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密室/凶器

(1)

上個案子結束後的第三天。

“那個姓邱又是怎麽回事。”林雋的語氣讓林攜分不清他是詢問還是抱怨。

“邱一全?我不知道啊。”林攜非常無辜,“突然就給塞個人了,我也分不清什麽情況。”

林雋因為這個人的加入變得有些煩躁。到他店裏去也就算了,還指明是要到禾餘的分店,說是什麽大學生實習。

沒聽說過實習是到他這種沒什麽名又沒什麽可學習的地方,還是在這種時間段。當時聽到母親說他是藝術設計類專業的時候,更猶豫排在哪裏去比較好,畢竟道具中,可能有暗示那個現實案子的東西。

“道具組那幾個人脾氣可臭,要不還是排在策劃部吧。”林雋想了會兒後,當時給出的回答。這樣讓他接觸新的劇本,或者做點一開始就手忙腳亂的事情,甚至也可以思考一下通過節假日活動開拓公司業務之類的事情。

要沒空去注意付連歧。

“實習啊,這個時候實習,他不是兼職,說不是故意安排的,誰信呢。到我這裏實習能出什麽結果。”林雋繼續抱怨。

“他自己說,實習有學分拿,為了敷衍地補上學分吧。”林攜找了個理由。“好歹是媽媽塞的人,不是老爹。應該安全吧。”

“你就知道媽媽塞人的目的是什麽?萬一她真的想找到小西,那你確保老爹就一點都不知道?”林雋問他。

“她沒有——”林攜拉長著音回答,“你怎麽回事,這麽暴躁啊?剛跟妹子吵架啦?”

林雋收斂了一點,“她應該快知道是哪個案子了。我預測不出來她會是什麽反應。”

“這不是才第三個?”林攜有點驚訝,“你怎麽就知道……你停停吧。幫幫忙啊,我沒本事你那麽快就……”

“拖不了很久。我隻能再想別的辦法。”林雋仰頭思考。“要做好最後兩篇她隻看文字的準備了。”

“就剩兩篇了……哎,雖然拖那麽久是挺累人的,我的私心是希望她什麽都不要知道……誒你說,媽媽故意插一個人進來,是不是為了引起你的警覺啊?”林攜突然提出一個不一樣的觀點。

好像有點道理。

“你的意思是媽媽知道她?”林雋問。

林攜努力搖頭,“沒,我什麽都沒說,我不知道。可能其實是覺得有人在看著你呢。你不覺得,讓你跟吳莘講上話的時機也很奇怪麽?”

確實很怪,是確定了吳莘要結婚之前沒多久,讓幾個甚至不太熟的年輕人出去聊聊天。

她做的很多事情,如果不去明確地問,她是不會說原因的。

“不管是他還是其他人,幹脆早點引出來吧。”林雋緊鎖著眉頭說。

十二月初的周五,十點半,有個身影潛入了已經道具布置完成的房間,正在把某個道具“柱子”放置成非常容易碰倒的狀態。道具柱子是泡沫做的,並不難移動,隻是,她還切開了一塊,在當中原本的空心處藏了什麽,然後再將切下了來的那塊放回原處,用手指稍微抹平了一點。這樣就出現了,有人不小心碰倒這個“柱子”的時候,就可能被內容物砸倒。

這一點被在天音觀察用小房間的林雋看得一清二楚。房間沒有開燈,所以那個身影也不知道還有別人。

有人經過了房間,推開了門。

“你怎麽不阻止她呢?”

林雋轉過頭,從聲音和不太明確的外形中知道了是顧衎。

“原來是你啊,我還以為是姓邱的呢。”林雋似乎是有所準備,不太有所謂地轉回身,看著窗下的畫麵。那個房間的監控探頭已經關閉,可能是潛入者關的。

“姓邱的……他暫時還不會做這種事情。”顧衎向裏走近一步。他也是最近才知道這個人,那個突然安排來實習的小子。

“是你也很正常。沒什麽阻止的必要,這次你也看見了,也是她在你手上的把柄了。果然今天不上大鎖就會出現這種事情。”林雋說後半句話的時候,帶著輕微的得意。

顧衎沒有追問為什麽說是他也很正常。“看清楚是誰了嗎?”

“應該是黃益綺。”林雋仔細辨別,但光線太暗了。但猜測是黃益綺也是有根據的,他知道黃益綺有意無意打聽著他的喜好之類的。

“我還以為會是惠若安呢。”

黃益綺已經走了,她還鎖上了這個大房間的門。鑰匙也許是複製的,她的手上拿著一把而不是一串。

“惠若安?她是當麵講的類型,孫霄誌都比她更有可能。”林雋準備離開這個小房間。

“還沒說為什麽不攔著她呢。”顧衎說,他沒有從小房間裏走出來的意思。

“你什麽不攔呢?一樣的。為了哄她留下了費了多少力氣,這次嚇唬嚇唬她,沒什麽不好的。”林雋這次說的“她”是付連歧。

“嗬,好。”顧衎才滿意地挪動腿。

周六的淩晨一點左右,付連歧被手機信息震醒。

“明天注意安全,有人對道具做了手腳。”

“員工安全不是該你負責嗎?把有問題的道具撤了不就完了?”她沒好氣地回過去。

過了段時間,她已經感覺朦朧的時候,短信才回了過來,“知道了。”

付連歧翻了個身繼續睡,雖然還想了那麽會兒道具會是什麽問題,但她還是很快睡著了。

上午,付連歧到了這裏,照常去了林雋辦公室,“有沒有覺得老板最近妝變淡了……”她在經過某個辦公室的門口聽到了這句話。林雋不在辦公室裏,她把上次借她穿的衣服擱到沙發上,準備找人。

出門看到了江美茵,“他在看現場房間,道具有點問題。”江美茵沒什麽感情地說。

“問題?”她問出之後才想到半夜的短信。

“嗯,3號房。”

這個空間比較大的房間,當班的演員和道具製作,還有作為老板的林雋,都在裏麵,這個柱子形狀的道具是沒法修複了,還影響到了其他的道具。

“換房間吧,這個不要了。”林雋發話,他轉身看到付連歧在門口,“來的正好。”他走近,“沒什麽好看的,過來。”

妝真的淡了點了。雖然衣服還是那樣,看不懂的光澤布料局部包裹下的針織衫。這是更保暖還是怎麽的。

到他辦公室,給了她劇本。“今天你當旁白,自己念。”

付連歧接過劇本,“為什麽?”

“排班問題,缺人了。”他理由似乎非常充分。

可能是兼職學生正忙的時候。

“哦,衣服。”她指了一下。

“看見了。”他根本不轉頭,更不提檢查。

“那個道具……”付連歧稍微小聲點問。

林雋靠坐在桌上短暫歎了口氣,隨後站直了稍微湊近點說,“不是你要我負責安全嗎?隻能先這樣了。”

“你弄倒的?”

“自己倒的。”他像是不情願地回答。

付連歧沒再多問,反正再問下去也不知道真實性。

劇本不長,大片的空白實際上是其他演員對話的提示,每句話都標了前幾個字。

然後附上插畫,畫的是大致場景,和一個盒子。

“我提前看到這個?”她說這兩個插畫。

“可以看,因為別人也能看到。”

她隨便翻了一下,反正正式開始之前沒幾分鍾,她也不會因為這麽一會兒的抱佛腳就能讀順的。

“你最近在減肥?”林雋突然說出這句話。

“減了一斤你都能看出來啊?”她沒抬頭,“學校裏有流感,中招了就有幾天沒胃口。”

“現在好了?”

她抬頭,展示出“無所謂”的表情,“我說話應該還不會傳播吧,衣服上有沒有就不知道了。嗯,你看不到柔弱少女要抱抱了。”

可能是臉看起來瘦了一丁點。付連歧對這個並不是很在意,畢竟這幾天嗓子恢複正常,絲毫聽不出之前的感冒跡象。

林雋“嘖”了一聲。“等下去4號房,道具就免了,旁白裏的文字描述應該夠了,不過括號裏的不用讀,本來就是讓旁白對照場景轉變的,如果有不符合的地方就要提出來。現在你最多就是看看錯別字。”

沒幾分鍾就開始了,付連歧照常蹭了個廁所,她出來以後,林雋對她說,“哦,對,今天下午我有事情,可能沒時間吃午飯,你自己解決吧。”

隻要不在意花費,這樓下就有吃的,她當然不覺得這是什麽難事,不過也不得不懷疑這是他避免多接觸自己的做法。她“哦”了一聲,拿起了劇本,自己朝4號房走去。

4號房本來就偏小,裝修還不齊全,有些大小道具就這麽堆著,這個房間看起來更小了。

這些人就圍著桌子坐著,並且這些人把桌子周圍的位置坐滿了,付連歧作為旁白,她是另外一把椅子,和一個類似茶幾的小桌子。

這些人一共5個,不知道死者有沒有算在裏麵,演徐歐和特納的那個人又在,他可能是全職的,劇本放在身後;崔斯滿也在,不過他應該是沒背熟,劇本攤著的人之一;有個女生似乎是第一次演胡薔薇的,但從劇本封麵看,演員那行手寫的名字是戚璿光;孫霄誌很快就把劇本打開了;還有一個男性,付連歧感覺沒見過,封麵上的演員簽名非常潦草,她隻能分辨出姓“張”。

“那就……開始?”付連歧坐上位置之後,有些不習慣地問著那桌人。

“嗯,等你說才能開始呢。”戚璿光說。

她先掏出筆記本,然後打開劇本的第一頁,第一行字就是場景描寫,本來有括號的,被人劃掉了。反正也沒有道具,看來是需要念的。

“這是一幢有透明玻璃房頂的三層樓,並且房頂可以看出是有圖案的,比較複雜,晴天正午,完整的畫麵投影到地麵顯得非常夢幻。這個時候,圖案所能投影到的地麵上,沒有任何家具,甚至應該說,整個一樓的家具都很少,非常空曠。房屋的現主人,邀請了5位熟人來到這個地方,名義是為了紀念他們共同好友的死亡。他們共同好友的屍體,就在這幢建築地下一層的家庭電影放映室找到的。她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女性,她給周圍所有的人都帶來了希望與溫暖,包括這名能買下這幢房子富豪級別的人物。在晚飯過後,所有人都在自己房間住下,並在第二天一早,發現了房屋主人的屍體出現在正當中。此時屋外暴雨傾盆。”付連歧盡量讓自己不要磕磕巴巴的,講得稍微慢一點點。

又是懷念舊人把人聚集起來的案子,隻是這個“舊人”的描述讓她有點別扭。

“角色介紹:米拉,女,35歲,職業醫生;甄真,女,27歲,職業商場營業員;竇來斯,男,37歲,職業個體戶;丘車,男,29歲,職業會計;皮羅,男,32歲,職業銀行員工。”

戚璿光、孫霄誌、那個特納的演員、崔斯滿、張姓演員依次舉手示意。

“共同好友名字是相娜,女,去世時是26歲,房屋現主人名字是戈吉,男,32歲。”

然後劇本旁白部分空了一塊,付連歧不知道是不是要停頓一會兒,一時間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現所有人都圍觀在戈吉的屍體周圍。”這是空白後旁白說的第一句話。那這段空白可能是付延契平時的習慣。

“我相信在場的人都有常識,不要去碰屍體。”竇來斯的演員說。“不過我要坦白一件事,我其實是個偵探,是被戈吉雇來的。”

聽到這句話,有人抬起了頭,包括付連歧。

這些抬頭的人,可能自己的劇本裏沒有提到“偵探”這個詞。

“我算認識相娜,但是並沒有像你們這樣熟知的程度,戈吉也知道,其實你們之間的關聯不大,所以混進我這麽一個人沒有問題。戈吉找我進來的原因,我猜你們現在能得出答案了,因為相娜當時是自殺還是他殺都不明確,戈吉是認定了他殺,是要我從你們這些人當中找出凶手。結果還沒有找出凶手,我的雇主自己死了。”

“竇來斯,你這樣說,就是為了減輕自己的嫌疑是嗎?因為你殺掉他你就沒有錢可以拿了。”丘車的演員說。

“這和錢沒有關係。因為我已經收到了他足夠多的定金。如果我不貪心的話,這些定金能讓我快活幾年了。所以我不介意你們把我當成嫌疑人。但是,目前的問題是,這個戈吉是怎麽死的。我覺得,因為隻有我是相對專業的人事,所以屍體的狀態由我解說比較好。”

付連歧現在懷疑劇本是不是刪了一段,其他人遲遲沒有表現的機會,隻有這個偵探直入主題。

“於是他走近戈吉。”付連歧確定了他們的語句結束之後念出,這裏的這句話甚至沒有指明“他”是誰。“戈吉的嘴巴張著。”

這個時候戚璿光甚至打了個哈欠,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有一句話要說。“我這個醫生也不配看嗎?”

“當…當然,隻是這種類型的場合,可能我見到的比較多。”竇利斯的演員非常入戲地結巴著。“米拉小姐,要不然我這裏先看完以後你再確認?”

“可以。”

其他沒有詞的人無聊地看著自己的劇本,或者偷瞄別人的。孫霄誌因為到現在還沒有說話,甚至查看了劇本後麵自己能說多少話。

“就外表這樣看來,死者目前沒有外傷痕跡。”竇來斯的演員說。

“竇來斯大致翻開了死者身上的衣著,查看了手臂前臂,腹部,腰間,小腿和腳踝。”這也是旁白原本有括號的部分,付連歧讀了出來。原來這些都是會直接演出來的。

“但是他的表情有些像窒息的狀態,喉頭……確實水腫了。所以他的死因可能是因為某些原因引起的喉頭水腫導致的窒息。”竇來斯暫時下了一個結論。

“米拉上去湊近看了一眼。”旁白繼續補充。

“嗯,確實有水腫。”米拉的演員說。

“那就是有毒藥?”皮羅的演員問。

“也可能是過敏。”竇來斯的演員說。

過敏……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攝入了什麽東西。這前麵都沒演,現在得不出結論。大概是因為要注意對上別人的語序,付連歧在思考要怎麽做筆記。

“過敏的話……”孫霄誌終於有第一句話了,她有一點大聲,“那就是我們吃飯的時候的事情?有誰悄悄的給戈吉的食物加了點東西。”

“甄真,我們吃飯到他的死亡時間……他死亡時間是……”米拉的演員說到後來不太確定的樣子。

“死亡時間應該是十二點的樣子,十二點到一點吧。”竇來斯的演員接上。

“所以他吃飯到過敏發作,相差的時間太久了。”皮羅的演員說。

“有這麽久的情況,是誰給他下的…藥,都不確定了。”丘車的演員說。

“而且,說實話,也許你們也隱約感覺到了,事實上,你們的房間,進出都是被監視的。”竇利斯的演員說,笑得有點不好意思。“哪個門開了都是可以看到記錄的,甚至包括我監視你們的這個房間。”

“所有人的房間都在二層,圍成一圈。”一句旁白附加。

剛才竇利斯的內容,看來也可能不在他們的劇本裏,他們的表情好像有一點凝重。

說起來,付連歧一直默認他們之前有舞台的表演都是對過戲的,這次像是沒完整走過一遍,有人憤憤撅起來嘴。

“怎麽了?”付連歧小聲問了出來。

“陳恩求,你可真夠賊的。”崔斯滿小聲說。

“就是,對台詞的時候你說的可不一樣啊。”孫霄誌也見勢補上一句。

那個張姓演員清了清嗓子,示意繼續。

“戈吉這麽做的目的當然是為了可以盡快知道有誰出了房間,可能要到他那裏去。他裝的那個不是傳統的監控,因為一旦被發現了監控,其他人就會聯合起來,控製住他,所以他不想這樣。他裝的隻是門開關的感應,也能看到打開幅度多少。”竇利斯的演員,也就是陳恩求,繼續說明。

“我晚上沒有出去。”崔斯滿說。

“我也沒有。”那位張姓演員說。

孫霄誌舉手投降狀。

“你們都沒有。我都看到了。當然我也沒有,不相信的話,都可以看記錄。其實戈吉自己的房間也裝著這個裝置,隻有他是出了門的。”竇利斯的演員繼續說。說得口幹舌燥,他拿起了放在桌下的水杯喝了口水,付連歧看到有點後悔自己沒帶個水杯來。“整幢房子的設計你們也看到了,非房間的窗戶,都不大,雖然能開,人是爬不進來的。你們房間的窗戶大小還行,不過是在二樓,多少需要點勇氣,尤其是這個一層就好幾米的地方。就算爬得出二樓的窗戶,也爬不進一層的。死者又在這麽偏向中間的地方。”

“前後門呢?”甄真的演員問。

“前後門當然是,無法進出。其實也有那個裝置,而且後門還被一棵吹倒的樹堵上了,根本沒法打開。於是,這就,成為一種密室了。”竇斯利的演員有些激動地說。

“啊,密室啊。”甄真的演員伸了個懶腰,這句話應該是她隨性地感歎,劇本裏沒標出她這裏還有這句話。不在舞台表演的他們隨性了很多。

“所以,是什麽時候,在哪裏,讓他有了過敏症狀呢?”皮羅的演員說。“我看你是要說他是自己不小心的。”

“這不太可能。就算是自己吃進去的,他為什麽一定要到一樓的中央呢?直接找米拉不好嗎?”丘車的演員說。“等等,這個是什麽?”

除非戈吉知道是米拉做的藥?付連歧稍微想了想,然後繼續念。

“他蹲下拿起了死者的腳,在腳後跟的位置看到有一根小刺穿破了襪子,紮進了他的皮膚。”

“這個應該是凶器了吧。”丘車的手沒有碰到那個刺,指給其他人看。

“又是刺。”甄真的演員說。

“是啊,又是這個。”米拉的演員說。

“你們都對‘刺’這個東西熟悉,也是理所當然的。”竇來斯的演員說,“畢竟相娜身上也發現了一根刺。不過還是有不同的。”

“相娜身上的是非常強效的毒藥,不是什麽過敏源。”皮羅的演員說。

“而且……來源是個盒子。”米拉的演員說。

他們說到盒子,這麵劇本後附的一張圖就是個首飾盒的圖片和說明。

“那也許應該先找到那個盒子。”竇來斯的演員沉吟狀說。

付連歧看了會兒盒子的說明,這是一個雙層盒子,一格用來放著戒指,一格是空的,毒針隱藏在這裏,拿起戒指的時候,毒針發射出來。

隻是這兩層因為空間有點小,隔層的銜接處是軟的,蓋上蓋子,戒指向下壓一點,打開蓋子,戒指位置向上一些。

付連歧因為看這盒子,拖延了會兒旁白的閱讀。她突然意識到沒聲音了,是幾分鍾之後的事。

“所有人參與尋找與上次案件相近的機關盒,找了近半個小時,也沒找到。”她念出這句旁白。

“我們裏外都找過了……都沒見到盒子,是不是本身就不存在啊?”甄真的演員說。

“我也覺得是沒有。”皮羅的演員說,“我看到了有張椅子腿,有點毛刺。”

“但……走路刮到的毛刺不應該是這個角度……”竇來斯的演員咕噥著,“或許是倒下的時候,勾到的?”

“既然是無意勾到的,那還要糾結什麽呢?難道不應該找出誰有動機嗎?”丘車的演員說。

“我覺得可以。”米拉的演員沉默了一會兒後說,“反正我們這些人的秘密,自己不說,也是會被挖出來的,不如自己坦白,還少點懷疑。先從你開始吧。”她指向竇來斯的演員。

竇來斯的演員向後一仰,抽出自己放在身後的劇本,翻到那一頁,也開始讀起來:“我認識相娜是五年前,認識戈吉是兩年前。相娜當時不過是找到我,說是要找好久沒見的初戀男友,描述了那個人樣子,說在哪個小學哪個初中,後來就不知道去哪裏了,雖然給了我谘詢費辛苦費,但我沒有找到這個人,我跟她也就吃了幾頓飯,其他什麽都沒發生。後來她偶爾有點聯係,類似群發短信那樣的,我禮節性地回她而已。至於戈吉,我和相娜的關係我向他坦白過,戈吉表示他相信我,因為相娜也用類似的理由靠近他,說希望借用他的人脈資源找人,但是,人還是找不到,關係好像發展得還不錯。我和戈吉的第一次工作業務往來與相娜無關,是幫他查一個人的那幾天的行蹤,幾天就結束了。這次他找到我,可能也是看中了我可以與你們聊一下相娜而不至於露餡吧。”他讀完之後放下劇本,掃視其他四個人。

“那就我先說吧。”米拉的演員說,“相娜在我的診所看病的時候認識的,關係還不錯,我也不知道戈吉從哪裏知道了這一點,也許是相娜自己說的。我與戈吉並不熟,我收到這個邀請還有些吃驚。”

“相娜去世那天,你在這個地方吧?”竇來斯的演員問。

“在,我,甄真,丘車,皮羅,都在。”她回答。

“關係還不錯……是不錯到什麽程度呢?”他繼續問。

米拉的演員想了會兒,好像這個劇情是她本人不太願意說,“嗯……就是,她經常會在我家過夜。我和她睡一張床。”

甄真的演員坐直了,“哇哦,早就聽說她男女通殺,原來是真的。”

“那你呢?”米拉的演員問。

“我?就是她經常到我們商場買衣服,為了通知她取貨,我有了她的聯係方式。上次把我叫到這裏我還很奇怪呢,我覺得我跟相娜的關係沒有那麽熟呀,我也沒見到別的熟人,所以吃了一頓飯就回去了,我到了家才知道相娜的事情。至於戈吉,他那天都沒出現,他怎麽知道我的聯係方式我都不曉得。”

“至於我……我和相娜是健身房認識的,我教她打球,有時候結束了會一起吃飯。我和戈吉在三四年前認識的,隻是在外麵吃飯,說過話,交換了一下名片,我和他沒有工作上的往來。”丘車的演員說。

“我和相娜是中午吃飯的時候認識的,我的同事讓我找她要微信,她不願意和我同事聊天,而是要跟我聊天。戈吉在我這裏辦過業務,但我覺得他是知道了相娜和我的關係,故意過來辦業務的。因為銀行指標問題,我與戈吉聯係不算少,但也就這樣了。”皮羅的演員說。

竇來斯的演員此刻如果表演的話,應該是做筆記或者對照筆記的樣子吧。

“情況和我了解的差不多,不過你們還是有些隱瞞的,你們應該都覺得自己是相娜那個唯一的另一半吧?包括米拉。”竇來斯的演員說。

“我沒有啊。”甄真的演員舉起雙手投降狀。

“你是沒有,但是你欠相娜錢。如果她死了,當然你不用還了。”竇來斯的演員說。

這樣聽下來,似乎其他人都有動機,竇萊斯的動機最不明顯了。這必定有人不服。

“這房間,你說沒人進出,就沒人進出了?說不定就是你做的,隻是你自己說你的嫌疑最小。相娜的事情你不在場,這次又發現了刺,你就把這兩個案子連到一起,你更沒嫌疑了。”甄真的演員說。

“還好這記錄是可以回看的,你們所有出門的細節,全都可以對照時間看出來。”竇來斯的演員立即說。

付連歧聽到這裏想了想,覺得有地方不太對。不一定是這裏,如果連電子記錄都能造假的話,那這個就無解了。她讀出自己的那句旁白:“所有人都到了這裏查看了所有門的進出記錄,全都沒有時間上的誤差,甚至標出了開門的角度,也都符合。”

所以這個東西設定是可信的。

“你們要是不相信,主人房間裏也能看到記錄。戈吉的房間。”竇來斯又說。

旁白裏沒有那些人查看的語句。估計是其他人覺得這沒什麽必要。

“所以,在這個密室狀態下,怎麽讓過敏或者中毒,然後倒在這裏呢……”竇來斯的演員自言自語狀。

在這個時候,付連歧看到自己的劇本上有四個字:中場休息。這四個字沒有加粗或者放大,所以她一開始翻的時候沒有注意到,現在看到了,再看看其他人,竇來斯的演員倒是就這麽盯著她。

“是不是看到了‘中場休息’?”他問。

“中場休息?”戚璿光奇怪。

“我的劇本上有,但這時間還短,所以我也很奇怪。”他指著那個劇本。

付連歧點了點頭,“確實有。”

“而且老板跟我說,如果你沒有發現已有劇情中的問題,後麵的也不用繼續了。”他又說。

她摸摸口袋,想起來聯絡他的那個東西沒戴。今天因為和之前觀察者那樣的角色都不同,她真忘記了。這個老板怎麽也忘了呢。

“前麵的問題……”她自言自語。

刺的事情可以看起來是個意外,但也沒驗證刺上是不是真的有過敏物或者毒藥,直接就略過了,而且刺紮進去的角度已經被指出有點問題了。

如果是會死的過敏,那麽應該沒有時間從自己房間到這裏,除非就是在這裏,那麽即使是這種椅子腿的刺,自然成功率又有多少?低到約等於不可能。

還有查看屍體時,對於檢查的部位描述地很具體仔細,所以是不是沒看全?

但刺如果是被人刺進去的,這個腳後跟的難度也真的太大,而且這裏的皮膚又厚,還隔著襪子,不是直接紮進去的,估計起效也很困難。如果是窗戶那邊打進去的……怎麽會到腳後跟呢?怎麽想都該盯著麵積大,起效容易的地方,比如脖子,或者衣服就穿一層的話,後背也勉強可以。

“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導致他死亡的?”付連歧思考後,不太確定地問。

陳恩求挑起了眉毛,然後點點頭,中場休息就這麽結束了。

“確實,這個是有點問題。”張姓演員嘀咕了一句。

“他在這裏的神態並不是過敏窒息的樣子。我是說動作。或許他被人挪動了姿勢,又或者……可能直接死因是別的。”皮羅的演員沉著聲說。

“就是啊,電視上的驗屍是看全身的。”甄真的演員說。

現場脫衣感覺好尷尬……還好表演時用的是假人。

旁白有句話,括號還保留著:竇來斯在眾人注視下解開了死者的襯衫紐扣。

“有印子……”米拉的演員喃喃道。

“你這個醫生,死因判斷也有問題啊。”皮羅的演員說。

“……因為都是窒息的症狀,我又看不清喉頭水腫的程度。”米拉的演員辯解說。

旁白上一行帶括號的:心髒處有打擊的痕跡。

“那這,必須是有人……或者東西接觸了。”甄真的演員說。

“這上麵看不出拳頭的具體印子,可能是什麽人包著布之類的擊中的。”車丘的演員說。

“這樣一擊就可以致命嗎?”甄真的演員問。

“一般人不一定……但是……”米拉的演員回答得不清不楚。

“戈吉的心髒是不怎麽樣,他自己跟我這麽說過。”竇來斯的演員說。

“哼,看你這種不專業又遮遮掩掩的樣子,說不定就是因為不想被人懷疑呢?”甄真的演員說。

大概是因為這種作案手法甄真的嫌疑最小,她語氣有一點點囂張。

“假設,這個案子,我是嫌疑人之一,那麽,之前的案子,跟我就沒有關聯了吧。”竇來斯的演員說,“如果上次的案子我絲毫沒有嫌疑,我這次又是為了什麽下手呢?難道不是因為可能戈吉已經發現了些什麽,才要滅口的吧。如果我真對戈吉,我也不會找這嫌疑人隻有幾個的情況。”

這個說法完全沒問題。按照之前的經驗,兩個案子的犯人應該是同一個。

但是……“哦,是嗎?但是,相娜,拿在手裏的機關盒,是誰給的還不一定呢。”丘車的演員說。

就是這個問題。

“相娜的盒子不是現場的某個人給的嗎?”竇來斯的演員說。

“不是,我們不知道是誰給的。”米拉的演員說,“這個盒子什麽時候出現的也不知道,一直到發現屍體,才知道那個戒指與盒子。”

圖片上的戒指寶石還挺大的,看起來很貴……但不知是隨便畫的,還是設定為假寶石。

這圖誰畫的?印象中付延契應該沒有這畫工吧……或許他進步了。

“如果是我送的盒子,相娜又有什麽必要一直忍到這裏再打開呢?還在沒人的地方。”竇來斯的演員說。

“誰知道呢,萬一她覺得,無所謂呢?想要找個人少的地方休息一下,突然想起來還有這個盒子,所以打開看一下。”米拉的演員酸酸地說。

“在沒什麽人進過的地下,還特意鎖了門?”竇來斯的演員反問,“如果是戈吉這種有錢的人送的禮物,可能特別貴重,她會這樣做,如果是我送的,不在意的禮物,又有什麽必要鎖門再看呢?”

“或許鎖門隻是個人習慣吧。”丘車的演員說,“如果真的想一個人的時候,鎖門不是更有安全感麽?”

“我覺得有可能。”皮羅的演員附和,“既然是參加別人的生日宴會,她找到這麽一個安靜的地方,別人也可能找到,鎖個門不奇怪。倒是毒刺與機關盒這種東西,我聽說女性因為力量的原因,下毒的幾率要比男性大很多。”

“你什麽意思?我反正……也沒有送她戒指的必要。”甄真的演員向後坐了坐。

“如果這個戒指是用來抵債的呢?比如你從哪裏得到了這個戒指,說這是真的,但實際是假貨,但假貨的價值遲早會被發現的,所以你做了這個機關盒。”竇來斯的演員說。

“你憑什麽這樣說?”甄真的演員表現出了急躁。

“但這不是我說的,是戈吉的猜測。”竇來斯回她。

“戒指的實際價值呢?”皮羅的演員問。

“實際上,是不怎麽太值錢的石頭,隻是看起來與某種貴價的寶石特別像而已。沒有學過專業知識的人,肉眼看的話,是分不出來的,但是專門鑒定是肯定分得出的。真用來抵債是抵不了的。”竇來斯的演員匯報。

這個基本呈現圓形的地下房間,別人的生日宴會沒有用到,雖然標著“家庭影音室”。

他們說的上鎖的是門,兩邊有窗戶。門看起來就是普通的那種,不是什麽密碼指紋之類的。

“為什麽就不認為是單獨求愛呢?”甄真的演員嘟噥了一句。

“從比例上看,確實可以。”皮羅的演員語氣似乎陰陽怪氣的。

“但是單獨求愛的時候,不當場打開盒子看的嗎?”丘車的演員回她。

而且付連歧怎麽看這個盒子的設定,都是打開的時候就觸發了發射毒刺的裝置,或者說,打開一條縫時,毒刺還不一定會發出,但怎麽都是看不清裏麵的物品的。

這“討論”聽下來,又是無解的。

付連歧覺得遺漏了什麽地方。

“如果是說好的呢?一個人的時候再打開之類的……”甄真的演員繼續著。

“相娜這麽聽話嗎?根本沒有必要吧……”米拉的演員說。

(2)

付連歧已經分不清,這是劇本的對話還是他們的自由發揮了,她手上的劇本早就跟不上了,而且也沒了演員台詞頭幾個字的提示。她記筆記的手一直沒停過,字跡非常潦草。

“還有多少時間?”付連歧想緩一緩節奏,她是在問天音。

其他的演員聽到了明顯不屬於旁白的內容,反應過來,孫霄誌帶了手機,打開看了眼。

“還有……”

“還有30分鍾左右。”天音回答。但天音是個女聲。

林雋是已經走了嗎?

“那……剩下的,能明天繼續嗎?”她在征求其他人的意見。

“行……吧?”陳恩求在問其他人。

戚璿光點點頭,另兩個男性倒是很快直接起身了。

“明天繼續。”付連歧抬頭向天音說。

“好的,明天繼續。”天音回答。

付連歧從房間出來,還是去了一下天音的房間,裏麵是個她見過但不熟的女孩子。

說明了人都走了,沒有拿麥,女孩就讓她去江美茵的辦公室。

她到達江美音辦公室門口的時候,看到林雋正在鎖門。

“聽得頭疼,明天繼續。”她不怎麽愉快地說。

“那裏催我了,走了,明天會回來的。”林雋極其自然地拍了拍她後肩,仿佛之前冷戰不存在。“你包在她這裏。”

她沒進過江美茵的辦公室,隻能陌生地敲敲門。

“請進。”江美茵的聲音還是那麽平靜。她的辦公室的擺放個林雋的是鏡像的。

付連歧的包在沙發上,手機還在包裏的那個夾層裏。

付連歧背著包就要走,江美茵叫住她,“劇本留下,老板明確過不可以帶回去。”

付連歧把劇本放上她桌子。

江美茵收下劇本,頭都沒抬,盯著電腦屏幕在思考什麽。

“林雋有跟你說我關於我的什麽嗎?”付連歧沒忍住問了一句。

江美茵沒及時回答,付連歧以為她沒聽見準備走的時候,江美茵突然開口,“他說,你還行,不是沒希望。”

“這句話什麽意思?”

“不知道,這是他的原話。”

付連歧攥了下拳頭,然後像沒問過這句話一樣離開江美茵的辦公室。

第二天,她是在林雋的辦公室裏領的劇本。他的妝看起來像隨手抹的,極其粗糙。他打了幾下哈欠,還是陪著她去拿了麥。

“等會兒我不見得會在那個房間,不過你用這個聯係我,我能聽見。但也別沒事就試我,我要補個覺。”他又打了個哈欠。

“困就別來了,我又沒強迫你。”付連歧不喜歡他剛說話時的樣子。

“那個給道具做手腳的人還來不及處理。”他低下頭在想什麽,“因為真實的調查要一兩天……”

“什麽?”

“沒什麽。走吧,我還要看看4號房裏麵。”他走出時碰了一下付連歧的肩膀。

再次打開劇本的時候,付連歧發現自己確實漏看了一句話:他們參加的生日宴會在11月,來客有些穿著略微華麗,有些十分休閑。

她攤開在這頁,遲遲沒說話。

“開始嗎?”孫霄誌問。

“嗯……你們還有多少?”付連歧問。

陳恩求翻看自己的劇本,“我應該沒有幾句話了。”

“我……基本沒有了。”張姓演員說。

“有一些,你不想聽就算了吧。”戚璿光露出隨意懶散的姿態,“反正能推出來就行。”

“那我問點問題,再開始推?”

沒說話的那兩個點點頭。

“因為我想了想,有些信息大概直接問還感覺舒服些。”付連歧用手指敲了敲頭頂,“果然直接聽和看著表演是不一樣的。”

“那你問吧,省的我們再讀了。”孫霄誌說。

“一開始,我就有一點在疑惑,那個道具倒了,扶起來,稍微清理一下,是不是本來的房間還能用?”付連歧問。

付連歧覺得林雋知道,到底是哪個道具有問題,所以沒有必要換房間的。於是她猜測,換房間的原因之一就是,那個自己倒下的道具,看起來是房子柱子的東西,本身有問題,比如就是與作案手法有很大關係的物品。

雖然也不能排除他是要表現出“為了安全所以還是謹慎換房”。

“那……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你們的劇本有沒寫,相娜當時穿的是什麽衣服?”

“根據報告和戈吉的回憶,她穿的是V領帶蕾絲毛衣,脖子上帶著個配套短項鏈,下身是絲絨長裙。”陳恩求回答。

“所以穿得還是挺厚的。”付連歧點點頭小聲說,在劇本上做了筆記。“然後還有個問題,你們有設定出其他的……技能之類的?”

孫霄誌翻到自己劇本的開頭,“我有興趣愛好。”

“我也有。”戚璿光也說。

“其他人呢?”付連歧問三位男性。

他們三個點點頭。

“都有。”她又記錄下來。“那你們除了昨天已經說過的那些內容之外,自己的劇本裏還有與相娜另外的…劇情嗎?”

“這個說有不就等於自曝了?”崔斯滿問。

“嗯,說得也是。所以表演的劇情裏不會有,我問也不見得會說。”她又記錄下“暫時無法得知其他聯係”。

“那我先開始推,有不對的地方你們再指出來?”付連歧問。

“其實現在這個案子最讓我在意的一點是,就是這個密室的形成,戈吉是防人出來,但他本身是自由的話才比較正常,結果是現在成了一個他關在裏麵的狀態。我想他‘關在裏麵’有個原因,可能是行動不便,比如,過敏了,難受,要找人解決。”付連歧說。

“但之前,我們對話裏有說過,應該找米拉比較正常。”竇來斯的演員說。

“嗯,本來是這樣的。但是,如果,有人在他看得見的位置告訴他,去一樓拿藥呢?他就想都不想,直接下樓,到那個藥的地方。”付連歧解釋。

“但是一樓的窗戶人是進不來的。”甄真的演員說。

“外麵的人從窗戶是進不來,所以隻能是戈吉過去了,他看到對方拿著他可以吃的藥到一樓的小窗戶邊,他為了吃到藥,可能已經放棄了思考,不管是不是對方給他下的致敏物。”

“致敏物又是下在哪裏的?”趙姓演員問,現在他對付連歧似乎感興趣了一點。

“你們的劇本裏沒有提到?”付連歧反而問他們。

他們全表示沒有。

“劇本裏沒有,那要麽可以推出來,要麽根本就不重要。隻要戈吉的房間不是密不透風,通過他的房間窗戶放點東西完全可行,比如,他習慣在窗邊放一杯水,或者他對某些東西敏感到吸入就會有反應。”

“對啊,走外邊。這個密室和其他那種某幢建築裏的某間房那類的密室不一樣,外邊是可以走的,從上到下,從左到右,隻要有這個本事和膽量,從自己的房間裏出來,再到戈吉的房間窗邊。”

聽到這裏,甄真的演員眯起了眼睛,似乎對這個動作充滿嫌棄。“好麻煩。”

這個時候付連歧也撐起了腦袋,“是麻煩。但這是我目前能想出來的最符合條件的做法了,而且和相娜的案子也有點…怎麽說,關聯。”

“戈吉去了窗邊,那又怎麽控製他死在中間的呢?”竇來斯的演員問,“一樓的窗夠伸手上去給他來一拳,當即死亡的話,自己是去不了中間的。如果不當即死亡,正常人都會再來一拳確保吧。換我的話,動作是這樣的。”他比劃了一下,左手抓著戈吉的衣服,右手握拳。“所以,再打一拳沒什麽難的。”

“打死肯定是要打死的,不然沒意義了。然後所要利用的就是這個房子的頂部。那個玻璃畫頂。”付連歧食指指向上麵。

“還要爬房頂……”甄真的演員又“抱怨”。

“哎,這個做法,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準確,如果寫這故事的人原本不是這樣想的,我倒覺得有點對不起我分析出來的凶手了。特別麻煩。”

“也別遮遮掩掩的,直接說吧。”丘車的演員說。

付連歧略微驚訝了一下,她覺得他應該已經感覺到什麽了。“那我開始說了啊。這個做法,比較重要的是繩子。凶手這個人,自己的房間爬到房頂,再下到戈吉的窗邊,讓他產生過敏反應。可能是過敏物不夠,或者本意就是要問戈吉一些問題,所以過敏的水腫不至於讓他直接死亡。凶手拿出藥物給戈吉看,然後立即下降到一樓的那個窗邊。自己想做的做完了之後,一拳打死了他。但是還要用繩子做一件事,就是抓住他的衣服,可能是領子,又可能是穿過衣服的某個部分,反正固定住他。這個時候繩子是從外進入的,稱為A頭。”

付連歧看他們有人帶水進來了,也想喝口水,但這次的天音是誰都不知道,就不想說這個了。

“然後這個凶手又爬上房頂,從這個頂部的某個玻璃壞了的洞裏,那根繩子放下來,晃動繩子,讓B頭和A頭匯合。匯合的方式應該就是磁鐵之類的。匯合的時候,因為不是很好控製這麽長的繩子,所以撞上了柱子,留下了痕跡。匯合好後,爬下來,B頭留在戈吉的衣服那裏,把這外麵的A頭再從房頂進入,與B頭再次匯合,可能固定比較鬆,也可能是活結。然後拖拉繩子,讓戈吉被拖進,或者**進房屋的中間。因為固定不是死的,繩子是可以分開的。屍體就留在了這裏,繩子可能就留在本人房間或者是外麵。”

“那,那根刺呢?”米拉的演員問。

“那根刺就是為了一開始讓人認定是有毒或者過敏。或許是畫蛇添足,但是寫這故事的人的這個設定,可能是作為相娜案子的一種提示。”

“相娜的案子也有刺,那個刺,是致命的。”竇來斯的演員說。

“那個刺是致命的。但是那個刺要確保刺中她**的皮膚上,她單獨打開小盒子的話,這個難度顯然是很大的。這個盒子沒必要離自己很近,沒必要拿到與自己的臉一樣高的角度看。哦對,偵探得到的報告,相娜身上的刺,是在哪個位置?”

竇來斯指了指自己,“胸前,這個三角中間的位置。”

“嗯,跟我想的差不多。這個位置,如果她穿的不是這樣的衣服,根本紮不進去,角度高點低點,都非常可能失敗。如果她有把這些東西都放很高的角度打開的習慣,凶手還知道她這習慣的話,那還可能就她一個人在裏麵能死亡,不過這針就應該是紮頭上了。現在紮的位置,就非常需要有人控製。所以這個人,應該和相娜都在那個家庭影音室裏。”

“但是影音室的窗戶最下端的高度都有兩米多,而且,那個窗也爬不出人。”竇來斯的演員查看自己的劇本裏的報告說。

“房頂都能爬上去的人,兩米多的窗沒什麽問題。不過那不是用來爬出人的,是用來放出控製門內側保險鈕的繩子的。”

“但那是圓弧形的牆麵。”皮羅的演員說。

“是圓弧形的牆麵,所以一個方向調整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兩個方位就可以了呀。比如說,給保險鈕做一個罩子,這個罩子是橫向的,各邊有一根皮筋和一根沒彈性的繩子,皮筋穿過門兩邊,繩子穿過兩扇窗戶。關上門以後,皮筋打結打緊,讓罩子不要脫開保險鈕,沒彈性的繩子是用來控製保險鈕的轉向的。如果是為了看得見的話,可能就是要趴在窗台上看了,再然後解開或者剪斷皮筋,收回繩子。”

“為什麽不用沒彈性的繩子直接穿過門兩邊調整?”甄真的演員問。

付連歧愣了一下,可能是自己想得太複雜了。“如果門縫足夠寬應該可以……但是如果不夠的話,可能在轉動到位之前就已經磨斷了。但是回收,隻能從窗戶那裏取出了。”

這是肯定的。

“最大的問題就是,能做這個準備的人,之前應該是來過這裏的人。你們當中應該有人是來過的吧?”付連歧掃視著這些人。

“設定中,這是她朋友的房子,相娜曾經借過這個地方……辦過些活動。”皮羅的演員回答她。

其他人也點頭。

“確實有。”丘車的演員舉手投降狀,“看樣子我猶豫說自己和相娜是教她打球認識的,可能是因為不想暴露自己攀岩的事實,又要解釋上臂肌肉結實吧。雖然我本人沒到這個水平。劇本裏有標注出要‘猶豫’。”

“還有一點,當時是你指出戈吉的腳後跟有一根刺。雖然會讓人聯想到相娜的案子,看起來矛盾了……”

“可能是因為相娜的案子,凶手有信心能讓人認為這是力量不行的人做出的手法,這次的案子,也是中毒或者過敏……”丘車的演員說。

“那你承認你就是凶手咯?”付連歧再次確認。

“那還有別人也符合條件的嗎?”他問。

其他人沒有任何異議。

“好啦,凶手已經出現了,可以下班了吧?”孫霄誌伸了個懶腰。

“可以。”天音還是昨天那個女聲。“袁小西請至監控室。”

像往常一樣,他們這幾個演員先出去,付連歧最後出來,找到監控室。

“江姐讓我把這個鑰匙給你。”她給了付連歧,這把鑰匙上都沒有貼任何房間名,好像是新的沒用過的。

“哪裏的鑰匙?”

“嗯……不知道。”這個女孩子還真的想了一會兒。

這把鑰匙在林雋辦公室驗證了。雖然新鑰匙有一點卡,打開辦公室門沒問題。

辦公室窗簾拉著,沒開燈,房間裏昏昏暗暗。開門的動靜都沒有吵醒林雋,他微朝沙發內側躺著。

可以自己驗證推得對不對了。他的電腦雖然開著,要密碼,付連歧也猜不出。

她站在沙發前,突然想把他踹醒。

但他為什麽現在的表情有點“凝重”呢。不想看見這個表情。

“林雋,起來輸答案了。”她把整個手都覆蓋到他臉的上半部分,手指伸進他的頭發裏,幻想靠抓他頭發能把他抓起來。

他稍微動了動,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不要偷襲我!”

他的表情有點凶狠,抓得還有點緊。

“密碼xjp146hk78,全部小寫,自己去開。”他鬆開手,稍微調整一下頭的朝向後說。

付連歧沒想到他會這樣,愣愣看了他幾秒。

她好像到現在才突然意識到,這個男人的力氣比自己大許多。

電腦登陸進去後出現的就是文件輸入密碼的界麵。

“輸入凶手姓名拚音,未滿八位在前用0補足。”

付連歧輸入車丘的拚音,果然是正確答案,下一個文件解鎖。

雖然已經能看下一個文件的內容了,但這次的,她還有很多不明確的。

付延契是在表示,信物就是這個盒子,有毒物質就是盒子中的刺嗎?但明明推斷出來,刺這個東西是不能保證刺進皮膚的……但除此之外,這次的劇本她想不出有跟多的內容是和現實案子相關的了。起碼,不會是這個大費周章的作案手法。

“林雋,他還有什麽跟你說的嗎?”

被她剛才那樣一下,林雋也醒了。“你指什麽?”

付連歧翻開劇本機關盒那一頁,拿到林雋跟前,“這個,有另外說明嗎?”

林雋終於從沙發上爬起來,開燈,然後在桌子邊,撕了張便簽,寫下了行地址,然後寫了三個日期時間,指給她。

地址就是個公園的某個門,但起碼是離她的學校近。付連歧回憶自己的課表,指了一個時間。

12月上旬,居然定在室外見麵,幸好風不大。付連歧提前了十分鍾到達目的地,一臉無語地看著掐點過來的林雋。掐得這麽準,說不是故意的,她不會信。

林雋雖然直視著她走到門口,但沒打招呼,直接就進到公園內部了。付連歧也懶得開口,跟著進去了。走了沒幾分鍾,林雋停在了一個長椅邊,從自己的大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疊了兩次的紙。

付連歧打開後發現是一個機關盒的手繪圖,和機關盒內部一部分的結構說明。隻是這個字,不是付延契的,好像是林雋的。

“哪裏來的?”

“根據記憶畫出來的。覃得悅當時跟我提過,想要創造一個機關盒,而且是確保使用者可以被刺中的那一種。我們稍微討論了幾次,但完全體他沒有告訴我。”他平靜地說。

劇本中的盒子圖案和這個的畫法好像很接近,那個也可能是他畫的。

“劇本裏的插圖,是特地給我看的嗎?”

“是,其他人的圖沒你的那麽仔細,就你的圖標出了鑽戒和暗刺之間的那個隔層是軟的,其他人的隻是知道打開了鑽戒就有刺飛出來這件事。”

刮了點風,吹得她手上的紙攤不平整。

“這個季節讓人在室外。”她小聲抱怨了一句。

“那怎麽辦呢,這是看起來最沒有請客嫌疑的地方了。”林雋陰陽怪氣回她,“更不敢讓你在車裏。”

確實是自找的。

林雋隨便拍了拍長椅上的灰,坐了下來。付連歧取出口袋裏的紙巾擦過了之後才坐下。這裏景色普通,沒什麽意思。但可能是有一點樹木遮擋的原因,紙不太容易被吹到。

但是這個盒子比普通的音樂盒子要厚一點,下層是放戒指的。隻是這個位置也不是很大,不太像是戒指與刺能分隔安裝的樣子,但戒指與刺不分隔,它沾上了毒物,可能早就對死者起反應了,毒物本身可能會越留越少。

所以隔層是軟的,或者說,是可以在“根部”移動的,當中的隔層也同時讓死者看不到、感受不到裏麵的刺。

這就是劇本裏的那個提示。

還有個問題。那就是怎麽控製這個刺,確保刺入死者的呢?

“當時的案子,我想,警方應該是沒查出來這個刺還能遠程操控它的觸發時間。”林雋眼神失焦地望著前方,“但當時覃得悅應該是否認了無線遙控之類的做法……因為接收器對於盒子來說不夠小,而且誰隻要拆了盒子,就能發現它的。”

“你就不能叫我哥原名嗎?”她加重了“就”字。

“不習慣。”

付連歧仔細觀察這手繪的結構圖,幾乎已經能看出他作圖時的用筆習慣,但也不知道這個要怎麽遠程操作。

她突然想到前些天關於密室的思考。

“說不定是把問題想複雜了。不一定要凶手本人控製,讓受害者自己打開,不就可以了?當時,受害者接電話了嗎?”

林雋這時反應過來,“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據說電話是摔下去了,應該是壞了。”

“如果電話當時說,‘其實,這個盒子還有個秘密,再做什麽操作,就能看到什麽’之類的,因為裝置本身很小,非常有可能湊近了才能操作……所以可以精準刺進人的身體,或者說,臉部。”

“但這個特殊裝置警方沒檢查出來……”林雋複盤了一下裝置的形狀,“說不定,這個觸發刺的裝置是一次性的,動過以後就毀了,警方隻能認為那盒子原先的作用就是放一個戒指,刺是後加的。”

“真凶為了證明是替罪羊臨時加入的刺……的意思?事實上,這根刺在之前就安裝上了,但是因為需要另外觸發所以沒出過事,一旦觸發就裝置損毀,能假裝沒有這個東西,所以可以認定為後添加的。你是這個意思?”付連歧用自己的思考捋了一遍。“但是,他怎麽能保證這個一次性的機關沒有問題呢?”

“做兩個,原型可以了,實際用的大概也就可以了。”

有關凶器的疑問都解開了,雖然這是無法論證的東西。

風短暫地吹了兩陣。

“這個事情,其實不用單獨約出來說吧。你把圖發給我,電話裏說就可以了。”付連歧麵無表情地說。

“那照這樣說,我任何保證你成功率的操作都是徒勞。”林雋用同樣的感覺回她。

“你到現在還討厭我。”

“喜歡你會有報應吧。不知道會被誰給盯上。”她控製著麵部表情不要慫。

“我不是在說那種方向的喜歡討厭。我在是說信任程度的問題。”林雋毫不避諱地盯著她的眼睛。

付連歧被他盯得發毛,轉頭朝前看,“不不不,我不討厭你,我隻是不信任你。你一直不具備讓我信任的條件。”

“即使我已經沒有任何瞞著你的事情了?”他的音調微微上飄。

付連歧聽出了他提問中的“可憐”,但她沒準備好就此服軟,“有沒有瞞著,還是你說了算的……”

林雋清晰地“嗬”了一聲。“我不是人,我沒有自己情緒,我隻管接收你無休止的猜忌,我費時費力費錢比別人頻繁幾倍的速度更換主題,我還要盯著別人對你這個外來人員是不是有什麽心思……”他突然停下,靠深呼吸控製情緒。“你以為我為什麽自願這樣?我上次給你機會擺脫我,你自己不要,隻想著磨穿我的耐心是嗎?”

付連歧對他突然的抱怨沒有防備,即使在他停下之後,仍然愣在那裏。

似乎很久之後,“關於我的壞話,你應該找別人抱怨……”付連歧努力隱藏心虛地說。

“找誰?我跟誰說去?”林雋用著略帶痞氣的音調,隨後又恢複了平常,“下次是最後一個案子。”

付連歧思考了近半分鍾該說什麽,才反應過來真實重要的事情,“我1月初要考試的。”

“知道,考到幾號結束?”

“還沒全出來。估計到十幾號吧。”

“出來了通知我。好好讀書。”他甩下這句和他外表似乎不相符的話,離開了這個公園。

這通發泄之後,林雋覺得輕鬆了不少,他相信付連歧會想明白一些。

扳回一成。他走了一段,取出手機撥出了一串號碼。

“林攜,我們的小西妹妹馬上就要成功了,怎麽辦?”林雋詢問的語氣略顯做作。

“我就知道你不會暫停的!”電話那頭的語氣咬牙切齒的。

“是她要成功了,怎麽能說是因為我不暫停呢。”

“你要是暫停她能那麽快成功?你但凡多想點理由……”電話那頭還是有些激動。“好吧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現在做不到你期望的,我需要時間。”

林雋停在了人行道前,看車來車往,“嗯,我知道你需要時間。哪怕是媽媽也需要時間的。”

電話那頭歎著氣,“這種事情我看你比較適合,間諜似的。”

“但能到這個位置的隻能是你啊,誰讓你讀書成績比我好。”林雋說出了“無奈”,“你現在學的課程我可能會考不及格吧。”

電話那頭估計無語了。“我努力剝離跟覃家的寄生關係吧。你別再給我增加壓力了。管好你的小西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