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線索
臧源聳了聳肩，外骨骼響起絲滑的輪軸轉動聲。
就這麽一個細微的小動作，機甲內相互配合的機械和電子神經束就多達數十處，這也是普通勢力根本無力研製這類殺器的原因。
“別看我，我老大在你麵前。”
崔暉顯然沒料到，視線再次轉回洛城。“五百不夠，那就一千。”他使勁咬著牙，好像做了個艱難的決定。
無端金元購買力有多強？
一金元略等於100銀幣，十萬波尼，如果拿無汙染的牛肉罐頭來換算一枚金元就能換到200箱，能讓近五千人吃上一頓飽飯……
這也是收入不算低的風息堡辛苦很久才能賺來的資產。
然而崔暉忽略了一個問題，金元再有價值，相較於生命都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洛城冷笑，突然抬腿，一腳跺下。
喀嚓。
崔暉右膝應聲粉碎，雙手抱腿高聲慘嚎。
他伸直手臂，虎口抵住十二三歲少年的咽喉，把他提了起來，像拎起的一隻小雞崽，少年雙手無力撥拉他的手掌，紋絲不動。
“放開他，你要什麽，隻管開口。”
生命威脅在前，所有身外物都不重要。崔暉好像剛剛才想通，“風息堡所有的東西你都可以拿走。”
洛城將少年扔下，淡淡道：“我需要知道幾個人的下落。”
“什麽人？隻要我知道，一定知無不言。”
“九年前，鹿棲山定居點所有人的下落。”
崔暉搖著頭，“太久不記得了。”
他確實沒有說謊，風息堡主要經濟來源是礦山開采，他們的礦山又比較特殊，采礦工人除了大體力勞動，最關鍵是礦場本身的汙染會導致工人生病衰弱，治療疾病所花的各種醫療品又是荒原之上價值最高的物品之一，並不是礦主可以承受的代價，所以每年需要很多人替換。這也是他們每年不停向掠奪者匪幫和人販子買人的根本原因。
一年成百上千的人口買賣，誰會記住這些低賤奴隸的生死去向。
他的回答顯然不能讓洛城滿意。
於是先前被洛城撞飛重傷的年輕人被拎著脖子拖到了崔暉麵前。
一把月牙爪刀輕鬆割開了年輕人的脖頸皮膚。
血是紅的，吧嗒往下滴，很快浸濕了大理石樓梯下鋪設的羊毛地毯。
“住……住手，我有賬本。”
崔暉看得出來，這個將臉藏在風衣兜帽陰影下的年輕人就是一個心如鐵石的魔鬼。
阿雷帶著洛城的戰術背包和同伴一起，把崔暉幾個成年兒女全押了進來，他的兒女們年紀都不大，從小養尊處優的緣故，兒子英俊，女兒漂亮。
“賬本在辦公室。”崔暉咬著牙，又不敢流露出絲毫不滿。
“帶他去辦公室。”洛城吩咐阿雷和同伴，“把他的兒女家人全部帶進去。”
辦公室相當寬敞整潔，窗明幾淨。
沙發前的茶幾上還擺了幾盆精致的蘭草，有一盆正好開花，空氣中播散著淡淡優雅的花香。
兩麵牆全是書架，落地大窗，書架上的書本嶄新，看得出這位行政官相當附庸風雅，學著大城市有錢人家習慣布置書房。
崔暉被阿雷粗暴地扔進辦公椅，兒子女兒和女婿們則被驅趕到沙發旁邊的牆角擠成一團。
臧源沒有放開身邊的女人，金屬手始終放在她脖子後方，不過已經讓她雙腳沾地。
“賬本？”洛城的語氣聽不出絲毫感情。
“書架後麵有暗門。”崔文暉不敢說半句廢話，把開門方法和盤托出。
阿雷很積極，主動上前幫忙。
書架後麵有一間不大的屋子，裏麵全是櫃子和箱子。
“九年前記錄在左邊第三個櫃子倒數第二行，礦工名冊記錄項在右數第一個櫃子。”
崔暉出聲提醒。
阿雷很快翻出一大堆綠皮黑皮賬簿，全部堆放在寬大的辦公桌上。
他也不停下翻找，不過翻了很久，密室裏麵除了賬本似乎並沒有其它值錢貨，連保險箱都沒看見。
洛城根本沒有把心思放在弄錢上，死死盯著崔暉。
拖著一條廢腿的他似乎也痛得麻木了，雙手顫抖著翻找賬本，他的兒女家人則像受驚後蜷縮窩裏的兔子。
九年前那些日子的畫麵仿佛又回到洛城眼前……
惟一差別是，當年受驚的小白兔變成了魔鬼，凶狠的惡人變成了羔羊。風水輪流轉，誰又能保證若幹年後，屋子裏的羔羊不會變成噬血惡狼。
或許他們本來就是，隻不過現在被恐懼暫時壓下了他們本質的惡。
“找到了。”
崔暉指著攤本的賬本其中一行。
這是一本看上去很普通的賬簿，用較細的鋼筆工整地寫著序號，日期，項目，去向，收支賬目等事項。跟絕大多數賬本沒有多大差別。
日期：258年10月3日。
項目：人口四十六。
去向：男壯二十八東山礦場，女十二另計，幼六另計。
支出：270無端銀幣。
四十六條鮮活的生命，四十六名曾經熟悉的麵孔，如今在這張紙上變成了幾個簡單的數字。
洛城感到莫名的悲哀。
如果時光倒流，如果神明有靈，我願意花十倍甚至百倍代價交換他們回來。
這些數字顯然不是他想要的東西。
“不夠。”
洛城兜帽陰影下的視線移向牆角。
崔家兒女和婿媳們簌簌發抖，沒人抬頭對視這雙冰冷的眼睛。
“我再找。”崔暉喉嚨裏哀嚎。
他無比確信這個年輕人稍不如意就會殺人。
……
很快又一本賬冊翻了出來。
上麵有十七個姓名，全是女人和孩子。名字後的時間全都是259年3月。
來源：鹿棲山定居點，注：玉林幫售賣。
狀態：出售。
買方：羅恩。
收入金額：二百三十無端銀幣。
洛城看著這頁賬冊，久久停留，不舍移開。
“羅恩是誰？”
“來自南原的人販子，好像是薩弗人，說一口流利的東原話，他主要收購婦女和兒童，至於買來做什麽？誰也不清楚，做這行的，都有自己的背景和渠道，誰都不會向別人透露他們的老底。”
崔暉好像想起了什麽，補充道：“這個南原人每次來，都跟著無端城順風武裝商隊的貨車，所以我懷疑他們之間有固定的商業往來。”
洛城緊抿嘴唇。“每年都來？”
“不，隻有兩三年，做這行的人不會做太久，掙了錢就會回到家鄉，置辦產業，完全脫離廢土荒原刀口舔血的生活。”
崔暉生怕眼前這人會衝動地拔槍動粗，盡量把話解釋得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