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緩解

到了林雋住處的地下停車場裏。林雋輕輕拍拍付連歧,她都沒有醒,隻是呼吸平緩穩定地睡著。他試圖自己出來後把付連歧抱起來走,但下車之後意識到自己的膝蓋此刻不能承受太大的力。

“哎,你幫我背上去吧。”林雋對有些看熱鬧的林攜說。

“你對象誒?”

“膝蓋剛才硬磕的,受不了。”

林攜不得已替他背起了付連歧。即便這樣付連歧也沒醒,她隻是不滿意被擺弄地哼了兩聲,隨後又睡了回去。

林攜也好久沒看到林雋的這個住處了,他發現比上次看到的多了一丁點微妙的生活氣息。

“先放沙發吧。”林雋指揮林攜。

林攜本想去冰箱看看有沒有能喝的,還沒開冰箱,林雋又開口說:“你幫我去藥店或者便利店買點**創可貼,還有跌打藥膏之類的。”

林攜繼續去他冰箱裏撈了一瓶水,“嘖”了一聲,出門去了。

付連歧在沙發上調整了一下位置。

她應該很多天沒睡好了,現在終於可以放縱休息了。

林雋就這麽看著付連歧發了一會兒呆,林攜買完回來。

他拿了東西,就要趕林攜走。

“給你幹了活也不讓我坐會兒?”林攜一臉不可思議。

“我也困了要早點睡覺,還得弄好她。你要坐去車裏坐。”

“嘖嘖嘖。”林攜搖搖頭,“那我洗個臉總可以吧?”他就要去健身房那個衛生間去,又被林雋叫住。

“你去我房間那個用。”

林攜睜大了眼,健身房那個本來是給“外來人員”用的,這回應該是成了她專用的了。

林攜微微搖頭,去了林雋的臥室。“你終於弄床墊了啊?”裏麵出現了他的驚歎。

等林攜走後,林雋給自己處理傷口和摔腫的地方。

這些都做完之後,開始給付連歧準備睡衣、擦臉擦身,再換上睡衣,順便處理了幾處小擦傷。這個過程有些艱辛,穿睡衣的時候她迷迷糊糊有些醒了,像沒靈魂般地配合了他幾下,又睡了過去。

林雋給自己洗幹淨了之後,把她抱到**。

胡修茜給她打過電話,林雋替她接起來,胡修茜不太相信的樣子,林雋不得不開了視頻通話讓她放心。

付連歧在半夜似乎不自覺地靠近過林雋,天亮之後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接近中午的時候,她終於醒了。

她雖然醒了,不過身體還處在疲乏的狀態。

林雋在電腦桌邊坐著,看著發來的分析報告,吃著小麵包。

“你吃獨食呢。”付連歧帶著剛醒來的沙啞假裝不滿地說。

林雋轉過身,“你睡夠了?”

“嗯,睡夠了,現在徹底醒了。但是我昨天都沒洗澡,你怎麽就讓我上床了?你不是有潔癖麽?”她把一隻手伸出了被子。

“也就一點點。我給你都擦了一遍。”

付連歧“呼呼呼”地笑了一下,“怪不得感覺有人動手動腳了好久。”

“你當時的表情還挺享受的。”

“咦——欺負我不記得呢……”她偏過頭,“頭發沒法洗吧?我得起來洗頭……”

她發現林雋隻是保持著相同的姿勢一直看著她。

“怎麽了?”她坐起來以後問。

“就是想看看,不可以嗎?”

“可以可以。”她笑著起床去那邊的衛生間,發現自己確實被換成了睡衣。

她腦中回憶起了那個迷迷糊糊時候被他觸碰的感覺,竟然有一點臉紅。

等付連歧洗完,頭發半幹的時候進客廳,林雋在客廳用手機研究著什麽。

“我給你吹幹,我們出去吃飯。”林雋聽到了聲響看見她,就站了起來。

微熱的風把頭發吹得幾乎全幹後,他關了吹風機,把自己的臉頰貼在她的臉頰上,看著鏡子中的他們。

“我想給你化妝了。”他小小聲說。

“為什麽?”

“不為什麽,就是想。上次買的那些都還在呢。”

上次已經是半年前了,付連歧放寒假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付連歧和自暴自棄沒有區別,隻是任他擺弄,任他探索自己的底線。

沒有確認關係的時候,她數次提到林雋之前有別的女人,林雋就想試試怎麽樣會觸到她的底線,把她也打造成“那些女人”會怎樣。去買了應該適合她的化妝品,還有一些衣服,包括能穿出門和不能穿出門的。她沒有反對,反而很配合,甚至有點滿意。

她同意自己成為“那些女人”。這是林雋感受很矛盾的一點。打扮後的她很漂亮,很符合他的喜好,但不是平時的她,當然也並不會因為她的偶爾打扮讓林雋更心動,倒不如說,沒什麽打扮但平靜甚至示弱的樣子是他最先喜歡的。

他一直過了三四個月才想明白,她打扮後的外形接近別人,隻是因為都是他不討厭甚至欣賞的人,有些像是正常的。而她不反對,是因為沒有做過這些事,這些許多年輕女孩會做的事,她在借用自己的經曆和條件壓製著。

所以看不出她的真正喜好,包括喜歡什麽樣的人,他是否符合。

“化了妝出去吃飯?”她出聲把林雋從回憶裏拉出來。

“對啊。我會好好化的。”

“會不習慣吧。”她微微躲過林雋仔細描摹她鏡子裏的五官的視線。

“不喜歡就算了。”他站直了之後收起吹風機,就要出衛生間。

“偶爾做點不習慣的事情也好。”她突然說。

“真的?”

“試試看你想這麽做的效果。”

他取出了保存完好的屬於付連歧的化妝品,用工具和手指精準地控製著化妝品在付連歧臉上的呈現。

“有些事情,你不經曆過,就不會知道喜不喜歡。”他快要結束的時候這樣說。

付連歧眨眨眼,“繼續說。”

林雋反倒被她三個字說得愣了一下,原本隻想藏在心理的話,這個時候鬼使神差地說出口了:“我就是想讓你知道,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有意思的,因為你沒經曆過,或者以前沒法去經曆,所以不知道。現在開始喜歡這個世界,行不行?然後把自己當成一個真正的人。”

付連歧再眨眨眼,把有些要溢出的淚水收了回去。“把自己當成一個真正的人,好。”她點點頭,“就是你這話說得不像是大前天才領過證的人。”

他低頭笑了。“是哦。不過這個作為保障計劃用的一環,計劃完成我都快忘了。”

忘記是不可能忘的。那天他用著自己最樸素的打扮去的,付連歧看到他甚至覺得有點不認識了。領完之後兩人就分開了,他在外麵休閑區的長凳坐了一會兒,他哭了,這是他從未在付連歧麵前展現出的表情。她天橋上遠遠地看著,能看出來他那種樣子屬於激動。

就是哭起來挺醜的。付連歧突然理解了他堅決不展示自己哭臉的原因。

“忘了就忘了吧。化完了嗎?讓我看看。”她伸手要來鏡子。

深藍綠的眼線意外適合她。比起上次弄花妝的破碎感,這次的精神狀態要昂揚許多。

她在等林雋收拾自己的時候整理了一下心情,隨後兩人一同出門。

林友謹知道顧衎死訊已經是幾天後了。

他原先支付顧衎必要報酬的做法就有些曲折,更何況已經是幾個月讓他自生自滅了。

隻是顧衎確實在工廠出現過,借著參觀的名義。

警方在排查顧衎手中的原料來源時,把禾餘用這原料的相關工廠都問過了,由於顧衎來過這裏,林友謹這江括的工廠才被問到。

林友謹當然不承認是這裏提供的原料。隻可能說,是顧衎來參觀的時候,從這裏了解了相關的知識,某種簡易炸藥的製備方法。而這些原材料的取得,有許多種方法。

對於顧衎在林雋在禾餘的劇本殺店就職過這個“巧合”,他也認為隻是巧合,或者,這個人就是聽說他兒子是做劇本殺店的,產生了興趣。

警方基本上把這件事當成了意外。顧衎近期與其他有聯係的人警方都詢問了一遍,包括了“喻漣靜”身份的付連歧,不過都不能代表什麽。徐竹寧雖然與顧衎近期見麵算作頻繁,但是實在是沒有殺他的化學的知識儲備和動機。“他在準備加大發射機器火力的時候,一部分火藥會掉入遙控器的縫隙裏。日積月累之後,易燃物到達了隻要有電流通過就會自燃的程度,從而發生了爆炸。”

這是目前最順利能夠得出的結論,就是發射器本身沒找到,也許也因為炸藥的原因成碎片了。

林友謹異常少見地出現在了佘銘華的辦公室裏,自分居後,他們除了會議以外,很少會同處一室。其他員工也漸漸察覺出異樣,但他們兩個並沒有鬧大,還是在維持著工廠正常運行的平衡。

“喲,您的貴足怎麽進了我這小地方呢?”佘銘華陰陽怪氣地說話。

林友謹冷哼一聲,“我來問問,最近兒子在做什麽。”

“你直接問他咯。反正不是經常見到的麽。”她說的是林攜。林攜是會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像林友謹匯報或商量。

“我說大的那個。”

佘銘華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你也有他電話,他的號碼沒有變,你親自問不行嗎?”

“他不接。”

“那我跟他說,你下次打他電話就接吧。”

空氣此刻似乎開始凝固。

林友謹與他的情人在工廠附近的公寓裏,沒有了最開始的甜蜜,現在也和結婚一樣平淡起來。

但他似乎還想從佘銘華的臉部細紋和鬆弛的肌肉上找到安慰,畢竟情人比她小十多歲。

可是她的狀態一直都很從容,這讓林友謹感受到挫敗。

而且,他似乎體會到了兒子不向著自己的壞處。二兒子或許是中立,但大兒子近期討厭他的表現越來越明顯了,盡管大兒子不影響他的工作。

林友謹覺得沒什麽可以說的了,他站起來要走。

“林雋是個好孩子,你別想著給他找不痛快。”佘銘華突然出聲。

林友謹頓了一下,“知道了。”他快步離開了這間讓他覺得憋悶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