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怎麽這裏也鬧天地會啊？
高樓雅間之內，有四人在桌前端坐。
方桌上擺著兩葷兩素四道菜肴，更兼明燈一盞，映出江淮蒼白而又無力的笑臉。
“誤會，真是誤會……”江淮費勁巴拉地解釋道。
“哼。”蜀王冷哼一聲：“吃飯吧。”
眾人這才拿起筷子，房間內氣氛跟著有所緩和。
薑紫芸玲瓏心思，運筷如飛，連連給蜀王夾菜：“阿爸，你大老遠來，真要去京城啊？”
蜀王苦笑道：“君有命，臣不敢不從。”
“我總有些不好的預感。”薑紫芸皺了皺眉頭，看向另一邊坐在的中年謀士：“方叔叔也沒辦法嗎？”
被稱作方叔叔的方不休眼珠轉了轉，笑著搖了搖頭：“誠如王爺所說，我們做臣子的，哪有拒絕的道理？此行，也是為了咱蜀國的百姓。”
“怎麽又扯上百姓了？”薑紫芸表示不解。
方不休不動聲色地瞥了江淮一眼，並沒有顧忌他，大方地說道：“王爺是大禹唯一的異姓王，隻恐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呐……”
“哦……”薑紫芸點點頭，低頭扒拉了幾口飯。
蜀王又看了江淮一眼，不滿之意溢於言表。
剛才的那一幕，他可看得真真兒的！
這逼崽子，竟然還敢抓他寶貝女兒的手？
砍了不足消解他心頭之恨。
方不休對此了然於心，出聲詢問道：“這位公子風華正茂，不知是誰家兒郎啊？”
江淮趕忙自我介紹道：“我姓江，名淮，無父無母……嗯，原是個小縣尉……”
也難怪江淮壓力大，畢竟他麵對的，那可是裂土封王的土皇帝！
方不休雙眼微咪，就聽見薑紫芸發出一聲驚呼：“原來你叫江淮啊！”
蜀王頓時就愣住了，合著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敢情你們不熟啊？
“啪！”
蜀王把筷子一放，眼看就要忍不住拍案而起。
方不休也懵了，自己家小郡主也不是這麽莽撞的人呐？
好在他反應夠快，見勢不妙，立刻就攔住了蜀王。
“或許事有隱情……”方不休低聲說道。
蜀王忍住了衝動，強行平複了愛女心切的心情，開始深呼吸。
江淮也察覺到不對，趕緊在這空擋出聲解釋道：“我和令千金相識有很長一段時間了，隻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一直未曾互訴名姓……”
一聽這話，蜀王又是一陣無邊怒火從心中生出，恨不得當場把江淮五馬分屍。
君子之交淡如水？如水你丫牽什麽手？
江淮弱弱地縮回了腦袋，就知道是鴻門宴……
他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你說你手那麽欠幹嘛？
好在薑紫芸及時站了出來，挺身為江淮說話：“確實是這樣子，我隻知道他也姓江，我想著我們好有緣分的。他可厲害了，還在青樓查出一樁大案！”
“青樓？”可蜀王明顯捕捉到了重點，一臉震驚地問道：“他還帶你去青樓？”
“啊呀呀！”蜀王拍案而起，心中欣喜莫名。
可算是找到了合適的理由，賊子受死吧！
“不是不是！”薑紫芸自知說漏了嘴，但害怕牽連江淮，索性乖乖把事情和盤托出：“阿爸你別誤會，其實……其實是我啦，我沒見過青樓長啥樣子，就想著，男扮女裝進去瞧一瞧……”
說完，薑紫芸害怕地低下了頭，進入防禦姿態，已經做好了被教訓的準備。
“原來是這樣啊。”蜀王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緩緩坐回座位，好像無事發生。
方不休：“……”
江淮：“……”
您是學表演的吧？
薑紫芸一臉詫異之色：“你……你不罵我？”
“吃飯吧吃飯吧。”蜀王寵溺地摸了摸女兒的頭，勸慰道。
薑紫芸受寵若驚，趕緊大吃了起來。
江淮卻拿著筷子，麵對菜肴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麽不吃？”蜀王虎目一掃，冷冷地質問道。
“我……我……我現在就吃！”江淮被嚇得戰戰兢兢的，趕緊就伸出了筷子。
他偷看了薑紫芸一眼，心說你惹她幹嘛？
頭一次就差點害死自己，這一次嘛，倒是生不如死了……
“多吃點！”薑紫芸見江淮如坐針氈的模樣，不禁有些內疚，便站起身來，主動給江淮夾了幾次菜。
本來她是想帶著自己朋友一起吃頓好的，再介紹給自己阿爸認識，畢竟阿爸那麽平易近人……
誰知道今天像變了個人似的。
就在薑紫芸夾菜的同時，房間裏的氣氛再度降至冰點，三個人都愣住了。
方不休暗自給江淮祈禱了一番，這尼瑪王爺那個女兒奴可不得當場炸毛啊？
蜀王臉色如常，隻是平靜地注視著江淮，但他那已經握緊的拳頭分明出賣了他。
見薑紫芸給自己夾菜，江淮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看著薑紫芸的眼神裏都多了一絲幽怨。
我說姐姐，咱無冤無仇的，何苦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江淮是欲哭無淚，看著薑紫芸給他夾了一滿碗的菜，心想，現在道歉還來得及麽？
果然，蜀王坐不住了，遠不及往日鎮定模樣。
他的心裏跟有貓在撓似的，往日裏，他的寶貝女兒可是隻給他夾菜的啊！
果然愛會消失的嗎？
都怪這小子！
看著江淮，蜀王的眼睛裏好像有一團熊熊烈火在劇烈燃燒。
蜀王想了想，朝身邊的方不休遞過去一個眼神。
作為多年的老搭檔，方不休一眼就看出了蜀王的意思：要不要派人做掉他？
方不休連忙搖頭，又遞過一個眼神：不至於，真不至於，而且現在要緊事在眼前要辦！
蜀王會意，隻好暫時咽下了這口氣。
“那個……其實，我吃飽了……要不然，我就先走吧？”如坐針氈的江淮，終於是再也忍不住，出聲告辭。
誰知道蜀王眼神更加冰冷了，“你碗裏還有那麽多菜，確定不吃完嗎？”
“對不起！”江淮吞咽了一下口水，立刻坐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這是什麽變態啊？你女兒給我夾菜你不樂意，我不吃你還不樂意？
方不休無奈地搖搖頭。
看把人孩子給嚇的……
方不休實在看不下去，隻好出言解釋道：“王爺體諒百姓們的辛苦，一向是最討厭的浪費的……”
言外之意是，年輕人你好自為之。
江淮點點頭這才明白，怪不得堂堂王爺，吃飯也隻上了四個菜。
我說也不該這麽沒牌麵……
江淮又抬頭看了蜀王一眼，眼神中多了幾分崇敬。
江淮的小動作沒有逃脫蜀王的法眼。
見得這一幕，蜀王暗暗心喜，又轉念一想。
他已經給了江淮一些教訓，也懶得再為難這個小年輕。
“好好吃飯。”蜀王說了一句，便不再言語，埋頭吃飯。
江淮連連點頭，拿出了小雞啄米的氣勢。
薑紫芸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哈哈哈……”
方不休突然看向薑紫芸，問道：“郡主遊玩已足一月，可想好了何時歸家啊？”
薑紫芸嘴裏還塞著飯菜，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回，我要跟阿爸一起去京城……”
方不休聞言一笑，眼珠轉了兩轉，拒絕道：“可這一趟，郡主不方便跟著。我和王爺一時也回不來，不如郡主再遊玩一些時日，等我們回來接你回鄉如何？”
“可是……”薑紫芸皺眉困惑地問道：“可我在這一月裏，退婚後逛遍了四五座城池，我不覺得這裏比蜀地好……”
方不休神秘一笑，說道：“郡主有所不知，此地向北五十裏外，有一地名叫落霞鎮，這座城雖然受鄰國大梁管轄，但風景獨好，每逢晚間楓葉勝火，與晚霞交相輝映，實在是人間一大妙處。”
“大梁國？”江淮略顯疑惑。
他對這個詞匯不算陌生。
大禹和大梁之間算不上差，甚至還在十五年前簽訂了和平盟約，一直相安無事，可是兩方一直暗潮湧動，在暗處交鋒。
怎麽這位蜀王，偏偏是想讓自己女兒去如此險地？而不願讓她到更安全、幾乎橫著走的大禹？
難不成，蜀王有意朝大梁靠近？
江淮心思急轉，隻覺此地乃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可就在這時，薑紫芸麵露喜色，忍不住出聲問道：“難道你了解？”
江淮想了想，目光從蜀王二人身上掃過，搖了搖頭：“我從未去過。”
此時，飯也吃的差不多了。
蜀王若有所思地看了江淮一眼，便說道：“飯吃完了，先回去休息吧。”
說罷，他又對薑紫芸囑咐道：“爹要住在驛館，驛館裏都是些大男人，你就和小歡住在這兒吧。”
方不休補充道：“房間給郡主安排好了。”
“哦。”薑紫芸沒什麽意見，忽然想起什麽，說道：“這裏的酸辣湯很好喝，不過早上才有，明天我帶阿爸去喝！”
蜀王一愣，臉上擠出了個笑容：“好。”
說罷，蜀王就帶著方不休遠去了，身後跟著兩隊精良的鐵甲衛隊。
江淮猜到有幾分不對，但沒有明說。
等兩人離開，他便看向薑紫芸，匆匆辭行：“薑姑娘，感謝盛情款待，我先行一步。”
薑紫芸有些可惜，但還是點點頭：“有空來找我玩啊！”
江淮笑了，說道：“有緣再會……”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誰要和你再會，那是嫌命長了！
風緊扯呼！
江淮說完，就立刻溜走了。
他覺得事情愈發不對，趕緊朝清風樓去了。
江淮向來是恩怨分明，雖說那老鴰等人有利用他之嫌，但怎麽說，馮瀟瀟也救了他一命。
所以這次，他一定得把消息傳出去。
就算不帶她們一起走，也要提醒她們做好準備。
可是，等江淮火急火燎地來到了清風樓門前，卻發現大門還是開著的，可裏麵空空****看不見一個人影。
一種不祥、又熟悉的感覺應運而生。
江淮吞咽了一下口水，懷揣著最後一點期頤，走進了樓裏。
意外，隻是意外。
他這樣安慰著自己。
可在樓裏轉悠了半天，江淮也沒看見一個活人。
這裏，也在一夜之間人去樓空。
這熟悉的配方，這該死的味道。
江淮攥緊了拳頭，欲哭無淚。
怎麽這裏也鬧天地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