯雯,逃往外廳去。

韓柏在後麵追著大叫道:“你不當是真的,怎會收了老賊頭的兩個寶藏,竟想賴賬!”

左詩和朝霞由後姍姍而至,挽著他的手臂,拉著他往廳堂走去,前者笑道:“韓郎你和長征、範大哥最愛欺負小蓮,一早就把人家嚇跑了。”

有點茫然的韓柏道:“今天是怎麽一回事?你們這麽早起床?”

另一邊朝霞悵然道:“行烈他們準備妥當,明天起程返無雙國,現正在居庸關整裝待發,所以派小蓮回來,叫我們早點去相聚,今晚燕王要在居庸關上擺餞別宴呢!”韓柏立時睡意全消,泛起舍不得的惆悵滋味。

春秋戰國之時,諸國為了對付外族和互相防禦,在形勢險要的地方修築長城,秦始皇一統天下後,把秦趙燕三國的北方長城連接起來,以抗禦匈奴。到朱元璋創建大明,因北方蒙人不時寇邊,東北又有女真族崛起,故命各鎮邊藩王加強防禦,把部分土築的城牆改為磚石結構,西起嘉峪關,東達山海關,蜿蜒萬餘裏,沿城不但設有烽火台,更在險要地點建立關隘。順天北郊八達嶺上的居庸關,正是天下聞名的關隘要塞。風行烈、戚長征、韓柏和範良極四位肝膽相照的生死至交,並肩立在居庸關的牆垛處,遙望關外山巒起伏猶如碧波翠浪、綿延無盡、草木鬱茂的原野,心中充滿離情別緒。長城在關隘兩邊如翼之伸展,又若一條巨龍,盤旋起伏於群山脊巔,依山而建,高低寬窄不一,使人歎為觀止。太陽高掛中天,大地輝閃燦爛。

風行烈不知在想著什麽,欲言又止,終沒有說出來。

範良極道:“行烈!是否仍忘不了靳冰雲?”

戚長征伸手按緊風行烈肩頭,誠懇地道:“人生就是這樣的了,我們誰不是得到一些東西,又失去了一些東西。所以須珍惜眼前的一切,不會使得到手的失去了。”

風行烈苦笑道:“這個道理我明白,但值此離開中土的前夕,偏不能壓下對她的思念,或許在很多年之後,我會回來,但已不知是否能再見得到她,又或有沒有那見她的勇氣。”歎了一口氣後,低聲道:“小柏請代我向她問好。”

眾人受他消沉的情緒影響,均默然無語。好一會戚長征振起精神道:“待天下平定後,我會和小柏老範兩人來塞外探望你,聽說要走三個多月才能到達無雙國,嘿!真遠哩!”

韓柏失聲道:“那豈非要等上幾年才可以去找行烈?”

戚長征冷哼道:“莫說我不先警告你,若你私自偷偷去了,回來後我定敲斷你一雙狗腿。”

韓柏投降道:“怕了你這江湖惡霸。”

風行烈稍露歡容,道:“你們一起來最好,夠熱鬧呢。何況怎麽也要等待我們的兒女,長得又壯又胖,小孩子們玩起來時才夠勁哩。”

韓柏嘻嘻笑道:“嘿!我忘了向你們透露老賊頭的一個大秘密。”

風行烈和戚長征望向範良極時,後者竟老臉通紅,喝道:“閉上你的狗嘴!”

韓柏一閃飄了開去,大笑嚷道:“全天下聽著,雲清有喜了。”

範良極搖頭歎道:“這小子有難了,我定要把他的骨頭逐件拆開。”一溜煙般往韓柏追去。

韓柏大吃一驚,翻身飛下城牆去,接著是笑罵激鬥的聲音,由近而遠,可知戰況之烈。戚風兩人搖頭歎息,卻是心中溫暖。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何況有這麽多好朋友呢?隻恨大家走的人生道路不同,不知何時再有聚首之日?

韓柏和範良極打得筋疲力累,互搭肩頭,搖搖擺擺地踏進居庸關城樓前的大廣場,守兵肅然致敬。

一位身長玉立的美女,正與把關的將領在說話,見到韓柏他們,迎上來道:“兩位好!有半年沒見過麵哩!”原來是燕王的心腹女將,美麗的雁翎娜。

範良極推了韓柏一把,道:“你們聊聊,我還有很多應酬。”怪笑一聲,徑自登樓去了。

韓柏難得虛夜月諸女沒有纏在身旁,又怕給她們看見,使了個眼色,道:“我們到外麵走走!”

雁翎娜欣然陪著他走出城門外,還主動拉著他的手,掠進一座樹林後,轉身把他摟個結實,獻上香吻。韓柏想不到飛來豔福,正想得寸進尺,雁翎娜嬌喘著推開他,橫他一眼道:“人家明天要走了,你有什麽話和人家說?”

韓柏愕然道:“走?要到哪裏去?”

雁翎娜道:“當然是無雙國哩!燕王派人家負責領軍,隻有我熟悉那裏的情況,不過我很快回來,有我的族人幫忙,無雙國還不是手到擒來。”

韓柏恍然道:“有你助行烈,我就更放心。”

雁翎娜吻了他重重的一口,雙手搭在他脖子上,嬌軀往後微仰,盡顯美妙的曲線後,再撲回他懷裏,媚笑道:“你不妒忌嗎?他長得那麽帥,我們朝夕相對,說不定我會移情別戀,愛上了他哩!唔!摟著你真舒服。”

韓柏聽得目瞪口呆,搔頭道:“我倒沒想過這問題,原來你是一直愛著我嗎?”

雁翎娜放手飄掠開去,罵了聲“呆子”後,一溜煙跑了,恨得韓柏牙癢癢的,隻好走回關內。城樓的大堂人潮洶湧,燕王雖未至,但陳令方、謝廷石、莊節夫婦、沙天放、向蒼鬆和兒媳,宋楠等以及大批七派在順天有頭有臉的高手全來了,濟濟一堂,非常熱鬧。韓柏想不到竟有如此場麵,一路向各人打躬作揖,擠到嶽父莊節之旁,麵目祥和的莊夫人立即眉開眼笑道:“柏兒你到哪裏去了?你的老朋友範先生都說不知道呢。”

正和向蒼鬆談笑的沙天放瞪著他道:“小子的功夫又見精進,我們想不認老也不行。”

莊節一聲告罪,把韓柏拉到一旁,歡喜地道:“霜兒有了幾個月身孕,你要好好照顧她。”韓柏忙點頭答應。

莊節大生感觸道:“全賴賢婿提點,否則我西寧派定遭劫難,因著你的關係,燕王對我派關懷備至,剛回到順天便把自己一個府第贈與我們設立道場,現在聲勢比以前更盛,將來順天成了新的京師,我更容易把西寧派發揚光大。”

韓柏知道嶽丈最熱衷名利事業,代他高興。正要說話,燕王在僧道衍、張玉、雁翎娜等一眾大將陪同下,進入大堂。坐著的人均肅然起立,向大明未來的君主致禮。燕王笑道:“今天是家常小宴,不用執君臣之禮。”韓柏乘機溜回去找風行烈和各個嬌妻美婢,當酒過數巡,想起離別在即,韓柏、風行烈、戚長征和範良極都喝得酩酊大醉。

韓柏一覺醒來,正不知身在何處時,發覺身旁躺著的赫然是金發美人兒夷姬,和虛夜月的愛婢翠碧。兩女均**,顯是剛和他歡好過。夷姬當然沒有什麽問題,翠碧卻因害羞一直在躲著他,兼之她隻是伺候虛夜月諸女已無暇分身,想不到酒後反有機會首次占有她,腦海中開始想起殘留的溫馨印象。

他小心翼翼爬起床來,豈知仍是驚動了夷姬,一把摟緊了他,害得韓柏跌回床裏。一番纏綿後,韓柏道:“這是什麽地方?”

夷姬以她帶著外國口音的迷人聲音,咬著他耳朵道:“這是居庸關內的賓館,昨晚你喝醉了,我和翠碧扶你回來,豈知你……唔……。”

旁邊翠碧的呼吸立時粗重起來,韓柏知她詐睡,心中暗笑,在被內暗施怪手,大占翠碧便宜。

夷姬續道:“夫人們都懷有孩子哩!月夫人說孩子出生前,要我們三人陪侍你。聽霜夫人說你有令她們受孕的秘法,我們是否也能為你生個孩子呢?”

韓柏從不把夷姬、翠碧和小菊當做下人,甚至從不覺得有主仆之分,欣然道:“當然可以,你不想替我生孩子都不成哩!”

夷姬大喜,香吻雨點般灑過來,那邊的翠碧終受不住他的挑引,嚶嚀一聲,轉過身來緊摟著他,登時一榻皆春,極盡**。

不知何處隱隱傳來更鼓的聲音,韓柏心中數著,知隻是三更時分。驀地耳中傳來範良極的聲音道:“小子快出來!”

韓柏爬起床來,匆匆穿衣,推門而出,範良極抓著他道:“老戚和小風在城樓上等著我們,趁小風未走,我們結拜做兄弟。”

韓柏愕然道:“我們不是早結拜了嗎?”

範良極哂道:“那次我們兩人都是被逼的,心口不一,怎可當真?這次才是來真的。快來!”

兩人展開輕身功夫,鬼魅般穿廊登階,片晌登上長城,向哨樓的守兵打個招呼,直奔往八達嶺最高的一座城樓去。山風吹來,韓柏精神大振。壯麗的城樓在令人目眩神迷的深黑星空覆蓋下,更增雄偉氣勢。

風行烈仰頭看著夜空,催道:“如此良辰美景,我們快些結拜。”

四人跪了下來,各燃三炷清香,齊聲念了誓詞,把各人的姓名年齡依次寫在一張黃紙上,至於出生的時辰八字,除戚長征外,其他三人均不知道,隻好免了。最大的當然是老賊頭,接著是風行烈和戚長征,韓柏仍是四弟。燒了結義紙後,四人興高采烈,爭著把燒豬烤羊撕開大嚼。

戚長征笑道:“今晚本應喝酒,卻因二哥待會要上路,所以我拿了一壺茶出來,隻要意誠心正,茶也可當酒。”

韓柏一把搶了過來,仰嘴大喝了幾口,不顧衣襟被瀉下的茶水弄濕,接著遞給範良極,頻呼痛快。

戚長征大生感觸,俯視黑沉沉的山野,歎道:“想不到我們風馬牛不相關的四個人,竟會在此結義,想起來真像作了一場大夢。”

範良極舉袖抹去嘴角的茶沫,迎著山風深吸了一口氣,取出煙杆笑道:“三位小弟要不要嚐一口大哥我的香草?”

戚長征苦笑道:“慘了!我們都變了小弟,給這位老大哥占盡便宜。”

韓柏反不在意,看著遠方的一彎明月,歎道:“若說做夢,我的夢最是離奇,唉!我忽然很掛念夢瑤,真怕到靜齋時再見不到她。”

風行烈肯定地道:“放心吧!她既曾多次囑你到靜齋探她,必會等你去後才會嘿!或是閉關修她的仙法,或是……我也不懂那麽多,總之她定會見你一麵。”

韓柏一想也是,劈手搶過範良極剛點燃了的煙杆,送到嘴處深吸了一口,動容道:“原來真是那麽香。”

範良極見有人讚他的東西,再不計較被搶煙杆之辱,大力一拍韓柏肩頭,眉開眼笑道:“小子識貨啊!”

戚長征和風行烈童心大起,爭著去嚐香草的滋味。四人圍坐在星夜下長城最高處的城樓之巔,充滿了真摯的情懷。就算要為對方死去,他們亦絕不會稍皺眉頭。

範良極舒服得躺了下來,望著橫過天上由無數星星組成的銀河,歎道:“老子差不多有一百歲了,原本以為要孤獨過此一生,豈知遇到韓柏這小子,糊裏糊塗的多了一批妹子,再又有三位真兄弟……”

韓柏學著他的語氣接口道:“現在又有了雲清那婆娘,那婆娘又有了身孕,啊!人生至此,我範老怪還有什麽奢求呢?”他尚未說完,風戚兩人早笑得前仰後合,範良極本想發作,旋已笑得翻轉了身,辛苦至極。

笑了一會後,四人沉默下來。風行烈想起了靳冰雲,戚長征念著福薄的水柔晶,韓柏則思憶著死去的秀色和不知所蹤的盈散花。自魔師龐斑出關後,短短八個月內,江湖與朝廷都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現在一切都似已清楚分明,隻剩下難測勝敗的攔江之戰。

其他三人跳將起來,四雙手一隻疊一隻握在一起。天際現出了第一線曙光,居庸關處隱隱傳來戰馬和駱駝的呼叫聲。

韓柏、戚長征、範良極帶著虛夜月、莊青霜、寒碧翠把風行烈一行多眾,直送到長城外的大草原處。左詩等其他諸女,因怕她們不堪道路難行,均被勸得留在居庸關等待韓柏他們回來,不讓她們跋涉遠送。雁翎娜的五千精騎和無雙府的大隊人馬,早到了那大草原處等候他們,龐大的駝馬隊,載著大量的兵器糧食物資,綿延數裏,聲勢浩大。送君千裏,終須一別!虛夜月、莊青霜、寒碧翠摟著穀倩蓮和小玲瓏哭得咽不成聲,反是穀姿仙不住勸慰,卻沒能使她們稍減悲懷。

戚長征望著風行烈苦笑道:“女人就是這樣的了,不知哪裏來這麽多淚水,哭得沒完沒了。”忽然鼻頭一酸,嚇得他連忙閉嘴。

雁翎娜矯捷地跳下馬來,拉著韓柏走到一旁道:“待到日後回來,讓我這不會哭的女人來找你好嗎?但不要以為我想嫁你,隻是見你長得英俊,又會討女人歡心,想陪你作個伴兒。”

韓柏啼笑皆非,低聲道:“若說俊俏,我無論如何及不上行烈,你到時還會記著我嗎?”

雁翎娜嬌笑道:“風大俠是目不斜視的正人君子,你是哪裏有女人,壞眼便轉到哪裏的色鬼,怎同哩!”迅快吻了他一口後,飛身上馬,策騎而去,向軍兵們發出準備起程的命令。

韓柏回到直瞪著他的各人身前時,苦笑攤手以示清白道:“這是她們呼兒族的離別禮節,諸位請勿想歪了。”

穀凝清顯是心情暢美,向不舍笑道:“看這個小子多有趣!”不舍則搖頭微笑。

風行烈見駝馬隊正源源開往地平的另一方,豪情奮起,一拍背上的丈二紅槍,大喝道:“小蓮和玲瓏不要哭了,很快我們便可再次聚首。”

穀倩蓮依依不舍地放開變了個淚人兒的虛夜月,奔了過來,忽然摟著範良極的瘦猴脖子,在他兩邊臉頰各親一口,淚眼盈眶道:“一口是欠你的賭債,另一口是感激你這好大哥的。”範良極破天荒兩眼一紅,竟說不出俏皮話來。

站在範良極身旁的韓柏,笑嘻嘻湊過頭去,在心甘情願的穀倩蓮臉蛋香了一口,笑道:“還欠一口,待日後我到無雙國再補領。”

穀倩蓮閉上美目,淚珠不住流下,嗚咽著道:“老戚!你不是想親小蓮嗎?”戚長征如奉綸音,忙香一下她臉蛋。

穀倩蓮放開了範良極,哭著往車隊奔去。風行烈抱著撲入他懷裏的小玲瓏,一聲長嘯,策馬掉頭去了。韓柏摟緊月兒霜兒,與安慰著寒碧翠的戚長征和範良極,直看到駝隊變成了一串在遠方蠕動的小點,跨上灰兒,掉頭回居庸關去。灰兒雖負著三個人,仍是輕輕鬆鬆,一點不吃力。

韓柏知她是怕左詩等耐不住陸路車馬之苦,故肯留下,暗忖這嬌嬌女因心性純良,愈來愈懂為別人著想。別頭向範良極叫道:“老賊頭,你陪我去嗎?”

範良極老臉微紅道:“夢瑤想見的是你而非我,老子去幹嘛?”

前方的戚長征大笑道:“大哥想陪大嫂才真。”

韓柏沒有做聲,心神早飛到“家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的慈航靜齋,這天下武林至高無上的聖地。

韓柏辭別各嬌妻,策著灰兒,離開順天,朝西南日夜兼程趕路,五天後到了離慈航靜齋所在的帝踏峰最近一個縣市,找了所客棧,安置好灰兒後,已是黃昏時分,他閑逛了一會,隨便找了間較順眼的酒樓,登上二樓點了酒菜,在臨窗的一桌狼吞虎咽起來,這幾天吃的全是幹糧,現在美食當前,自然分外起勁。酒樓內十多桌隻有五張坐了客人,其中兩桌均是勁裝大漢,身配兵刃,都是武林中人。

忽聽其中一人道:“如今黑榜隻剩下浪翻雲和範良極了,好應找人補上才對。”其他人一齊起哄,吵嚷得十分熱烈。

另一人道:“攔江一戰未有勝負,誰有興趣理會誰該補上黑榜這種閑事呢。怒蛟幫愈來愈蠻橫了,竟明令中秋前後,不準任何船艇進入攔江島五十裏的範圍內,否則必殺無赦,真要操他的娘啦!”

韓柏大感有趣,別頭望去,隻見一名馬臉漢子笑眯眯地怪聲道:“李洪,人家是為你著想哩,若是來了一陣風不幸把你送到攔江島附近,被龐斑或浪翻雲的拳風劍氣無意掃死,春暉院的小白菜誰來給她籌錢贖身呢?莫怪我馬明輝不提醒你。”眾漢捧腹大笑,均說馬明輝有道理。

李洪氣紅了臉,旋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仍扮作凶狠道:“他日我李洪在靖難軍立下軍功,當上將軍,定把你馬臉輝杖打一番。”

韓柏心中恍然,原來這些大漢都是趕著到順天投入燕王軍隊的,不用說是看好燕軍。再沒有興趣聽下去,拍拍肚皮,待要離開時,另一瘦漢道:“現在除龐浪兩人外,最厲害當然是絕世無雙的仙子秦夢瑤,若知慈航靜齋在哪裏,我屈成爬也爬上去看她一眼。”

韓柏又生興趣,招手再要了壺酒,豎耳聆聽。眾人忽然沉默起來,顯然都在馳想著秦夢瑤的仙姿玉容。

李洪忽道:“那‘浪子’韓柏、‘快刀’戚長征、‘紅槍’風行烈三人,功夫怕都不會比秦夢瑤差,隻是不知誰厲害一點呢?”

韓柏一拍飯桌,大笑而起道:“浪子韓柏,說得真好。這一餐算我的。”掏出一小錠紋銀,擲在桌上,大步朝樓階處走去。

眾大漢愕然看著他,其中一人叫道:“好漢高姓大名?”

他給撩起對秦夢瑤的思念,回客棧取回灰兒,立即出城,進入山野連綿的黑夜世界去。兩天後,幾經辛苦,終於找到秦夢瑤所說通往慈航靜齋的山路,遠遠看到那個寫著“家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的山門,心兒不由強烈跳動起來。收攝心神,放了灰兒在山腳下休息吃草,步上有若直登青天白雲處的山道。韓柏心中湧起一股微妙的感覺,就是自踏入山門後,秦夢瑤就知道他來了。這微妙的感覺使他心花怒放,因為他一直恐懼的事並沒有發生,好夢瑤仍安然無恙。山路迂回,清幽寧恬。林木夾道中,風景不住變化,美不勝收。韓柏拐了一個彎後,景物豁然開朗,遠方聳拔群山之上的雄偉巨峰處,在翠雲舒卷裏,慈航靜齋臨岩負山,巧妙深藏地融入了眼前令人大歎觀止的美景中。“當!當!當!”禪鍾敲響,滌塵濾俗,化煩忘憂。韓柏心中一片清寧,加快步伐,朝目標邁進。

往上穿過了一個美麗的幽穀,抵達靜齋所在的主峰山腰。山路愈行愈險,危岩削立,上有山鷹盤旋,下臨百丈深淵,山風拂過,有若萬人嘯叫,似正離開人世,渡往彼岸。靜齋隨著山路迂回的角度時現時隱,說不出的詭秘美麗,如仙如幻。險道盡處,山路轉為平坦易行,林蔭盈峰,清幽寧逸,朝陽下透出林木之上的靜齋翹角淩空,殿宇重重,閃閃生輝,卻自有一股樸實無華的動人情景。在花香彌漫,雀鳥啼唱聲中,韓柏終抵達天下兩大聖地之一,慈航靜齋棗紅色的正門處。“咿呀!”一聲,不待韓柏叩門,大門被兩名年輕的小尼打了開來,一位貌似中年,麵容素淡的女尼當門而立,她背後的廣場渺無人跡。

女尼合十低宣佛號,淡然道:“貧尼問天,韓施主你好!齋主正在後山聽雨亭等候施主。”不待他回答,掉頭領路前行。

韓柏糊塗起來,不敢和這不沾人間半點煙火的女尼並肩舉步,落後少許緊隨著,奇道:“夢瑤當了齋主嗎?”

問天尼沒有回頭,道:“敝齋齋主仍是靳冰雲。”接著聲音注進了少許感情,慈和地道:“放心吧!夢瑤當會見你一麵的。”

韓柏提起的心放了下來,不敢多言,隨著她由主殿旁的碎石小路,往後山走去。左方傳來奇怪的嗡嗡聲,韓柏看去,原來是個養蜂場。左轉右折,總見不到第四個人。片晌韓柏隨著問天尼經過一個大茶園,香氣襲人而至,地勢豁然開闊,山崖盡處,一個小亭築在一方突出的危岩處,險峻非常,此刻隻見亭頂,看不到亭內的情況。亭子下臨無盡深淵,對麵峰嶺嵯峨,險崖斧削挺立,值此仲夏時節,翠色蒼濃,山花綻放,宛若人間仙境。左側遠方儼如犬牙陡立的峰巒處,一道飛瀑破岩而出,傾瀉數百丈,奔流震耳,水瀑抵山下形成蜿蜒而去的河溪,奇花異樹,夾溪傲立,又另有一番勝景。

在突出崖邊孤岩上的聽雨亭處,靳冰雲修長優美的倩影映入眼簾。她正坐在亭心的石桌旁,手提毛筆,心無旁鶩地於攤開在石桌上的手卷書寫著。秀美的玉容靜若止水,不見半點波動變化。她雖沒有抬頭,卻知韓柏的來臨,輕輕道:“貴客遠來,請隨便坐。”

韓柏心頭一陣激動,想起當日相遇的情景,大步走去,拱手一揖道:“韓柏見過靳齋主!”於桌子另一邊的石凳坐下來,定神一看,為之愕然,原來她寫的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古怪文字,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麽文字?”

靳冰雲直至此刻仍沒有往他瞧去,淡淡道:“是天竺的梵文。”

韓柏默默看了一會,雖是不懂她在寫什麽,但也感覺她的字體輕重緩急恰到好處,筆尖所至,有若行雲流水,意到筆到,像變魔法般化出一行一行充滿畫意的文字符號,不由心神皆醉,忘記了時間的流逝,也暫忘了到這裏來是為了見秦夢瑤的初衷。

筆倏然停下,原來到了手卷紙沿盡處。韓柏驚醒過來,一拍額頭道:“我真糊塗,差點忘了此來是要見夢瑤哩!”

靳冰雲拿起壓卷的兩條書鎮,韓柏以前慣於服侍人,忙為她拉開卷軸,現出未書寫的部分。靳冰雲再壓好書鎮後,一邊提筆醮墨,一邊仰起俏臉瞧著他微笑道:“師妹就在茶園內的靜室裏,她有留話,要你去見她,請吧!”

韓柏恨不得插翼飛去,不過想起風行烈的囑托,有點戰戰兢兢地道:“我還有一件事……嘿!”

靳冰雲玉容恢複冷靜,淡淡道:“說便說吧!為何要吞吞吐吐?”

韓柏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覺得眼前的美女跟外麵的塵世再無半點關係,自己其實不應擾亂她澄明如鏡的心湖。嗒然道:“我隻是庸人自擾,實在都是些不打緊的事。”

靳冰雲大感興趣,把毛筆先往清水浸洗,擱在硯台邊緣,兩手支著巧俏的下頷,微笑道:“何不說來聽聽。”

韓柏正猶豫間,她又寫起字來。他歎了一口氣道:“真的沒有什麽,行烈囑我代他向你問好請安。”

靳冰雲如花玉容絲毫不見波動,全心全意專注在筆鋒處,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

韓柏奇怪道:“靳齋主聽到我說的話嗎?”

靳冰雲停手,抬起清澈的美目看著他,漫不經意道:“對不起!替我多謝他好了。”微微一笑後,繼續筆走龍蛇。

靳冰雲仍是那淡泊自然的模樣,像聽著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人事般,微一點頭,沒有答話。

韓柏呆瞪著她好一會後,頹然歎了一口氣,驀地站起來,道:“我還是去見夢瑤好了。”

轉身走了兩步,靳冰雲喚住他道:“請留步!”

韓柏轉過身去。靳冰雲放下毛筆,離座往他走來,韓柏才注意到她原來赤著雙足。她到了韓柏左側,望著茶園內綠油油漫山遍野的茶樹,秀目射出沉醉的神色,柔聲道:“師妹回來後,便到茶園石窟坐枯禪,你見到她後切莫大聲驚呼,隻需輕輕報上你的名字,然後耐心守候,她自然會回來見你最後一麵。”

韓柏虎軀劇震,失聲道:“最後一麵?”

靳冰雲輕描淡寫道:“人總是要走的,隻是看怎麽走罷了!若師妹不是有心事未了,早離開了這無邊的苦海哩。”

韓柏深吸一口氣,壓下胸中激**著的情緒,點頭道:“我曉得了!”

靳冰雲仍是以她那平靜的聲調道:“請恕我善忘,剛才你說的那位行烈先生,究竟是誰呢?”

韓柏呆了一呆,不能置信地瞧著她道:“你忘了他曾是你的丈夫嗎?”

靳冰雲緩緩搖頭道:“我看你是弄錯了。”

韓柏手足變冷,低頭看到她的赤足,心中一動問道:“你那對繡蝶鞋子呢?”

靳冰雲隨著他的視線也瞧著自己白玉無瑕的雙足,嘴角逸出一絲笑意,淡淡道:“送給了清泉啦!由那天開始,我再沒有鞋子。”

韓柏感到她語句裏隱含玄機,呆瞪她好一會後,試探地道:“靳齋主記不記得那雙鞋子被衝走時,我也在場呢?”

靳冰雲收回目光,往他瞧去,歉然一笑道:“是嗎?”

韓柏從心底裏冒起寒意,苦笑道:“原來齋主忘記了我。”

靳冰雲腳步輕移,盈盈步入繁樹生香的茶園裏,停了下來,背著跟來的韓柏道:“看你的樣子,我們之間真曾發生過很多事,可以說給我聽嗎?”說罷在一處青草上盤起雙腿,閑雅地坐了下來,還指示韓柏坐在她對麵。韓柏有些失魂落魄地盤膝坐好,在她那寧恬的眼光下,一五一十把風行烈、龐斑和自己與她的關係交代出來。

靳冰雲留神聆聽著,當他說及攔江一戰時,輕輕道:“到時我去看看好嗎?”

韓柏訝然道:“你竟還有興趣?嘿!不怕見到龐斑嗎?”

靳冰雲像個局外人般道:“見到他又如何呢?師父還有封遺書要交給他哩!”

韓柏給她的縹緲難測弄得頭大如鬥,順著她口氣道:“應該沒有問題吧!要我陪靳齋主去嗎?”

靳冰雲輕搖螓首,柔聲道:“我習慣了一個人自由自在。”接著盈盈而起,眼中掠過一絲淒迷之色,檀口輕吐道:“韓施主剛才說的那個故事非常感人,謝謝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