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禁閉

醒來的時候,眼裏滿是石壁,沒有風,沒有聲音。

又被關禁閉了。

我動彈了一下身體,身上的裂痛傳來,我倒吸了幾口冷氣,不敢再動。禁閉室不算小,但是四四方方邊角分明的,看著很不舒服,壓抑得很 。靈氣還沒有恢複,不能治傷,我嚐試著又動了一下,差點沒疼得暈過去。

我默默歎了口氣,躺上一天,估計傷口就愈合了,隻不過不知道要被關禁閉多久。最長的一次好像是五年,最短的一次也是七個月。我眼中所能看到的石壁,都是我畫的奇形怪狀的東西。

我喜歡外麵,不喜歡這四方的屋子。父親知道比起打我,關我禁閉更讓我無法接受。那五年我是怎麽過來的,自己都忘了,因為不願意想起來。

過了一會,室內出現一個光圈,慢慢走出一個人來。

一襲白衣,輕挽的發髻,一瀑青絲垂腰,很是淡雅的裝束,但是我卻沒有看過有比姐姐更漂亮的人。

姐姐蹲下身,慢慢從籃中拿出一個白色瓶子:“藥。”又陸續拿出一些東西,“食物,水。”她見我睜著眼睛看著她,默了默,取下果子葉,念了咒語,幻化出衣袍,又念了一聲,我身上的衣物已經褪去,見了我身上的傷,頓了頓,又將我石化,不至於動了我傷口,才幫我換上衣服。

換完了衣服,解了石化咒,姐姐已經拿上籃子,鑽進光圈內裏走了。

我挪到果子麵前,啃了一口,還挺甜。姐姐的話從來不多,她要是跟我說多幾句話,我倒覺得不自在。每次被關進禁閉室,姐姐隔幾天就會送來食物,不知是父親叫她來的,還是她自己來的。我沒有問過她,也不想問。

身上的傷口慢慢愈合,這個的過程並不痛苦,隻要不動彈,就不會太痛。受傷的時候才是最疼的,因為要忍受不斷增添的傷。傷要多久才能全部愈合並不是我所擔心的,我擔心的是我被關禁閉的時候,紅紗會不會有事。

不知過了幾天,傷已經快完全好了,卻沒有看到有人來。我心裏繃得難受,難道要我承認錯誤之後才放我出去嗎?可是我要是承認了,那以後就算螳螂欺負紅紗,我也不能幫她。

我敲了敲地麵,一隻腦袋圓圓的地精冒了出來。我找了找身上,把鑲有祖母綠的手鐲取下,在它麵前一晃:“好望崖腳下有一間青藤屋,屋裏麵住著一隻紫紅色的紡織娘,你去幫我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雖然沒有辦法和地精交流,但是我知道地精喜歡什麽,它們對五顏六色會閃光的東西特別有好感,這一點想必也隻有我這窩在禁閉室的人知道了,其他人怎麽會有閑情去理會地精。

地精嘰嘰喳喳的說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把手鐲舉在頭上蹦個不停,被我催促一聲,噝一下就鑽進了地下。

等了半天,才見那隻地精從地下跳了出來,頭上還舉著手鐲,又衝著我一番吵鬧。

我伸出左右手,攤在它麵前,舉了舉右手:“這隻代表她過得很好。”又舉了一下左手,“這隻代表她過得不好。”我想了想,補了一句,“兩個都不選代表她過得不好不壞。”

地精迅速地站在了兩手的中間,抱著手鐲一臉幸福的模樣。

我歎了口氣,又問它:“手鐲給她看到沒?”

地精搖搖頭,把手鐲抱緊了些。

“你每天都給我報個信,我出去後給你更多的寶石好不好?”

地精退了兩步,向我伸手討要東西。我撇了撇嘴,地精是很聰明,但是沒東西給它們,絕不會多為你做一件事。

我無聊的趴在地上,找不到什麽可以玩的。手一指,一道銳利的紅光刺入石壁,但隻是多了一點刮痕。這裏明明沒有靈力牆,石頭也不是特殊的,但卻沒有辦法找到一個薄弱處打破出去。我閉上眼睛養神,如果真的那麽好逃,我也不至於被關上五年了。

昏昏沉沉的想了許多事,想起三百多年前,我還是隻小狐狸,那時候也經常去深山裏,抓一些小靈怪吃。靈怪是自然生長的,不聚群而居,因此抓起來比較容易。那天剛吃個半飽,就見一隻花臉怪從地下鑽了出來。

本來因為沒嗅到有危險的,誰想它卻突然沒命的向我衝過來,我迅速反應過來將它的身體凍住,卻見它往後一翻,巨大的身軀被收入一麵鏡子中。看著它哀怨的眼神,聽見它的哀嚎,我才明白過來,其實它剛才隻是想往我這個方向逃走。

我看向那個拿著一麵小鏡子的小老頭,不知他是什麽人,但是如果將鏡子拿過來,或許可以將花臉怪放出來。我見他要走,來不及喊他,已經先施了定身咒。

小老頭輕蔑的一笑,身體一晃,隻見一身的定身咒語被他甩在地上。我正想上前,他已經把鏡子麵向我,一道強光照來,但是除了眼睛有些疼痛,倒也沒有什麽。縱身一躍,跳到他的麵前。

小老頭一臉詫異,手已經被我抓住:“老伯伯,剛才那隻靈怪可不可以放出來?”

“不可以。”小老頭似笑非笑,打量了我一眼,“隻是一隻小狐狸,就想從我手上討走東西。而且,你知不知道剛才我收的是什麽?難道不怕我放出來後把你給吃了?”

“它沒有要害我的氣息。”我嗅了嗅,這怪老頭的氣味不像四海的人,也不像靈怪,深山裏果然比較多奇怪的生靈。

小老頭眯著眼看我:“那你嗅出我要害你的氣息沒有?”

“剛才有,現在沒了。”我伸手去拿他的鏡子,可是手剛碰到鏡子,卻直接穿了過去,竟然不是實物。

“你是碰不到這麵鏡子的。”小老頭又嗤笑了我一下,手一動,竟然從我手上逃脫了,他退了幾乎有十丈遠,看著手上的鏡子,“七尾狐。”

這種話我早就已經聽習慣了:“那你還不快把那靈怪放出來,不然我詛咒你。”

“那你別後悔。”小老頭手指一點,那隻花臉怪從鏡子裏一噴而出,比起剛才的樣子,好像要大得多。

它的樣子似乎有點奇怪,隻是片刻,竟然已經變成了另一個模樣。我詫異地看著,突然感覺到一股極強烈的殺氣,刹那間它閃現在我麵前,一張血盆大口向我咬來。那速度實在是很快,我已經愣在那裏。隻見小老頭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旁邊,拿著鏡子念了咒語:“封!”

就如剛才一樣,靈怪又迅速的被吸進了鏡中。如果不是空氣中還彌漫著靈怪的氣味,我簡直要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小老頭似乎有些得意,看著我狼狽的樣子笑了笑:“你看到的,的確是靈怪,隻不過是一隻被鬼腐蝕了心的靈怪。而靈怪本身並不知道,被收入鏡子內,鬼會徹底出現。”

“那靈怪去哪裏了?”

小老頭指了指鏡子:“在這裏,孕育重生。”

我呷了呷舌,雖然不知道重生需要多久,但是至少代表還會重新出現,我又忍不住問道:“那鬼呢?”

“也在這裏,純淨心靈之後,才會將它放出。”

我看著小老頭,還是嗅不出他是哪裏的人:“老伯伯,你不是四海的人?”

“哼。”小老頭非但不回答,還冷哼了一聲,他扔了一個碧玉的珠子給我,“如果以後你遇到什麽困難,可以吞下這顆珠子,我會立刻出現的。”

我拿過那珠子,雖然不大,但是也有半個拳頭那麽大,咽了咽問:“我不會被噎死吧?”

小老頭笑了笑:“不會。”他又笑得一臉邪氣:“你知道這麵鏡子是做什麽用的嗎?”

我搖搖頭,小老頭說道:“這麵鏡子,叫奪魂鏡。可以收世上髒邪的靈魂,越是年長者,越容易受困。”

“那你不如把世上所有的髒靈魂都收進去淨化。”

小老頭冷笑一聲:“憑什麽我要做這種事。”

“那你為什麽要收了剛才那隻鬼?”

“礙眼。”

我真是被這怪老頭堵得慌,他說的明明不對,可是人家的想法,我也不能很神聖的去反駁他。我隻好撣幹淨身上的枯葉,齜牙一笑:“那謝謝啦。”

自從那次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那怪老頭,珠子也不知道被我扔到哪裏去了。上次被關五年禁閉時,每天都在想,如果找那怪老頭,能不能救我出去。如果綠木叔公在,會不會救我。我所能依靠的人,也隻有綠木叔公和那個怪老頭,這大概就是落水後總會拚命亂抓身邊的東西吧。

但是出來之後又立刻忘了這件事,之後被送進這裏,時間太短,倒沒覺得慌亂。現在心裏惦記著紅紗的事,就想起了他,可惜珠子已經不見了。

又不知過了幾天,果子剛好吃完的時候,姐姐又從光圈裏走了出來。見她手上沒有拿籃子,我幾日的陰霾一掃而光:“是不是要放我出去?”

姐姐看了我一眼,說道:“如果你知道錯了,可以立刻走。”

我有些怨氣的問道:“那是不是我不認錯,你們就打算關我一世?”

姐姐沒有回答,已轉身往光圈裏走,我忙拉住她的衣服,她微微偏過頭:“做什麽?”

“姐。”我把她拉了回來,笑道,“把你的首飾留給我吧。”

我知道姐姐會留下的,而且不會問我原因。是懶得跟我多說兩句,還是怕我纏著她?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有了姐姐的首飾,我至少可以知道一點外麵的情況。當姐姐把她脖子上的那細小夜明珠串成的鏈子放在我手上時,我差點沒笑出聲。不過等她走了後我就笑不出來了,那數十顆珠子是用靈力串成的,以我現在的能力,根本就斷不開。

看著攤在地上的幾樣首飾,我真希望姐姐是個喜歡打扮的人,隻不過姐姐不打扮,也足以傾城。我幽幽歎了口氣,把地精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