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靜謐的農莊

這是一座遠離鬧市的農莊。

農莊坐落在黛綠色的山腳下,太陽掛在山頭上,照耀著掩映在一片綠樹叢中的幾座紅瓦藍牆的農舍。農舍西邊的木柵欄裏有兩匹栗色的馬,悠閑地在互相用嘴“啃”著對方的披毛,就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人深情地接吻。東邊是一個牛欄,裏麵臥著兩頭牛,悠然自得地反芻。在牛欄和房屋之間,有一個狗舍,一條黑色的牧羊犬靜臥在狗舍門口,拿眼注視著遠方。這些大大小小的建築物麵對著一大片綠油油的莊稼,在大片的莊稼地裏,縱橫交錯的車轍構成了四通八達的交通網,供這裏的主人、牲畜和車輛自由地出入。

整個農莊在夕陽映照下顯得靜謐而安寧。

一輛汽車悄然開進田野,機敏的牧羊犬豎起它敏銳的耳朵,警惕地站起身,朝那移動的小黑點看一眼,發出了宏亮的吠叫。

農莊主是個大胡子中年人,他聽到狗叫,從中間的那座屋裏走出來,手裏拿著半塊蘋果,嘴巴還在使勁地嚼著。他站在門口,朝狗頭指著的方向望過去,那輛汽車進入他的視野。

這裏經常有過路的客人,來輛車不是什麽稀奇的事。農莊主走過去摸著牧羊犬的頭安撫了一會兒,狗兒便安靜下來,臥在那兒,但它並沒有放鬆對不速之客的警惕。農莊主啃了一口蘋果,返回屋裏。

汽車靠近農舍,牧羊犬嗅到了一股殺氣,唰地蹦起來,它無力掙脫皮帶的束縛,隻好朝著汽車一蹦一跳地狂吠。

農莊主再次走出屋子,走過去安撫著他的愛犬,眼望著越來越近的汽車。

汽車在離農莊主不遠的地方停下來,車上下來兩人個人,並排向他走過來。農莊主伸出手,熱情招呼道:“歡迎你們,尊貴的客人。”

“不客氣,”墨鏡伸過一隻手,握住農莊主的手,另一隻手握著一把槍,頂在他的腰間,“我們借你這塊寶他用用,先委屈你一下了。”

牧羊犬朝“來客”狂吠,墨鏡向焦黃胡子使個眼色,焦黃胡子從腰間抽出一根尼龍繩,將農莊主的雙手反綁起來,押著他走進農舍。墨鏡瞅一眼牧羊犬,抬手朝它連開兩槍,牧羊犬應聲倒下,吱吱叫了兩聲,四肢胡亂蹬了蹬,睜著憤怒的眼睛,一動不動了。

“強盜!畜牲!”農莊主一邊做無為的反抗,一邊為犧牲在綁匪槍口下的愛犬而怒吼。

“老實點!”墨鏡邊敬告他邊用槍柄狠勁朝他的脖頸砸去。農莊主翻了一下眼,頭偏向一邊,身體向下癱去。墨鏡、焦黃胡子架著他,從後門拖出去,一直拖進後麵的廚房,綁在一個用來放置刀具的柱子上。

珍珠耳環蘇醒了過來,她四肢酸痛麻木,頭暈目眩,惡心發嘔。她掙紮著翻起身,低頭嘔了兩口。墨鏡和焦黃胡子已打開車門架起她把她拖下車,拖到農舍的一間屋子裏,綁到一把椅子上。

“說吧,”墨鏡坐在她對麵的沙發上,審問道,“那麽大的一筆錢,匯到哪裏去了,誰有權力來贖回你,怎麽和他聯係?”

珍珠耳環抬頭看著他和他身邊的焦黃胡子,冷笑道:“點點,錢是他的,除了他,誰都沒有權力支配這筆錢。”

“別以為我們是傻瓜,”焦黃胡子說,“那個小東西把錢交給了你,是你把它匯出去的,快說,誰能來贖你?怎麽聯係?”

珍珠耳環說:“他可不是什麽小東西,他是一個英雄,他炸毀一個武裝販毒窩點,搗毀一個跨國人口販賣團夥,粉碎一起劫機陰謀,消滅掉一個海盜組織。至於怎麽聯係,我不好說,因為他居無定所,行無蹤影,也不屑於使用常人所用的那些聯係方式。”

墨鏡冷笑兩聲:“別拿這些嚇唬人,等拿到錢,回頭再收拾那個小東西。”墨鏡用手撐起她的下巴,咬牙切齒地說,“快說,死到臨頭了,還敢嘴硬!?”

焦黃胡子站起來走到她的身旁,雙手抱在胸前,訓斥道:“看來不給你點顏色,你是不會老實的,是不是?”

珍珠耳環撩起眼皮瞪一眼他,緊閉嘴巴,看上去十分疲倦的樣子。

焦黃胡子唰地從屁股後麵抽出一把閃亮的匕首,一手揪起他的頭發,把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怒吼道:“快說!告訴你,老子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珍珠耳環閉上眼,等待任人宰割的羔羊似的。

墨鏡向焦黃胡子揮一下手,焦黃胡子放開她的頭發,她的頭便無力地耷拉下來,像斷了脖頸似的在胸前晃一晃就不動了。

“讓她好好想一想,”墨鏡轉身警告珍珠耳環,“我們可是殺過人的,不在乎再殺個把人,你最好識相些,不要心存僥幸。明白嗎?”說著他向焦黃胡子偏一下頭,焦黃胡子走過來,與墨鏡一起離開房間來到客廳裏。提起開水壺企圖喝水,但開水壺裏沒有一滴水。墨鏡指示道,“去,到廚房看看,有什麽吃的。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廚房裏,農莊主已經蘇醒,他確定他所處的位置後,極力抬起頭,朝上望著。他知道,他的上方有一個刀架,刀架上插著幾把刀。隻要用頭頂,就能把一把或者幾把刀從刀架上抖落下來,他可以用它割斷綁他的繩子,甚至可以拿著他,與綁匪拚個你死我活。可他清楚地知道,要是刀落下來落在他的頭上或者肩上,會傷了自己,那就無疑於自殺。即使不落在自己身上,落在地上,刀落地的聲音會驚動綁匪,讓綁匪覺察到他的企圖,說不上一氣之下會把他殺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刀落下的那一刻,他能準確無誤地用自己的背夾住它,讓刀順著他的脊背和柱子之間的空隙滑落到他被反綁著的手裏。

他活動身子試一試,繩子的鬆緊度允許他做上下滑動的動作。他往上挺一挺身子,頭剛剛夠上刀架,他就聽到綁匪的腳步聲。趕緊回複到原來的位置,佯裝昏迷狀。

焦黃胡子進了廚房,看一眼綁在柱子上耷拉著腦袋的農莊主,他走近他,抓起頭發把頭提起來,見農莊主緊閉雙眼,仍然處在“昏迷”狀態。於是他放心地靠近灶台,電磁爐上坐著一個鐵鍋,揭開,空的。打開旁邊的微波爐,也是空的。他的目光在廚房裏掃了一圈,牆角裏的電冰箱發出輕微的嗡嗡聲。他走過去打開它,裏麵有麵包、熟內和飲料。焦黃胡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拿過一個大盤,胡亂裝了一盤子,端到客廳裏,與墨鏡一起,瘋狂地填塞他倆肮髒的皮囊。

農莊主側耳細聽客廳裏的動靜,確定兩個綁匪正在饕餮大餐。他挪動了一下身體,摸索著對準刀架,向上滑動。頭頂到刀架的時候,他輕輕地頂了一下,發出刀具碰撞刀架的聲響,從聲響判斷,他的著力點應該正好在他設計的位置上。於是他上下滑動,把刀一點一點地抖出刀架,跌落下來。他的背朝後一靠,夾住了刀柄,他放鬆身體,慢慢地把刀滑下來,滑到手的位置,鋒利的刀刃割傷了他的手。他顧不得疼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刀拿順,一點一點地切割綁著他身體的繩子。

綁匪填滿了皮囊,墨鏡剔著牙去小房間裏看珍珠耳環。焦黃胡子去廚房看農莊主的動靜。這時的農莊主剛剛割斷了繩子的最後一根線,大功告成的時候,他一激動,險些將手中的刀滑落在地。

焦黃胡子用手抬起農莊主的下巴,農莊主仍然閉著眼,心卻在激烈地跳動,臉上一陣燥熱。焦黃胡子感覺到了什麽似的,湊近農莊主的臉左右瞧瞧,然後罵了一句髒話,狠狠地放開手,農莊主的頭便重重耷拉下來,在胸前晃**了兩下,死屍般的一動不動了。

墨鏡坐在珍珠耳環對麵的沙發上,一邊用牙簽剔著他那讓人惡心的一嘴黑牙,一邊怪聲怪氣地說:“想好沒有,想好就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吧,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珍珠耳環盡量拖延時間,她肯定點點滴滴不會放棄她,而一定在想辦法找她。她不能供出公司的聯係方式,那樣的話,綁匪就會開出天價讓公司來贖她,給公司的經濟和聲譽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她撩起眼皮瞪一眼墨鏡,平靜地說:“我說過了,帳號是點點給我的,具體匯到哪裏,我真的不知道。”

“他能讓你幫忙匯款,”墨鏡拍了一把前麵的茶幾,怒吼道,“你怎麽會不知道收款人的聯係方式,嗯!”

珍珠耳環說:“我隻是替人辦事,沒有那麽多心眼注意什麽聯係方式。”

“不說,是吧?”墨鏡把叼在嘴裏的牙簽呸地一口吐到地上,從沙發上站起來,慢騰騰地走過來,噌地拔出手槍,頂在她的太陽穴上,把她漂亮端正的臉頂得都變了形。“我也說過,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現在我數三個數,數到三還不說,”他把槍又往緊裏頂了頂,“就隻好讓它說話了,你可想清楚,你的小命就攥在你自己的手裏,它要說話,可沒有我這麽客氣,明白嗎?一,二,……”“三”字還沒喊出口,廚房那邊傳來焦黃胡子急促的叫喊聲。墨鏡稍許愣了一下,收起槍拔腿就跑。

原來是農莊主不見了。

墨鏡和焦黃胡子搜遍了整個廚房,也沒有找到農莊主,而在一個不易被人發現的地方發現了一個側門。

“快找!”兩個綁匪提著槍,從側門裏衝出去。

農莊主逃出廚房,弓著腰順著牆根,悄悄地溜進馬廄。他朝農舍那邊張望著,伸手去解拴在拴馬杆上的馬韁。韁繩未解開,兩個綁匪衝出了廚房。農莊主趕忙縮回手,貓著腰向後撤,撤到一摞草垛背後。他抽出幾方塊飼草,鑽進去,用另一塊飼草塞上洞口,窩在裏麵,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兩個綁匪找遍了整個農舍,之後找到馬廄裏。他倆查看了馬廄的角角落落,就連馬槽也不放過。墨鏡撿起一根木棍,劃拉開槽裏的碎草,生怕槽底有暗洞什麽的逃生通道。焦黃胡子在亂七八糟的馬蹄印中發現了人腳新踩出的腳印。他把腳印指給墨鏡看,墨鏡用木棍指點著,他拿不準這腳印是原有的還是新踩出來的。就抬起頭把目光投向草垛,接著走過去,用木棍戳了幾下,之後繞著草垛轉到背後,湊到剛剛被農莊主抽過草塊又被堵上的痕跡,用棍子搗一搗,向後退了兩步,舉槍照著那個痕跡打了兩槍。

珍珠耳環聽到槍響,猜測綁匪又在殺人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趁綁匪不在場的這段時間裏,她沉著冷靜,對房間的結構和布局做了一番仔細的觀察:她的身後是張單人床,前方離地不到一人高的地方有一個小窗戶,窗戶下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放著兩隻水杯。她扭動身子,將椅子一點點挪到小桌旁,使勁晃動小桌,小桌上的水杯一點點滑動到小桌邊上,再一使勁,水杯掉了下來,摔得粉碎。她用勁一挺身子,連人帶椅子倒在地上。她用兩根手指夠到一塊水杯的碎片,夾起來,一點點塞進裙帶裏。

綁匪聽到房間裏的聲響,拔腿跑出馬廄,向農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