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那個跟蹤者

(1)

尉遲獎是一個不做警察兩年的四十多歲的男人。

現在像是個顧問、編外人員、偵探,或者什麽雜七雜八的職業。

事實上他靠一些看起來不怎麽有技術含量的工作賺零花錢。他較大的花銷靠的是自己的存款和他妻子的遺產。

他的妻子以他工作太忙為原因拒絕為他生孩子。一直到兩年前她猝死,尉遲獎才意識到,她也是很忙的。

他辭去了警察的工作。這是他脫困過去的第一步。但是與他熟悉的後輩仍然會找他商量案子,盡管他說了很多遍不要把案情泄露給沒資格的人。

他還是被親切地稱為“老芋頭”,從他32歲起就被這麽叫了。

“老芋頭”這段時間對一個案子有點興趣。興趣的來源在於總往他這裏跑的小羅跟他說的內容。

小羅也不小了,隻比他小八歲,不過做事總有種年輕人的衝勁和毛糙。

“我們查了一圈,誰都有嫌疑,誰都沒動機。沒道理啊。那怎麽辦呢?‘案子不要往你的妄想中套’,陸隊這麽一說,那好啦,就定性了唄。”小羅在他家蹭吃蹭喝的時候說。

這個案子其實是結束之後半年小羅才說出來的。案子剛結束,小羅就被借調到別處去,才放了回來。他們閑聊的時候,小羅想到了這個案子。

顧衎的案子。

顧衎的老家是在離禾餘幾千公裏的地方,他到禾餘有七年了。他父母的文化水平不能算高,給他取的這個文縐縐的名字,其實是“行”和“幹”,他爸認為就是“能幹”,不管當時翻字典時看到的真正意思。

但“太能幹”了,把自己作死了。顧衎的父母都是這麽認為的。他有玩危險物品的前科,曾經把鄰居家的院子點著了。

這些都是小羅在狼吞虎咽的時候向尉遲獎透露的。

“所以他自作自受就看起來合情合理。”尉遲獎若有所思地說。

“是呀,雖然我跟小老虎覺得,靠周圍的人應該能得出一點線索,但是不能形成完整證據鏈。雖然我也不知道怎麽就不能形成了。”

“這案子都過去這麽久了……怎麽?跟我說說就能翻案?當時怎麽不說。”尉遲獎調侃小羅。

“當時?當時您在哪兒呢?哪個島上曬太陽吧!”小羅酸酸地說。

即便是國內,尉遲獎確實是在度假。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你繼續說吧,當時有什麽覺得明明可以展開查的?”

尉遲獎對幾個人產生了興趣:顧衎工作地方與他有利益衝突的人;他居住地投訴過他的鄰居,;他似乎在交往的女性;分不清是不是在交往的徐竹寧;最後見過麵的付連歧。

已經沒有方便資源可以用的尉遲獎想得到這幾個人的動態多少有些困難。小羅可以幫他,不過有限。

他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能大致掌握這幾個人的常規行動路線,可能是老了,他的跟蹤能力不夠了,跟丟了好幾次。

這個時候付連歧在做實習生的工作,用來過渡到研究生入學的時間。尉遲獎確定她固定路線是她研究生複試筆試完成之後。她開始比較固定從自己工作的單位差不多時間直接回到了居住的地方。

尉遲獎試圖從她的行動軌跡判斷她是怎麽樣的人,當然他懷疑的其他人也是。畢竟直接去問已經不適合他現在的身份了。

在他隨機跟蹤了幾次有規律的日子之後,發現她打車去了一個有點高檔的小區。當天沒蹲到她出來,不過也可能從小區另外的門走了。

第二天他大部分時間等在那個小區門口,還是沒見她出來,隻能放棄。

她去的第一天是周四,尉遲獎打算到周一再看看她是不是恢複正常的行動軌跡。

周一確實是她直接從工作的地方經超市回自己的住所,再隨機兩天也是這樣的。他於是好奇她去的那個高檔小區是哪裏了。

問了小羅,他說那裏有顧衎工作的劇本殺店老板的住所。

尉遲獎以為老板指的是江美茵,一時沒有上心。直到某一天他跟蹤徐竹寧時突然想看看江美茵下班之後去哪裏,才發現她不去那個小區。他突然反應過來小羅說的“老板”是法人而不是這裏的負責人。

這可能性質就變了。他當時就給小羅打了電話,“喻漣靜跟那個店法人是什麽關係?”

“對外宣稱是關係比較好的沒有血緣關係的遠房親戚。實際可能是情人之一。”小羅回答他。

怎麽還需要打掩護的呢。顧衎在離職後那麽久還跟這名年輕女性有聯絡本來就奇怪,現在這名女性和老板有這層關係,那這個聯絡老板本人知道嗎?

尉遲獎本來都掛了電話,又打過去問小羅。“他知道的,喻漣靜坦白過這個人偶爾會聊上幾句話。但沒做過什麽事情。”小羅這樣回答。

真正讓尉遲獎對付連歧產生更大興趣的,是一個巧合出現在他麵前的車禍案。

一輛車先是撞上了一個石墩,然後安全氣囊彈出,結果開車的人還是死了。

當時圍了一堆人,尉遲獎也被裹著其中。

車以這個速度撞到石墩有點邪門,當時應該是直行快轉彎了,到底是轉彎角度不行速度過快,還是這個石墩位置太不正確了?

因為人群擋在了他的麵前,他靠在縫隙中看現場,聽人群中混亂語言推測,這個人倒得角度誇張,大概是沒係安全帶,氣囊的快速彈出反倒對他造成了致命的傷害。

他看到了人群比較前排的付連歧。她看現場的時間並不長,隨後眼神的落點就去了別的地方。她可能看到了正觀察她的尉遲獎,隨後是看向了離人群有些遠的,她的斜前方的地方。

她的斜前方是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是一個穿著灰色衣服,似乎是工作服的人,不過他還是看不清。

警方很快就來了,圍觀的人一下散了許多,眼看付連歧就要超出他的視線範圍了,尉遲獎也趕緊從混亂中脫身,立即開展對她的尾隨。

之後接連兩天尉遲獎都跟她跟得有些緊,付連歧進入了一家小咖啡廳,尉遲獎也進去了。他剛坐下,發現付連歧已經移動到了她麵前站著。

“你是誰啊?跟了我好多天了。”她用著正常音量說。

尉遲獎觀察了一下她周圍,應該沒有原先等著她的人。尉遲獎給出了他的名片。

這個年頭還用名片的人不多了,他這樣沒有工作牌、工作環境又不怎麽樣的人,隻好印一點名片,靠這個固定一下對方對自己的第一印象。

付連歧拿起名片,表情十分嫌惡。

“哎,先坐下,先坐下。”他沒碰到付連歧,隻是做了個動作。

付連歧打量著他,隨後坐到了他對麵的位置。

“誰讓你跟著我的?”

這是很正常的問題。

尉遲獎本想回答“雇主信息不能透露”,但又覺得這樣會讓她反應太大。“沒人,是我自己要跟的。”他實話實說。

“那我報警了。”她拿出手機做勢要打。

尉遲獎也給她看了自己曾經穿警服的證件照的照片,這是他早就隨身帶著的。

“沒事你可以打。”尉遲獎淡定地說,繼續掏出了自己穿警服在派出所工作的照片。

付連歧收回了手機,她嫌惡的表情更甚。“以前當過警察,不代表現在也是好人啊。”

“沒事,你可以打。”他又說了一遍。

付連歧向椅背一靠,雙腿交叉,把包放在腿上,手上還拿著手機,“說吧,你跟蹤我是什麽目的?”

付連歧在研究生複試之後偶爾覺得有人在看她。她不知道以前有沒有,可能是複試完了之後她放鬆了,才有餘力關注周圍的情況。複試成績出了之後她打電話給林雋,林雋一口一個“小西厲害”,提出來要慶祝一下。付連歧建議為了節省時間,就在林雋出發後她自己打車去目的地,林雋的意思是去他住所,付連歧想了想同意了。反正她和林雋的關係不太可能瞞多久。

她在出租車上時,發現有輛車確實跟了一段路。雖然這車偶爾會開到出租車前麵,但在紅綠燈路口故意啟動很慢,與它並行或跟在它後麵。

她下車時,這輛車駛過。

躲得了一時,但躲不了多少次,她是這麽想的。到時候問問林雋,他有沒有頭緒。

兩人愉快地廝磨了一會兒,付連歧覺得該問問了。

“你媽媽最近……”

“嗯?提她幹嘛。”

“我是要問,你媽媽最近,沒派什麽人,‘保護’我吧?”

林雋倏地起身,“有人跟蹤你?”

“可……能有,我不確定。”付連歧說得猶猶豫豫。

“最近我們沒做什麽,怎麽會有跟蹤呢……我問問她去。”他起身就準備打電話。

“誒,要不別打了吧。我什麽時候把這個人引出來問問。”她伸手拉住了林雋。“我的感覺也不一定準,別到時候你媽再派一個,這人有還沒有就真不知道了。”

“那多危險啊!”林雋知道她的莽撞,有一點著急。

“沒事的,我找人多的地方走路,就算引他出來也是在人多的地方。”

她的眼神似乎可以稱為“躍躍欲試”。

“那你要不定時匯報定位?好讓我放心你沒去什麽奇怪的地方。隨身再帶好報警器。”這是林雋一時之間所能想到最完善的辦法了。

“好。”她答應過後又摟了上去,似乎一點不擔心她自己的安全,也不介意自己“被監控”了。

“你能不能……”林雋沒能把話說完,付連歧就把他嘴堵上了。

“沒關係。是誰都可以。”她放開之後目光灼灼地說,“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即便有這個人,他也沒什麽惡意。”

林雋不太相信她的直覺。在這之後他每天都打電話確認她的安全與否。

沒過多久,就碰到了一起車禍,讓她確認了跟蹤者的存在。

倒沒想到,跟蹤者是個之前做警察的人。

案子已經結束了那麽久,之前的警察還不放是為了什麽?

“什麽目的,這是個秘密啊。其實我就是剛剛那個案子對你真正產生興趣的。”尉遲獎笑眯眯地回答。

他的笑意看起來就是試探,付連歧沒有表現出驚訝或者緊張,仍是“處變不驚”的厭惡。

“剛才的案子又怎麽了?”她問。

“我注意到,剛才,所有人都在看這個被害者,看這車子,就你,你看的是別人。你看的是誰?”尉遲獎稍微嚴肅了一點問她。

“你已經不是警察了,我能不回答嗎?”她有點陰陽怪氣。

這裏是有其他人的咖啡廳,還有監控,尉遲獎應該不能直接拿她怎麽樣。

“我可以跟我的徒弟說,你是知情者啊,你有一些重要消息是應該告訴他們的啊。我沒理由問他們有啊。”

尉遲獎說話的內容確實有點惡心,不過是事實。

“我覺得車是被做了手腳的。”她微微偏過頭,似乎有些不情願地說。

“為什麽?”

“因為這車轉彎時撞上了那個石墩,石墩是很重的東西,不太可能突然滾過去,這車在這種路上拐彎也不太可能非常快吧……所以一般來說,是不太會出現撞上石墩的時候就彈出安全氣囊的。是安全氣囊的突然彈開要了那個人的命,所以是車上做了手腳。這車在這裏轉彎是一種方便的掉頭方式,雖然是明顯的違規操作。石墩最多是之前就準備好,稍微移動了一點地方,讓車能被撞上。那能做這種手腳的,對汽車應該比較精通,出現在現場圍觀人群中,穿著類似4S店工人工作服的,就那一個人。這個人對被害者開車習慣很熟悉,知道他不係安全帶,會在這個位置違規掉頭,是被害者會去的4S店的店員。我說完了。”

尉遲獎撓了撓自己的下巴,他的胡茬又短又硬。這個案子確實不複雜,光看保險杆的變形程度就知道,速度根本達不到傳感器會發出指令的數值。但是在這麽短時間內就大致鎖定了嫌疑人,還是少見了點。應該說第一反應是找嫌疑人已經非常少見了。

尉遲獎嚴肅起來。“那個人長什麽樣?”

“我隻是瞎猜,你們不能以這個為標準直接抓人。”

“抓人之前的流程是問訊。說吧,你看見的是長什麽樣?外表有什麽特征?”尉遲獎打開了小本子記錄。

“灰色工作服,店名是紅色字,袖口一圈有藍色,手套摘下了放在了褲子口袋裏,中等身材,黑色大概2寸長的頭發,膚色較黑,方圓臉型,眉毛比較粗但是後半段稀疏,眼睛比較大不過眼皮有點往下耷,鼻梁粗細變化不明顯,鼻孔外露比較少,下唇明顯比上唇厚,唇色比較深,圓鈍下巴。”

她描述得足夠詳細,這個詳細程度也是超過尉遲獎想象的。

“當然我看不清或者記錯了也說不定。”她補了一句。

“我先記下來。”尉遲獎繼續寫完。

不過這裏的車禍案不應該是小羅他們管轄,這個證詞之後再說。

放下筆之後的尉遲獎又撓了撓自己的下巴。“你有駕照嗎?”

“我沒有。”

“那你怎麽知道安全氣囊和傳感器的問題?”

“有個男生向我炫耀他知道的汽車知識的時候我記住了。如果我說錯了,那也是這個男生說錯了。”她歎了口氣。

兩個人在咖啡店隻有付連歧一開始還沒坐下時點的咖啡,店員難免多看兩眼。

“服務員,菜單看一下。”尉遲獎伸手示意。

還沒完了。

他點了一杯普通的美式。

“那再說點,安全氣囊的快速充氣方式是疊氮化鈉,爆炸之後會產生氮氣,這個人又沒有係安全帶,所以沒有固定在座位上,可能不巧擊中了麵部或者頸部……”他說這句話時觀察著付連歧的表情。

這句話的關鍵詞是“爆炸”。

但是付連歧的表情一點沒變。

“然後呢?”

“疊氮化鈉不具備燃燒性,但是有爆炸性。是被點火後燃燒的……”

“我知道啊,疊氮化鈉還能製備純鈉呢。怎麽了呢?”

其實付連歧不知道顧衎那個案子用的是什麽材料,她沒問過。按照一般常理,應該是一個有爆炸性但不自爆,一個易自燃,也不用太純。

“哦……你知道啊。”尉遲獎倒是又略略驚訝一下。

“我上了好多年化學課了為什麽不能知道?”她睜著“無辜”雙眼問他。

尉遲獎倒是有點語塞,畢竟這什麽都不能證明,這個年輕姑娘看起來不是嚇唬就有用的。

“你自己玩吧,我還有事情要做,反正你也知道哪裏可以守到我。”她站起來要走。

“哎,等一等……”他伸手做出讓她坐下的姿勢。“既然現在也算認識了……”

“誰要跟你這老頭認識?”付連歧尖銳地打斷他。

店員又在看他們。

“你以前是警察不代表現在就是好人,該報警我還是會報的。”她略低聲說。

“那行行行,不想認識就不想認識,你這名片先收著吧萬一以後有用呢?”他推了推還留再桌上的名片。

付連歧看了他一眼,把名片放進了衣服口袋裏,離開了咖啡廳。

林雋來電話檢查情況時,付連歧如實回答。

“以前是警察?”林雋也有些驚訝。

“嗯。照片乍一看看不出合成痕跡。”

“以前是多久以前?”

“沒問。我怕太刻意了。不過就算他那時已經不是警察了,他也有徒弟告訴他具體情況。”

林雋輕聲歎了口氣,“最好還是讓他不要再懷疑你了。”

付連歧也是這麽想的,不過事已至此,這個人估計是不會輕易放掉她的。

“也不知道他放了幾根線釣了幾個魚。徐竹寧那邊怎麽樣了?”付連歧隱隱有些擔憂。

“徐竹寧……不知道她能不能不暴露。她在明著問的麵前肯定能忍住,碰到套話的就不知道了。”

林雋還沒想好要不要直接問徐竹寧關於有沒有感覺到跟蹤的事情。之前警方確認過徐竹寧去過顧衎租住的房子幾次,她否認了交往。

隔了一天,林雋就告訴她不需要問了。“林攜說,徐竹寧聯係他,說感覺不太對。”

這人怎麽回事……前麵跟蹤得小心翼翼,這會兒故意露出馬腳。

“林攜跟她說了,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林雋聽她沒發出聲音繼續說。

“這我知道……就是這個人是什麽契機突然不藏好了呢?”付連歧仍然有些擔心地說。

兩天後孫霄誌給付連歧打電話,說給江美茵過生日,打算周六下班之後出去吃一頓,問她來不來。

付連歧答應了過去,試試這個前警察對於她“出動”的準確性。

本來說去哪裏吃再等通知,結果當天她接到的電話是,本想去的飯店太滿了,就點好了菜外賣送到械宏屋。

付連歧提前到達了械宏屋,雖然林雋沒有來,但她還是拿到了林雋辦公室的備用鑰匙。

辦公室沒什麽新鮮的,他的電腦反正也打不開。從辦公室的窗邊望去,隻是個沒有人的小破巷子,辦公室外走廊的窗倒是能看到部分馬路。

有輛車停在外麵,付連歧想看看車裏的人是誰。

過了二十幾分鍾,車裏的人出來了。好像就是那個人,他出來去小超市買了點東西,吃著喝著回到車上。

付連歧覺得他應該是先比自己到這裏的,所以今天跟的是徐竹寧嗎?應該沒有別人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留下給江美茵過生日,有些覺得她“可怕”的人就會到點就走,而且確實已經天黑了。

付連歧是這次才見到江美茵的男友,平時說話冷冷淡淡的一個人,她的男友很自來熟很話嘮,而且一頭銀灰的短發。

相當互補。付連歧當時是這麽想的。

一些西餐,一個蛋糕,一群基本還算熟的人都吃得像自助餐,個別人付連歧沒見過。有人好奇地問她和林雋的關係怎樣了,她說“也就那樣,固定見見麵,就沒什麽新鮮事發生,反正我也忙”這一類的。

有人暗示她,還是要多見見,不然老板在江括那裏能見到好多姐姐妹妹,會發展成什麽樣都不知道呢。

“……隨便吧,過不下去,分了就分了吧。”她說得坦然淡漠。

有人明顯對她這個說法不滿意,不過這個人邊上的人則表示“別看她這麽說,老板打電話說‘一會兒見’的樣子分明笑得很開心,她真要有忘恩負義的想法怎麽能讓我們知道呢……”

有些吵鬧的聚餐在大概10點半結束,付連歧再回到那個走廊窗邊,那輛車看不見了。

當晚是有人送她回去的,她現在的住所和原來的學校比,離械宏屋近多了。她也是坐上了車才知道,這裏工作的人確實是有體驗生活的,自從不遠處的停車場造好之後,她天天開車,這車的價格要比林雋的貴很多。

她到了小區入口處下車,看到了尉遲獎的車也停在路邊。

真要命。

付連歧在和胡修茜一起租住的那幢樓下看到了尉遲獎正在“散步”,當作沒看到他就進了樓。

“誒——”尉遲獎還沒來得及跟她搭上話,這幢樓的門就關上了,他沒密碼法推開。在裏麵的付連歧白了他一眼,上樓去了。

付連歧上樓坐定後想,尉遲獎大概是確定了一些事情。

最好在他得出結論之前,塞個什麽答案給他。

第二天付連歧沒出門,也沒看尉遲獎還在不在。之後三天她正常上下班,沒人攔路。第四天,在下班之後,尉遲獎出現在了她前往地鐵站的第一個路口。

“說實話吧,我是想問問大半年前顧衎那個案子。”尉遲獎一點都不怕別人注意到他。

付連歧原本想當不理他直接走過去,但尉遲獎這次沒有放過的意思,“反正我現在已經不是警察了,你向我多說幾句也不會怎麽樣的。”

總歸是逃不掉,付連歧停止前進。尉遲獎上前,有些討好似的問:“要不商量一下?”

“那去個人多的地方吧。”付連歧回答。

人多的地方是個米粉店,這個時候已經是飯點了,付連歧和尉遲獎勉強找到一個還算角落的位置。

付連歧先給胡修茜打電話報備一下,然後尉遲獎用手機點了餐,付連歧也不客氣,就讓他請客了。

“說吧,顧衎的什麽事情。”付連歧一開始就問。

“哎,人這麽多,討論這個也不太好。其實吧,顧衎這個案子也不是太怎麽樣的事情,我已經大致確定了哪個人嫌疑最大了。”尉遲獎試圖看付連歧表情的變化,她一點沒變。等了一會兒,她也沒問是誰。

“其實我是覺得你的反應是最微妙的,既不吵鬧,不馬上反駁,也不遮遮掩掩,不躲,車禍那個,也是不隱藏實力啊。”他繼續說。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這樣做隻是因為性格,與任何案件都無關?”她玩弄著調味料,眼皮不抬地問。

“也是,也是啊。哎其實,我今天找你,是想著,你不是在械宏屋做劇本測試的嗎?我本來想融入年輕人,也玩玩這個,但是有些地方我就是想不明白,問問你唄。”尉遲獎說出了厚臉皮的味道。

“你個做警察的問我?”付連歧有點刻薄地笑出聲。

“但是寫本子的沒當過警察啊,我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還不如你熟悉呢。”他笑嘻嘻地回答。

“如果你問這些,那我走了。”付連歧站起來。

“誒——別啊,這都點完了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兩碗。”尉遲獎伸手比劃著。

端著好幾碗的服務員路過喊著“小心啊——”,她隻能先坐下避讓。

沒多久,他們兩個的米粉就到了。

“那你要問什麽就問吧。我吃完就回去了。”

尉遲獎忙不迭把手機裏的照片找出來。

“就是這個《潮山怨》啊,這把刀為什麽是插在柱子上呢?一般用完之後慌慌張張扔掉,不會讓刀故意顯眼出現在別人麵前。”手機裏是一個劇本封麵,劃過去是圖片配上文字。

付連歧兩張圖隻粗略地看看,然後專心吃米粉。

“誒你玩過沒有?”尉遲獎又問。

一個年紀可以當她爸爸的人努力迎合年輕人喜好並且好奇的樣子,她非常不喜歡。

但這個人這麽做肯定是有目的的。

“沒玩過,我老板沒買下的本子難道我還要花錢去玩嗎?”她慢慢嚼完口中的米粉說。

“而且……什麽年紀的人做什麽年紀的事情,不是你們這些長輩教我們的嗎?你裝什麽年輕呢?”她繼續陰陽怪氣著。

她說這些隻是拖延思考的時間。

尉遲獎的臉皮讓他沒有因為這兩句話而有所動搖。

“可能是……為了讓人覺得,這個刀絕對是凶器。把刀扔一邊當然是符合常理,但是如果為了體現凶器,讓人看到凶器是首要需求,那把刀扔掉就又是多想一層了。”她一本正經說完,再動了筷子。

尉遲獎眼神略嚴肅地望著她。“你這想法真有異於常人啊。”

又在試探。

“你多看兩個,就會發現這是寫故事的人的常規思路,有什麽奇怪的。還是……怎麽,我為了撇清我跟顧衎案子的關係,我就得顯得自己不太聰明?”她說完又開始吃起來。

“那為什麽不能是凶手怨恨呢?”尉遲獎提出一個他認為現實最有可能出現的原因。

“那你這還問什麽呢?”她用筷子打了一下碗。

“換一個換一個……這個《玫瑰池》,為什麽要把屍體泡在很多花的池水裏?”他也展現了一張圖。

付連歧皺了一下眉頭,“那麽多花青素。”

“花青素?”尉遲獎也才反應過來,圖片大朵大朵花間隙的水看起來是深色,原來不是畫麵的表現形式。

“這裏除了表麵新鮮的很大玫瑰花以外,還有幾種花,這個像洛神花,這個黑點點像黑枸杞,特別會掉顏色,如果池水能是溫水的話,那麽多花應該能給衣服染色了。淺色衣服能染個紫黑紫紅的。這個池子看起來還圍了一圈,大概就是防止有人隨便去撈吧。”

這個池子也不是做不到熱水……怪不得有個問題說他回答錯誤。

此時的尉遲獎與其說是挫敗,不如說,有一點點驚喜。

“這好,挺好,要不你留個聯係方式,我就不用去攔你了。”尉遲獎眼角笑出了皺紋。

“你找你徒弟去要啊,當時都有記錄。”

“那不行,他不能隨便泄露個人信息。”尉遲獎馬上反對。

付連歧想了一想,“你記下來。”

她報出了一串數字和英文,是她其中一個郵箱。

“不是電話啊?”尉遲獎有些不滿意。

“怎麽,郵箱不是聯係方式?”

“好好好。”尉遲獎點頭,“你再報一遍?”

付連歧稍微拖延了點時間回到住處,發現胡修茜有點不開心。此時餐桌上已經放了吃剩下的兩菜一湯。

“對不起呀,本來今天輪到我做飯的。”付連歧上去給她按摩一下肩膀。

“做不做飯的就算了,這肉昨天就準備好了的,今天你又不吃,明天再熱肯定沒今天好吃了啊。”胡修茜仍然微撅著嘴。

“事發突然嘛,那我現在吃完它?”付連歧取了筷子,把那盤剩下的肉都解決了。

“這還差不多。”胡修茜又喝了兩口湯,起來準備收拾。

“我來我來。”付連歧攔住了她。

胡修茜沒跟她客氣,去看電視了。

等付連歧洗好碗,倒好垃圾回來,胡修茜眼巴巴地看著她。

“怎麽了?”付連歧對她的這種眼神感到奇怪。

“你最近有點煩躁,但是什麽都不說,連工作都不跟我吐槽了。是不是因為怕說漏嘴什麽?”

付連歧沒想到胡修茜會問出這個問題,她需要思考一下。

“不會是跟你男人分啦?”胡修茜再問得甚至有點開心。

原來是這麽想的。

“沒有,好著呢。最近有事情我都跟他吐槽過了,就沒跟你說。畢竟怎麽應付老板,得問真當老板的人最有用啊。”

胡修茜悻悻坐進沙發裏。

趁著胡修茜注意力被電視吸引過去的空檔,付連歧進房間給林雋打電話,把尉遲獎和她的對話都說了一遍。

“《玫瑰池》我沒有印象,《潮山怨》我記得……是一個孤兒被當槍使,後來死了,被傳變成厲鬼,到處犯案,結果是有兩個人假借他的名義做的。應該是這個故事,我沒記岔的話。”

“嘁,孤兒當槍使,他挺會選啊。”她靠牆,姿勢有些懶散地站著。

一般來說看起來扭曲、不利於身體健康的姿勢她盡量不做,她希望在他麵前自己的體態是好看的。隻是在打電話的過程中她偶爾會“叛逆”地放縱自己。

“這第一回倒也不能說明什麽。有一陣子交過來的本子十個有八個都是以孤兒作為重要角色,審核都要看吐了。孤兒自己報仇或者當槍使這概率一點都不小。等我再查查《玫瑰池》是什麽。”

第三天從林雋那裏得到的關於《玫瑰池》的內容,主要還是年輕人的情愛與背叛,對付連歧來說並不敏感。

“徐竹寧那邊應該是沒什麽動靜,既然已經問你要聯係方式了,一時半會兒也斷不了。再看看吧。”

林雋目前也是無奈。

“好人”的“關懷”其實是一種負擔。

付連歧忽略了第一次的郵件,收到第二次郵件的時候人在林雋辦公室。

“忙得要死的時候來這麽一出。”付連歧幫他忙的時候抱怨了一句。

他們在準備節假日前宣傳和期間的安排,付連歧替他粗略檢查一下文案、顯示問題之類的。

“你又不需要那麽忙的。”林雋笑笑。

“那我不要你加班嘛。本來就在這裏時間短,早點結束還能玩會兒。”付連歧委屈地說。

“第幾次郵件了?”林雋瞟了一眼她手機裏郵件的界麵。

“第二次。”

“倒不著急嘛。”林雋說完這句話時,停下了想了一下,“我向徐竹寧確認過她那邊沒問題,那這個人空開的時間找的是誰?”

付連歧搖搖頭,“不知道。他沒提過其他任何人。”

“那這個時候隻能相信老頭了,他跟顧衎的關係應該能算藏得夠好不被人發現吧。”林雋近來少見地陰陽怪氣地說。

“那隻能套套看了。”

“別套!你正常聽他說什麽就回答什麽。收回你的冒險精神。”林雋的眼神有些認真。

付連歧眨了眨眼,突然笑出來。“你今天的打扮隻要表情稍微認真點就像個反派。我看你也可以走斯文敗類路線。”

“斯文敗類……”他啞然失笑。

今天不過是穿了一件不那麽叛逆的上衣,墨綠色襯衫,門襟和領尖有銀色燙花,不過付連歧這時看不到的褲子還是叛逆的不同材質同色係麵料拚接風格的。

“郵件是讓你直接回答還是去哪裏?”林雋問。

“問最近哪天有空,留出一小時的時間交流一下。地點隨我挑。”

有點卑微。林雋這麽想著,不過沒說出來。

“你想去嗎?”他再問。

“嗯……沒想好。”

“去吧,再不去他要找上門來了,也麻煩的。等我回江括那天去,我送你。”

付連歧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那可真是加倍的不開心啊。”

“順便演演吧,把你和我的關係演成不情願建立的。”他還很坦然地說。

“那你又要當壞人了。”

林雋笑了,“我當壞人又不是一次兩次了,習慣了。難道斯文敗類是形容好人的嗎?再說……”他壓低了聲音,“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演戲的時候還挺興奮的。”

付連歧微微撅著嘴不說話。

“怎麽了?”林雋問。

“我在反省。”

“反省什麽?”

“為什麽會讓你有這種感覺。有些事情做起來還是得像個人。”她仍然委屈的樣子。

“你做事的時候沒人味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不是對你本人有害的做法,我覺得也沒什麽不好的。”

“真的?”她露出無辜的詢問的眼神。

林雋點點頭。

付連歧快速過去親了一下他的臉頰,然後又快速地坐回去。

那天林雋帶著笑意地工作了一會兒。

(2)

林雋回江括當天,先把付連歧放到與尉遲獎約定的地方再自己回去。下車之前故意在開著車窗的狀態下由林雋主動親熱了一小會兒,最好尉遲獎能看見。

付連歧進去之後發現可惜了,尉遲獎坐在這個西餐廳的角落裏。

“這裏真貴啊。”等付連歧坐下後,尉遲獎抱怨了一句。

“這個當谘詢費,不算貴吧。”她裝出一副高傲的態度。

“但是吧……律師什麽的用的是……”

說到這個時候付連歧抓著自己的包站起來。

“別,坐,坐。”尉遲獎比劃她坐下。

付連歧還擺了幾秒的架子,歪頭看他,然後才回到位置上。“要是這信息不值錢,您親自獲取就好了,找我幹嘛呢?”

“小喻啊,哎小喻,你看你姓喻,我姓尉遲,咱這緣分多少還是有一點的,對不對?”他繼續他的厚臉皮發言。

“啊,有,有。”付連歧不耐煩地回他。“喻”是她外婆的姓,她不怎麽討厭,她討厭的是這種比較方式。

這家西餐廳付連歧根據林雋的意見先選好的,菜名也直接發給了尉遲獎,讓他先點上。

不知道是來的太早,還是西餐廳做得太慢,前菜甜點一個都沒上,隻有硬邦邦的麵包和不要錢的檸檬水。

兩個人坐在這裏,付連歧隻能聽他說話。

“關於顧衎我也有點問題要問問你。就是顧衎他有幾個女性朋友,又有幾個是知道他那個愛好的?”

問了點警方問過、無關痛癢的。“幾個我不知道,他的愛好我隱隱約約知道,他好像有指導過別人關於遙控車的問題。指導內容我不知道。這些話我和警方說過,跟你在這裏說不出什麽新鮮的。”

“那他遙控器玩的,是車嗎?”尉遲獎再問。

這個問題警方沒有問過她。“那還能是什麽?哦,船,無人機。”

“他沒有拿出來炫耀過嗎?”

“說得也是。我的徒弟把所有能找到的遙控器碎片都找到了,但看起來不像是市麵上常見的玩具車的遙控器。我以為你會知道點什麽,畢竟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他說不定露出來過。”

“沒有。如果隻是他常規的實驗之類的,哪有露出來給人看的必要?他真要做什麽,也隻會讓特定的人知道,而不是我。”付連歧這麽回答。

她記得,警方說過拚出來的遙控器像是改造過的,不過最終改造成了什麽樣子並不確定,隻是有碎片上有些打磨之類的痕跡。

“你不是他特定的人啊?”尉遲獎的語氣就像是在說八卦。

付連歧“嘖”了一聲。“我的眼光也不能差成這樣。”

“也是啊,你跟你老板好像關係不錯。剛才我都看見了。”尉遲獎似乎有些惋惜。

付連歧垂著眼,沒有接這句話。

終於上了前菜。

“哎……這種分幾個菜的西餐我有多少年沒吃了……”尉遲獎小聲說。

正經西餐付連歧是在認識林雋之後才吃過。來這裏之前他還給她“再培訓”了一下。不過這家餐廳的也並不是非常古板,她隻是為了方便選了一個套餐,包含了開胃菜、湯、小份沙拉、主菜和一份甜點。她在尉遲獎麵前不需要保持進餐禮儀的正確。

湯也先後上來了。

“哎,說點別的。我最近啊玩了新的,也是要請教你一下。”

尉遲獎又翻開了手機圖片。

“這個,《懸崖林木》,為什麽凶手每殺一個人就要在懸崖的坡上種一棵樹呢?”他指著截圖中的一句話。

付連歧叉起一顆焗蝸牛,“懺悔吧,在懸崖上種樹又危險,死了就死了。”

“哎,但說這是錯誤答案。”尉遲獎惋惜地說。

“要不然就是這樹本來就適合在懸崖上生長,第一棵長在那裏了,後麵也就索性種那裏。其他不知道了。”

付連歧感覺他就是想套更思維扭曲的答案。

尉遲獎翻了會兒手機再挑選一下,然後吃了兩口他的雞尾杯。

“那還有這個,《貓之泣》,既然威脅的對象是視障人事,那為什麽除了放貓的嘶叫聲之外,還噴上貓形狀的黑影?動作這麽大不是更容易被人發現嗎?”

“雖然我想說是為了不被人發現威脅的對象是視障人士……其實這樣做的原因是為了讓一些可能出現的痕跡,比如血跡或油漬不明顯。”付連歧慢吞吞地回答。

“但是魯米諾反應完全能測出來,這個說法是不是太勉強了?”

“但這就是設定的答案,我玩過。”付連歧冷冷地回答。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這時主菜、湯和沙拉接連上來了。

付連歧一言不發吃菜,切牛排的手非常利落,就像帶著恨意。尉遲獎吃的是魚,也在小心把魚刺和魚肉部分分開。

自己差不多吃飽了之後,付連歧才再開口:“有話就明說,借著本子說話真不嫌惡心。”

“誒,小喻啊……”

沒等尉遲獎說完,付連歧站起來去找服務員,指著他們吃飯的那桌:“蛋糕麻煩快點,我打包帶走。”

尉遲獎應該是覺得還有後麵的機會,並沒有上前阻止她做什麽。

付連歧就在結賬的櫃台等著蛋糕打包好,直接出了這個餐廳,一直到回住處,尉遲獎都沒有跟上。

今天的晚飯在別人看來,也許是父親和女兒。樸素的老父親省吃儉用給女兒買漂亮衣服和吃西餐,就為了得到一點感恩,修補一點兩人親情的裂痕。但父親又不知道說錯了什麽,讓女兒想要趕緊走。

一種由外界道德壓製的感覺。

晚上付連歧又問了林雋《懸崖林木》是什麽故事,得到的回答是一個或許有被害妄想症的人將周圍可能與他發生衝突的人都殺了的故事,這個本子更像是自己破譯自己為什麽被殺。

“也許他是廣撒網,並不一定是確定了具體的信息。”付連歧聽完林雋的解說之後自己得出一個可能的結論。

“被害妄想症說的是顧衎麽?一個想爆炸做掉別人的人。”

“有點可能。”

“那……前麵那個普通的愛情悲劇,指的可能是你和顧衎了。”林雋說這話時陰陽怪氣。

她“哼哼”笑了兩聲。“說不定是哪個可憐的其他人呢?和我雙宿雙飛不成的人,畢竟,有你這個有錢人截胡了。”

尉遲獎一直到下個周才發了下一封郵件。內容還是說有點問題要問。付連歧到了第二天再回複過去,選了一個便宜點的餐廳。

顯得比較不故意敲詐,有些交心的意思。不過便宜點的餐廳也是有名的餐廳,在那邊吃飯的人一點都不少。

她照樣預先定好了套餐,找到尉遲獎的時候已經上了她的那份飯和配菜,尉遲獎也已經喝上了飲料。

“上次我就在想,你說了一句眼光不能差成那樣,是不是對顧衎本人有些了解?但是不確定是什麽方麵的人品問題,再加上上次確實是我表達有問題,所以這些天找了顧衎工作上有關的人問了問,還有他的鄰居,其實看不出來他對女性態度怎樣,工作也是馬馬虎虎,有時還會臨時請假。說別人壞話倒沒有,就是跟人關係也搞不起來。他同組的一個人和直係領導好像看他不太順眼。”

這些是尉遲獎之前就調查出來的,確切地說,是小羅告訴了他一些信息,他再去確認了一遍。

“啊,是啊。”

“那你之前幹嘛去了?”

尉遲獎挑了挑眉毛,“我之前隻是對我徒弟給出的嫌疑人沒有懷疑地去跟蹤,這時我覺得有必要在多調查一下,說不定能擴大嫌疑人的範圍。”

“你覺得凶手不在警方之前劃定的嫌疑人範圍裏。”

尉遲獎做出一個停止的手勢。“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放過任何有可能的人,但是這回是案子結束有一陣了,我徒弟可能出於主觀,把他認為嫌疑人的範圍給我的。我現在覺得還是得擴大一點範圍。”

付連歧發出嘲笑的笑聲,“就憑我那句話。因為這人不怎麽樣所以人人得而誅之……那種感覺?所以你們這種職業太讓人討厭了。”

“所以還得請你說說,你對顧衎這個人的看法依據是怎麽來的?不過……”尉遲獎又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不著急不著急,可以再理一下想法。我最近也確實玩這個上癮了,就有些地方老是過不去,還是想問問你。”

付連歧眯起了眼睛,他又想表達什麽。“你這不是作弊麽。”

“是是是,不過不通關確實心裏難受,我是理解為什麽年輕人玩不想停了,我現在有時間了玩遊戲也是停不下來……看看這兩個。”

又是手機截圖給她看,她對這個模式已經有點膩了。

“這個凶手每次在下手之前都會念一句詩,作為一種標誌,用來揭露被害者的罪行。我是不明白,這個標誌別人怎麽會知道的呢?按照設定的寫法,被揭露的人都死了,應該沒人知道了。”他說完之後就等著回答。

這張截圖上沒有本子的名字。“你是不是少說了點什麽。”

“什麽?我就是想問這個問題。設定上我看看還有沒有別的……”

“名字。本子的名字。”

“哦,哦。”他檢查了一下手機的截圖,“這個。”他往前翻了一張圖。《夕願2》,付連歧其實原來有聽說過第一本的大名,到了第二本名氣沒有第一本響了。

第一本玩家眾人尋找幾十年前學校的發生的一樁命案的前因後果,其中有複雜的四角戀,這第二本她不知道內容。

“哎第二本內容簡直稀碎,沒什麽好看的,就是這個問題我想知道你是怎麽看的。”

看來他意識到付連歧去了解了那些本子的內容。

“可能就是作者的一個漏洞呢?”她懶懶地夾著菜。

“就,你就沒有其他解釋?”

“有啊。”她往後坐坐。“凶手自己說的,可能是為了製造恐慌,或者有第三人在場,幫凶或其他無關人士,宣傳凶手的特征能讓被害者更害怕……又或者用這種特征,可以讓第二人充當這個有名點的凶手,或者幾個人‘合成’這一個凶手,這樣有利於穩固不在場證明。”

“你可拉倒吧,有經驗的警察還會不知道這些?”

尉遲獎“嘿嘿”笑了聲,“我確實漏了一點。”

遲獎記錄完之後,又在手機裏翻找著合適的內容。

“最後一個了。這本,《小薑花秘語》,我是想問問,把花釘在屍體耳朵上是為什麽?屍體還是個老頭子。”

這個模式她沒怎麽聽說過。“沒有前因後果嗎?”

尉遲獎搖搖頭。“前因後果太複雜,而且我覺得因果和這個屍體狀態沒關係。”

“有幾個死者?”

“三個。後兩名都是女性。不過後兩人有給前麵案子補救的嫌疑。”

付連歧輕輕撓了撓太陽穴。“那可能是……暗示這個老頭有打扮自己的習慣?戴這種首飾之類的。”

她預計這是尉遲獎想聽到的答案。也許還想說這個男死者有異裝癖。

林雋穿的衣服其實都是男裝或者無性別款,他耳洞堵上之後就沒有再打,也沒有戴耳夾的習慣。

如果是用這個老頭來特指林雋的話,並不準確。

“好了好了,接下來也不問了。我呢,反正關於顧衎的事情也了解得七七八八了,有些東西整理整理就夠了,我接下來沒什麽特別重要的問題也不找你了,吃吧吃吧。”尉遲獎擺擺手,示意她把麵前的菜吃完。

“了解了?”付連歧問。尉遲獎這麽說,並不代表他真的完全結束了,隻是從明麵上套話又轉為暗地裏了而已。不過作為案件的相關人物,她問一聲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啊是,了解了,我覺得大概夠了。當然,你要是主動向我坦白點什麽,我也是歡迎的,畢竟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嘛。”尉遲獎說得像是一個在小池子邊等魚上鉤的人。魚離得太近,總有蹭到鉤的時候。

“這說法像是我幹的一樣。”付連歧暗暗翻了個白眼。

“哎,不是這意思不是這意思,我知道不是你幹的。不過你不太可能一點內情都不清楚。不過既然我已經有初步判斷了,你不說也不要緊。就先這樣吧,我再吃兩口,吃完就走。”尉遲獎語調中帶著一點痞味。

付連歧放下筷子,沒有再吃一口,表演著矛盾和不甘。尉遲獎確實很快就把自己份吃幹淨了,讓服務員結賬,服務員讓他去吧台。在他吧台結賬的時候付連歧離開了這裏,自己乘地鐵回去了。

還沒到住處的時候,她的郵箱又收到了一個尉遲獎發來的郵件,內容是“如果是尋求幫助也是可以的,我可以讓徒弟幫幫忙。”

付連歧到住處之後覺得有些累,坐在沙發上一時有點不想動。

該表演被打破堅固防守後不情願的信任了。

今天胡修茜也是在外麵解決的晚飯。

“漣漣——我回來啦——”她的興致倒很高。

付連歧打了個哈欠,“吃累了。跟別人講話好累。”

“哦……你那幾個人吃啊?”

“一組,4個人,有一個下班還在聊工作,所以聊累了。”

“哈哈哈哈,我們幾個在調侃一個小男生,我們這一幫單身的調侃他這個有對象的好開心……”胡修茜也不知道喝了什麽,這麽開心。“誒,你跟你老板怎麽樣了?都不聽你說起來,有什麽好玩的事情也說說呢……”她上手去撓付連歧。

但付連歧並不怕癢,沒什麽反應。

胡修茜眨巴著眼,“沒勁。”

“你繼續嗨吧,我去洗澡了。”付連歧進自己房間拿換洗的衣服。

付連歧進了浴室之後,胡修茜拿出她放進包裏的一個信封。

信封是塞進了樓底的信箱,沒有寫名字,也沒拿膠水封上,隻是用一截膠帶貼了起來。

信封裏是一張監控的截圖,就是付連歧今天與別人吃飯的照片,有今天的日期,衣服也是她穿的這一身。

根本不是她說的與小組的那幾個人吃飯。

這信封沒有寫是給誰的,那可能不知道付連歧是與人合租。

胡修茜想知道她為什麽要撒謊,但害怕她因為自己的探索而更遠離自己。

洗完澡之後付連歧回到房間裏,照例給林雋打電話匯報。

“《小薑花秘語》……這名字聽著有點耳熟。”林雋電話那頭說。“我應該有印象,就是一時想不起來……哦,有人對這本印象很深,聽聽她怎麽說的。”

手機被他身邊的人拿了過去。“誰讓你看《小薑花秘語》?這本是出了名的名字小清新,內容獵奇重口腦殘,簡直就是故意惡心人,到我這裏審核的時候被我斃了。你要知道這個本子幹嘛?”

沒想到對方的怨氣能這麽大。

“嘖,是我女朋友,你那麽凶?”能聽到林雋隱約的抱怨聲。

“哦……我錯了。”拿手機的女孩子小聲回答。

“就是有人想用本子的內容暗示我什麽,我需要知道一下。”付連歧回答她。

“嗯……”對方思考了一下。“歸納起來說,一個異裝癖偽抖M老頭,實際是控製對象,有男有女,對老頭自己實施各種奇怪的活動,使得那些人造成了嚴重的心理陰影,然後有個比這老頭更技高一籌的人不僅讓老頭覺得驚喜,還順利把老頭搞死了。但是在在拋屍的過程中被一個女老師看到了,隻能也處理了女老師,後來被學生看到了過程,學生自願‘服務’凶手,凶手本來隻是惡心那個老頭的做法,做著做著反而上癮了,女生‘服務’過程中受不了了也死了。凶手還覺得自己沒錯。所有玩家其實都有奇怪的癖好,都是開膛破肚、各種組裝……啊——不想說了,沒有一個正常人,就是這麽個故事。小薑花隻是個裝飾,連個線索都算不上。”

他如果認為林雋是這個故事裏的人那樣,過於自以為是了。如果隻是因為最後一個案子要留下深刻印象,又沒那個必要。

還有的可能性就是試探她和林雋的感情到底是怎樣,對於“服務”會不會產生共鳴。

林雋可以是“壞人”,但不能是“幕後黑手”。

一會兒沒聽到回音,女孩“喂”了兩聲。林雋拿過手機說:“在聽嗎?”

“哦,在聽。剛剛想了會兒他用這個本子的意圖。”付連歧回答。

“想好了告訴我。”

“嗯。”

間隔了和上兩餐一模一樣的時間,付連歧發了郵件約尉遲獎出來。

這次是付連歧先坐在飯店裏。這次的飯店比上一次的更便宜,位置比較隱蔽,人也相對少一些。

尉遲獎到了之後,付連歧敲了敲桌上點餐的二維碼。付連歧自己份的已經選好了,數量也不多,應該是不會浪費的剛夠吃。

尉遲獎猶豫著點什麽。

“你整理好了嗎?”付連歧在他點餐的時候問他。

“整理?哦,你說那個,整理得差不多了。”

“我想知道你整理出了一個什麽樣的故事。”她說。

“哎——這不太行。”尉遲獎搖搖頭,隨後點了兩份招牌菜,放下了手機。

“就當是我主動提供自己這邊信息的獎勵,你看怎麽樣?”她做出談判的樣子。

尉遲獎笑著搖了搖頭,說:“我沒見過那個想尋求幫助的人還先提出其他要求的。”

付連歧的眼神閃了閃,手指微微蜷縮。

“說吧,你要提供什麽信息?”尉遲獎繼續問。

付連歧此刻隻能賭一把,他到目前為止都沒得到完整的可靠的故事,所以一點都不肯透露。

付連歧先是重重歎了口氣。“首先我的老板遠沒有達到你最後跟我說的那個本子的那個程度。”

尉遲獎輕微扯了一下嘴角。第一句話就是維護他。

“那個本子我去了解了一下,把我惡心到了。現實中這麽惡心的人還是很少的。”不是我想先維護他的,是因為你把我惡心到了。

尉遲獎“哦”了一聲。正好這時付連歧點的飲料來了。“還有呢?”

付連歧喝了一口飲料。“那麽先從顧衎開始說。”

尉遲獎沒有回話,隻是從容地看著她。

“顧衎曾經追求過我,我沒同意。他短時間內對我進行詆毀,說我這個人除了巴結老板才能活下去,其他情況下不可能好好生存,隻有他願意真正接納我。我一開始不同意說的原因是,我知道他老家有些窮。那個時候學校裏也有男生想跟我好,所以我覺得我沒那麽差,不至於‘隻有他願意真正接納我’。所以我說他人品不行。至於我跟老板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他是怎麽跟別人講的,我不清楚。”據她所知,尉遲獎沒有特意問過械宏屋的其他人什麽話。

付連歧偏過頭,“他說,我不要後悔拒絕他,他要玩個大的。”

“玩個什麽大的?”

付連歧搖搖頭。“沒說,可能是煙花什麽的。”

“不太可能。”尉遲獎的表情也是不信的樣子。“那個材料那個威力,你想想我為什麽跟你強調安全氣囊,又對你了解安全氣囊的原理感覺震驚。”

“因為煙花之類的主要是金屬燃燒後有不同色彩的火焰。重點不是炸開這件事。你是這個意思嗎?”

“是這個意思。既然你已經找我了,那麽不管是你真正知道的,還是你能推測出來的,都應該如實說。做心理谘詢還需要患者配合呢,你說是吧?”尉遲獎此時“長輩”或者“老師”的麵孔更加明顯。

和之前的討好、迎合相比,這個形態應該是他更習慣的。

“他可能想報複誰吧。比如開了他的,我的前老板。在正式實施之前肯定是要做實驗的,我預計就是實驗的時候出現的問題。而且既然是實驗,就不應該出現人員死亡。他應該是從小劑量實驗到大劑量吧。大概他覺得再試一次大劑量的,就能正式使用了。隻是,那次他加料的時候,自己遙控器也漏進去不少,再加上天熱,他可能忘記了因為天熱,讓一些所謂常溫並不易燃的東西,隨便操作一下就到達燃點了。”她說出提前準備好的這個推斷。

“但還是勉強了點。遙控器的縫隙能進去那麽多東西嗎?”他繼續用著有壓迫感的音調問。

“你就是想說,有人故意給他那裏加了點東西,是嗎?”她翻了個白眼。“你電腦鍵盤翻一下看看能掉出多少東西?那個遙控器長什麽樣我不知道,但凡不是精密儀器,有縫隙難道不正常嗎?”

她這一通小小地發泄之後,她的主食和搭配的小菜端了上來了。很快尉遲獎的那份也都來了。

等到服務員走遠去忙別的,她再次開口:“你也一直很在意我和我那個前老板的關係。從實際上,這個前老板對顧衎應該是沒有殺意的。他沒有把這個人放在眼裏。並不是你以為的三角戀四角戀。”

“那你要說出實際上的事,來佐證你剛才那句‘看不上。’”

到現在,付連歧確認他就靠她在確定事實。

隻要不是三人有糾葛,什麽樣能讓他信服的故事都可以。她沉默了一會兒,麵前的美食一口也沒吃,為的是塑造一下氛圍。

“我的前老板雖然可以算是紈絝子弟,但確實不笨。在福利院我把他當哥哥的那個人,欠了他很大的人情。”她說著,微微滲出一點眼淚。

“什麽人情?”

“自不量力的投資,害怕出身被人鄙視而做的躍進式的選擇,要人要錢,最終失敗了。那個原本可以舒舒服服當個紈絝子弟的老板大人為了幫他收拾爛攤子,而把那幢樓買了下來。如果不是我要求他以後帶我出來過好日子,他可能還不至於這樣。”

她是真的很想哭,這是她非常少有的說付延契不好,盡管這次並沒有說名字。但不確定這個人對她的調查到何種深度,半真半假是必要的。

“那跟你又有什麽關係呢?”尉遲獎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顯得非常冷漠。

“我成為了還人情的工具。”

“他不是為了你好嗎?怎麽會讓你成為了還人情的工具?”

“屠龍者終將成龍。一個道理。時間久了之後,他早就忘記了他這麽做說是為了我好。”

現在她麵前的餐點仿佛令人生厭,她還是沒有吃。

尉遲獎沉默地繼續吃自己的那份。

“我不是傍大款。我隻是去當保姆,當他偶爾發泄欲望的工具,當他養著玩的對象。他不會給我一分錢現金,他給我買的漂亮衣服我也不能穿到外麵來。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合法的。因為我是自願的。”

這種說法能把顧衎和他們兩個的關係撇得幹幹淨淨。

尉遲獎繼續沉默地吃著,過了一會兒,“那這個時間要維持多久?”

“合同是5年。這是當秘書和保姆的合同。”

編故事大致結束了。她看到躲在簾子後麵的廚師在偷偷觀察外麵的情況,看到了他們,她也開始吃了起來。

隻是食物應當是索然無味的。她沒吃幾口,開始無聲地哭泣。

尉遲獎發現了她的哭泣,歎了口氣。

她的流淚速度變快,後來捂著臉,變成了肩膀會抖動的抽泣。她拿紙擦了好幾次,抽泣聲逐漸頻次降低,她才放下手,再用紙巾最後全臉擦了一遍,眼睛和鼻子已經發紅了。

“不是所有的閉口不談都是因為犯罪。”她帶著還啞著的嗓子沉聲說。

尉遲獎沒有回話。

“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被所謂的正義拯救。”她再說了一句。

尉遲獎似乎是接受了她的說法。“那你五年結束了之後,重新開始吧。”

“不需要你教。我已經和盤托出了,你能不能保證不再調查我了?”

尉遲獎抿了會兒水,咽下去後點點頭,“可以。”

她並不太滿意剛才尉遲獎猶豫的態度。她搗了一下盤子裏剩下的菜和飯,“不吃了。”幹脆地起身,離開了這家餐廳。

她在餐廳外麵等了大約五分鍾,尉遲獎沒有從裏麵出來。

下雨了。她跑到公交站裏,調整呼吸,在等臉上看起來正常一些,故意錯過了一班可以回去的公交車,再到下一輛來的時候上去。回到住處的時候找了個地方照了一下臉,基本上正常了。

回到住處,她看到胡修茜坐在沙發上,在看什麽。

“茜茜?我回來了。”

“嗯,又是跟同事吃飯嗎?”胡修茜沒回頭地問。

付連歧覺得這個提問不太正常。“是啊,怎麽了?”

和上次一樣地問她。

“一個。”付連歧回答。

“是他嗎?”胡修茜轉過身,拿出一張照片。

付連歧接過照片,這是一張監控的截圖,是今天她和尉遲獎在小餐廳的。

“誰給你的?”付連歧表情嚴肅地問胡修茜。

“樓下的信箱,信封是空白的。”胡修茜也同樣表情嚴肅地給她看信封。“還有上次的照片。”

胡修茜起身去了自己房間,拿出上次的照片。“所以我會問你,是幾個人。”

“隻有兩張,是吧?”付連歧還在觀察照片紙和信封問。

“隻有兩張。”胡修茜雖然對她的問法不滿,還是回答了。

見付連歧沒有給自己解釋,胡修茜又繼續問:“你找那個看起來就奇怪的男人,因為你說是哥哥的朋友,我看對你也蠻好的就沒說什麽,這次呢?莫名其妙的,年紀這麽大的男人,又是怎麽回事呢?還要說是跟同事聚餐,兩個人聚什麽餐?說話呀!一個男人不夠你還要找兩個嗎?”

這是非常容易出現的誤解。

她輕輕歎口氣。“林雋知道這件事,我跟這個人談話的內容我全部都跟他討論過。你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向他求證。”付連歧拿出了手機,打開了通信錄。

原來標著的“老板”現在已經是“前老板”。

胡修茜接過手機,直接撥通了這名前老板的電話。

沒過多久對方接了。

“喂?今天怎麽樣?”是胡修茜認識的聲音。

“我是胡修茜。”

“她人呢?”

“就在我旁邊。我問你,她跟那個大叔吃飯的事情你知道嗎?”胡修茜怒氣衝衝地問。

“啊,這事啊。知道的。”林雋聲音無所謂的回答。

胡修茜的氣勢瞬間少了一半。“那……為什麽要瞞著我呢?說是跟同事聚餐。”

“‘我去跟老男人吃飯’,說出來不好聽,是吧?沒事,這人就是個傳話的。你就當是市場調研的不正當手段吧。”林雋坦然地回答。

胡修茜轉過頭,付連歧的表情還是原來的有些嚴肅的狀態。

“問完了嗎?問完了你把手機還給她吧。”林雋說。

胡修茜不太情願地把手機給了付連歧。

“喂。”付連歧出聲表明了是自己,隨後帶著那兩張照片進了房間。

“你同學為什麽會突然問起來。”

付連歧猶豫要怎麽說。“首先,尉遲獎答應了我不要再調查我。”

“嗯。”

“然後有個監控照片,是上次和這次吃飯的。照片打印出來之後塞進了完全空白的信封,放了樓下信箱,茜茜拿到了。”

大概是林雋也很震驚,過了好一會兒才再問:“會是那個男的做的嗎?”

“不知道。但我不想問了。要是不是這個人做的,那我再問,他對我的糾纏就會沒完沒了了。”

“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我也不跟那個男的聯係了,他還會拍我什麽?”

“你手機電腦攝像頭都貼起來,有那種專門的遮擋買幾個。過幾天看看動靜再說。”林雋也隻是想出了這隻管暫時的辦法。

“嗯,我先等等看。”

這是第一次,他們兩個都似乎完全沒有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