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一滴地認識世界

如果你聽過一些哲學辯論,你會發現人們總是對真實與虛假的問題侃侃而談。可能一個人會認為我們能觸摸到、看到和聽到的是真的,而另一個人則認為感覺是真的才是真的,比如一個噩夢,抑或對一個插隊坐公交的人的厭惡。這些聽起來都有點難以理解。這些事情與照顧自己寶寶的媽媽能有什麽關係呢?我希望我在後麵能夠解答這個問題。

有寶寶的媽媽處理的是不斷發展變化的情況。寶寶一開始對世界一無所知,但當媽媽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時,寶寶已經成長為一個了解這個世界、能夠在這個世界中生存、甚至能參與改造世界運行方式的人。這是多麽大的成長啊!

不過,你在生活中會認識這麽一些人,他們難以認識那些我們稱為真實的東西。他們不覺得這些事物是真實的。對你我而言,我們會感覺有時候發生的事情比其他時候更加真實。任何人都會有一些讓他覺得比現實還要真實的夢境。而對於一些人來說,他們的想象世界比我們所說的現實世界要真實得多,因此,他們根本無法在現實世界中好好生活。

現在我們來思考一下,為什麽正常、健康的人能夠感受到世界的真實性,又同時感受到想象的個人世界的真實性呢?你我為什麽是這樣的呢?這是一個很大的優勢,因為如果我們能同時感受到兩種真實性,我們就可以運用自己的想象,讓這個世界更加振奮人心;我們還可以利用真實世界的事物來豐富自己的想象。不過,我們天然就會擁有這樣的能力嗎?我想要表達的是,除非在我們每個人生命最初的階段,媽媽將世界一點一滴地逐漸介紹給我們,否則我們不會是這樣的。

那孩子在2歲至4歲時是什麽樣的呢?在如何看待世界這個問題上,我們對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有什麽了解呢?對於一個學步的孩子來說,每一種感受都是無比的強烈。我們成年人隻在某些特殊的時刻才能感受到這種美妙的、隻屬於兒童早期的強烈感受。任何不讓我們感到恐懼就能讓我們有這樣感受的事物,我們都會歡迎。有的人可能因為音樂或畫作而有這種感受,有的人可能是因為一場足球賽,還有的人可能是因為盛裝參加舞會或者瞥見女王的車從身邊駛過。幸福屬於那些實事求是,卻又同時保有享受這種強烈感受的能力的人,哪怕這種感受隻出現在記憶中的夢境裏。

對於小孩子來說,生命不過是一係列極度強烈的體驗,對於嬰兒來說就更是如此了。你應該知道,當你打斷孩子的玩耍時,會發生些什麽。事實上,你喜歡給孩子警告,希望如果可能的話,孩子可以停止玩耍並容忍你的幹涉。一個叔叔送給你兒子的玩具是真實世界的一小部分,但如果這個玩具是恰當的人在恰當的時間以恰當的方式送給他的,那這個玩具對他就有某種特殊的意義,這一點我們應當要理解並接受。或許我們會記得自己小時候擁有過的某個玩具以及它當時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麽。如果我們現在還能在書櫥裏看到它,那它看起來是多麽無趣啊!2歲至4歲的孩子可以同時身處兩個世界。我們與他們所共享的世界也是他們自己的想象世界,因此孩子能夠非常強烈地體驗到它。原因在於當我們跟這個年紀的孩子打交道時,我們不堅持讓他們準確認知外部世界。一個孩子不需要一直實事求是。如果一個小女孩想要飛翔,我們不要說“小朋友不會飛”,而是把她抱起來,高高舉過頭頂,把她放到櫥櫃上,讓她覺得她像一隻鳥一樣飛到了自己的巢穴。

很快,孩子自己就會知道飛行不可能實現。或許孩子會夢到在空中飛行,像擁有了魔法一樣,或者至少會夢到走很長的樓梯。一些童話故事就是成年人在此基礎上創作而成的,比如七裏靴的故事或者魔毯的故事。孩子在10歲左右的時候會開始練習跳遠和跳高,試圖比其他人跳得更遠、更高。而這就是除了夢境之外,孩子3歲時所產生的飛行的想法和與之相關的強烈感覺的所有殘留了。

重要的是,我們不會把現實強加在小孩子身上。我們也希望,即使孩子到了五六歲的時候,我們也不必把現實強加給他們,因為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到了這個年紀,他們自己就會開始有興趣研究這個成年人稱之為真實世界的東西。真實世界可以帶給孩子很多東西,隻要對於真實世界的接受不意味著失去個人想象世界或者內在世界的真實性。

對於小孩子來說,內在世界既是內在的,也是外在的,這對他們來說順理成章。因此,當我們和孩子玩遊戲,或者以其他方式參與他們的想象性體驗時,我們就進入了他們的想象世界。

我知道一個3歲的小男孩,他很快樂,他每天都在自己玩耍或與其他小孩子玩耍,他能像大人那樣坐在桌子旁吃飯。在白天,他已經漸漸能夠分辨我們所說的真實世界和我們所說的孩子的想象世界之間的區別。他晚上是怎樣的呢?他要睡覺,肯定就會做夢。有時他尖叫著醒來。媽媽立刻起身走過去,打開燈,把他抱在懷裏。他會因此開心起來嗎?不,相反,他大叫道:“走開,你這個女巫!我要媽媽。”他的夢境世界延伸到了我們所說的現實世界。接下來的20分鍾,媽媽隻能等著,什麽也做不了,因為對孩子來說,她是個女巫。忽然,他用胳膊摟住媽媽的脖子,依偎著媽媽,仿佛媽媽剛剛出現一樣。他還沒來得及跟媽媽講夢中女巫的掃帚,就又睡著了,媽媽就可以把他放回嬰兒床,然後回到自己的**。

還有一個7歲的小女孩,她是個可愛的孩子。但她會告訴你,在新學校裏,所有的孩子都針對她,老師很可怕,總是挑她的錯,拿她做反麵教材,還羞辱她。對此我們應當怎麽辦呢?你當然要去學校跟老師談一談。我並不是說所有的老師都是完美的,但你可能會發現這個老師是個非常簡單直率的人。事實上,這個孩子似乎總是招惹是非,老師對此也感到煩惱。

借此,你便又對孩子加深了些理解。他們並不完全了解世界是怎樣的。我們一定要容許他們有那些在成人身上會被稱為妄想的部分。或許你請老師喝茶,聊一聊,就解決了整個問題。但可能很快你就會發現孩子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她非常依戀這個老師,甚至極度崇拜老師,現在她反而因為老師愛她而害怕其他孩子。不過,隨著時間流逝,整個事件最終會平息下來。

現在,我們再來看看幼兒園裏更小的孩子們。我們很難憑著我們對老師的了解來判斷孩子們會不會喜歡老師。你可能認識老師,可能不會常常想起老師。老師不太討人喜歡,因為老師在她媽媽生病時表現得很自私或者她做了別的什麽事情。孩子對老師的感覺卻並不是基於這些事情。孩子可能會變得依賴老師、愛老師,因為老師可靠,而且和藹友善。老師可能很輕易就成為孩子幸福成長所必不可少之人。

但這一切都源自早期媽媽與嬰兒建立的關係,而這段關係有一些特殊的條件。媽媽與她的寶寶分享的是專門為他而隔出來的一點兒世界,媽媽會讓這個共享的世界很小,不至於讓孩子感到混亂,但媽媽會隨著寶寶能力的增長而逐步擴大這個世界,從而滿足寶寶享受這個世界的需求。這是媽媽最重要的職責之一,而她很自然地就這麽做了。

如果更仔細地來審視這一點,我們會發現媽媽做的兩件事情對此有所助益。其一是她不辭辛苦地避免意外情況出現。意外情況會帶來麻煩,比如在斷奶期間把寶寶交給別人照顧,或者在寶寶患麻疹的時候開始給寶寶吃固體食物。其二則是媽媽能夠區分事實與幻想。這一點是值得我們仔細研究的。

當那個3歲的孩子夜裏醒來後把他的媽媽叫作女巫時,媽媽很清楚自己不是女巫,所以她願意等待,直到孩子緩過神來。第二天,孩子問她:“媽媽,世界上真的有女巫嗎?”她毫不遲疑地回答:“沒有。”同時她找出了一本有女巫的書。當你的小男孩轉過頭,不肯吃你用最好的食材特別為他做的牛奶布丁,而且還做出鬼臉,想要表達這個布丁有毒,你不會生氣,因為你清楚地知道,這是件好事。你也知道,他隻是在那一刻覺得這個布丁有毒。你想出各種方法來解決這個難題,很可能孩子沒過幾分鍾就津津有味地吃掉了這個布丁。如果你自己對真假都不確定,那你就會焦慮得團團轉,想要逼迫孩子吃下這個布丁,從而向自己證明這個布丁是好的。

你對什麽是真和什麽是假的清楚認知能夠以各種方式幫助孩子,因為孩子正在漸漸認識到:世界並不是他所想象的樣子,想象的世界並不與真實世界一樣,二者是彼此需要的關係。你知道你的寶寶喜歡的第一個物件是什麽——一個小毯子或者一個柔軟的玩具。對嬰兒來說,這個物件幾乎是自己的一部分,如果別人把它拿走或者洗掉,那將會是一場災難。當寶寶開始自己扔東西了(當然,寶寶期待它們會被撿起來並放回來),那你就知道你的寶寶現在能夠容許你離開一會兒了,因為他知道你會再回來。

我想先來講講最開始的時候。如果開始的時候順利,後麵的事情就容易了。我想先再次回顧早期的喂哺。還記得我在前麵對此的描述嗎?就在寶寶開始想喝奶時,媽媽會把**(或奶瓶)放在寶寶夠得到的地方,然後當寶寶腦海中**的觀念消退時,媽媽又會移開**(或奶瓶)。你看出來了嗎?媽媽在這樣做的時候,就是在把世界介紹給寶寶,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寶寶出生後的9個月裏,媽媽大概會給寶寶喂奶1000次;再想想她做的其他事情,她對巧妙地迎合寶寶的需求有著同樣微妙的適應能力。對於幸運的嬰兒來說,世界一開始就以一種能夠與他的想象交匯的方式來運轉,因此世界就被編織到他的想象中,而寶寶的內在生命也因他所感知到的外部世界而更加豐盈。

現在,我們再次回到那些談論“真實”的人。如果他有著足夠好的媽媽,在他小的時候以這種方式讓他認識了這個世界,正如你對你的寶寶所做的那樣,那麽他就能明白“真實”意味著兩個層麵,他也就能同時感受到兩種現實。與他爭論的人則可能在開始認識世界的時候被媽媽弄得一團亂,那他就隻能有其中一種真實。對於這個不幸的人來說,要麽世界就在那裏,每個人看到的都是一樣的;要麽一切都是想象的和個人的。這樣的兩個人可以一直爭論下去,也爭論不出個結果。

因此,很多東西都依賴於世界一開始是怎樣被呈現給嬰兒和成長中的孩子的。好的媽媽可以開始並堅持一點一滴地向寶寶介紹這個世界,不是因為她們像哲學家一樣智慧非凡,而是因為她們滿懷對寶寶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