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精彩傀儡戲1

01.同盟會反對革命

北洋馮國璋在漢口蹲伏了幾日,忽然靜極思動,驅師大進,直逼武昌。

大都督黎大胖子大駭,立即扛著發報機撤出武昌。一邊向每個獨立的省發電呼請援兵,一邊給全國各省打款。不管是誰伸手要錢,一律如數撥付,張之洞留給武昌足足4000萬元的家底,不信這麽多的錢,還搞不死一個清帝國。

南京方麵接到求救電,頓時哭了。說老實話,紮堆在南京的這些烏合之眾,除了粵軍黎天才的600人還能打之外,餘者都有點顛三倒四,象浙軍那般烏龍陣仗,還算是說得過去的了。

沒辦法,隻能派黎天才的600人去了。雖然人數上是少了點,但好歹也是一支援兵啊。

於是黎天才率600兄弟星夜行軍,急援武昌。到了地方一看,嘿,馮國璋那廝,正在將軍隊向後撤,黎天才不戰而勝,又為革命立下一功。

馮國璋那廝走了,黎元洪揩了揩額頭上的冷汗,又把軍政府搬回到武昌去,到了大都督府,屁股還沒挨到椅子上,忽報門外有人求見。

是什麽人呢?

朱芾黃。

這人又是哪一個?

四川籍的老同盟會會員,後來跑到了袁世凱隱居的老家彰德洹上村,搶占了袁世凱釣魚的老位置,還叫袁世凱你娃先人板板的那個人。

朱芾黃進來,先遞過來一張紙:龜兒子先人板板,你娃先看看這封介紹信,有不認識的字再叫我。

黎元洪翻了個白眼,拿過那張紙一看,皺起了眉頭:這封介紹信上的字我全認得,就是寫這封信的人,我不認得。

朱芾黃大駭:大胖子,你娃有夠搞笑,這封介紹信可是汪兆銘寫的啊,就是汪精衛。因為刺殺攝政王,被關進了天牢裏,還寫詩,曰:慷慨過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這麽有名的人,你都不認識?

黎元洪:真的不認識,等有機會你替我介紹一下,好不好?

朱芾黃:好……好你娃個先人板板啊,大胖子,我今天前來,也沒什麽正事,就是想跟你做一下理論研討,研討研討咱們的中國,到底適合什麽樣的政治製度。

黎元洪:怕我沒時間跟你擺龍門陣,我還得給全國各省發電報。

朱芾黃:……你哪來的這麽多電報要發?

黎元洪:你缺心眼啊,看不到現在南方各省,義幟各舉,紛紛獨立。你還真以為是這些省自發自願的啊?我告訴你,是我派了人去,一方麵聯絡革命黨,大搞武裝暴動,一方麵聯絡谘議局,舉行獨立公投。你敢不獨立,革命黨人炸死你,你如果獨立了,武昌這邊的錢立即到帳,丟你母,都TMD見錢眼開,沒錢誰給你獨立啊?

朱芾黃笑道:你看你看,不怪我說你娃,你這純粹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須知中國原本就不適合搞共和製,共和共和,其基礎是人與人的相互承認與尊重,如這般雞鳴狗盜,沒錢就開槍,有錢就打炮,距離共和的真義,不啻十萬八千裏矣。

黎元洪:朱芾黃,你腦子沒進水吧?你不是說自己是老同盟會嗎?同盟會竟然反對共和製,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芾黃笑道:大胖子,你娃有所不知,正因為我是同盟會,所以我才會潛心研究革命及共和,我研究得久了,慢慢的就看出門道來了。看出什麽門道來呢?看出來革命及共和,都不適合中國。那些叫嚷革命和共和的人,恰恰是因為他們沒有認真研究過,隻知道一味附合而已。

黎元洪:那你說說看,中國人怎麽就這麽倒黴,偏偏不適合共和這麽好的製度?

朱芾黃:你娃先去拍電報,等你拍完了電報再跟你細說。這麽複雜的問題,幾百幾千本書都說不清楚,豈是三言兩語你能聽懂的?

黎元洪:……你想氣死我啊,怎麽來了你這麽個肉頭?

02.奪得革命領導權

朱芾黃在黎元洪這裏,膩歪了多日,每天你娃你娃叫個不停,叫得黎元洪頭大如鬥。好不容易打發了這混球走,馮國璋又來了。

北洋再次揮師而入,來勢洶洶,大有不拿下武昌不罷休之意。

黎元洪抱著發報機,流著老淚退出武昌城,急急往各省發電,要求援兵。很快收到了南京方麵的回電,曰:請副大元帥來南京工作,共商國是。這封電報讓黎元洪說不出的困惑:咿,我明明是中華民國軍政府的大都督嗎,雖然全國有好多的大都督,車載鬥量,不可勝數,但唯有我大胖子,才是最大最大的大都督,因為我大胖子有錢。可這封電報,怎麽寫成副元帥了?

一打聽,黎元洪當時就氣哭了。

他這邊率武昌軍民,跟北洋軍國璋玩躲貓貓,馮國璋進,他就退,馮國璋退了,他再回來。可南京那邊非但不說派人來幫忙,反而趁他忙亂之際,偷偷的搞了個換屆選舉,把他從大都督改選成副元帥了。

這次換屆選舉,是陳其美玩的花樣。

滬大都督陳其美,聯絡江蘇都督程德全,浙江都督湯潛壽,發電全國各獨立省份一十三家,召開了全國第一屆十三省區代表會議,會議地點是在愛儷園。

在會議上,陳其美發言說:同誌們,十三省區代表會議,閉幕了……不對,是開幕了,這是一次勝利的大會,團結的大會,我建議,為了更好的領導中國革命,我們組建一個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大家說好不好啊。我提議由黃興黃克強同誌出任臨時政府大元帥,同意的請舉手。很好,我們這次大會,閉幕了,這是一次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那位代表你說什麽?阿拉白相人,聽勿懂……噢,你說黎大胖子怎麽辦?黎大胖子在武昌率先起義,還是對革命做了一定貢獻的,我們要肯定黎大胖子的成績,就選他做個副元帥好不好,同意的請舉手。很好,我們這次大會,又閉幕了……

此次會議還決定,中華民國臨時政府,設於南京,所以有請黃元帥,黎副元帥去南京上班。

聽了這個消息,黎元洪氣得眼淚汪汪,說:都是些什麽怪人啊,我這裏和馮國璋浴血奮戰,那邊幾個怪人卻在亂來胡搞,不理他們。

聞知黎元洪拒赴副元帥,黃興也是說不出的別扭,遂拒絕了上海十三省的鬧心決議。

猜猜陳其美那廝又幹了什麽?

十三省決議被當事人駁回,他又宣布開會:發言說:同誌們,十三省區代表會議,又開幕了,這是一次勝利的大會,團結的大會,我建議,為了更好的領導中國革命,我們組建一個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大家說好不好啊。我提議由黎大胖子黎元洪同誌出任臨時政府大元帥,提議由黃興黃克強同誌出任臨時政府副元帥,同意的請舉手。很好,我們這次大會,又閉幕了,這是一次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

這次大元帥改黎元洪,黃興改副元帥了。饒是黎元洪其胖,天下人無出其右,終究還是上了陳其美的怪當。

陳其美這一手,有個名堂,叫做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說透了,就是陳其美一定要來領導黎元洪革命,你黎元洪的大都督,雖然天下皆認,我偏不認,我非要任命你個副元帥,你不答應,我就任命你為大元帥,徜若你還不答應,那陳其美會幹脆任命黎元洪為大都督——你黎大胖子,不會連這個大都督都不要了吧?

如果你還要,就等於默認了我的領導權。

陳其美說:我們要肩負起曆史責任,領導著黎大胖子,從一個勝利,走向又一個勝利。

但是陳其美這麽個搞怪法,卻給了黎元洪以靈感,接下來,黎元洪也要領導袁世凱革命。

03.大家都想做總統

陳其美這邊的閑氣還沒生完,馮國璋已經又後退了幾步。黎元洪抱著發報機,再次回到武昌。屁股還沒坐下,有人來報:報告大都督,上次那個劉承恩,他又回來了。

劉承恩,湖北人氏,還是黎元洪上海軍學校時的保人,前番曾來武昌,秘密聯絡黃興與黎元洪,回去時不小心被馮國璋逮到,結果馮國璋慘遭袁世凱大兒子袁克定的臭罵。所以這一次,劉承恩又回來了,還帶來一個朋友蔡廷幹。

見麵後,劉承恩說:小黎啊,上一次我們見麵,時間太短,來不及細談,回北京後我考慮了又考慮,總覺得有些話,我一定要對你說。如果不說的話,無論是私情還是公誼,都是兩相虧欠的。

黎元洪眨眨眼:什麽事啊,這麽嚴重?

劉承恩道:小黎,你看啊,你在武昌這裏,指揮著一十三省,大搞分裂,硬是不和朝廷保持一致。當然你有你的難處,我也不會責怪於你,可是你現在搞共和,這可就不妥當了。中國的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人口多,底子薄,國民素質差,不適合共和啊。你最正確的做法,是要繼續堅持朝廷領導,堅持走中國特色的君憲主義道路,這是曆史已經證明了的真理啊。

黎元洪聽得頭暈:你等等,曆史啥時候證明這個真理了?

劉承恩說:這還用說嗎?共和,隻能把中國搞亂,因為中國的國情特殊啊。中國亂了,最慘的是老百姓啊。

黎元洪道:那你說說君主立憲,又有什麽好的?憑什麽共和就能把中國搞亂?憑什麽君主立憲,就不能把中國搞亂?

劉承恩道:你看啊小黎,是這麽個情況,有個國家叫德國,這你是知道的,這個國家強大不強大?強大!為什麽強大?因為人家是君主立憲。你看看人家德國皇帝威廉,嘴唇上麵兩撇鐮刀胡,這就是國家強盛的保證啊。你再來看看日本,日本為什麽強大?因為人家是君主立憲。你看看人家日本天皇,鼻頭下一點仁丹胡,這就是國家強大的根本啊。你再來看看英國,英國為什麽強大?因為人家是君主立憲。你看看人家英國女皇,嘴唇上光禿禿的,一根胡子也沒有,這就是國家長治久安的因由啊。所以說呢,小黎啊,你聽我的不會錯,一個國家,皇帝有沒有胡子,留什麽胡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須要有一個皇帝,中國怎麽可以沒有皇帝呢?沒有皇帝的中國,還叫中國嗎?

黎元洪道:老劉啊,那我也問你一句,美國你聽說過吧?他們強大吧?他們有皇帝嗎?法國你聽說過吧?他們強大嗎?他們有皇帝嗎?美國和法國,都很強大,卻都沒有皇帝。你再來看土耳其,走的是君主立憲之路,可是這國家弱小的,誰逮到它誰欺負。可見你剛才說的,不完全對。

劉承恩道:小黎啊,你舉的美國和法國,是個案,是個別事實。個別事實不具普遍性。就事物發展的普遍規律而言,國家還是需要一個皇帝的,至少中國需要。因為中國的國情特殊啊,民眾一盤散沙,農村人口多,城市人口少,這樣的國家,是必須要有一個皇帝的。

黎元洪笑道:老劉,你一再說起皇帝,倒讓我想起來康有為和梁啟超,他們兩個可是最早的君憲派,可結果怎麽樣?如果不是跑得快,北京菜市口倒下的就是他們的屍體。再說派你們來的袁宮保,憑良心說,袁宮保之能,之才,之智,舉世不做第二人之想,可是如此英雄人物,朝廷說廢黜就廢黜,還險些砍了他的腦殼。這樣的君憲派,有意思嗎?

劉承恩變了臉:小黎,你這樣說話,我可要生氣了。

黎元洪道:老劉啊,要我怎樣說話,你才不會生氣?

劉承恩道:小黎,情況是這個樣子的,前番朱芾黃來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袁宮保已經出山了,難卻其情啊,出任湖廣總督,國務院總理大臣。宮保出山頭一樁事,先派了他來,又派了我來,這般殷情厚意,你不說表示表示嗎?

黎元洪:……那袁世凱統領北洋,手下兵強馬壯,比我還胖,單隻是一個馮國璋,就讓我吃不消了。還需要我表示什麽?

劉承恩:你可以……嗯,嗯嗯,嗯?一邊說,一邊不停的向黎元洪眨眼睛。

黎元洪被他眨得滿頭霧水:老劉,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啊,說清楚不好嗎?

劉承恩也急了,大聲道:小黎,你跟我裝什麽糊塗啊,你要搞民國,搞共和,總得有個大總統吧?

黎元洪恍然大悟:原來袁世凱想做大總統?

劉承恩:廢話,誰不想做!

04.大都督任命大總統

獲知袁世凱想做大總統,黎元洪差一點沒驚喜的狂叫出聲。

最早的時候,黎元洪是拒絕摻合革命這種勾當的,這是要殺頭的,他還想留著腦殼,多吃幾年安生飯。為了表白他的態度,他甚至親手殺死一名革命黨人,以示決絕之意。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武昌革命黨人缺乏領袖型人才,就趕鴨子上架,強迫他出來主事。拒絕無效,尤其是當他的大辨子剪下之後,黎元洪就發現,除了把革命這條道走到黑,他已經無路可走了。

於是他硬著頭皮把這個命革下去,但是這個命,越革越難革,越革越沒有希望。你聽著一十三省紛紛舉旗獨立,實則不過是湊熱鬧,中國真正的實力派是北洋,隻要北洋出動,那業已獨立的一十三省,就會在霎時間取消獨立,然後全天下人,一起來追殺他這個革命禍首。

誰贏,他們幫誰。

政治勢力的角逐,就是這般的殘酷。勝者王候敗者賊,這是顛撲不滅的現實法則。

正如他自己所說,北洋單隻是一個馮國璋,就夠他喝一壺的了,惶論與整個北洋相抗衡?

隻有他自己心裏最清楚,他之所以能夠撐到現在,不是自己英明神武,也不是各省革命有什麽效果,隻是因為那北洋的統帥袁世凱,始終被廢黜在彰德洹上村,這就等於撥除了北洋的利齒,剁去了爪子,所以他黎元洪才能夠拖延到今天。

宮保一出,誰與爭鋒?袁世凱若出,天下不做第二人之想。

再度出山的袁世凱,將構成整個北洋的精神與靈魂,賦予這座可怕的暴力機器以無以倫比的殺傷力。天下人,包括他黎元洪在內,無人可擋其一擊。

可是萬萬沒想到,袁世凱卻對忠於帝國缺乏興趣,他居然,想要做這個狗屁大總統。

哈哈哈,黎元洪在心中狂笑:若然如此,則我黎大胖子無虞矣。

忽然間他感覺有人有推他的膝蓋,還有一張奇怪的臉,湊近過來,說著一些他無法理解的話:小黎,你怎麽了?你怎麽不說話?

啊?說話?對對對,說話!黎元洪這才意識到,聽到袁世凱要做大總統的消息,盡管他表情上顯得淡然若素,但終究無法抵禦這個消息的強度刺激,一時之間陷入僵硬麻木狀態之中,所以劉承恩才詫異的推著他問。

輕咳一聲,黎元洪正色道:老劉,你不要再說了,若然袁宮保真的有心,我黎元洪斷不會成為他的敵人。隻不過,民主國家,元首必須要由民眾選舉出任,我黎元洪不敢私相授受啊。就算是我今天答應了你,徜與日後民意相違,你說這讓宮保何以處之啊。

哈哈哈,既然已經摸到了對方的底牌,那就不妨更淡定點。黎元洪想。

可萬萬沒想到,劉承恩說出一句話來,讓黎元洪頓時目瞪口呆。

劉承恩說:小黎,你說這話,我不愛聽,你這個大都督今天任命這個,明天任命哪個,怎麽就不能任命一下宮保?

任命宮保……黎元洪張口結舌:我……隻是一個大都督,怎麽可以任命大總統?

劉承恩真的生氣了:怎麽就不能任命?小黎我可告訴你,你別跟我耍心眼,宮保這個總統做定了,你想任命別人,休想!

黎元洪:……我不是想任命別人……

劉承恩:那你還磨蹭什麽?左右,拿筆墨來!

筆墨呈了上來,黎元洪那個別扭啊,可再別扭,這個委任狀他也得硬著頭皮寫:茲委任袁世凱為中華民國大總統。再蓋上章,中華民國軍政府大都督黎。劉承恩和蔡廷幹兩人,拿了這張委任狀,就好象占了黎元洪天大的便宜,為袁世凱立下了天大的功勞一樣,還生怕黎元洪改了主意,如飛急逃而去,途中更招來一隊段祺瑞的北洋兵,保護著這張委任狀,返回北京了。

05.趕緊去領導他

亂局紛呈。

陳其美想盡法子,一定要領導黎大胖子。而剛剛出山的袁世凱,卻挖空心思想讓黎大胖子領導他。這世道就是這樣,有人著急忙慌急於當領導,有人不疾不徐,以退為進先讓別人來領導。但最後究竟是你領導了別人,還是被別人來領導,這個事,完全取決於對時局的判斷與行動。

然而袁世凱和黎大胖子眉來眼去,暗通曲款,這種私密,卻是隻有他們倆和信使知道,其它人等概不知情。

所以在上海南陽路10號,惜陰堂中,昔日兩湖總督張之洞的一品夫人,趙鳳昌趙竹君的家裏,發出了一聲驚奇的怪叫聲。

怪哉,卻是怪哉!趙鳳昌手拿鉛筆,站在地圖前,看著剛剛畫出來的馮國璋行行布陣圖:老馬小黃小張,你們仨快過來看看,出大事了。

張良馬相伯,張謇張季直,黃炎培三人急忙上前,凝神細看武昌兵力對抗地圖,就聽趙鳳昌指點道:你們看,你們快來看,多奇怪的事啊,馮國璋進一步,黎大胖子退一步。馮國璋退一步,黎大胖子就進一步。馮國璋往左,黎大胖子就往右,馮國璋往右,黎大胖子就往左……你們看清楚了,他們兩人騰挪進退的軌跡,是什麽?那是最典型不過的西班牙探戈舞步啊。

馬相伯,張謇和黃炎培麵麵覤。還真是這麽回事,難怪趙鳳昌都要大呼小叫,這可真是咄咄怪事,北洋馮國璋和湖北黎大胖子,倆大男人,跳什麽探戈舞呢?

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趙鳳昌說:這個標準的探戈舞步告訴我們,有什麽不為我們所知的事情,正在秘密進行中。這個袁世凱袁宮保,有問題。

可是袁世凱會有什麽問題呢?

趙鳳昌陷入思考之中:張謇,那袁世凱出山以來,有什麽動向?

張謇:……沒聽說有什麽動向,就是把滬都督府中最能幹的公務員,張一麐給挖走了。老袁開出來的薪水高啊,也不能怪人家小張跳槽。

張一麐?趙鳳昌皺起眉頭:你說的這個張一麐,是不是曾出任過袁世凱的秘書,替袁世凱寫奏章,同時又在外邊偷偷的攬私活,一稿兩投,一份奏章賣兩家,結果讓老袁在慈禧老太太麵前吃癟的那個張一麐?

張謇:然也。

趙鳳昌皺起眉頭:照這麽說,這個張一麐缺乏足夠的職業精神,居然一稿兩投,怎麽袁世凱還要把他挖過去?

張謇:那沒辦法,小張他能幹啊。這孩子是個行政天才,經他手的舉凡奏章,文書,通告,你一個字兒都用不著改,直接發出去就行。有這套本事,他還需要職業精神嗎?

趙鳳昌:沒有職業精神最好,小張,你馬上給張一麐發電,讓他也給咱們來個一稿兩投,稿費從優,問清楚袁世凱為啥要叫馮國璋跳探戈舞。

OK!張謇和黃炎培立即趴小桌子上,寫了電文,給張一麐發了過去。稍刻,張一麐的回電到來:你的問題,我已經當麵問過老板袁世凱,他回答我的原話是這樣:

諸位懂撥樹方法嗎?幾百年大樹,專用猛力,雖折斷,無法去根。隻有左右晃的一法。晃,晃,晃之不已,根土鬆動,全根一撥而起。我的軍隊忽進忽退,就是晃的一法。

看完了這份電報,惜陰堂諸人麵麵相覤。袁世凱要撥樹,撥樹……這廝要撥誰啊……忽然之間眾人醒悟,齊聲驚呼:

我靠,不得了了,袁大胖子要革命,趕緊!趕緊去領導他!

06.帥得驚動朝廷

當惜陰堂發現袁世凱意欲掀翻清廷,立即做出抓緊領導他的決定之時,北京城中,陰森森的監獄裏,一個年輕人正盤膝而坐,哇哇痛哭。

這個年輕人外形俊美,玉樹臨風,尤其是他的一雙眼睛,嬰兒一樣的純潔透徹,令人一望,塵念頓消。此人便是民國時代最負盛名的美才子,汪兆銘汪精衛是也。他本是下筆千言的俊俏書生,奈何革命黨人不給力,缺乏刺殺人才,於是他鋌而走險,赴北京刺殺攝政王載灃,失手被擒,關在了這裏。

此時他哇哇大哭,並非是給風吹迷了眼睛,而是他剛剛聽說,他最要好的朋友胡漢民,在年初的廣州起義時,戰死犧牲了。於是汪精衛趕緊抓住這個機會,賦詩三首,內中更有名句:如何兩人血,不作一時流……詩句寫得蠻好,唯一讓人別扭的是,胡漢民戰死之事是假消息,他實際上已經當上了粵大都督。所以汪精衛這三首好詩,算是白寫了。

這個俊俏的年輕人,一輩子就是這樣,淨幹些鑽進被窩捂屁,毫無意義毫無必要的事情。

正吟著詩,突然之間嘩啦一聲,牢門被人砸開,十幾個荷槍實彈,橫眉立目的警察站在門口,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看著他:汪兆銘,出來!

汪精衛關在牢中,消息閉塞,不曉得現在全國革命,鬧得沸沸揚揚,見來了如此之多的警察,心裏一緊,還以為最後的大限到來。由得不得鼻頭一酸:想我汪精衛,帥得驚動朝廷,帥得無以複加,就我這麽帥的人他們都忍心下手,真是沒天理啊……這時候警察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一邊一個,架起他的胳膊就往門外拖。按說此時汪精衛應該不慌不忙,賦詩一首,以便將他帥的風格推到極致。但由於他心中傷感太甚,思路堵塞,靈感頓消,硬是吟不出詩來,情急之下他高喊了一聲:二十年後,又是一個帥哥!

砰!砰!他的腦殼上重重的挨了兩下,就聽警察斥罵道:你丫再嚎一個?再嚎把你丫臉打成屁股!

死不怕,但如果臉被打爛,不帥了,那是汪精衛萬萬不肯的,於是他知趣的閉了嘴。

他被拖出牢房,沿一條黑乎乎的路徑往前走,出了監獄後門,押上了一輛車。然後車子啟動,不久停下,警察一腳把他從車上踹下來,爬起來,就見前麵一幢奇怪的樓房,還沒等看個清楚,警察早已上前,將他掐胳膊拎腿,抬上了樓房。砰!一扇門打開,哐!他被扔進了屋子裏,還沒等爬起來,嘩啦!房門又關上了。

悻悻的爬起來,汪精衛按獄中規矩,老老實實的貼著床腿蹲好:

哼,不就是換個監獄,至於弄這麽大動靜嗎。

然後他就在那個位置上蹲著,睡了幾覺,終於天亮了,就聽外邊熱鬧非凡,人聲鼎沸,車輛川流不息。汪精衛心情大好,嗯,這個新環境不錯,能多寫兩首帥詩出來。

終於吟出兩首詩來,早飯時間已過,卻不見看守送飯進來,汪精衛心情開始轉壞。眨眼工夫到了中午,仍然不見看守把飯送來,這時候汪精衛已是餓得饑腸轆轆,終於憤怒的走到門前,哐哐哐拍門:喂,送飯來,快點送飯來!

一個穿白衣服的年輕人,出現在門前:先生,有什麽事?

汪精衛:我餓了,為什麽不送飯來?你們這是虐待犯人,我要投訴!

那年輕人道:先生,你要吃飯的話,可以打電話叫外賣,也可以自己下樓去餐館裏吃。當然,如果你付小費的話,我也可以替你去餐館把飯菜送上來。

汪精衛呆了一呆:你這什麽監獄啊,犯人居然還可以自己點餐,真新鮮。

年輕人道:我們這裏不是監獄,是旅館,先生你是不是睡糊塗了?

汪精衛大詫:什麽什麽?這裏不是監獄是旅館?有沒有搞錯,你快點把我送進監獄裏去,拜托,求你了!

服務生急忙退開:你神經啊,這麽高檔的旅館你不住,居然要進監獄?

汪精衛:你曉得個鏟鏟啊,老子身上一文錢也無有,除了監獄提供免費食宿,出來是沒飯吃的啊!

07.敗家娘們兒陳璧君

黨人汪精衛就是這樣被釋放出來,他哪裏曉得,這是袁世凱出山之前,與朝廷談妥的條件之一。現在他隻知道,離開了提供免費食宿的監獄,他又得自己想辦法找食吃了。

用什麽辦法,才吃上頓飯呢?正在苦思無策,忽然房門一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衝了進來:小銘,我的寶貝小銘,我終於又見到你了……砰的一聲,她已經一頭撞將過來,將汪精衛死死抱住。

汪精衛慌了手腳:大媽,大媽你放手,咱們又不認識,你這樣熱情,萬一讓你兒子看到……

那女人道:小銘,你真認不出我來了?我是阿君啊。

汪精衛道:大媽啊,實不相瞞,阿君我是認識一個,就是我的戰友陳璧君,不過人家是個青春美少女,在我行刺攝政王前夜,將她的身體獻給了我。那是我和她之間的神聖愛情傳奇,可大媽你都這麽大歲數了,就不要跟著瞎摻合了,好不好?

那女人哭道:小銘,我就是陳璧君啊,我之所以憔悴伶仃一至如此,正是因為思念你的緣故。

什麽?你真的是阿君?汪精衛大駭,急忙將女人推開一段距離,仔細一瞧,果不其然。原來那個充滿了活力的青春少女,已經被思念折磨得形削骨立,麵目全非。

說起陳璧君所受到的苦情之傷,那堪稱一部驚世的情愛傳奇。自打汪精衛被關進監獄,她整個人瘋了一樣的,到處奔波哀求,籌款想將汪精衛贖出來。當時他們這個刺殺小分隊,除了被捕的汪精衛,尚有黨人喻培倫,黎仲實。於是陳璧君就罵喻培倫,打黎仲實,想逼他們倆去把汪精衛撈出來。喻培倫被罵得怒不可竭,就去參加廣州起義,戰死了。而黎仲實被陳璧君打得哇哇直哭,就跑去找正購買武器的革命黨那裏,索要回扣,想用錢把汪精衛撈出來。

有關黎仲實為撈汪精衛索要回扣之事,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吳玉章,在他的文集中曾提到過此事,並表示了極度的鬱悶:

……當我開始在日本買軍火的時候,黎仲實也來了。但他不是來買軍火的,而是來要回扣的。他一見我就說:把回扣給我吧,我要去救汪精衛。我說:我為革命買軍火,從來沒有拿過回扣,並以拿回扣為恥。現在既然要救汪精衛,那麽就拿去吧……

吳老在後麵繼續說:他給了黎仲實3000元,因為吳老過手的軍火款項總計是6萬元,按百分之五拿回扣,所以是3000元。

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以其生動的事實,精確的統計數據,告訴我們說:回扣的曆史比革命更悠久,革命革不掉回扣,回扣卻能扣掉革命。沒有革命,回扣依舊。但若沒有了回扣,連革命都沒得有了。

這樣一來就產生了新的問題,陳璧君拿到了這筆錢,又是如何花的呢?

有關這筆財務支出,在《胡漢民自傳》一書中,有個鬧心的帳目:

……璧君偶言:無巨金則所事更難,近來籌措無術,聞人有以博勝致富者,我等盍不為孤注一擲,為精衛兄,當亦無所惜。餘大然其說,即偕璧君,佩書往澳門博場。時璧君剪發作男子裝,偽與佩書為少年夫婦,以攜百金作孤注一擊,不中,踉蹌俱返,真所謂愚不可及矣……

我的天,瞧瞧陳璧君這敗家老娘們兒吧,她居然把好不容易弄到的點撈人經費,拿到了賭桌上,啪唧一聲,輸得光光。而且她還假冒男人,和另一名黨人李佩書,假裝是夫妻,這讓正在監獄中吟詩的汪精衛,情何以堪啊。

不管怎麽說,汪精衛和陳璧君這一雙玉人,在經曆了如許之多的患難之後,終於重逢了。此後他們將終生信守,不離不棄,任何力量也無法再將他們分開。正當他們抱頭痛哭,相訴離情,喁喁情話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腦袋從門外探進來:兩位,親熱夠了吧?介紹一下,我叫袁克定,袁世凱就是我爹,我爹讓我來問問你,你現在忙不忙,不忙的話,你看咱們拜把子兄弟如何?

大煞風景,這個袁克定真是太沒個眼力勁了。

8.大姑娘開房頭一回

袁世凱出山,汪精衛出獄,朱芾黃腳踩同盟會、北洋兩隻船,劉承恩和袁世凱、黎元洪俱各有著私誼。

這麽一大堆子怪人湊在一起,想打也打不起來了。

於是袁世凱找來他的鐵哥們唐紹儀:小唐啊,你是咱們中國的第一批留美幼童,正吃著奶就給抱到美國去了。再後來咱們倆在朝鮮相遇,你雙手各持一支駁殼槍,掩護我逃出了日本五大師團的追殺。這麽深的交情啊,那是花多少錢也買不來的。所以你辦事,我放心,現在我聘請你為北洋的商務代表,去和黎大胖子黎元洪談判,薪水想要多少,你開價。

唐紹儀道:有沒有搞錯,你們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我都弄不清楚,這個判你讓我怎麽個談法?

袁世凱道:小唐啊,我們是在創造曆史,是在做一件史前未有之偉業。你不知道怎麽談,我也一樣不知道,革命軍那邊就更是兩眼一抹黑。聽我的沒錯,橫豎大家都不知道怎麽做,咱們就裝知道的,保證能贏。

唐紹儀道:老袁,你又來忽悠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這種事能裝嗎?裝也裝不明白的。

袁世凱道:那幹脆這樣好了,你到了那邊之後,就聽張謇的,他讓你怎麽幹,你就怎麽幹好了,這你總會吧?

唐紹儀道:我聽說張謇是趙鳳昌的小馬仔……

袁世凱道:那你就是趙鳳昌的小馬仔仔。

於是唐紹儀就去了武昌,見到黎元洪拱手:久聞胖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足胖三生啊,哈哈,哈哈哈。

黎元洪滿臉說不出的鬱悶:說吧,你想當哪個省的大都督?要多少錢?

唐紹儀道:老黎啊,你玩得倒是開心啊,今天委任這個當都督,明天給那家打款,可這樣的局麵終有一個了結吧?不知你對此有何考慮啊?

黎元洪道:這事王八蛋才知道,我們是要創建民國,要創建一個國家,這是八百輩子也碰不到的鬧心活。正如大姑娘和帥哥哥開房,頭一回,連點頭緒都沒得有,真希望有個明白人來指點一下啊。

唐紹儀大喜:老黎,一聽你說話,就知道你是個實在人。這話還真讓你說著了,創建國家這差事,大家都是頭一回,誰他娘的閑著沒事,天天創建國家啊?你要想解決這個問題,就得找專家,我給你推薦一個,和我有同樣經曆的留美幼童伍廷芳。我不說你也知道,小伍前段日子混得風光,在墨西哥當大使,當時墨西哥排華,猜猜小伍怎麽處理的?你猜破了腦殼也想不到,小伍那廝當即對墨西哥宣戰,嚇傻了墨西哥,乖乖的取消了排華草案。實際上咱們清國是沒有能力對任何國家宣戰的,可是墨西哥是個傻國家,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更不知道這事,讓小伍占盡了便宜。但後來小伍幹的事還是被火眼金睛的人民群眾舉報了,結果小伍被撤職,現在躲在上海的租界裏生悶氣,老黎你快點把他請出來,讓我們倆談,你看我怎麽贏他!

黎元洪道:你若是談贏了他,我豈不是輸了?

唐紹儀道:你看你老黎,輸贏隻是個象征性的說法,我們這不全都是為了民族和國家嗎,快拍電報,你快點給伍廷芳拍電報。

於是黎元洪從諫如流,馬上給上海的伍廷芳打電報,高薪誠聘他為中華民國軍政府的商務代表。卻不想伍廷芳想也不想就回絕了。

恕難從命,請另尋高明,欽此,謝恩。

還欽此謝恩,黎元洪鼻頭差點氣歪歪:小唐,你推薦的這個人也不給力啊,別是他根本幹不了這活。

唐紹儀:不可能,興許是你開出來的薪資太低,再給他薪水翻一番,不信小伍他不缺錢花。

伍廷芳回電:不是錢的事,你們讓我幹的活,是創建民國。這活是任何一個中國人都幹不來的,除非你們答應我一個條件,否則,這個商務談判代表我是不做的,就讓小唐一個人談吧。

別價呀,你不來我一個人跟誰談去啊。唐紹儀忽悠黎元洪:胖子,先答應他,再問小伍到底是什麽條件。

伍廷芳答曰:這個條件,你隻須答應我就是,但我卻不會告訴你。

唐紹儀暈菜:小伍這個仆街仔,又在搞怪!

09.請你狠狠罵我吧

自打黨人滬大都督陳其美集結一十三省代表,在南京搞了一次臨時政府,先選黃興為大元帥,黎胖子為副元帥,又改選黎胖子為大元帥,黃興為副元帥後,陸陸續續,又有四省的代表姍姍來遲,都去江蘇教育總會在上海的地址報名。

這老吳,他乃奉天谘議局議長,辛亥革命後,他帶領著奉天谘議局,通電東三省總督趙爾巽,強烈要求獨立。這個東三省總督趙爾巽,和四川巡撫趙爾豐是兄弟,此後他將致力於替自己的兄弟平反,並始終沒有結果。除了吳景濂鬧事之外,另有第二混成協協統,黨人,與吳祿貞、閻錫山並稱士官三傑的藍天蔚,也在運動軍隊,準備開打。

谘議局勾結軍隊,大搞不和諧,這讓趙爾巽非常之上火。於是他秘密通知自己的親信:吳俊升吳大舌頭,命其率所部開赴沈陽,幹掉藍天蔚並吳景濂。

卻說吳大舌頭吳俊升接到命令之後,正在調集軍隊,忽聽門外馬蹄聲猝,數十騎旋風般而至。吳俊升出門細看來人,不禁大喜。

要知道來人是誰,那就要說起東三省一個雄傑人物,早年間東三省有一個窮孩子,窮到了登峰造極之地步,打小時候就沒有吃也沒有穿,更上不起學讀不起書,於是這孩子每天便扒在私塾的門外,偷聽教書先生講課,一邊聽,一邊拿樹枝當筆,在地麵上演算記錄。教書先生看這情形,大怒,就說:這誰家孩子啊,我在屋裏講你在門外偷聽,偷聽了不說還記在地麵上,這叫盜版知道不?這叫山寨知道不?要是都象你這樣,我朝誰要學費去啊,喝西北風啊?

於是那苦孩子便跪在地上,懇求道:先生,求求你就讓我再聽一會兒吧,我家裏雖然窮,可我不想因為不識得字,再窮一輩子啊。

教書先生說:你先說說你叫什麽名字?

苦孩子道:我叫張作霖。

教書先生道:好,小霖子,你既然想識字,就幹脆進屋裏來聽課吧,我不收你的學費。但是咱們倆有言在先,我好好教,你也得好好學,千萬別給老師丟臉。

話說這小張作霖,原籍河北,自祖父那一輩飄流至東北,家境始終也沒混出個眉目來。到了張作霖這一輩,正當他在私塾免費讀書的時候,他的二哥張作孚,被人砰的一槍,打死了。張作霖怒不可竭,找到仇人的家門,噗哧一刀捅進去,替哥哥報了仇。殺完人之後一想,以後咋整呢?聽說殺人要償命的啊,要不,我幹脆逃跑吧。

於是小張作霖逃走了,在路上恰好趕上毅軍在豎旗招兵,就去管帶趙德勝手下,當了一名士兵。以後他就在軍隊裏刻苦磨礪自己,學習騎射,騎射倒是沒學出什麽名堂,卻學了一手驚人的獸醫,但凡戰馬有點消化不良,腹泄滯漲,經他妙手**,立即痊愈。管帶趙德勝大喜,提撥張作霖當了個馬哨。

此後甲午戰爭爆發,張作霖的毅軍參加了戰鬥,奈何中國軍隊不給力,很快就失敗了。結果日本人進入東三省,毅軍也退回原駐地,並宣布解散。此後張作霖聯絡張作相,湯玉麟湯二虎等人,於桑林子成立保衛團,保境安民,清除地方匪患,殺巨盜杜天義,擒盜魁海沙子,一時聲名大振。慢慢的,張作霖的隊伍越擴越大,漸至千人,於是獲朝廷認可,升為五營巡防統領,又升奉天前路巡防統領,轄步、騎兵7營,駐紮洮南。

張作霖笑道:老吳,今天哥們兒家裏真的有點小麻煩,你等我先回家處理一下,處理完了保證陪你喝。

吳俊升道:你要不來,就是孫子……張作霖已經如風遠去。

等吳俊升這邊的軍隊還沒有出發,張作霖已經到了沈陽,然後徑直去見趙爾巽,曰:因為時局危急,擔心總督你遇到危險,所以未奉軍令,就擅自來到,總督大人你要是覺得不合適,就狠狠的罵我吧,隨便罵。

趙爾巽目瞪口呆,心裏說:這個小張蠻給力的,有這孩子在,擺平藍天蔚和吳景濂,就是件輕鬆的小事了。

10.比革命黨更給力

張作霖來了之後,東三省總督趙爾巽,立即召集軍方高級將領,召開緊急會議。黨人藍天蔚已經秘密聯絡了諸人,準備於會議上公開發難。

等開會的時候,張作霖跟在趙爾巽的身後,兩手各拿一隻特大號的炸彈,故意坐在一個顯眼的位置上,搞得眾人目瞪口呆,不眨眼的盯著他看。這時候趙爾巽說話了,他說:

諸位,各位,啊,現在啊,武漢發生了叛亂,一小撮別有用心的壞人,啊,糾集不明真相的群眾,啊,大搞群體事件,啊,不和諧,不和諧啊。咱們東三省呢,是皇上的老家,我的意思是說,武漢的事情,隨他們去鬧,咱們不表態,不出風頭,低調,啊,淡定,啊,咱們不做出頭鳥,啊,如果武漢的叛亂被擺平了,那就沒咱們什麽事,啊,如果武漢贏了呢,他們贏了咱們再響應也不遲,難道咱們響應遲了一點,他們還能把咱們吃了不成?諸位你們說,我的看法有沒有道理,啊,有沒有道理啊?

黨人藍天蔚急忙向盧代統領使眼角,讓他按照事先安排的發難,盧代統領還沒說話,張作霖笑咪咪的,捧著兩隻大炸彈,站起來說道:女士們先生們,總督大人已經做出了高瞻遠矚的重要講話,東三省不表態,不介入政治紛爭,保境安民最為重要,大家快點舉手同意,有不同意,鬧事的,就丟炸彈了。不是開玩笑的,真的丟哦。

眾人傻傻的看著他,張作霖又把他的話重複了一遍:別以為隻有革命黨才會丟炸彈,我張作霖也會丟炸彈,而且我丟出去的炸彈,準保比革命黨的更響,大家要不要試試?

張作霖的話未說完,盧代統製已經舉手發言:我堅決擁護總督大人的講話,一定要認真學習,領會講話精神,並在實踐中貫徹落實……他一帶頭,所有的人都高高的舉起了手,紛紛表態:堅決擁護總督大人的決議,一定要認真學習總督大人的講話精神。就連革命黨藍天蔚,也被迫隨眾舉了手。

盧代統製大怒:老藍,你缺心眼啊,看不到張作霖手裏的那兩粒炸彈,多大啊,你再看他的眼神,他可是那種說炸就炸的人啊,不帶跟你客氣的。再者說了,我舉手的時候,是把手剛剛舉到耳根子處,表示對趙爾巽的話,一半支持,隻支持他的保境安民的政策,可你們倒好,一個個都把手舉那老高,你們舉那麽高幹什麽?舉那麽高的手,還來怪我?

可憐麋集於東三省的眾多革命黨人,隻被張作霖的兩粒炸彈,就全部擺平,再也鬧騰不起來了。

革命黨擺平了,谘議局的吳景濂又鬧將起來,向趙爾巽下達最後通諜:茲定於9月22日(舊曆)召開東三省獨立大會,請總督趙爾巽準時到達。趙爾巽急忙把張作霖找來:你看看,他們逼上門來了,你有什麽辦法有沒?

張作霖笑曰: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跟你去,你看我怎麽擺平他們好了。

於是張作霖跟在趙爾巽身後,來到了谘議局會議室,就見眾議員囂囂鬧鬧,投票表決,須臾,公決結果出來:全票通過東三省獨立草案。

於是吳景濂笑著問趙爾巽:總督大人,這就是民意啊,民意不可侮,就請總督大人宣布東三省獨立吧。

趙爾巽斷然一搖頭:我支持自治,反對獨立。為啥支持自治呢?因為自治是保境安民。為啥反對獨立呢?因為獨立會招災惹禍。所以本督以為,你們今天這個票選公投,是不合法的,是違反程序的,是不符合東三省廣大人民群眾利益的,因此我是不會同意的。

谘議局議長吳景濂聞言大怒:趙爾巽,我們這是革命,革命是推翻滿清,是不能講條件的,是不能打折扣的,為了革命,我吳景濂是不計生死的!

趙爾巽大詫:咿,老吳,你說話怎麽比革命黨還給力?

吳景濂:用你管?你隻需要奉從民意,簽字就是了。

這時候張作霖突然從懷中掏出手槍,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隨著這聲信號,隨他而來的許多軍官,同時各從懷中取出佩槍,啪的一聲巨響,動作劃一,數十隻手槍同時拍在桌子上,驚得眾議員頭皮發麻。就聽張作霖抱怨道:老吳,你這人怎麽不知道尊重領導呢?總督大人話說得明明白白,東三省休養生息,保境安民,不當出頭的鳥兒,不當先肥的豬兒,一切以民生為計,這有什麽不妥當的?你偏偏吵鬧要革命,不是我說你老吳,真要是革命的話,你革得過我嗎?

你不服?不服過來,咱們倆相互革一個試試,看誰把誰給革了!

吳景濂不虞有此,驚嚇過度,竟爾是嚇得從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11.品牌意識決定一切

張作霖不夠哥們兒意思,搶了吳大舌頭的奶酪,協助趙爾巽擺平了東北三省,由是奠定了他掌控東三省的基礎。他和趙爾巽心花怒放,有說有笑的離開谘議局,谘議局的議長吳景濂好沒麵子的從地上爬起來,心說:這個張作霖太給力了,比革命黨還凶,惹不起啊,幹脆我去上海參加全國人代會吧,不跟他們這些野蠻人生閑氣了。

於是吳景濂取道上海,來參加全國各省代表大會。

他是最後一個來到的,在他前麵,已經到了一十六家。

哪一十六家?

直、魯、豫、鄂、湘、粵、桂、閩、晉、陝、滇、贛、皖、蜀、蘇、浙,再加上吳景濂的奉,這就湊齊了一十七家。

有分教,十七家齊集上海,孫中山獨霸南京。革命黨自相屠戮,君憲派惜惜相惺。伴隨著武昌愈演愈烈的槍聲,沿長江演繹的是一場權力角逐的大風暴。

這時候大中國的政治勢力角逐,計分三個陣營:

第一陣營,黎大胖子黎元洪陣營,此人占據了武昌首義的政治資源,領導著全國的革命,各獨立省的大都督,都是由他任命的,各省獨立的經費,也是由他來提供,領袖群倫,名成天下,至此已不作第二人之想。

第二陣營,趙鳳昌惜陰堂君憲派陣營,這個政治陣營最為強勢,由全國各省的谘議局成員組成,近乎百分百的中產階級,年齡上也比較偏大老成,都不希望有戰爭發生。目前他們推出的領袖人物是袁世凱,但大多數君憲派對此並不知情,隻有趙鳳昌,張謇,黃炎培等少數幾個知情者在掌控全局。

第三陣營,由熱血青年組成的革命黨陣營,這個陣營目前是依附於君憲派,而且黨魁孫中山尚未現身。最初這個陣營以陶成章為中心,但由於陶成章被從日本歸來的學生仔蔣誌清刺殺,為孫氏一統黨的資源掃平了障礙。盡管如此,但這個陣營仍然不被人看好,因為他們缺乏足夠的影響力。

眼下的情形是這樣,黎元洪的地盤在武昌,君憲派的大本營在上海。革命黨與君憲派爭逐上海地盤明顯乏力,所以陳其美才選擇了新近攻克的南京,作為黨人的老巢。

這就是說,如果黎元洪能將各省代表拉到武昌,那麽黎氏就不戰而勝,從此獲得了更加強勢的法統權力。但是君憲派實力太過於強大,所以各省代表仍然處於觀望狀態。任何時候他們也不會改變內心中最堅定的法則:誰贏,他們就會幫誰。誰的勢力最強大,他們就會投誰的票。

然而代表們到了武昌,莫不是失望透頂,從頭頂直寒到腳心。

各省代表在武昌,究竟看到了什麽?

首先是路不好走,要去武昌,首先得趕上馮國璋心情好的時候,不封鎖江麵。而且輪渡都已經停開,要從漢口去武昌,就隻能坐在小劃子上,橫渡長江,江麵上激流湧動,風波不定,把去武昌的代表們,駭得一個個臉皮青白不定。

等到了武昌,他們看到的情形就更是讓人提不起情緒。當年老同盟會任鴻雋老先生記述了他所看到的場景:

……在洪山寺的大殿上,橫七豎八睡滿了軍隊,不用說了。守衛軍府每一道門的士兵,則身穿圓領窄袖的長袍,頭戴的是四腳襆頭,前麵還紮了一個英雄結子,手裏拿著有柄的長刀或馬刀之類,使人疑惑這些人是不是剛從戲台下來的……

任鴻雋老先生的感覺,絕不是個別的,當時在武昌城,幫助黎元洪打炮的,畢業於日本士官學校的程潛,也記載說:

……又見市井青年,身著青緞武士袍,頭戴青緞武士巾,巾左插一朵紅戎花,足穿一雙青緞薄底靴,同舞台上的武鬆,石秀一樣打扮,大搖大擺,往來市上……

看到這兩段記載,我們就會情不自禁的,從心裏歎息出聲:品牌,品牌,沒有一個精心打造出來的品牌,哪怕你象黎元洪那樣肥胖,也無法奪得民心與市場。

黎元洪的失策,就在於他缺乏清晰的品牌意識,沒有一個完整係統的企業文化,他甚至連武昌革命軍的LOGO都沒有設計出來,武昌革命軍那不統一的服裝,帶給人深度的困惑與疑慮——連革命軍的統一識別標誌都不上心思,這個大胖子滿腦子都在琢磨些什麽?

反觀孫中山,在他將無一員,兵無一個的時期,就天天琢磨著搞麵青天白日旗出來。這就是最為清晰的品牌意識,能夠讓人於萬眾叢中,一眼就認出他來。

一著不慎,滿盤皆誤。對黎元洪失望的代表們,紛紛劃著獨木舟,又回到了上海。

黎元洪,就這樣悲慘的出局了——在他本人一無所知的情形下。

12.指著阿拉的頭

許多省的代表認為,黎元洪的武昌革命軍,頭戴青緞襆頭,上有一枚顫顫悠悠的紅絨球,乃采花**賊的獨特標誌,因此不看好黎大胖子,遂穿越戰火紛火的長江,又回到了上海。

回來之後,各省代表就去軍政府的財務處報帳,說:去黎元洪那邊,是由武昌軍政府包食宿,報銷差旅費的,如果你們這邊不給報帳,我們就投黎大胖子的票,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話說上海的軍政府,計有六個處室,其中有個諜報處:負責人是應桂馨,紹興人,本是販私鹽的江湖組合鹽梟之魁首,後帶全夥弟兄加入了由焦達峰創建的共進會。其人手下兄弟,遍布長江兩岸。各省代表最樂意跟他一道走江湖——不管走到什麽地方,都有當地的兄弟接待,免費吃喝。

眾代表嚇了一跳,定睛看那人時,卻是一個民軍領袖,叫王鍾聲。手下有幾十號人馬,也曾追隨陳其美之後,於上海大砍大殺,為革命立下了不小的功勳。奈何立功之人太多,革命的經費太少,王鍾聲不是同盟會,跟武昌黎元洪也沒關係,所以他手下的兄弟,隻能是自己出錢養活,現在王鍾聲這支部隊資金鏈斷裂,無力持續經營,隻好找來軍政府鬧事。

而財務處的沈縵雲,卻是見多了王鍾聲這種人,遂笑曰:王鍾聲啊,你是老革命啊,怎麽不知道咱們軍政府的財務製度呢?咱們實行的是一把手一支筆,你必須先要去找陳大都督,讓他簽了字,再想辦法找筆錢給你。不信你看我這裏,空空如也,一文錢也沒有。要不你自己搜,搜出來的哪怕是一分錢,都歸你!

王鍾聲果然中計:那好,老子去找陳其美!

王鍾聲怒氣衝衝出了財務處,先派手下兄弟打聽大都督陳其美的下落,很快消息來報:陳大都督正在馬霍路一家大菜館吃菜。於是王鍾聲先讓手下兄弟買好了去天津的船票,然後趕了過去,啪的一聲,把手槍拍在陳其美麵前:陳大都督,認得這個吧?認得就快你娘的付錢,小赤佬!3000元遣散費,少一個子兒也不成。

陳其美拿過餐巾抹了抹嘴,道:老王你這人,真沒勁,不就是3000元遣散費嗎?我老陳還差這兩個小錢?閑話一句,來人,拿錢給老王。

旁邊有兄弟過來,打開皮包,果然拿出3000元現金。王鍾聲揣在懷裏,收起手槍,吩咐手下弟兄道:你們去哈同花園等我,我馬上過去發遣散費給大家。眾兄弟興高采烈趕往哈同花園,這邊王鍾聲卻發足向著碼頭狂奔,到了碼頭一躍上船,那艘輪渡恰好啟程,奔天津去了。

這邊陳其美吃了癟,豈肯罷休?當即打電話給諜報處的應桂馨:老應啊,你的工作是怎麽做的?剛才王鍾聲竟然拿槍指著我的頭,指著阿拉的頭啊!還罵阿拉小赤佬,出現這種不和諧現象,你諜報處的工作嚴重失職。

應桂馨在電話裏說:哪裏有失職?明明沒有嗎,王鍾聲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陳其美:解決了?怎麽解決的?

應桂馨道:老陳啊,你也知道,天津是敵戰區,是滿清的地盤。我們沒法子去那邊抓人的,引渡也不行。所以我剛才給天津的緝捕部門打了舉報電話,告訴他們說有孫文的革命黨人王鍾聲,正在乘船前往天津潛伏。老陳你就看熱鬧好了,朝廷是鐵定不會饒過王鍾聲的。

革命啊,硬是要人頭落地的。這話一點也不假。

應桂馨,就是這種麻辣明快的惡搞風格。此後他還將大鬧總統府,並將他的惡搞風格彌擴至整個時代,引領二次革命之風潮,讓大中國陷入無休止的兵火衝突與流血之中。

聞知王鍾聲參加革命,卻被天津的朝廷捕探砍了頭,各省代表由不得後脖頸嗖嗖嗖冒冷氣,曰:陳大都督,你好有錢啊,一出手就3000元,到底能不能給我們報銷差旅費啊?

陳其美哭了,說:我的錢,也是來之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