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破塵見日

那個被林雋和付連歧稱為“X”的人的手裏有幾張紙,上麵是類似提綱的內容。

“你拿這個去用。希望你一次成功。”這個是覃山海親自交到他手裏的東西。“如果成功,調查結束後給你調到二成分公司升任總經理。途中一旦有被發現的風險,立即停手,知道了嗎?”

X,原名喬韋策的人,接下了這個任務。這是僅屬於他的任務,因為他對執行目標非常熟悉,是總是阻止覃山海野蠻擴張的那個嚴某的妻子,也是喬韋策的情人。

警方通報中的那個嚴某,真名嚴天。死者真名洪梓,比嚴天小十四歲。

大綱中提到的某些地方,喬韋策覺得需要修改或者完善。

比如那個證明時間的手法,僅是修改手機時間拍照的話,似乎有一點不可靠。而且,萬一天氣不一樣,就麻煩了。

大綱中的機關盒雖然沒有很具體製作方法,但大概寫出了藏毒方式,和用一次就會解體的特性。

喬韋策與洪梓的關係有8個月,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影響嚴天,甚至利用洪梓除掉他。

喬韋策在兩人交往半年的時候送了她一枚戒指。這枚戒指當然不能常戴,所以通常是她一個人的時候拿出來看看。

現在利用這枚戒指,可以給它做一個雙重機關盒。

試驗了三次之後,喬韋策成功了。之後他把那個毒性極強的毒物沾在針上,外層浸泡了某種溶液之後,形成了一層“保鮮膜”。這層膜很容易因為穿刺時的衝擊破裂,人體傷口接觸到後,會迅速神經麻痹,正式死亡大約需要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

這份毒物,喬韋策和嚴天,都不是沒可能得到。

在確定實施計劃的一周前,喬韋策借口“為了儀式感”,向洪梓送了這個盒子,當場裝給她看。

“你把戒指裝在這裏,怎麽打開隻有自己心裏清楚。這樣就算把盒子放在桌上,你知道這是我送的戒指,但他不知道,隻以為是個裝飾品。”

“你把這叫做‘儀式感?’”洪梓有些笑意不明地問。

“不是嗎?”

“你說是就是吧。”洪梓笑得更開心了。

他們兩個在一個光線昏暗的餐廳中完成這項凶器的交接。當然,洪梓不知道自己手上拿著的東西有多毒。

洪梓很喜歡與喬韋策聊天。他與自己的丈夫不一樣,喬韋策很清楚她喜歡什麽,還會適當地示弱,與那個高高在上的嚴天相比,每天都覺得差距又多了一點。

大綱中提出了替罪羊回一次案發現場的設置。

喬韋策也覺得,如果案發當天,他還能回家一次,成為一個“觀察她墜亡”的一個目擊者是不錯的選擇。當然不是必然,可以是案發前後,接近了他們的家。

目擊者或者第一發現人其實是犯人的可能性很高。即便他回來的時間晚了些,也可以認定為“犯人回到案發現場”。

嚴天周末經常在公司裏,隻是不一定是一整天。

他偶爾有打聽過嚴天周末回家的規律。上午去中午回是比較常見的模式,而且是午飯後回來,但最近可能對家的興致不大,有時候在公司到下午才回。下午才回,就不怎麽理想了。這篇大綱裏沒有提出完全合適這個現實的意見,其中的操作是死者早上在丈夫出門前說,中午回來一趟拿走他需要的快遞,這樣下午就能用了。

關於這一點,喬韋策甚至詢問了洪梓本人。

“這好辦呀,他有個藥天天中午要吃的,我把他中午吃的藥拿走,或者放個空的,然後快到中午的時候給他打電話,說我人在外麵玩,你自己回來,到一樓報箱去拿就行了。就是為什麽要這樣做啊?”

“這樣是掌握他什麽時候到家的先機的方法。”喬韋策這樣回答。“防突擊檢查的。你打了電話,那他基本上就是在那個指定的時間回去了。不過這個方式玩不了幾次,多兩次他就起疑了。”

洪梓覺得這個說法有道理,總要留幾手的,也就接受了這個提議。

“下周試一下吧!隻是正式用這個方式的時候要好久之後了。”喬韋策的這個提議洪梓也同意了。

然後是正式實施的前一天了。

他有點猶豫是通過哪個方法證明自己的是特定日期到的,但還是去了一個從江括出發一個多小時能到的服務站。

在服務站裏隨便逛逛看特產,這裏的特產在包裝不是很起眼的地方能看出來是供給哪個服務站字樣。

在營業員的身後看到了顏色有一點不一樣的盒子,是紅色為主的。

“那個是什麽?”喬韋策問。

“是新包裝的。明天會逐步替換。”

天助我也。喬韋策覺得這就是一個明顯的信號,就該在明天動手。

“我想看看。”

營業員一開始拒絕了,這裏還有別的顧客。過了會兒,營業員忙完了其他顧客,喬韋策還是要求要新盒子,營業員可能覺得盤點差一個兩個也很正常,最終賣給他了。

這個服務站也不是隨便選的。

距離江括不太遠,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差遣自己的手下明天經過這裏。

“小嶽,去二成分公司的時候,路過的那個服務區,給我帶點那邊的什麽糕,就綠色和黃色的,你買兩盒小的。”

這兩盒糕的包裝應該沒有要變,不過這個盒子不會作為參考。

到目前為止,所有元素湊齊了。

“他最近沒什麽興致呢。”洪梓和喬韋策打電話,在說嚴天的情況。“好像跟老覃那邊又有點關係了。”

“老覃那邊的事情解決不了的。你也別想太多,照常安慰安慰他唄,別讓他把注意力轉移到我們這邊來就好了。誒對了,那個方式,你今天做了嗎?”喬韋策問她,此刻有點緊張。

“嗯,做了,放了板沒藥的在他包裏。電話剛也打了。等會兒應該就會回來了吧。不過他應該下午還有活幹,我還能再玩會兒。”洪梓並不覺的做這個事情緊張。

喬韋策很想知道嚴天是不是確保能在固定的時間到家門口,但是問太多,會影響最重要的部分。

“那戒指盒,他有問嗎?”

“沒有哦,就跟我那些小飾品放在一起的,根本看不出是你手工做的呢!而且連它是音樂盒都不知道。”她回答的很高興。

“那個我也就是改裝了一下……不能算是我自己做的。哦對了,現在這個時間點,好像這會兒的光照和射入角度看那顆石頭會獲得最佳火彩哦。”這是他編的。

“最佳火彩?”她笑了笑,“照射角度什麽的,不就是隻要我轉動戒指就能看到的嗎?”

“那照你這麽說,珠寶店就不用好好調整燈光角度咯。”喬韋策也難得地強硬起來,但他還是盡量用柔和的語句。

“嗯……也是,可能轉動角度了之後我不容易看戒指的正麵了吧。”她還給他找了個台階下。

“嗯,那個盒子日照也有驚喜。”他補了一句。

“嗯?”洪梓沒有想到,他居然會藏著那麽多的秘密。

她將盒子帶到小陽台上,打開上蓋,是個機雕的小雕塑,這顯然是買的部分,洪梓一邊聽著他的指示,一邊調整著角度,看到小雕塑在它自己所在的平麵上形成了一個投影。但是洪梓也沒看出來到底是什麽。

“然後呢,這不是重點。其實要告訴你,這個盒子,我還做了個機關。”喬韋策盡量保持神秘兮兮的語調,讓她聽不出其中的強迫感。

“什麽機關呀?”洪梓笑著問。

“你先把戒指拿出來,這個在盒子的側邊。其實是側邊有個類似啟動機關的地方,就是有點難摳開,然後盒子裏,就是我給你放戒指的這個夾層,裏麵會發光。”

“發光?”她有些好奇,“你怎麽想到的?”

她按照喬韋策的指示,一邊注意盒子裏有沒有發光,一邊感受有沒有扣到那個微小的機關。

好像摸到了,她正開心的時候,一根小刺從盒中飛出,直直刺入她的眉心。

盒子從她手中掉落,原本這個機關就會讓盒子局部損壞掉落之後它的毀壞程度就更大了。

她很快全身麻痹,失去知覺,從小陽台上跌落到樓下草坪,還壓到了幾株灌木叢。約十幾分鍾後,才正式死亡。

喬韋策在電話中聽到了她呼吸困難的聲響,盒子掉落的聲響,最終疑似是人墜樓的聲響。

他掛掉電話,這是他用陌生號碼打去的電話,和那些推銷的號碼沒有區別。

接下來,他應該需要承受一段時間的壓力,等著警方調查到自己,然後他再一一擺出證據。

查到喬韋策頭上比他本人預計的時間還晚了一點點。好像洪梓有不止一個聊天對象。

怪不得讓她除掉嚴天的計劃遲遲沒有發動的由頭。因為她根本就不覺得嚴天會管她,她有幾個聊天對象,嚴天不在乎。

因為嚴天中午沒有進家門,洪梓墜落的時候,周圍也沒什麽人,等發現屍體報警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還是環衛經過後大叫,引得別人報警的。

“戒指是我送的。不過是個半寶石,不太值錢。到底多少錢……石頭是不算小,好像剛到五位數。”

“那天……我看一下。那天我讓小嶽去二成分公司辦點事情。是的,我沒有去。沒什麽去的必要。高速那邊可以看出來,小嶽的車裏,有沒有別人吧?”

“他車裏東西多?我怎麽知道他車裏東西多少,我藏在他車裏……多悶啊,沒必要吧。你們問過小嶽了沒有?”

“小嶽經過哪裏哪是我能指揮的……我想想……嗯,我確實讓他去服務區帶一份糕,不過我都吃完了,盒子扔了。這個類型的糕其實二成分公司有,但是分公司的反而沒有人家服務區做的好吃。我想吃出裏麵的區別到底是什麽……”

“我給她是打過電話,幾次。但,大部分情況下我可以和她見麵,你們應該也查出來,嚴天對她管的不緊,她隨便說個理由就能出門的。”

“那天……我不知道她為什麽在接電話的時候拿著這個戒指。可能隻是光線好,就拿出來看看。不然為什麽要去小陽台那麽寬闊的地方呢。我雖然是和她說過,這個戒指是在什麽角度看是最佳的,但是她,愛什麽時候看什麽時候看,不是嗎?”

“這是一個音樂盒,我買的現成的,然後盒子本身換成了我自己做的木盒,用來放戒指。這不是什麽難事,也不隆重啊,現在想起裏,怎麽有點像爭寵呢。也是,戒指放普通的盒子裏就行了,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現在還因為這個盒子懷疑到我頭上來了……”

“哦,你們說那個盒子啊。那個紅色的。我沒扔是因為這個盒子比較好裝垃圾。幹脆當垃圾盒用。這個盒子的發售時間?我怎麽知道這個盒子是什麽時候才開始發售的。我以為是什麽新品種的零食,我就直接讓拿出來了。”

“本來多少有一點,但是你們告訴我她的‘聊天對象’不止一個的時候,就沒什麽強烈的感覺了。不,我不嫉妒啊,我認識她才多久。而且我單身,我沒什麽動機。”

“別人的動機?別人是誰我也不知道。嚴天沒有動機嗎?說不定雖然表麵上不管,實際上,他很在意呢,就是那種累積的壓力。”

“嚴天與我工作上的問題?嚴天這個級別的人,與我不存在直接的工作交接。他和大佬們的對接,與我沒有關係。他的工作在我看來,‘神仙打架’,這個四個字,差不多。”

“神仙的老婆怎麽認識我的。不過是那種聚會,她無聊閑逛的時候,碰到我了。碰到了就聊起來了。這難道算有動機嗎?”

“又是盒子?盒子……是我案發前一天拿的。我自己去了那個服務區。不可以嗎?我去服務區,就是為了吃他們那裏的東西,買個特產,補償我親戚家的小孩上次想買沒買到的遺憾而已。然後我發現我特別想買的反而沒買,但我懶得去了。所以讓小嶽去二成分公司的時候,順便去一下。”

“小嶽經過嚴天住所……我是讓小嶽去完二成分公司之後,有什麽要提交的及時提交而已。他經過嚴天的住所,然後發現沒人,再去公司,很正常吧。我又不知道他到底要提交給誰。”

“沒有,沒有強製小嶽去哪裏提交。雖然我大概知道他要提交的內容是什麽。加班?這種加班是比較……是吧,是比較不好,像是利用自己的權利。但是小嶽沒有推辭啊。”

這些是幾次警方詢問之後的喬韋策的回答,警方的詢問雖然不是按照係統順序來的,但基本上他要“擺出來”的全都展示完全了。

根據警方調查他的反應來看,基本上能確定了喬韋策根據那份大綱做的計劃是成功的,警方得到的結論會是這樣的:

嚴天稍微調查了一下他可能的行蹤,確認了他或者小嶽會出市,並且喜歡那個服務區的特產。他們會為了提交工作上的材料到他家轉一圈。他也知道這個戒指是喬韋策送的,盒子是他做的。洪梓還挺喜歡他的,可能為了他專門出門約會。雖然嘴上說著不介意洪梓與其他人聊天,但是壓抑的憤怒和妒忌還是讓他動了殺心。

小刺上的毒他之前就準備好了。雖然他沒有進家門,但是,他較遠距離就操縱了洪梓被小刺刺中,因為隻是打開那個盒子拿戒指不需要離臉那麽近。操縱的手法,也許是某個氣槍吹管之類的東西,又或者是某個機關。因為屍體被發現得很晚,所以凶器應該已經被處理了。

雖然要除掉洪梓是很容易也有的是時間,但找好替罪羊比較麻煩,所以一直到條件成熟,才做了這一切。

最終在警方通報裏,嫌疑人果然成為了“嚴某”。

“後麵就是你自己把它串起來了。”林雋試圖把她從走神中叫回來。

付連歧突然快步走向自己的包,翻出了一個東西攥在自己手裏,又快步去了衛生間。

等她回來的時候,林雋問她,“那個來了?”

“嗯。你沒機會了。”她勉強地微笑著說。

“我本來就沒有那個意思。”

付連歧坐上沙發,取過一個抱枕抱著。

“竟然結束了啊。”她感歎起來。“正常其實是要到明天的呢。”

“嗯,我的任務也提早結束了。”他做出鬆了口氣的樣子。

她趁著現在記憶還清楚的時候,拿出了自己包裏的本子和筆,墊在抱枕上,開始把自己腦中成型的案子記錄下來,期間也修改了幾次,還畫了機關盒的外形,這個過程持續了近一個小時,筆記潦草,用了三張半的紙。林雋就坐在餐桌邊看著她寫。

寫完之後,她收起了筆和本子,蜷縮著抱著抱枕,一會兒後吸了吸鼻子。

“小西?”

林雋不喜歡她一個人不說話的思考狀態。

“本來我還想早點結束的,但是現在真的結束了,你說,我是不是與世界的連接斷了……”

她的聲音在林雋聽來不太對勁。“你想什麽呢……”他立即起身走到付連歧身邊,蹲下看到她有些濕潤的眼眶,“什麽與世界的連接……”

“他給你的任務到底是什麽?”付連歧突然直視著他的眼睛問。“現在告訴我應該不要緊了吧?”

林雋被她盯得心裏很不舒服。“阻止你去江括;給你提供能推出結果的條件,但是要盡量拖著你,把時間拉長,為的是消磨你的耐心;保證你在這期間人身安全。如果你中途推不出那個劇本,就強行終止。”

“沒有了?”

“沒有了。”

付連歧低下頭,林雋實在不想她再說出其他的,鬆鬆地抱了抱她。“好了好了,這些都做完了,不應該覺得滿足嗎?這一步總算要跨過去了。”

“他覺得我做這些就夠了?”她不隱藏哭腔地說,“這不可能夠啊。”

林雋起來坐在她旁邊。

“是不可能夠的。但是從現實的角度講,這是最合理的做法,我們這裏不能出現進一步的行動了。不然會有比顧衎還要難搞的人。”

付連歧想說點什麽,但是說不出來。

“不要在這個狀態下想怎麽辦。真的,不然我也哭給你看,我之前為了拖住你積累了多少壓力。”林雋伸出那隻受傷的手搭在沙發靠墊上。

付連歧平靜了些,“你哭好了,我又不笑話你。”她說這話倒是認真的。

林雋觀察來了她的表情,故意明顯地“嘖”了一聲。“想得美,說點別的吧。”

“說點別的……”她似乎在強製自己轉換過來。

林雋在想自己這隻手幾分鍾後能開始做點什麽。

過了一會兒。“你的員工見過你素顏麽?”她問出了以前想問,但覺得有點無聊的問題。

“禾餘的沒有,江括的有。不過有兩個是從江括跟到禾餘的,所以這兩個也見過。一個是顧衎,一個是道具組的,你應該不認識。哦對,惠若安也是從總店跟來的,不過她也沒見過。”

那得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化妝的?”

“大學,有時候就參加活動化著玩,一開始是別的女生幫我化的,後來我自己也能行了,能比她們幫我化得還要效果好。”

“還得意呢。”付連歧打斷了他的回憶,“那衣服呢?也不會一直都這個風格吧。”

“你想說浮誇?”林雋做出與那些衣服相符的表情。“我喜歡。它們很有趣。一開始買來收藏,後來就想穿出去了。大概十六七歲就開始收集了吧,你哥一開始對它們疑惑了一陣子,後來就習慣了。”

“誰見都會疑惑的吧。”她想象了一下付延契可能出現的表情,有點好笑。“那有沒有人,說你奇怪什麽的?就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真的,還挺震驚。”

“不像個正經人,是麽?”林雋自嘲地笑了,“在背後哪怕是當麵議論我的樣子的人多半沒有威脅性。哪怕有個別人真的看不下去拉扯我衣服了,動不動手看情況吧。”

“動手?”付連歧想再問的,但她打了個哈欠。

林雋左手臂還是隻搭在沙發靠背上,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困就睡覺吧。”

她沒動,還是往前方看,然後故意長長歎了口氣。“‘泡’不是什麽好詞啊。”

“啊?嗯……”

“而且你知道他說這個詞是什麽意思,你要我自己說出來。”

“你不用時刻都那麽清醒的。你不戳破我就當不可以。既然你戳破了那就麻煩考慮一下吧。”林雋的語氣並沒有絲毫的期待,更像是為了不馬上聽到答案,又開啟了新的話題:“再順便告訴你最後一點小秘密吧。‘小西’這個名字我知道是怎麽來的,你上大學後你哥跟你偷偷見麵還是我開的車,我在遠一點的地方看到過你。”

“果然啊。”她感歎一句。怪不得你底氣那麽足。她本還想說這句的,但咽了回去。她又打了一個哈欠。

“困就睡吧。”林雋又拍拍她肩膀,“明天我去買床墊。”

“還有明天?”

“什麽話,我後天走,你就沒有明天了?”

她沉吟了一會兒,“我明天下午約的去看看短租房。”

“租房子?我以為你會回福利院……”

“福利院沒那麽多空地方……我也就過年當天回一下。寒假隻能租。”

林雋盯著她手裏的抱枕,“你明天身體行麽?”

“嗯……實在不行,有藥的嘛。那個也就大概看看。”

林雋歎了口氣,把她往自己這裏靠,“明天陪你去吧。”

付連歧低頭看看他那個特地展示的受傷的手,“不要了。雖然你應該不會主動告訴別人我的地址,但我不相信可能要查的人會不會利用你。”

“我不開車,我們坐公交去,我手機關機。”

付連歧對於他的這個做法不知道怎麽拒絕。

“還是有別人陪你?”

“……那倒也沒有。同學前兩天都走了。”

“那你不是一到放假就沒有朋友了?本地的同學呢?”

“忙著跟您老人家攪在一起,哪裏有空交朋友?”

付連歧鬆開一點距離,抬頭看他,像是無辜的樣子。

林雋好好欣賞了一下她的表情,“嗯,現在表情很好,很可愛。”

付連歧避開了他直視的眼神,表情瞬間變得不太自在。

“怎麽了?我不能誇?”

付連歧拿開了林雋的手,“隨便誇誇可以了,別說得像真的一樣。”

聽到這句話,林雋倒也沒做出特別可憐的表情。“哦,那就是拒絕的意思。”他點點頭。

“我……不想被吊橋效應控製。我想再等等。”

“嗯,沒事,那就等等吧。雖然這個吊橋可能要一年兩年,也可能要十年才會消失……”他表情平靜地看著付連歧,“明天買個床墊已經決定了,有必要的話陪你看房也是沒問題的。”

“那你,走開嘛,我要睡覺了。”她做出眼睛都快睜不開的樣子。

林雋稍稍挑著眉,目光在她整張臉上遊走。“就這麽睡。你把腳擱沙發凳上也夠你睡了。”

雖然可以躺,但……身體有一部分懸空,難度太高了。一時間,付連歧以為他在考她幾何。

“或者你靠我身上。”

“一晚上下來你胳膊還要不要了。”

但他仍然不離開沙發,付連歧暫時想不到什麽好辦法,略帶怨念地看著他。

“我有件事現在很想做,因為以後可能沒機會了。”

付連歧眨了眨眼,“不是會掉塊肉的事情,你做就做吧。”

林雋湊了上去。付連歧絲毫沒有反抗,甚至有迎接的意思。

鬆開之後,付連歧好像沒有什麽不良反應,反倒是林雋自己覺得自己的臉發燙了。他終於站起來,給她讓過位置。

“果然刷完牙以後的感覺更好一點。”她評價說,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我真的困,要睡覺了,幫我關個燈。”

“那看房呢?”

“你要願意坐公交的話去就去吧。”她把腦袋埋在沙發裏說。

一個月後。

那個案子被付連歧改成了劇本,正在加工中。

“怎麽還要加個人秘密?我加不出了啊。”付連歧拿著林雋的修改意見抱怨著。

“不加點東西別人不收,而且你這個案子本來已經有點明顯了,還是偽裝一下吧。”林雋剛剛敲完電腦,合起來去放回自己桌子。“不是說好了嗎?關於這件事情的到客廳去說。我說我寫你又不肯,讓你修改意見又那麽大。”

“您老人家那麽忙,哪天能寫完啊。”她說得委委屈屈。

“你小人家的考研呢?不考了?”林雋從她手裏抽出他的修改意見,放在桌上用鼠標壓著。

“考啊,你還真像爸爸呢。”

“閉嘴。”

林雋對她說出這個稱呼非常厭惡,不可避免會想到那一晚。“這種問題你哥也會問吧?再說一次那個詞,就從這裏下去!”

“不要,這個床墊舒服。”她終於躺平。

一個月見一次,一次一到三天,是他們約定好的頻率,就是林雋在分店走上正軌後到禾餘的頻率。平時如果用郵件聯絡,她會輪番用以前付延契的那些郵箱,一般信息聊天,內容不涉及重點的,林雋把她偽裝成了一個“普通朋友”。

見麵的時候,付連歧可以出現在店裏,也可以跟著他去他住的地方,但不會給她錄指紋。這也是說好的,不能讓她一個人留在那裏。

等到案件被另外城市的劇本殺店接收,過段時間後,再找人在網上悄悄放出這個劇本與當年的“高管殺妻案”十分相似,質疑破案過程。

這是付連歧的計劃,取名“破塵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