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的結局
白江口日軍戰敗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周留城,城中的百濟殘部和日軍進退無路,守軍完全喪失鬥誌。五天之後,即唐龍朔三年(公元663年)9月7日,在城中苦撐的百濟王族扶餘忠勝、扶餘忠誌等人率眾投降,其餘日軍也隻好跟著投降。
駐在慰禮城的日軍要幸運一些,由於他們靠近港口,從白江口敗退的日本殘餘艦船就聚集在慰禮城外的海邊,朝鮮半島上所有的日軍殘部於9月15日集合完畢,灰溜溜地退回日本去了,至此日軍勢力全部退出朝鮮半島。
又過了將近兩個月,百濟境內最後一座城池任存城被破,守將遲受信隻身逃往高句麗。至此,大唐徹底平定了百濟,前後曆時三年零三個月,孫仁師和劉仁願將捷報送回長安。高宗李治在長安聽到這樣的捷報,欣喜若狂,他力主新羅方麵與扶餘隆盟誓,永不侵犯,唐朝也許諾讓百濟和新羅享有高度的自治權,新羅從此變為了雞林州,而百濟變為了熊津州。兩地君主對本地都有自主管理權,但是名義上都隸屬於大唐的統治。
隨後,便是大團圓的結局,孫仁帥、劉仁願得勝還朝接受封賞。白江口一戰功勞最大的劉仁軌,被唐高宗任命為為熊津都督,成為了百濟的最高軍事長官。
劉仁軌治理百濟期間吸取了當年蘇定方以高壓政策統治百濟而造成許多百濟舊將反叛的教訓,他下令軍民收斂骸骨,並由官方出麵公開祭祀亡靈;重新統計人口數量,整理戶口,按照唐朝的建製設立郡縣;然後開道路,修橋梁,開墾荒地,修水利,致力於戰後重建。
這位中國曆史上的首位抗日名將,以六十三歲的高齡,在短短幾年之內,就讓百濟重新獲得了生機,百姓安居樂業。唐垂拱元年(公元685年),劉仁軌將軍病逝,唐高宗賜其陪葬乾陵(唐高宗和武則天合葬的大墓)。
下邊來說,那塊最難啃的骨頭高句麗。在擺平百濟三年後,也就是公元666年,唐高宗任命名將李勣統帥大軍出擊高句麗。此時出擊,是因為高句麗此時發生了內訌,麵對唐軍的進攻,高句麗軍隊節節敗退。唐總章元年(公元668年)冬,唐軍徹底征服高句麗。那個天可汗死前最大的遺憾,終於被他的兒子抹平了。
征服高句麗之後,唐朝以右威衛大將軍薛仁貴代理安東都護,總兵二萬人駐紮於平壤。那位日本的姑爺扶餘豐在高句麗被俘,高宗算是網開一麵,把他流放於嶺南。扶餘隆不願再返回百濟故土,便留在高宗身邊做起了樂得清閑的貴族。
公元686年,新羅統一朝鮮半島大同江以南全部領土,百濟領土的全部以及高句麗南部被新羅兼並。由於當時唐朝也處於衰落期,對這一現狀隻能予以承認,朝鮮半島進入了新羅時代。直到公元10世紀初,王建取代新羅在韓半島建立新的王國,並把國名命名為“高麗”,這是後話。
最後來說一說,被白江口戰役打擊最大的日本。當日本的諸多“名將”屁滾尿流的逃回國內後,他們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生怕大唐會來報複,所以他們已經做好了本土防禦的準備。先是大規模構築沿海防禦工事,把各個島嶼上的烽火台修的一個連著一個。可以說,白江口之戰給日本人留下的心理陰影不亞於二戰中美國人在廣島、長崎扔下的兩顆原子彈。
但是,左等、右等,都不見唐軍的艦隊出現,原來日本人心虛過頭了,人家大唐根本沒拿你當回事。
過了半年多的時間,日本人的心剛剛放下來,認為大唐可能不會追究他們的責任了,但是此時日本海上卻出現了一支船隊,日本人看得清清楚楚,那是百濟的船隊。
那是劉仁軌派來的足有百人的百濟使團,請大家注意,是百濟使團,而不是大唐的。此舉充分的說明,劉仁軌是個地道的政治怪獸,派這樣級別的使團完全是在羞辱日本,意思是日本隻配合與大唐的一個附屬地區平起平坐。
當然另一個目的就是警示日本,百濟和新羅此時都在穩步的發展時期,而大唐對高句麗的統一戰爭也隨即會打響,放聰明點,老老實實在島上呆著,沒事別出門。
天智天皇是個聰明人,麵對劉仁軌這樣的軟刀子,他一方麵不以大和朝廷的名義與使團接觸,另一方麵又讓地方官僚出麵盛情款待了使團。從這點上看天智天皇不願以唐附屬國的名義出現在亞洲的版圖上,但他又在極力避免與唐軍的進一步衝突。天智天皇能有這樣的應對,實在是可圈可點。
不過拋開天皇的這些小手腕,白江口大戰的陰影始終在日本人的心中縈繞著,擔心遭到大唐遠征的心理在全國上下彌漫。李勣征服高句麗的消息傳到日本列島後,日本人更加驚懼起來,唐軍要修整戰船攻打日本的謠傳在日本國內造成了不小的恐慌。所以,日本於公元669年派遣使者來到中國,名為慶賀大唐平定高句麗,實為探聽虛實,當得知大唐根本沒有攻擊日本的想法後,他們才放下心來。
直到公元700年時,大唐和日本間終於恢複了國家級的外交關係,消失了三十多年的“遣唐使”重新登上曆史舞台,日本與大唐的交流越來越頻繁,而日本也不隻局限於政治和思想上的學習,在經濟上兩國開始交換需求的珍貴物產,武則天時期,女皇還送給日本兩隻大熊貓以示友好。
而唐日間的通婚,甚至是旅居已經變為了司空見慣的事情,就連楊貴妃也一直有學者認為她並沒有自縊,而是逃到了日本。可見兩國的關係之融洽,而之後即便是新羅再次發動了對百濟的戰爭,日本也沒敢再參與,日本人從此做了將近一千年的順民。
但是,日本人的野心真的就這麽消除了嗎?當然不會,他們到了明朝時才又出來搗蛋,並且在豐臣秀吉的時代再次侵入了朝鮮。
但那次搗蛋之前,日本國!不!應該說是整個歐亞版圖都經過了一次血的洗禮。日本再次站在了中國大陸政權的對立麵上,隻不過這次是被迫的。
麵對中國大陸政權的恐怖來襲,日本卻打出了出人意料的結果。正是由於那場戰爭讓大和民族徹底走出了白江口的心理陰影,從而重新建立起了屬於大和民族的優越感。
戰爭短評:
看完白江口大戰後,有人總會拿它和赤壁之戰做對比,認為這場戰爭就是赤壁之戰的翻版。但事實卻並非如此,因為赤壁之戰說白了就是一場突襲戰,曹操的軍隊並未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東吳的船隊消滅了,勝利的天平從一開始便已經倒向了一方,所以說赤壁之戰是一場真正的戰略勝利。
而白江口大戰是一場雙方都拉開了架勢,真刀真槍拚殺出來的戰術性勝利,它考驗的是戰爭指揮員在戰場上靈活運用戰術的能力。劉仁軌將軍艦船戰術運用之純熟、精到,實事求是的說遠超過了赤壁之戰中的周郎。
如果真的要做對比的話,白江口大戰完全可以和公元前480年,希臘海軍用僅有的三百五十八艘擊敗波斯海軍一千二百零七艘戰船的“薩拉米灣海戰”相提並論,白江口水戰完全可以列入軍事教科書的經典海戰案例。
而從這場戰爭中,我們也可以看到日本這個國家在戰術上一些獨到之處。日本非常注重海軍的發展,講求陸軍和海軍之間的密切配合,善於登陸作戰,“快”和“狠”是日軍的風格,而且這種風格竟然被他們世代保留了下來,並形成了一種傳統。
大唐雖然在對日戰爭中取得了勝利,但他們卻沒有預見到日本這個國家的巨大戰爭潛力,甚至曆經了唐、宋、元、明、清這五大朝,曆代君主都沒有真正的在戰略上去重視這個對手。所以曆代對日戰爭,無論輸贏,我們都沒有從真正的意義上去了解這個國家,這也埋下了我們失敗的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