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雙出雙入

第二天鍾輝就不再去曲秀娟的廠門口等她了,他知道要是還等在那裏的話曲秀娟就去不了了,昨天他和曲秀娟偷偷溜走了,把溫玉存們晾在了一邊,她們要是看見他不把他吃了才怪呢。

鍾輝猜的一點也沒錯,昨天晚上曲秀娟雖說沒敢把實情抖露出來,隻說去了工地,可還是受到了溫玉存們的憤怒聲討,罵她說話不算話,重色輕友,背信棄義。曲秀娟知道自己理屈,也不敢招惹她們,隻好忍氣吞聲陪著笑臉。溫玉存們不依不饒地說了一通還不解氣,到最後幹脆說她是地地道道的叛徒。沒想到叛徒一說出口似乎正中溫玉存們的下懷,馬上就得到了大家的積極響應,大家都不在叫她的名字曲秀娟,齊齊地改口叫她叛徒。曲秀娟當然知道她們是在跟她開玩笑,可叛徒怎麽都不是一個讓人感到舒服的字眼,特別她以為大家當時叫叫解解氣就算完了,豈料到了第二天她們還是不肯罷休,一口一個叛徒叛徒的叫,就叫得曲秀娟受不了了。她知道溫玉存是因為想占點小便宜沒能得逞就把氣撒在了她身上,其他幾個人稀裏糊塗地跟著起哄,這樣不知不覺就把叛徒坐實了。可曲秀娟知道也毫無辦法,隻能自己哭鼻子了。

鍾輝在512公交站台左等曲秀娟不來右等曲秀娟還是不來,就知道曲秀娟被溫玉存們纏住了,一時半會兒恐怕脫身不得。又想,不應該吧,年輕人談戀愛不是很正常嘛,開兩句玩笑過過嘴癮也就罷了,至於把人死纏著不放嗎?那不是刁難人嗎?誰會那麽二啊?鍾輝急得不行,很想去弄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又怕自己去了說不定麻煩更大。

看著邊上等車的人打著手機有說有笑或者打遊戲,鍾輝就眼饞得不行,要是曲秀娟也有手機就好了,他雖然沒有手機但至少可以到就近的小賣部用公用電話打給她,知道一些她的情況,這就不會這麽著急了。唉——

512路已經過去好幾班車了,曲秀娟還是沒來,鍾輝再也等不及了,他對自己說,再等一班512路,如果曲秀娟還沒來他就去看個究竟!又一班512路過去的時候鍾輝什麽也不顧了,拔頭就往曲秀娟的廠子去了。

廠子裏很安靜,偶爾幾個人進來出去或是做點什麽也是很快就沒了蹤影。鍾輝站在伸縮大門的大門口往裏看了看,半天沒看到曲秀娟的身影,隻好走到門衛室打聽了。

師傅,你好。鍾輝小心地湊過去,禮貌地招呼道。

你找誰?門衛看了看他,問。一般的工廠看門的都是穿著製服的保安,這個開發區的看門人卻不是,而是附近土生土長的上了年紀的本地人,他們種了大半輩子的田現在都成了開發區,一下就無事可做了,看大門倒是一份不錯的職業,雖說收入不高但是穩定,還有一樣,和種田比起來自然舒服多了。對老板來說這樣的門衛也不錯,不需付太高的薪酬,又會說本地話,溝通也方便。於是一說即合。這樣的門衛本質是還是農民,對來人是沒有多少講究的,隻要弄清楚來人是誰,來幹什麽就行了,故而對鍾輝的禮貌置若罔聞,單刀直入地盤問起來。

哦,我找曲秀娟,我是她……男朋友。鍾輝小心地說。

門衛哦了一聲就不再理他了。

鍾輝等了半天不見動靜,又問,師傅,我能進去找她嗎?

不行!你在這裏等一下就好了。門衛斷然道。

鍾輝沒辦法隻好等著,可是又等了半天還是沒有任何動靜。鍾輝有點急了,萬一曲秀娟被溫玉存們生拉硬扯的帶到什麽地方去他可就抓瞎了。沒奈何,鍾輝乞求道,師傅,讓我進去吧。

門衛還是板著臉說,不行,非本廠人員禁止入內!

鍾輝沒辦法,又實在等得心焦,就把廠子打量了一番。廠子不大,能看見的有三排房子,正對大門的是車間,左邊車間到大門之間是廠辦公樓,右邊車間到門衛室之間就是職工宿舍樓。看到距職工宿舍樓這麽近,鍾輝很想大聲喊曲秀娟的名字,想了想還是放棄了。他想繞道宿舍樓的後麵,看到人再讓她幫自己喊一下曲秀娟。可是,沒有一個宿舍的窗戶的開著的,就連曲秀娟的宿舍窗戶也一樣,這就是說宿舍裏的人不在!鍾輝不禁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他停了停就走開了,剛走了兩步又轉了回來,不管怎麽樣都要試一試,萬一在呢?自己要是白白錯過了,豈不是太二百九了?那麽,怎麽試呢?大喊大叫?不行,瘋子一樣,太不像話了。那怎麽辦呢?要是有部手機多好啊!不管千山萬水都能聯係得到,可現在沒有手機想也白想,多好都用不上。鍾輝急得猴子一樣抓耳撓腮陀螺一般團團亂轉十五隻吊桶打水似的七上八下,突然看到了地上的小石子,忙撿起來。他很想對準曲秀娟的窗戶玻璃來上一下,若是曲秀娟在的話聽到動靜肯定會打窗戶的,那就會看到他的;若還是原封不動那就什麽指望都不會有了,隻能自己去工地了。他剛把胳臂揚起來就停下了,石子太小的話會動靜也會小,那就不一定能鬧成動靜,石子大點就會把玻璃打碎的。鍾輝喪氣地扔下石子的時候驀然就看到路邊的花池裏有一團皺巴巴的廢紙,不禁喜出望外伸手就拿了過來揉成一團朝曲秀娟宿舍的窗戶扔了過去,卻沒能打中,趕緊掏出口袋裏的紙巾,包了小石子又扔了過去,砰——這下打中了,窗戶卻沒半點反應。鍾輝呆呆地看了半晌,隻好死馬當成活馬醫最後再扔一次碰碰運氣了,砰——

窗戶還是照樣,曲秀娟清秀的麵龐卻慢慢地映了出來。

鍾輝激動地朝她揮舞著兩手。

看到他,曲秀娟把窗戶打開了,向他揮了揮手,點了點頭,又把窗戶關上了。

鍾輝趕緊跑到大門口,一會兒曲秀娟就出來了。

兩個人就一起向512路公交站台走去。

走了一會兒,鍾輝問,你咋了?

曲秀娟說,沒咋。

鍾輝說,你不高興?

曲秀娟說,沒有。

鍾輝說,有。

曲秀娟說,好,有。

鍾輝問,咋回事?

曲秀娟說,沒有咋回事啊。

鍾輝說,那不對!

曲秀娟說,有什麽不對的?

鍾輝知道不對勁,可說不出所以然來,也清楚曲秀娟一定是有什麽為難之處才不願意說,如果非要讓她說出來就更讓她為難了。可是,就這麽一言不發意氣風發聚精會神地走路算怎麽回事呢?好像兩人抬杠拌嘴生氣了似的。鍾輝看看曲秀娟,問道,小螃蟹你養哪兒了?

曲秀娟這才說,就養那個瓶子裏了。

鍾輝問,你沒放點水?

曲秀娟說,放了,昨天晚上一回去就放了。

鍾輝說,那就好,我還怕你忘了放水呢。

曲秀娟說,沒有,不過小螃蟹死了。

鍾輝一愣,死了?淹死了?

曲秀娟聽他說小螃蟹淹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你真逗,螃蟹就是水裏的物件,哪會淹死呢。我想可能是餓的。

鍾輝認了真,說,才一個晚上不會餓死的,一定是淹死的。

曲秀娟又笑起來。

鍾輝說,真的啊,螃蟹這東西能頂得很呢,一天兩天是餓不死的。隻能是淹死的。

曲秀娟看他一臉的嚴肅認真還是禁不住笑。

鍾輝說,我過去看過一個笑話,叫聰明的金魚。說有一人無意中得到了一條金魚,可是這個人不認識金魚,又擔心金魚會跑掉就想出好多種方法要把金魚弄死。不過每想出一種方法金魚都說不怕,這個人以為金魚真的不怕,怕弄巧成拙鬧出笑話來,就沒有使用那些方法,最後說要把金魚放到水裏淹死。金魚聽了心裏高興卻裝出一副驚恐不安的樣子來。那人看金魚這麽害怕,就放心地把金魚放到水裏去了。那時候我還為金魚的聰明讚歎不已,現在看起來不一定啊。

曲秀娟不解道,怎麽了?

鍾輝說,笑話裏沒說那人把金魚放到什麽樣的水裏去了,要是放到大海裏,金魚反而死得更快。

曲秀娟還是不明白,咋會呢?

鍾輝看著曲秀娟半天才說,就像你把小螃蟹放到水裏一樣,肯定會淹死的。

曲秀娟笑道,淨胡說。

鍾輝說,真的。你想想,小螃蟹在什麽樣的水裏才能生活啊?又苦又鹹還很澀的海水啊!自來水不苦不鹹也不澀,當然不適合小螃蟹生存了!反過來金魚也一樣啊!

曲秀娟這才明白過來,感歎道,還真是,不到海邊誰會想到這個啊!

鍾輝說,經曆多磨練多看問題就會不一樣的。

曲秀娟說,嗯,你說得對。等會兒我坐車上,你跟著車跑吧。

鍾輝不知道曲秀娟為什麽這樣說,問,咋了?

曲秀娟說,一來可以省錢,二來讓你多磨練磨練啊。話沒說完就忍俊不禁地笑起來。

鍾輝這才明白曲秀娟在跟他開玩笑,想了想說,好啊,我就在窗戶下邊拉著你的手!

曲秀娟沒想到鍾輝還會這樣賴皮,把臉一沉,我才不讓你拉呢。

鍾輝一把就把曲秀娟的抓住了,你跑得了嗎?

曲秀娟當然不讓他抓。

鍾輝笑嗬嗬地說,別掙了,掙不了的,我這輩子都賴上你了。

曲秀娟說,你真賴。

鍾輝說,哦,給我升級了?

曲秀娟莫名其妙,看著他問,什麽升級了?

鍾輝說,昨天你還說我是壞人,今天我就成賴人了,不是升級了嘛。

曲秀娟說,你什麽人啊?

鍾輝說,你說我是什麽人我就是什麽人。

曲秀娟說,壞人,賴人,什麽人都是。

鍾輝說,知道就好。

說說笑笑的功夫512路公交車站就到了,等車開來兩個人一起上去了。

曲秀娟正抓著拉手朝外看著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熙來攘往的人群來來往往的車流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人在拉她的衣服,以為是小偷,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鍾輝,這才鬆了口氣,問,怎麽了?

鍾輝說,下車。

曲秀娟說,還沒到啊。

鍾輝說,我知道還沒到,我有事。

曲秀娟就懵懵懂懂地跟著鍾輝一起下了車。

鍾輝一句話也沒說,徑直拉著曲秀娟向一家手機店走去。

曲秀娟明白了,鍾輝想買手機,這沒什麽可說的,很多年輕人都有手機了,不單是玩,也確實離不了,不過有點貴,乍買還是有點舍不得,就說,好幾百塊呢。

鍾輝說,好幾百就好幾百。

曲秀娟道,你發財了?

鍾輝盯著曲秀娟說,有你在比發財還發財呢!

說著話,兩人就到了手機店。到底是過節,小小的手機店裏擠擠挨挨的很是熱鬧,盡管如此,店員還是很熱情地跟他們打著招呼。一番挑挑揀揀比比對對合合計計,終於定下來了,再買了一張卡裝上,一切就OK了。兩個人開開心心地說了一陣子,忽然想起來,給誰打電話啊?

曲秀娟說,給你爸打呀。

鍾輝說,一會兒就見到了,沒必要浪費。

曲秀娟想了想說,那就給你媽打呀。

鍾輝恍然大悟地一拍腦門,對啊!又看著曲秀娟說,還是你聰明。打完又問,還給誰打啊?

曲秀娟說,你家裏還有誰啊?

鍾輝說,我姐。

曲秀娟說,那就打唄,讓她也知道你有手機了,以後有什麽事就可以直接找你了嘛。

鍾輝說,對呀!就又打了過去。打完忽然想起來,把手機遞給曲秀娟說,你想給誰打,打吧。

曲秀娟說,我想給我姐打,可是……

鍾輝問,咋了?她沒有手機嗎?

曲秀娟說,不是……

鍾輝說,那就行了嘛,打吧。

曲秀娟說,可手機是你的啊。

鍾輝笑了,我不是要你打嘛。

曲秀娟說,不是,我姐知道了號碼,以後要是找我了打過來怎麽辦啊?

鍾輝說,那有什麽?給她打過去唄。

曲秀娟知道鍾輝還沒明白自己的擔心,就說,她要是聽出是你……一個男的的聲音……

鍾輝這才明白了,本來想讓曲秀娟告訴她姐姐他們倆的情況的,又一想還不到時候呢,太急了反而適得其反,思忖了一會兒說,這還不簡單,你就說我是你的同事唄。

曲秀娟想了想,說,算了。

鍾輝把手機塞到曲秀娟手裏說,打吧,打吧。

曲秀娟還是不肯。

鍾輝急了,求你了,打吧!

曲秀娟還是不肯。

鍾輝說,打吧,我收你的錢,你不用欠我的。

曲秀娟頓了一下,說,可是我記不住我姐的號碼啊。

鍾輝問,那你平時給她打電話怎麽辦啊?

曲秀娟說,我要打的電話都在我宿舍的本子上記著呢。

鍾輝明白曲秀娟不是不知道她姐姐的電話號碼,而是不肯用他的手機打電話,本來還想等回來後把手機送給曲秀娟的,現在看來不可能了,很為自己一時的衝動懊悔不迭,可已經這樣了再怎麽也無法挽回了。

工地很快就到了。

與工廠不同,工地上的人們正興高采烈你追我趕一絲不苟地忙碌著,顯出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來。鍾輝和曲秀娟都是知道的,早就司空見慣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反正時候不早了,過不了多久就該下班了,他們隻要等在他們爸爸的宿舍樓下就好了。

這時候就顯出兩個人的好來,山南海北奇聞異事針頭線腦天馬行空盡管說盡管講盡管侃,信也罷不信也罷聽過也好沒聽過也好你說行我說也行,隻要不閑著什麽都是好的。隻有到了這個時候你才會明白老天爺是多麽的聰慧精明睿智,讓人長著一張嘴巴除了吃飯就是說話的。

來了。兩人正說得熱鬧,忽然聽到招呼聲,隱約感到是衝著他們的,一回頭才看見沒注意到什麽時候曲安民回來了。

爸。曲秀娟趕緊走過去幫爸爸拿安全帽。

曲叔叔。鍾輝招呼道。

哎,鍾輝。曲安民說,你倆一起來的?

鍾輝說,是的。

曲秀娟說,不是正好順路嘛。

曲安民沒再接著說什麽,招呼道,走,上樓。又扭過頭對鍾輝說,你爸爸很快就該回來了。

三個人到樓上不一會兒鍾全有就回來了,看到兒子和曲秀娟嗬嗬地笑著招呼道,放假了?沒等應聲就接著說,放假就來看爸爸,多好的孩子啊。你說是不是,老曲?

曲安民應道,是啊。

鍾全有轉頭說,不過,也不用每次都來,有空也可以到處看看,畢竟是年輕人嘛。你說是不是,老曲?

曲安民還是說,是啊。

鍾輝這才歉疚地說,爸爸,我買了手機,沒跟你商量。說著把手機拿了出來。

鍾全有又是一笑,買就買了嘛,早就該買了,現在的年輕人還有幾個人沒這玩意的啊?又看著曲秀娟說,女子明天也買一個嘛。說著瞥了曲安民一眼。

父女倆都笑了笑沒說話。

停了一下,鍾全有把手一揮說,走,吃飯去!見曲安民坐著沒動,催促說,走啊。

曲安民這才說,不了。

鍾輝也說,曲叔叔,一起去吧。

曲安民說,你們去吧。

鍾全有盯著他問,老曲,怎麽了?

曲安民說,沒怎麽。我想吃老家的混沌麵了。

鍾全有說,那沒得事兒啊,一起去唄。

曲安民說,我還想跟閨女說會話兒,你們先去吧。

鍾全有聽了就不再勉強了,那我們先走了。

曲安民點點頭,估摸著鍾全有爺兒倆走遠了,這才問,你想吃啥?

曲秀娟說,啥都中。

曲安民看了看她,說,那走吧。

以五一為分界,工地上會給工人比平時多一個半小時的午休時間。這時候天氣燥熱,加上勞累,還有無處可去,工人們一般都會小睡一會兒。這樣以來,宿舍裏的八張床都躺滿了人,根本沒有多餘的地方。就算待一會兒都不行,八個人的汗臭怎麽都是無法忽視的,男人還好,女孩子哪會受得了啊?吃完飯,曲安民就帶著曲秀娟在工地外麵找了片樹蔭坐了下來。

父女倆說了一會兒話兒,曲安民突然說,以後注意點。

曲秀娟被父親沒頭沒腦的話說迷糊了,她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上上下下,沒發現什麽,就期待地盯著父親看。

曲安民突然摸出煙抽出一支,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再把煙從鼻子裏長長地噴出來,這才說,女孩子家家的,讓人看見,傳出去,不好。

曲秀娟這才聽懂了,爸爸是怕她跟鍾輝這樣一起來一起去的又沒個名正言順的身份關係,時間長了難免不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畫黑描紅的。男孩子還好,會被別人認為有本事有能耐有出息,女孩子可就天上地下了。雖然大家都在說男女平等,可有時候有些地方一時半會兒還是平等不了的,這是誰也沒有辦法的事。曲秀娟很明白這個道理,也理解爸爸的一片苦心,想把她和鍾輝的事情跟爸爸透露一點,想想才剛剛開始以後什麽樣子誰也難以預料,還是不說的好。

曲安民見女兒遲遲不說話,看了她一眼,說,知道嗎?

曲秀娟趕緊說,知道,我以後會注意的。

曲安民又慢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煙,忽然問,還有錢嗎?

曲秀娟又是一個沒想到,一下愣了。過去,曲秀娟和姐姐曲秀玲每月一領到工資除了給自己留點零花錢都會準時交給爸爸,再由爸爸存進銀行卡裏,後來姐姐出嫁了曲秀娟還是一如往昔地把工資交給爸爸。這些爸爸也都是知道的呀,怎麽還問呢?她不知道爸爸有什麽想法,不敢接口,隻是呆呆地看著爸爸。

你們不是月底發工資嗎?曲安民頭也不轉地問。

曲秀娟想起來了,她們廠的確是每個月的月底發上個月的工資的,可不知道怎麽搞的到現在四月份的工資還是沒有發下來。她舒了一口氣,說,估計就這一兩天吧。

曲安民說,發了工資別再給我了,你也買個手機去吧。

曲秀娟又是一愣,爸爸今天怎麽了?可不知道爸爸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還是不敢接話。

曲安民接著說,你姐啊,一個人大老遠的嫁到那麽個地方,人生地不熟的,連個認識的人也沒有,怪不容易的。你媽不在了,你是她一手帶大的,又是她妹妹,姐兒倆說話也方便,想看她又去不了,有空就多給你姐打打電話吧。

曲秀娟聽了眼圈一下紅了,哽咽道,爸,你放心吧,我會的。

曲安民慢慢摸出銀行卡遞過來,說,要不你去取點錢趁著今兒個放假買去吧,再往後哪有時間啊?

曲秀娟怔了怔說,可是,我沒買過,不會買啊。

曲安民說,這好辦,就買跟你姐一樣的。

曲秀娟這才就把銀行卡接了過來。

曲安民說,好了,你去買去吧,現在就去。

曲秀娟說,好,爸,那你回去吧,幹活注意點,別累著。

曲安民擺擺手說,沒事的,又不是一天兩天了。然後站起來說,走。

512路公交車站並不在工地邊上,不過也不遠,隻要走上一小段路就到了。曲秀娟明白爸爸是想把她送過去,就說,不用了,這才多遠一點兒啊,我知道路的。

曲安民卻不容分說隻管往前走去,曲秀娟無奈隻好跟著。

雖然路不長,曲安民一路上還是專權跋扈不厭其煩事無巨細地磨磨嘰嘰絮絮叨叨囉囉嗦嗦。曲安民的話一向不多,隻有對兩個閨女話才會多起來,曲秀娟和曲秀玲早就聽過不知多少遍了,知道他是爸爸是疼她們愛她們親她們的,就一直聽著,隻當是第一次聽一樣,可今天曲秀娟怎麽都覺得爸爸有點不同往常,可怎麽個不同往常她又說不清楚,就隻是聽著,不說一句話。

512路公交車等了不久就開過來了,曲秀娟跟曲安民打了個招呼就上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