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曉蕭的選擇

在匡野夫的辦公室裏。

“人找到就好,”聽完季映恫的匯報,匡野夫關切地問,“對他倆的身體健康有沒有影響?”

“已經做過體檢,沒有什麽大礙。”季映恫回答道。

“哦,這就好。”匡野夫憂慮道,“他倆看到過那個本子,對設備的安全有沒有影響?”

“我們評估過,幾乎沒有影響。”

“能給我個理由嗎?”

“很簡單,”季映恫自信道,“他們從取出本子到藏匿到導光管檢修口不到半個小時,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看一遍都來不及,不要說掌握它了。他們又沒有帶任何照相或者複印設備,可以確定它沒有被複製。而且他倆都是外行,即使接觸過,也搞不懂那些專業性很強的概念。也就是說,他們沒有條件了解或獲取本子裏麵的內容。”

“是嗎?”匡野夫站起身,走到飲水機那兒給水杯裏添點水,端著水杯在屋子裏踱來踱去。踱到季映恫身邊,他停下來,盯著季映恫說,“你別忘了,鳳曉蕭的記憶能力是超強的。傳說有過目成誦的人,她比過目成誦還要厲害。”

季映恫極力想象著當時可能出現的情況,之後搖搖頭:“這不可能,即使過目成誦,那麽一厚本東西,在那麽短的時間裏,她連過完目都不可能,不要說成誦了。”

“嗬嗬,”匡野夫笑笑,“你小看她了,我告訴你,別人看書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形容看書特別快的,也隻是‘一目十行’。但她能做到一目一頁,你信不信?那東西讓她看一眼,在她腦子裏形成的不是書裏的文字、概念,而是圖象。她完全可以在事後把圖象‘調’出來,從容地進行‘閱讀’。所以你不能以常人的能力測度她。”

“哦,”季映恫若有所思地,“如果那樣,他們為什麽要把本子帶走,藏在導光管的檢修口呢?這說明,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她根本沒有機會細看,因此這樣的圖象在她的腦子裏是不存在的。”

“但願如此,”匡野夫坐回到他的椅子裏,望著季映恫說,“也許你的判斷是準確的,但仍不可掉以輕心。它畢竟關係到基地的安危,明白嗎?”

“明白。”

在費統的辦公室。

費統問鳳曉蕭:“你說你看完了它,並且印在了腦子裏,還能把它調出來複原,這可靠嗎?”

曉蕭說:“讓我試試。”說罷她閉了眼,集中所有的腦力,把她看到的那個本子的每一頁的圖象調出來,像在電腦上看圖那樣,一張一張地過了一遍,一張都不差。她睜開眼,微笑著對費統說,“全在,沒有遺漏。”

“好,”費統興高采烈,他拍拍手說,“破解這個迷就全靠你了。”

“有這東西,不一定就能解開它。你這樣上心,那就讓我試試吧!”

送出鳳曉蕭,他去找複生。因為他得知她去了一趟歐洲,肯定會帶來點點的消息。

複生和重生在一起,見費統進來,三人說了一些玩笑話,比如笑他玩失蹤什麽的。開過玩笑,費統言歸正傳,他問重生:“去了一趟歐洲,見過點點了?”

“嗯,”重生說,“見過了,還有他的夥伴,叫滴滴,也都見了。可惜沒有帶回來,讓大家都見見。”

“沒帶回來是預料之中的事,”費統正經道,“見不見沒有關係,我擔心的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在哪裏,去那裏到底要幹什麽?”

“這就不知道了,”重生揶揄道,“他走時又沒有向我們匯報。”

“偷著走的?”費統說,“這正說明他有預謀。”

“也不能說他是偷著走的,”重生道,“臨走的那晚,他給我‘托’了一個‘夢’,在‘夢’中給我們打過招呼了。”

“一個夢?”費統敏感道,“一個什麽樣的夢?”

“很恐怖,”說到夢,她來了興致,偏著頭想象著,似乎在努力尋找恰當的詞來表述她的夢境,“天邊燃起一片大火,火光燒著了大半個天空。”她終於找到恰當的詞,用最簡潔的語言向他描述了她的夢境。

“奇怪,”費統驚訝道,“我也做了一個類似的夢。”接著向她敘述了他的夢,之後他問她的夢是哪一天做的。重生說了一個時間,他眯著眼想想,“這就更加奇怪了,我也是這天做的。”

“也許是巧合。”重生輕描淡寫地說,“我記得你又不信這些,怎麽計較起一個夢來了!”

“擱在平常,也許是巧合,”費統正經道,“這時候做這樣的夢,是不是點點在向我們暗示著什麽?”

重生笑笑:“我和紫媛說起這事的時候也這麽猜測過,但最後我們認為,可能是對點點的事太敏感了點,以至於如此。”

“你就沒有一點‘預感’?”費統心有不甘地問道,“發揮一下你的優勢嘛!”

重生猶豫了片刻:“我估計,”她重複了一遍,“我是說估計,他倆已經跨過大西洋了。”

“這就更加讓人擔憂了,”他無不憂慮地說,“萬一他引爆一個核大國的核武庫,夢境中的情形就不再是夢,而是人類的末日了。”

坐在一旁聽他倆聊天的複生插話道:“費總多慮了吧!”她語氣中多少帶有一點酸溜溜的味道,“要我說,多留點時間給你的鳳曉蕭,比關心什麽人類的末日要有意思得多。”她衝他怪怪地笑笑,又補了一句,“怎麽樣了,她想起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了吧?”

費統知道她說的是風涼話,但他還是認真地說:“還沒有,好像那段記憶從她的大腦裏徹底抹去了。”

“你倆已經重新開始了,”複生調侃道,“有沒有過去似乎沒有那麽重要了吧!”

“走著看吧,”費統望著她說,“謝謝你的關心了。”說罷告別這對姐妹,悻悻而回。

費統在焦慮和等待中過了幾天,終於等到鳳曉蕭的研究結果。這比鳳曉蕭回複記憶還要令他興高采烈。

他從鳳曉蕭手中接過她寫成的分析材料,如獲至寶。他打了個手勢讓鳳曉蕭在沙發上坐下來,自己如饑似渴地閱讀這份他日夜盼望的材料。

鳳曉蕭看著他貪婪的樣子,感覺他真的有幾分可愛。盡管她一點也想不起他倆在一起的日子,但她已經相信,他倆曾經有過那樣一段日子。通過前幾天的生死相交,她認可他的那種韌勁,那種不達目的勢不罷休的意誌和對人類社會的憂患意識。從這個角度講,他是一個優秀的男人,一個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不管有沒有過去,她想她到了應該鄭重地思考她和他的關係的時候了。這樣想著,她不覺臉上泛起一片紅暈,有點心猿意馬了。

“不錯,真的不錯,”費統看完材料,抬頭看一眼鳳曉蕭,“你把什麽都搞清楚了,其實很簡單,這就是一個自毀裝置的說明書,沒有什麽奧秘。”

曉蕭好像沒有那麽興奮,她看著費統高興的樣子,冷靜道:“你真的要毀了它呀?”

“是的,”他站起身走過來坐到鳳曉蕭身旁,把材料湊到她的眼前,“你看,起爆以後,消毀的隻是整個設備的核心部件,對地下工程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可是,”她欲言又止,“他們會嚴加防範的,你到不了那個地方。”

“這沒關係,”他說,“我設計一套起爆裝置,完全可以搖控操作。這樣就不到那兒去了,也就不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她長出一口氣,疼愛地嗔怪道:“你呀,太執著了呀!”

“就這臭脾氣,改不了啦。”費統望著她,從她微微泛紅的臉頰和醉意朦朧的眼神中,他又看到了他過去的曉蕭。他不覺春心**漾,有種抑製不住的東西在他的心底蠢蠢欲動,欲罷不能。他情不自禁地拉過她的手,雙手攥住它,輕聲細語道,“曉蕭,你還回無名島嗎?”

鳳曉蕭說:“你說呢?”

“咱不去了。”他把她攬在懷裏,把他滾燙的臉貼在她的臉上。“等我們把這裏的事辦了,咱辭了這誌願者,回去過咱的小日子去,好嗎?”

鳳曉蕭抬頭望著他,挪一挪身子,和他貼得更緊,她俏皮道:“我同意。”

他離開她的臉,兩人盯著對方,醉眼迷朦。他猛地轉過身,把她摟得更緊,一雙顫抖的發熱的嘴慢慢合到一起,柔韌的舌探進對方饑渴的口中。

此後,費統把自己反鎖進自己的辦公室,關門謝客,潛心設計搖控起爆器。

鳳曉蕭接受了費統,並且越來越相信,曾經與他有過一段相依濡沫的日子。前麵說過,她現有的記憶是從無名島開始的,如果存在 “丟失”的過去,何不到她和他從前生活過的地方去走一走看一看,那樣或許能找到她“丟失”的生活,把她人生的截然不同的兩段路重新街接起來,然後拉著她愛人的手,再接著走下去。

帶著這樣的想法,她敲開了匡野夫的門,向他陳述了她的想法。

“無名島不去了?”匡野夫問她,“你的事業可在那裏呀!”

“請原諒,”她直言道,“我渴望找到我的過去,做一個平常的人,過一輩子平凡的生活。”

匡野夫拿起一支簽字筆,機械地轉來轉去,好像很難下這個決心來回答她的請求。

是的,鳳曉蕭是他的一個品牌,在她身上表現出來的超凡的記憶和運算能力,目前還不能得到令人信服的解釋。為此,在無名島已經建立起了針對這類現象進行係統研究的體係,研究工作正在向縱深發展。他真的不想因為鳳曉蕭的離去而影響這個研究項目的質量和進度。這是他難下決斷的一個原因。還有,重生移植的頭顱,她偶而產生的意念“搖感”功能,與他們幹預進化而得到的點點滴滴的表現具有相似性,都有十分重要的研究價值。複生的“死而複生”實屬偶然,因為她是假死,本身存在“複生”的內在因素,沒有特殊性。但她作為一名醫生,為基地做出了非凡的貢獻。諸如此類的誌願者,都是基地的功臣和不可或缺的人才,他離不開她們。一旦因鳳曉蕭的離去而產生連鎖效應,基地的支柱就會被抽掉,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匡野夫站起身,望著鳳曉蕭期盼的目光,在屋子裏踱來踱去。在這裏,所有的誌願者都是自願為基地服務的,來去自由,去留自願,誰都無權強留。匡野夫想,不能為了基地的事業而違背這個原則,不能,絕對不能!

“沒有回轉的餘地?”匡野夫停下腳步,用商量的口吻問鳳曉蕭。

鳳曉蕭鄭重地點點頭,誠懇地帶出一個字:“嗯!”

“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匡野夫走到寫字台前,拿起電話,對鳳曉蕭說,“對你來說,外麵的世界是陌生的,讓你一個人出去,我十萬個不放心。我讓紫媛陪你去,熟悉一下環境,總比你一個人亂闖要好得多。”

鳳曉蕭道:“謝謝匡總!”

“如果回複了記憶,請告訴我一聲。哪天想回來,隨時都歡迎。”說著,他撥了一個號,把她托付給紫媛。鳳曉蕭站起身,說聲謝謝,轉身離去。匡野夫坐回到椅子上,望著她的背影,輕輕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