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金礦老板的理想

“哈哈,費統老弟,請原諒我用這種方式把你請到這個地方來。”匡野夫早早地伸出手笑哈哈的迎上來。費統注視著他,並沒有伸手去接他伸過來的手,而是冷冷地麵對著他和他的前女友胡蘭的救命恩人。他不知道這個人現在仍然是他的朋友還是已經變成了他的敵人,抑或什麽也不是,隻是拿他搞搞惡作劇,就像他打獵和企圖購買一個小島做那個小島的國王一樣,來開開心而已。“怎麽,不認識我了?”匡野夫見費統用敵意深切的目光盯著他,收回他伸出來的右手,收斂了笑容,誠懇道,“真是對不起了,讓你受驚吃苦了,我向你賠罪還不行嗎!”匡野夫說著深深地向費統鞠了一躬。見費統仍然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他賠著笑臉拉住費統的手,拉到沙發那兒,把他摁到沙發上。調侃道,“有多大的氣,坐下來再發嘛,這是何若呢!”

“你想拿我怎麽樣?”費統終於開口了,他怒氣衝衝地問。

“還能怎麽樣,合作!”匡野夫回答的倒也痛快。

“你開你的金礦,我當我的工程師,井水不犯河水,有什麽可合作的!”

匡野夫哈哈一笑道:“難怪,費大工程師還是把匡某當成一個腦滿腸肥的土財主,一個揮金如土的暴發戶,一個追求感官刺激的狂徒。”他拍拍他的肩,“老弟,匡某也是有包負有社會理想的人,在這方麵並不比老弟您差到哪裏去。”

“嗬嗬,”費統譏諷道,“一個購買海島自命國王的人,怎麽會沒有包負呢!”

“那算不了什麽,”匡野輕描淡寫地說,“你想想,做那麽一個小島的王,充其量收幾個遊客的錢,自娛自樂而已,有什麽意思!”

“所以你就糾集一幫人,”費統嘲諷道,“在那廢棄的礦井裏養一些怪鳥,冷凍一些女人的屍體,再偽造幾個類似雙頭女人之類的怪異人物等等來標新立異,這就是你的社會理想?”

“哈哈哈,”匡野夫放聲大笑,笑得前仰後合,之後他說,“痛快,老弟果然快人快語,是我欣賞的那種。不過,”他收起笑容,“我做這些可不是為了標什麽新立什麽意,也不是為了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他拍拍費統的肩,“十年前我就透露過我的設想,那會兒你正與胡蘭愛得死去活來,被她姐倆的生死折騰得神心憔悴,哪有心思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是吧老弟?好了老弟,不了解的東西慢慢了解,了解了也就理解了。”他說著站起身,“折騰了這麽長時間,想必餓了,累了。”他轉身叫了一聲小吳,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應聲走了進來。他對她說,“你帶費先生到接待處去,先吃飯,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好的,匡總。”小吳答應著,向費統做了個“請”的手勢,費統極不情願地站起身跟著小吳走出匡野夫的辦公室。

吃飽喝足,他被帶進一間客房,泡了個熱水澡,上了床倒頭睡下,不一會兒便鼾然入睡。

一覺醒來,精神多了,許許多多的疑惑又重新塞滿他的腦袋。他環顧客房,牆壁修飾和室內陳設似曾相識。他依稀記起,他第一次來到這裏好像就住在這間屋裏,觸景生情,十年前的情景慢慢地從他的記憶深處浮上意識的表層。

無名島回來以後,匡野夫多次電話邀請費統和胡蘭前去金礦坐客。費統想讓胡蘭散散心,與樂觀豁達的匡野夫聊聊天,或許會驅散她心中的陰霾,樹立起勇敢麵對現實的勇氣和信心。

經不住費統苦口婆心的勸說,胡蘭終於同意去金礦度過一個雙休日。那天天氣清朗,風和日麗,費統從朋友那裏借了一台嶄新的北京吉普,一路上欣賞著湖光山色,談笑風生,不知不覺間進入礦區。

礦區位於一條大山穀裏,四麵環山,中間有一個建於20世紀70年代的大型水庫,可謂山清水秀,景色宜人。費統駕車穿過水庫大堤,通過一條彎彎曲曲的山間簡易公路,到達礦區中心。

辦公樓不算大,簡潔樸實,牆麵未經粉刷,沒有貼瓷磚,也沒有上水刷石。前門樓上,掛著一塊稍嫌陳舊的公司招牌,看上去十分樸實。它坐南向北,麵朝水庫。

費統把車徑直開進大院,一下車,一股清風撲麵而來,涼爽清新。匡野夫在辦公樓前迎接他倆,握手寒暄兩句,他就帶他倆到他的接待處去。接待處位於辦公樓西側,他倆跟著他從大院側麵的一道小門出去,沿著草地上踩出的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進了接待處的小院,被讓進一間普普通通的客廳。

這裏因陋就簡,沒有豪華的裝飾和市麵上常見的那種擺闊氣耍排場彰顯所謂企業實力的表麵文章。倒是那套茶具講究一些,仿佛透露出它主人的生活基調和做人的準則。茶具基座是用一整塊樹根略加雕琢而成的,它被安放在房間靠窗戶的地方,仿佛還散發著原木的氣息。柔和的陽光照進來,它上麵的木紋清晰的構成幾個富有藝術品味的圖案,令人賞心悅目。

他們在藤椅上落座,匡野夫用左手中指的關節輕輕地敲一敲基座說:“這是一塊百年杉樹的根,沒有油漆,環保。”然後他撫摸著木紋圖案說,“這個叫犀牛望月。”費統一細看,果真如此,邊沿處一個變了形的月亮,斜照著一個昂首挺立的傲慢的大角牛。匡野夫轉身從旁邊的矮櫃裏拿出幾聽茶葉放在櫃麵上,“你們看,喝哪個?”從茶葉的包裝看,有西湖龍井、大紅袍、鐵觀音和小葉烏龍等等。

費統說:“隨你的便吧,我倆都不懂茶,喝什麽都一樣。”

匡野夫稍稍猶豫了一下,拿起一罐說,“那就喝大紅袍吧,味濃。”說著拿過來坐在他倆對麵的藤椅裏,從旁邊一個木製的小盒裏拿過一個木製的小鑷子,從茶葉罐中捏出一撮茶葉放進一個紫砂壺裏,倒入少許開水,拿起來輕輕地搖一搖,慢慢地倒在基座上,水便流到基座的一角,從那裏的一個小孔注入下麵的一個陶罐裏。然後重新添上水,蓋上壺蓋說,“讓它泡著,泡一會兒才好喝。二位,怎麽樣,談得差不多了吧,什麽時候喝你倆的喜茶?”

費統和胡蘭互相看一眼,她似乎有意回避這個話題,把頭轉向窗戶。順著她的目光望出去,外麵的景色盡收眼底。對麵山腳下一片茂密的灌木,其中有一種叫做酸刺的灌木,樹枝上掛滿了黃豆般大小的紅紅的小酸果,一簇一簇的點綴在翠綠叢中,夾雜著白的或黃的花朵。順著山坡望上去,蒼鬆翠柏一直長到山頂,十分養眼。山穀中間是清澈平靜的水庫,水庫中倒映著山的影子,構成一副絕妙的山水畫,令人賞心悅目。

“怎麽,是有什麽問題嗎?”匡野夫見他倆王顧左右而不言,玩笑道,“大男大女的了,定個黃道吉日辦了算了”匡野夫說著,端起茶壺沏滿三個茶杯,自己先呷一口,咂咂嘴,“泡得恰到好處,來,你倆嚐嚐!”

“好。”他倆恭敬不如從命,端起茶杯喝茶。匡野夫打開話匣子,天南地北的,天上人間地和他們聊了起來。

一壺大紅袍喝淡,他倆路途那點疲勞完全恢複。“幹點什麽呢?”匡野夫問他倆,費統說客隨主便,你怎麽安排怎麽好。匡野夫說,“騎馬打獵你們不喜歡,而且這地方除了老鼠似乎什麽都是國寶,打不得的。我看這樣,先去看看淘金的流程,然後劃船釣魚,明天再逛逛山景,在天然氧吧裏洗一洗被工業廢氣汙染了的肺。如何?”

“好,”費統望著胡蘭征求她的意見,“你說呢?”她也說了一個好字,他倆便跟著匡野夫參觀淘金流程,之後泛舟釣魚,直至晚飯時分,興盡而回到礦上。

入夜,這裏沒有鬧市的喧囂,更沒有燈紅酒綠醉生夢死。匡野夫陪他倆神聊亂侃至深夜,分別休息。

費統躺在**,朦朧的月光隔著金黃色的窗簾照進來,讓人極易產生美妙的幻想。他側耳細聽隔壁的動靜,因為胡蘭就住在隔壁。聽了半天,什麽動靜也沒有。

夜靜得可怕,就連室外微風吹動樹葉的唰唰聲都聽得一清二楚。這種聲音就像催眠曲,讓他睡意朦朧。他閉了眼。“唰唰,唰唰唰,唰唰……”聲音突然一陣緊似一陣,響動也一聲比一聲大。不對!他睡意全無,警覺地豎起耳朵,方向對準窗外,像雷達一樣搜索聲音的來源。唰唰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好像還夾雜著呼哧呼哧的喘息聲。他怔了一下,忽地坐起身,眼望著窗外,幢幢黑影在窗簾上若隱若現,像鬼魂一般張牙舞爪,令人毛骨悚然。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揉揉疲憊的眼睛,定定神,安慰自己:這不過是月亮穿過烏雲忽明忽暗形成的影子,抑或是不遠處高高的樹木被風吹動映在窗戶上的樹影,要麽幹脆就是靜謐的月夜裏極靜的心靈產生的幻象罷了……他轉過頭做深呼吸,企圖調整自己的心態,讓自己盡快入睡,擺脫這種令人恐慌的“幻覺”。

一聲低沉的嗥叫給他的這種僥幸心理潑了一盆涼水,窗外已經十分嘈雜紛亂。他把目光投向窗戶,窗簾上的影子已逼真到可以捕捉的程度。窗玻璃和金屬窗框響起哧哧的聲音,什麽東西已經侵襲到他的寢室。他的心激烈地跳動起來,頭皮發麻,脊背冒汗。他突然想到隔壁的胡蘭,不料此時響起急促的敲門聲,他猛地撩開被子,滾鞍下床,三步並做兩步奔向門口,打開房門。胡蘭披著被子撞進來,一頭砸到他的懷裏,渾身像篩糠一樣哆嗦著。

“別怕,”費統抱緊她,把她扶到他的**,她倒頭蜷縮在**,用被子把頭蒙得嚴嚴實實。費統安慰了她幾句,毅然走到窗前,猛地一把拉開窗簾,幾對藍幽幽的眼睛對著他,他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看一眼瑟瑟發抖的胡蘭,哧地一聲拉上窗簾,走過去摁亮台燈,目光在室內搜索著,尋找一切可以當作抵禦外來入侵者的武器。他的目光停留在寫字台那兒的一把椅子上,稍稍遲疑了一下,他操起椅子,使出渾身的力氣,朝著窗戶砸去。隨著清脆的玻璃破碎的聲音,窗外響起幾聲槍響,槍聲回**在山穀裏,悠遠而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