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腕太後述律平的強悍與狠毒

契丹這個稱謂是我們在小說中常常遇到的,無論是遠一點的《楊家將》還是近一點的《天龍八部》,我們要問契丹到底是個民族還是個國家呢?

我們最初的印象契丹隻是一個在廣袤的草原上搭著帳篷,靠搶奪侵略宋朝而滿足自己的強悍少數民族而已。

但是,事實上卻不然,它是一個完整建製的國家。

他有國號,有皇帝,有賦稅,有城池,甚至有農田。

他的開國皇帝耶律阿保機為這個強大的北方少數民族建立了屬於他們的一切。

阿保機西征室韋(古蒙古人)、東征女真、南討奚族,往東則與唐河東節度使李克用(前邊黃巢篇裏講的那位沙陀猛人)結盟。在開拓契丹領地之餘,他著手將部落聯盟中的官員推選製度逐步改為由自己直接任命。

契丹部落聯盟除可汗之外,阿保機將手下行政機關的權利分開,分為北、南兩院。

比如我們熟悉的蕭峰就當過南院大王。北院大王分管軍機、武銓、群牧(軍馬);南院大王(也稱漢兒院)分管文銓、丁賦,統管契丹屬民。

同時,阿保機開始培養隻聽命於自己的精銳親軍,共計三萬騎。

當然,在做這些的同時,耶律阿保機也不忘最重要的一件事,每一個強勢帝王都要做的事,那就是排除異己,鞏固統治。

公元913年3月,阿保機的大弟弟剌葛趁阿保機外出之機,讓二弟迭剌、四弟安圖帶兵去攻打路途中的阿保機。

阿保機僥幸不死,結果阿保機對迭剌部的血腥清洗開始了,上百名皇親國戚被處死,這個契丹第二大的部落,在阿保機手裏被徹底摧毀。阿保機的實力和狠毒讓他的其他兄弟和貴族深感不安。

公元915年,七部貴族終於等到了機會,在阿保機征討黃頭室韋部返回的路上,七部貴族一鼓而起,將阿保機劫持並要求他下台。一時寡不敵眾的阿保機隻好自動辭去可汗之職,帶著迭剌部和契丹部落和一些歸附的其它民族遷徙至灤河一帶。

就在這裏,阿保機模仿漢地建起了一座城市,並大力發展農業鹽鐵。很快迭剌部的軍事實力和人口數又雄居契丹八部之首,其它七部反而都要由它提供鹽鐵。

阿保機有一天突然說:“既然大家都在吃我的鹽,難道你們沒有什麽表示嗎?”

各部酋長們倒也實在,紛紛到了鹽池邊上,阿保機見大家來了非常高興,嘿嘿,好酒好菜好招待,我買單。

酋長們很高興,就在七部酋長都喝得醉醺醺時,伏兵突然一擁而上,所有的來賓都不由分說地被一刀兩斷。

就這樣,阿保機順利統一契丹八部。

耶律阿保機統一契丹的過程就是這麽簡單明了,且血腥非常,甚至是毫無新意。

可是大家知道嗎?

這一切殺人行動其實都是一個女人策劃的,她就是遼國的第一位皇後述律平。

凶悍的皇後

我們都知道遼國的女人厲害,比如我們比較熟悉的蕭太後,那真是把楊家將那些大男人都打得沒了脾氣的強勢女人。

但是如果大家看過述律平的故事後,你們一定會覺得,蕭太後遜色太多了,特別是在狠毒這個方麵。

《遼史》記載,述律平小名叫月理朵,平是她後來取的官方大名。她的父親是回鶻人的後代,她的母親是耶律阿保機的姑姑。

述律平曾經在兩河交匯處出行,遠遠地看見一個美麗的女子乘青牛而來,可是一轉眼的工夫,女子和青牛卻忽然都消失不見了。人們都認為是因為述律平地位尊崇,因此就連地祗神女都要給她讓路。因此童謠唱道:“青牛嫗,曾避路。”

這個就是《遼史》上對這個女人的傳說。

可以說,人人都避讓這位主母不假,因為原因絕不是什麽神仙害怕她,而是因為她實在是太強悍了。

《遼史》中記錄的述律平是個體愛下屬,對人民關懷無微不至,且深深愛著丈夫和兒子,又富有雄才大略的超級女人,幾乎就是武則天、佘太君、孝莊皇太後的結合版。

但是如果您看了另一本書叫《契丹國誌》的話,您就會覺得,他的老公耶律阿保機實在是有點痛苦,因為咋樣的男人才會容忍這樣一個惡魔似的女人啊?

首先說,述律平在耶律阿保機還活著的時候,就建立了一支名叫屬珊軍的直屬與自己的部隊。這支軍隊待遇極高,裝備精良。在眼裏不揉傻子的丈夫麵前,竟然有這樣的一支私人武裝,可見述律平在丈夫眼中的地位。

而述律平也緊緊地跟隨在阿保機的身邊,為他出謀劃策,和他一起四處征戰。特別是在攻陷幽州的戰役中,述律平“掠其四野”(《遼史》),困死幽州的謀略在最大程度上降低了攻陷幽州的成本。

而後來的剌葛叛亂,也正是述律平的強悍,打的他的這位小叔子滿地爪牙,成功的保住了阿保機的根據地。

而正是由於這種兄弟間的拔刀相見,好不容情,在述律平的心中早早打下了一個死結,那就是解決問題最好的方法,就是殺人。你不殺他,他肯定會來殺你。

所以,述律平開始鼓動耶律阿保機幹掉八大部落,並把他們全部殺死,斬草除根,絕不能留下後患。

正是述律平給阿保機下的決心,才發生了上麵阿保機擺下了鹽城“鴻門宴”的一幕,契丹貴族由此被全部剪滅,一個契丹家天下的時候到了,統治者的地位再也不是憑借這些家夥的推舉,而是我死了,是我的兒子去繼承。

這多好,可誰會想到正是述律平的強悍左右了阿保機的一切。

這樣強勢的女人,恐怕隻有她那個更為強勢的丈夫才能鎮的住,可是我們做一個假設,他的丈夫死了之後呢,誰還能駕馭他。

不用假設,因為這件事情很快變成了現實。

殺人不需理由

公元916年3月17日,耶律阿保機在龍化州(內蒙自治區翁牛特旗以西)登基稱帝,正式建立契丹國,年號神冊,同時創建契丹文字。耶律阿保機自稱“大聖大明天皇帝”,述律平被冊為“應天大明地皇後”,他們的長子耶律倍被冊為皇太子。自此,契丹這個奴隸製國家正式建立。

公元926年8月,強勢的帝王阿保機在打下渤海國後,死在了回國的路上。

可是在他死之前他犯了一個極大地錯誤,他畫蛇添足的做了一件事情。滅渤海後,他卻改渤海為東丹,冊封皇太子耶律倍為人皇王來管理那裏。

這個讓人費解的舉動徹底改變了契丹的走向,而且讓一個人原形畢露。

當得到耶律阿保機死訊之後,述律太後,最先做的不是為丈夫悲哀,為帝國冊立下一任的繼承人,而是先把跟隨阿保機一起出征的百餘將領的妻子都聚集了起來。

然後她非常悲痛地說:“死的為什麽是我的丈夫,而不是你們的?”

這句比較無厘頭的話,讓堂下的這些女人們腦子一陣眩暈。接下來的事更加無厘頭,當這百餘名將領回來之後,述律太後接見了他們,述律平哭哭啼啼說道:“先帝沒了,我好想他啊!你們呢?”(《資治通鑒》:“我今寡居,汝不可不效我。”)

將領們麵對傷心的主母,也難過極了,都表示非常懷念先帝。(受先帝恩,豈得不思)

“好,那你們去陪陪先帝巴。”(果思之,宜往見之)

“好的,恩?不是,太後,您說什麽……?”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根本來不及反應,百員大將全部被拉去殉葬,這比其他皇帝陪葬奴隸的身價高的多,就連天可汗李世民,也是讓功臣們死後侍葬昭陵而已。

可是耶律阿保機剛剛死去,就有這麽多他生前出生入死的戰友們來陪葬,真的是非常意外。

可是這樣的無辜殺戮遠沒有結束,殉葬的級別在喪禮那天又升級了。

述律太後在主持喪禮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麽,然後點名叫來了周圍一起參加祭祀的幾個大臣,然後說道:“為我達語於先帝。”

意思就是你們替我給先帝帶個話,這句說的可是把這些大臣嚇得魂不附體,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

幾個大臣瞬間被拉到了阿保機的陵墓前,開刀問斬。

殺了人的述律平看了看站在原地不敢動一動的大臣們,然後說道:“我真的很想先帝。”

殺人就是這個理由?

你們還不如說看我們不順眼呢,殺人的借口多的是,照這樣的理由殺人的,恐怕全天下也就是述律太後一個人了。

烈女斷腕

可是白色恐怖的警報並沒有因為葬禮的結束而消失,述律平變本加厲起來,因為她對耶律阿保機的思念之情日甚,所以派去的給阿保機帶信的人越來越多。

可能是因為阿保機並沒有給這位妻子托多少夢,所以述律太後越發寂寞起來。

這一天,他選擇了一個比較特殊的送信人,他是幽州的一名降將,一名漢人,叫趙思溫。可以說他是阿保機最為器重的將軍之一。統領著契丹中的漢軍(由漢人組成的部隊)。

可是漢人的思維和契丹人明顯是不一樣的,因為除了特殊的情況他們一般都會想想自己為什麽要死?能不能不死?

所以,趙將軍開始與述律太後頂牛。

“我不去!”趙思溫倔強地說。

“先帝和你最好了,你為什麽不去呢?”(汝事先帝親近,何為不行?)

“要論和先帝關係好,怕是誰也不如太後你吧,你先去,臣跟著就是了。”

述律平真沒有想到,趙思溫這麽的又臭又硬,漢人果然是比契丹人心眼多。契丹的臣子們聽了趙思溫的辯駁後,都暗暗稱讚,自己咋沒想到呢?

述律平冷靜了一下,繼續開始找殺人的理由,然後從牙縫裏擠出來了個理由,“諸子幼弱,國家無主,不得往耳。”

述律平有三個兒子,他最小的兒子耶律李胡也早已年滿二十歲了,還說小?隻能說述律平是在沒詞找詞。

可是契丹人比較愛麵子,想丈夫了,大臣們又不肯去,如果不表示點什麽,好像述律平真的不拿自己的丈夫當回事了,所以,述律太後做了曆史上頗為強悍的一件事,她搶過一個護衛的鋼刀,一刀將自己的右腕砍斷(由此判斷,述律太後是個左撇子)。

然後,述律平說:“就用我這條手腕去陪先帝巴。”

趙思溫麵對這樣的太後,這樣的強勢的女人,還有什麽可說呢,什麽都說不出口了,不過還好他的命保住了。

契丹的君臣們麵對這位殘疾的主母,可是大大出了一口惡氣,這下該消停了吧,看你還這麽囂張。

消停?事情將會越來越恐怖,不過線路確實越來越清晰了。

動機

我相信除了個別的神經錯亂者之外,殺人都是有理由的,隻不過有些懸案我們還沒有破解而已,比如英國的迷案開膛手傑克,他殺了這麽的無辜的女人,我相信他有殺害他們的理由。

而述律平殺了這麽的人,有一些人是她想殺的,而另一些說實話,是她為了掩飾她真正的殺人目的而故意冤殺的。

其實述律平殺人的動機非常簡單,偏心眼,她比較喜歡她的二兒子耶律德光,而對自己的長子耶律倍不太感冒。

原因是耶律倍是一個徹徹底底“崇洋媚外”的契丹人,《遼史》稱他“通陰陽,知音律,精醫藥、砭焫之術。工遼、漢文章”。

而他的二兒子耶律德光更像一個契丹人,他快意恩仇,殺人如麻,幾乎大半個渤海國都是這個乖兒子打下來的。

而更為要命的是耶律阿保機死前的那個失誤,他把剛剛打下來的渤海國讓皇太子去管理,這就把太子調離了中央,而耶律阿保機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得這樣快,還沒有回到中央就已經死了。

這給一直沒有機會即位的耶律德光和述律太後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而擺在述律平眼前的障礙仍然不少,最要命的就是耶律倍做了太子很多年,很多大臣都和他非常親近,這也就是所謂的太子黨。

而述律平不便直說要消滅太子黨,所以就想了很多很多殺人的借口,而述律平所殺的人中大部分是無辜的,都是她為了掩蓋自己殺人的真正目的。

而當趙思溫公然站出來之後,述律平知道濫殺無辜的時段已經結束了,再也不能掩飾真正的殺人目的了。

猛虎終於露出了那冷森森的獠牙,接著三個重量級的人物先後被殺。首先是耶律鐸臻被囚禁,而且是無期徒刑,耶律鐸臻不堪折磨死於獄中,理由很簡單耶律鐸臻曾經在戰術布置上曾經和述律平有過不一樣的意見。耶律鐸臻的祖父曾對阿保機有救命之恩,可是放到述律太後那裏,這些都不算數。

創製契丹文字的耶律突品不隨後被殺,理由是他散布謠言,具體散步的啥不詳。

然後是南院夷離堇耶律迭裏,他的罪名比較貼近真相了,“黨附東丹王”。說白了就是你耶律迭裏是不折不扣的太子黨,該殺。

結果耶律迭裏被處以妲己在千年前發明的炮烙之刑,而且其滿門皆被斬首。

幹完這一切後,離阿保機離開廣大的契丹人民已經整整一年零三個月了,而這段期間,一直由述律太後執政,契丹竟然沒有皇帝。

公元927年11月,新任皇帝的選拔賽終於在述律太後的主持下召開了,可是每個大臣都被嚇怕了,不選耶律德光的人就別想有好果子吃,所以,選舉現場的調子比較一致。包括皇太子耶律倍,他主動向母親提出:“皇子大元帥(德光)勳望,中外攸屬,宜承大統。”

述律平為了民主,對貴族和官員們發話道:“他們都是我的兒子,我對他們都一樣重視。因此現在請大家為國選君,牽起你們心目中最合適的新帝的馬韁。”

沒有誰活膩歪了,大臣們爭先恐後去拉耶律德光的馬韁。耶律倍隻能孤零零地呆在一邊。

述律平看了“民意”如此,也就答應大家的要求了。

二十五歲的耶律德光在傳統的燔柴禮之後,於宣政殿正式即契丹帝位,即遼太宗。述律平被尊為應天皇太後。

叛逃

述律太後在一連串血腥的無厘頭似的屠殺後,終於得償所願,把二兒子推上了皇位,而曆史證明這位耶律德光比起他的哥哥來也差不了多少,最起碼在軍事才能上他要超過他的哥哥。

他為契丹人搶走了幽雲十六州,這對整個漢民族來說簡直是噩夢一般。

沙陀族後人石敬塘舉兵叛變後唐並向契丹求援,表示願以燕雲十六州為報酬。耶律德光聞訊大喜,立即親自率兵前往助戰,四個月後大功告成,耶律德光冊立石敬唐為大晉皇帝。在中國曆史上最恥辱的一幕上演了,四十五歲的兒皇帝石敬塘穿著契丹服裝,拜見了三十四歲的父皇耶律德光。

而就是這樣強勢的兒子耶律德光,其實在述律平的眼皮子底下,最多就是個戰將而已,除了打仗外,其他方麵他什麽都不是。所有的軍政大權全部掌握在他母親的手中。

述律平雖然斷腕,但是她鐵腕的作風依舊不改,而重壓之下必有反抗。

最先動作的是漢族的官員們,惹不起躲得起,前後兩任盧龍節度使盧文進、張希崇先後帶著數以十萬計的兵員、輜重逃歸後唐去了。

漢人們有處跑,可是契丹人呢?

漢人的領地上可不像契丹人這麽好心,會接納這麽多的漢人。可是依舊有人叛逃了,而這個人會叛逃,誰都沒有想到。

他就是廢太子耶律倍。

公元928年,述律平和耶律德光趁耶律倍離開東丹國留住京城的時機,逼著東丹國相耶律羽之將國內的百姓人口大量遷移至東平(今遼寧遼陽),又將東丹國都也遷到這個靠近契丹的地方。隨後又假惺惺的給耶律倍增加了儀衛規格。

耶律倍很識趣,為了消解母親的疑心,整天在東丹王宮中讀書作畫表示自己無意權位的意思。

然而述律平和德光並沒有就此放過他。述律平母子一步一步的蠶食著耶律倍的一切,耶律倍非常傷心,而此時剛剛失去幽雲十六州的後唐明宗李嗣源對這位失意的太子拋出了橄欖枝。

耶律倍萬般無奈,投奔後唐而去,走時耶律倍孤身一人,除了一些漢書典籍,連老婆孩子都沒帶走。

而後唐末帝李從珂最後殺害了這位非常可憐的契丹太子,終其一生,耶律倍也未在回到契丹,和母親和兄弟還有老婆孩子再見一麵。

這無疑也是述律平的殘忍所致。

兄終弟及

老大叛逃了,接下來該老二鬱悶了。

別以為耶律德光有啥好日子,他很快就鬱悶的發現,他母親為他安排好了繼承人,不是他兒子,而是他的三弟,耶律李胡。

如果說耶律倍是文曲星,那耶律德光就是武曲星。

那耶律李胡呢?

他是不折不扣的掃帚星!

耶律阿保機在世的時候,用一件很小的事情,就測試出了三個兒子的才能。

阿保機讓三個兒子在冰天雪地中外出采薪。耶律德光不論好壞,首先弄了一大抱回來;耶律倍精選幹燥的柴禾捆紮好才返回;而耶律李胡卻很離譜,他怕冷又怕苦,胡亂撿了一些,一路上嫌累丟掉了大半,才最後返回。阿保機對耶律李胡大失所望,對述律平說:“大兒巧,二兒誠,小兒子啥也幹不成。”

然而述律平最溺愛的就是這個一無是處的小兒子李胡,為啥呢?

還是因為那種契丹人的野蠻天性,耶律李胡在這點上跟他老娘基本一致,他隻會殺人,動不動就沒有理由的遷怒別人,濫用各種酷刑。

而我們的耶律德光也正是在這種鬱悶的心情下踏上了征伐後唐的道路,耶律德光成功了,後唐被滅了,可是他和自己的父親遇上了同樣的遭遇,他暴死於回來的途中,享年四十六歲。

眼看著一個超級大魔王就將登上皇位了。可是此時在耶律德光的遠征軍中有人站了出來反對兄終弟及,反對耶律李胡即位。

因為,在耶律德光軍中每一個契丹將領都還記得在耶律阿保機死得時候,發生了多麽可怕的事情,他們不想這樣的殺戮再一次重演。

耶律倍的兒子耶律阮當年並沒有選擇和父親一起逃亡,這個選擇再後來看來無比正確,但是在當時,這是多麽凶險的境地的啊,那個偏心眼的奶奶,再加上那個殺人如麻的叔叔,哪個翻翻眼皮自己都有可能被殺。

耶律阮沒有被殺,原因隻有一個,他的二叔耶律德光保護了他,因為曆史記載,耶律阮和母親一直跟隨著二叔所部生活。

包括這次出征南唐,自己也被叔叔帶在了身邊,耶律德光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讓這個侄子免遭母親的毒手。

而此時,耶律德光死得突然,保護傘被撤掉了。

怎麽辦?放在耶律阮眼前的有三條路。

第一條,支持耶律李胡即位,讓這個殺人魔王找機會殺了自己。

第二條,和父親一樣,選擇逃亡,可是要跑早就應該跑了,何必選擇今天。

第三條,奪回本應該屬於自己的皇位。

隻能選第三條路了,拚一拚也許還有活路。

耶律阮鼓足勇氣開始公開反對耶律李胡即位,而他的這一舉動贏得了軍中很多人的支持。

宿衛主管耶律安傳、南院大王耶律吼、北院大王耶律窪……全部是父輩被屠殺的二代們,他們深深地記得父仇,是該反攻清算的時候了。

耶律德光病死的第二天,耶律阮便在眾人的擁戴下,在鎮陽(河北正定)地方於叔父靈柩前正式即了遼國皇帝之位

耶律阮即皇帝位的消息很快就傳到述律平耳中,一心想要老兒子當皇帝的她勃然大怒,立即派李胡率兵征討。

可是耶律李胡,隻會殺手無寸鐵的人,卻沒學會在戰場上殺人。

而且耶律德光帶走的是契丹的精銳部隊,所以,沒費吹灰之力,耶律阮就把耶律李胡打的大敗而回。

沒辦法了,打不贏也給打,契丹第一女戰神(絕對恰當的評價)述律平,披掛上陣,為了兒子的皇位,我拚了老命也要試一試。她親率大軍來到上京城外的潢河(今西拉木倫河)岸邊,準備和孫子決戰。

軟禁女魔頭

耶律阮的先鋒部隊由蕭翰帶領,而述律平帶領的是自己的那支三萬人的親軍部隊屬珊軍。

“爾等為什麽要反叛?”述律平站在戰場上質問蕭翰。

蕭翰被述律平問的氣的從馬上跳了起來,“這你來問我,當初你為了立威易儲,無辜殺掉我的母親,我怨恨你已經很久了!”

而在蕭翰身邊的將領中很多也是被述律平和耶律李胡殺掉了親人的,此時他們的眼中都充滿了血絲。

述律平害怕了,她人生中的一次覺得在這種對眼神的鬥爭中自己輸了,因為這些人的怨恨已經達到了極點。

可是述律平手中仍就有王牌,那就是耶律德光出征時,所有的跟隨他出征的將領的家眷還在京畿。

當述律平把這些人推到陣前的時候,女人的叫聲,孩子的哭聲,老人的喘氣聲,混雜在一起,蕭翰部瞬時沒有了底氣。

打仗自古也沒有帶著家眷去的,誰知道耶律德光會突然死了呢。

但是雙方此時都不肯屈服,因為他們都知道,誰先放下手中的刀,誰就完了,誰就會一無所有。

家貧出孝子,國亂顯忠臣。

此時,皇親耶律屋質站了出來,這個隻在曆史上露過這一麵的大臣,卻給契丹民族帶來了最大的福音,讓契丹可以成為和宋朝並駕齊驅的強大王朝,皆因此人。

因為他不怕死,亦然向很想殺人的述律平提出了,打不贏,還談不攏嗎?

耶律屋質對述律平說:“李胡和耶律阮都是太祖與太後您的子孫,國家並沒有落入外人之手,您何必如此固執?我願意代表太後前往議和。”

述律平瞪著眼睛,可是這個女人雖然愛殺人,卻從不糊塗,他曾經勸解過阿保機和耶律德光很多次不要盲目擴張,這都顯示了這位強勢女人的眼光。

她點了點頭,就按你說的辦巴。

當耶律屋質來到了耶律阮的大營後,隻說了一句話,“一但興兵,即使大王您打贏了,卻也難免骨肉相殘。何況如今勝負還未定?就算大王您勝了,被太後和李胡扣押的人質豈不是先要送命!還是請您和太後講和吧。”

一語中的,打就是兩敗俱傷,將士們即便打贏,父母老婆孩子都將遭到屠戮,那時候家破人亡,自己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所有的耶律阮軍中將領二話不說,全部讚成講和。

講和?倒不如說是去吵架。

幾天後,述律平和這位乖孫子終於見麵了。但是見麵後,兩個人開始像潑婦分家產一樣無賴似地叫罵起來,帶著八倍祖宗往前數舊賬。

眼看情形僵持不下,述律平隻好對在一旁一言步伐的耶律屋質說:“你來評評理。”

耶律屋質說道:“太後與大王彼此釋怨,臣才敢開口。”

述律平道:“你盡管說。”

沒想到,耶律屋質首先問述律平,“當年有皇太子,你為何要立新君?”

述律平沒有想到,耶律屋質會把矛頭指向自己,可是她依舊狡辯說道:“那是先帝的遺命!”一句話頂了回去。

耶律屋質不再理會述律平,轉而又向耶律阮發問:“你為何擅自即位,不先征得尊長的同意?”

耶律阮怒氣衝衝地說:“我父親當初就應該即位,卻因為這個尊長而不得立,才逃離契丹,所以我如今即位是承襲了我父親的位置而已。”

耶律屋質聽了祖孫雙方的激辯後,突然怒道:“人皇王舍父母之邦投奔他國,世上有這樣做兒子的?大王對此卻沒有一些愧意反倒滿懷怨氣!至於太後,你為了自己的私心偏愛,就篡改先帝遺命,妄授神器,還至今不肯承認。你們這樣還想講和?趕緊開戰是正經!”

這幾句話,雖然看似在埋怨雙方,實則不然,耶律倍的逃亡實際也是因為述律平的亂立繼承人而致。所以,會說的不如會聽的,耶律屋質實際都是在數落述律平的不對。

完了,徹底完了。

述律平絕望了,這恐怕是她第一次聽見別人明明白白地指責自己的過失,眼看著四麵楚歌,她雖然凶殘,卻也不禁又急又愧,突然良心發現,流著眼淚說:“當初太祖遭諸弟之亂,天下荼毒,瘡痍未複,我怎敢因為自家爭奪帝位而使國家再遭兵亂!”

本就是一家人,看著奶奶老淚縱橫,耶律阮也不免心軟了起來,耶律阮也表態道:“我父親以太子身份而失去國主地位,尚且不曾興兵征戰,如今我怎麽能做他不肯做的事情!”

可是“戰爭”並沒有停歇,因為今天雙方幹什麽了來了?皇位到底是誰的?

述律平問耶律屋質,“合議沒問題,皇位歸誰?”

耶律屋質的態度非常明確,他一字一句的告訴述律平:“帝位授給永康王,則能順天意得人心,太後你何必如此固執?”

述律平知道大勢已去,不再開口了,可是那個二杆子李胡突然爆發,厲聲喝道:“有我在,他休想稱帝!”

耶律屋質此時徹底平靜了,因為最難說服的老太太已經繳槍了,你一個傻了吧唧的小子就別費勁折騰了。

“按照禮法,傳嫡不傳弟。當年太宗取代耶律倍稱帝,盡管他文武兼備,人們仍然紛紛非議,惹出若大事端。何況你暴戾殘忍不得人心,強求帝位的話,人們何止是怨言呢!如今眾望所歸都願意擁立耶律阮,已是定局不可扭轉了。”

李胡還想發作,卻被述律平攔下了,她知道這個兒子實在是太不爭氣了,他沒有民心,更沒有才能,徹底完了,是退出的時候了。

隨後,述律平和耶律阮達成了橫渡之約,承認耶律阮稱帝,罷兵同返上京。三十一歲的耶律阮終於成為明正言順的遼國皇帝,是為遼世宗。他追封客死他鄉的父親耶律倍為讓國皇帝。

但是述律平暫時的退讓並不代表她想退出曆史舞台,在回到自己的駐地,準備東山再起。

可是耶律阮先下手為強,將祖母述律平和叔父李胡強行遷居到祖州圜土(即阿保機的祖陵所在地,今內蒙古巴林左旗石房子村),實際就是把他們幽禁起來了。

不過,述律平可謂是真的夠能活的,她耗死了她兩個兒子,現在她的孫子也沒活過她,耶律阮於公元951年死於叛亂。

繼承帝位的是遼太宗耶律德光之子耶律璟。耶律璟對述律平和李胡的態度自然要比耶律阮要好得多,李胡也被釋放了。但是述律平不願回京,還是居住在祖州城。

兩年後,也就是公元953年,述律平終於走完了她的人生,享年七十五歲。死後她與丈夫耶律阿保機合葬祖陵,諡“貞烈”,平心而論她是對的起這個封號的。

公元960年,李胡的長子謀反事敗,五十歲的李胡被牽連入獄,不久死在獄中。遼聖宗耶律隆緒後來追封李胡為欽順皇帝,當了個陰間皇帝,也算是給了這家夥一點心理安慰吧。

我們從述律平的一生中,一直在看她曾經想證明什麽。

用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分析,述律平是那種舊奴隸體製的代表,而耶律阿保機和耶律德光已經開明的進入了封建社會,他們架構的社會結構日趨完善,已經不能再容下述律平這個獨裁者為所欲為,這就是這場殺戮爆發的源動力。

而用現代一點的話說,就是新的生產關係已經建成,而舊的生產關係已經阻礙了生產力的發展。

述律平就是這種舊生產關係的代表,她阻礙了曆史的發展,必然會被新的生產關係所取代。

尹劍翔獨家心理分析:述律平愛憐幼子,而不惜傷害大兒子的利益,甚至引發了一場驚天殺戮,這並不能完全歸罪於社會的影響,它其中有一些是心理學的問題。

我現在這樣的獨生子是很難體會自己如果有個兄弟的存在會是個什麽樣子的?

小時候,看《左傳》,看到鄭莊公的母親武薑總是溺愛幼子公叔段,卻一直想致大兒子於死地,我就非常的納悶,為什麽母親對於同是自己所生的孩子都那麽不一樣呢?

後來,我翻看了許多心理學書籍,看到了此中的緣由,因為,每個母親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總是最痛苦的,而在生後來的孩子時卻會適應這種劇痛。所以母親都對家中長子有一種莫名的厭惡感,他們活幹的最多,卻給予的疼愛最少。

而小兒子卻常常的會受到母親的照顧,即便是惹禍淘氣也很少受到指責。

這就是母性,他偉大,卻也自私。很多時候,我們更願意看到的是母慈子孝的那種天倫之樂。

可是更多的孩子或母親之間卻總會產生這樣那樣的矛盾,這都是難以避免的。但是我始終相信在母親心底對孩子的那份愛,是始終不會改變的。

這需要孩子們和母親們互相的理解和溝通,才能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