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懷疑目標

這天,蓋文超把車停在向陽街附近的一個路口,一邊抽煙,一邊觀察來來往往的行人。他已經在向陽街一帶連續轉悠兩天兩宿了。這段時間裏,他看過無數的背影,看得眼睛又幹澀又疼,隻能頻繁給眼睛滴眼藥水。為了降低因為吃喝拉撒而錯過凶手的概率,他在車裏備了足夠多的水和食物,回家睡覺的時間也盡量安排在後半夜一點到第二天早上七點間。

晚上八點鍾,蓋文超接到劉永林的電話,劉永林給了蓋文超一個地址,讓蓋文超立即趕往那個地方見自己,他正在那裏等蓋文超,有急事。

蓋文超便開去那個地址,是位於城郊的一個樓盤,樓盤處於開發過程中,幾棟剛剛封頂還沒有安裝窗戶的樓房醜陋地立在那裏。售樓處後麵有個院子,院子裏有一排裝各種建築材料的倉庫,院子裏停著幾輛車,倉庫門口亮著燈光,幾個社會青年站在昏黃的燈光下抽煙。蓋文超停好車,走下去。

“你找誰?”一個男青年上前問。

“劉總讓我來的。”蓋文超朝前走。

朱旺從一間倉庫裏走出來,衝蓋文超招招手,“這邊。”

蓋文超走過去,被朱旺帶進倉庫,倉庫裏的低瓦數燈泡發出陰森的光芒。一個男人以雙手撐地的姿勢跪在地上,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

“你來啦。”劉永林抱著雙臂站在門口處。

“找我有什麽事?”蓋文超感到有些不安。

“我們找到一個人,懷疑他就是凶手,找你來是想讓你辨認一下。”

蓋文超嚇了一跳,“你們為什麽懷疑他?”

劉永林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折疊過的皺巴巴的紙,遞給蓋文超,“我們是按照這上麵的背影找到他的。”

蓋文超接過紙看,又嚇了一跳,“你從哪弄到這張紙的?這是我配合警方繪製的背影畫像,這是警方的東西,難道警方對外公布了?”

“我通過朋友關係從警方那邊弄到的,這又不是機密文件,有什麽大驚小怪的,警方倒希望所有市民都按照這張畫像幫他們找凶手呢。”

蓋文超不可思議地看著劉永林,眼前這個男人未免過於神通廣大。

“別浪費時間了,你去辨認一下。”

蓋文超看向那個跪在牆角的人,“他是幹什麽的?”

朱旺開口說話了,“是南城郊一家加工廠的工人,最近我們人手一張畫像,到處尋找畫像上的背影,我無意間在瓦河大橋上看見的,當時他剛下班,正騎自行車回家。”

“讓他站起來,背對我們。”劉永林說。

兩個男青年上前,一人抓住男人的一條胳膊,將男人給拉起來,讓男人背對門口。男人十分虛弱,彎腰駝背,耷拉腦袋,像是有些站立不住。

“你們打他了?”

“廢話,不打他的話他能老實交代嗎?”朱旺凶狠地說。

“那他交代了嗎?”蓋文超問朱旺。

朱旺的嘴唇沮喪地動了動,“沒有。”

“讓他站好。”劉永林說。

一個男青年對著男人的腦勺扇了一巴掌,嗬斥道:“站好,別跟被抽了筋似的。”

男人用力挺了挺脊背。

蓋文超看向男人的背影,看了幾秒鍾,往後退,退到之前在河邊看見背影時的距離,看了幾秒鍾後又走到男人麵前,仔細看了男人的臉。

“他穿的衣服太厚了,給他換一件薄點的外套,外套上要帶帽子,最好是深灰色的,再給他戴上一隻黑色的口罩。”蓋文超對劉永林說。

“快點,按照蓋文超說的辦。”劉永林說。

幾個男青年都走過來,比較穿在身上的衣服。蓋文超選了一件相對接近的。那男青年脫下自己的外套,扒下男人身上的厚棉襖,給男人換上,按照蓋文超的指示將外套上的帽子扣在男人的腦袋上。有人又去辦公室裏找了隻黑色的口罩給男人戴上。

蓋文超再次不斷調整位置和角度端詳男人的背影,還走到男人的麵前看了看。

“讓他走路,我要看他走路的姿勢。”

“快點,沒聽見蓋文超說嗎?”劉永林大聲道,顯得有些緊張。

男人先在倉庫裏走了一圈,又被帶到倉庫外麵走了一圈。

“他不是我看見過的那個人。”蓋文超終於做出結論,語氣十分肯定。

“你敢肯定嗎?”劉永林急忙問。

“你可看清楚,弄準了。”朱旺暴躁地說。

蓋文超毋庸置疑地點點頭,說:“走路姿勢不對。”

“興許因為他被我們打過,走路沒有力氣。”劉永林說。

“他走路是外八字,那個人不是外八字,外八字跟有沒有力氣無關。而且年紀也不對,他的年紀比那個人的年紀大,隻看背影看不出什麽,一旦走起路來,整個狀態都不對。”

見蓋文超說得有理有據,劉永林與朱旺盡管十分不甘,也隻好作罷,放男人離開。

男青年們送男人離開,劉永林和朱旺帶蓋文超到售樓處裏休息。售樓處裏裝修豪華,燈光明亮。三人在辦公室裏坐下後,朱旺燒水沏茶。

“劉總,你們這麽幹不妥吧?隨便在街上抓個人帶到這裏,對人家又是囚禁又是毆打。”蓋文超忍不住說,“這樣是很容易出事的。”

“我沒想打他,等我知道時朱旺他們已經把人家給揍了。”劉永林坐下說,“我剛才已經說過朱旺他們了,這麽幹確實不妥,不過他們也是心急,能理解。”

“對他是好事嘛。”朱旺沒好氣道,“一個鄉下的工人而已,一個月能掙幾個錢?我們是打了他一頓,幾拳幾腳能傷到哪去?可為了安撫他,我們給了他一筆錢呢,頂他幾個月的工資。這算暴利,這掙錢的的買賣多劃算,我都想幹呢。”

劉永林遞向蓋文超一根煙,“你那邊怎麽樣了?”

蓋文超擺擺手,表示不想抽煙,“我每天都在外麵找呢,還沒有發現疑似的。”

“誰知道你有沒有用心找。”朱旺陰陽怪氣地坐在一旁說。

“你別亂說話。”劉永林斥責朱旺,“蓋文超以前是警察,比你專業多了。”

“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蓋文超起身。

“好吧,讓你白跑一趟。”

“應該的。”

第二天下午,蓋文超將車停在向陽街附近,坐在車裏抽煙。朱旺從街口走過來,看見了蓋文超的車,昨晚他見過蓋文超的車,也記住了車牌照,所以直接朝車走過來。蓋文超想要打開車門下車,手摸到車門把手後又收了回來。朱旺先朝車裏望了望,然後拉開副駕駛的門。

“看來你還不算糊弄事,真在這守株待兔呢。”朱旺坐進來說。

“我糊弄誰?糊弄你?”

“糊弄我姐夫的錢呀。”

“我找到那個人,你姐夫才給我錢。”

“他不是先給了你一張銀行卡嗎?”

“我就那麽缺錢,大費周章的隻為你姐夫的那兩萬塊錢?”

“你當然缺錢了,你敢說你不缺錢?”朱旺譏諷地看著蓋文超。

“你也沒糊弄事,大冷天裏沒頭蒼蠅似的到處找。”

朱旺掏出煙盒,點了一根煙,以舒服的姿勢靠在座位裏,惡狠狠地說:“我恨不能立即找到那個人,先把他打個半死,然後問他為什麽殺艾雅麗。”

“你還真是跟你姐夫一條心。”蓋文超譏諷道。

“誰他媽跟他一條心?艾雅麗那個賤人被大卸八塊我才開心呢,我是為我姐,我姐夫懷疑我姐,警察也懷疑我姐,我得為我姐證明她的清白。你不也懷疑我姐嗎?”

“懷疑你姐不是正常人的思維嗎?你姐是最有作案動機的,除了她恨艾雅麗,希望艾雅麗死,誰會恨艾雅麗到那種地步?雖然她沒能力親自動手,但她有你這個好弟弟啊,你這個弟弟不簡單,完全有殺死艾雅麗的能力,所以你更可疑。”

“我更可疑?那你看我的背影像凶手的背影嗎?”

“你沒必要親自動手,你認識那麽多狐朋狗友呢,雇凶殺人很容易。”

“你了解我姐嗎?”

蓋文超降下車窗,將煙頭扔在外麵,此時的車廂裏已經煙霧繚繞。

朱旺狠狠地抽著煙,悲憤地說:“我姐沒能給我姐夫留下一兒半女,感到非常愧疚,她是支持我姐夫找別的女人為我姐夫生孩子的。他們倆之間有明確的協議,第一,就算我姐夫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和孩子,我姐夫也不能跟我姐離婚;第二,如果我姐夫跟我姐離婚,我姐夫的代價是淨身出戶。現在你明白了嗎?我姐根本就沒有作案的動機。如果事情真像你以為的那樣,我姐夫第一時間就對我姐下手了,還輪到你去告訴他我姐可疑?”

蓋文超當然不知道這些,這些信息還是很讓他驚訝的,如果真如朱旺所說,那麽劉永林的愛人確實沒有動機作案。

“你姐夫對你姐夠慷慨的。”

“你以為我姐是省油的燈?沒點手段早被我姐夫像甩一隻破鞋似的給甩掉了。”

這倒也是個事實,符合蓋文超對劉永林愛人的了解。

朱旺見蓋文超不再說話,就冷哼一聲,打開車門下車離開了。

晚上九點鍾,音箱裏傳出蓋文超最喜歡的歌手伍佰的歌聲,正在唱《浪人情歌》。他忽然注意到一個背影,極像那個凶手的背影,心髒驟然一緊,扔掉餅幹,推門下車,追隨那個背影。那個背影穿著一雙黑色的運動鞋,一條深藍的牛仔褲,一件深灰色的薄棉服,棉服上的帽子扣在腦袋上,邁著有力的步子,一路疾行。

蓋文超一路小跑,追上那個背影,擦身超越的瞬間扭頭看向背影的臉。背影見旁邊的人看自己,就抬起臉對視。蓋文超見那人有一雙陰鬱的三角眼,高顴骨,尖下頜,薄嘴唇,麵容像一隻貓頭鷹。

“你幹什麽?”那人不快地問蓋文超。

“沒事。”蓋文超快步經過,走到前麵的小超市門口,停下來點煙。

那人在經過蓋文超的瞬間,冷冷地瞥了蓋文超一眼。

蓋文超在那人落下自己有一段距離後才又開始尾隨,腦中回想當時在瓦河邊見到背影時的畫麵。像是極像的,但究竟是不是呢?他無法百分之百確定。

在經過那家川菜館後,背影拐進了一家發廊,發廊的名字叫“情絲發藝”。蓋文超走到發廊前隔著玻璃窗往裏麵看,那個背影正在跟一個年輕女孩說話,說話時是嬉皮笑臉的,而那個女孩是愛理不理的態度。

蓋文超竟然看見了毛毛。毛毛站在那個女孩的身後,橫眉豎目地看著背影。

毛毛的聲音很響亮,憤怒地質問背影:“你還是不是男的?”

那背影並未發怒,壞笑著說:“你瞧我是不是男的?”

毛毛說:“人家王曉都已經好幾次明確地拒絕你,你還總來騷擾,有意思嗎?”

背影笑說:“有意思啊。”

王曉的聲音透著深深的窘迫與無助:“徐睿,我上班呢,你知道我對你沒有那種意思,希望你別得寸進尺。”

名叫徐睿的背影得意洋洋地說:“我是顧客,來理發不行嗎?”

隨即大聲道:“誰是負責人?我要理發,我要王曉為我理發。”

然後笑嘻嘻衝王曉道:“來吧,王曉,怎麽著?你想拒絕為我理發?你們這家發廊還帶挑人的嗎?瞧不起我是嗎?”

王曉焦急無措,滿臉通紅,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毛毛突然上前往門口推徐睿,大聲道:“對,我們就是挑客人,就是拒絕為你這種流氓無賴服務,你給我出去。”

“滾開!”徐睿大怒,一把給毛毛推個趔趄,“越來越蹬鼻子上臉了,竟然還敢跟我動手動腳的,你以為自己是誰?我擰下你的腦袋信不信?”

“來呀,擰我的腦袋。”毛毛毫無畏懼地往前上,張著兩隻手去推徐睿。

“這個瘋娘們,我忍你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給我出來,看我今天怎麽收拾你。”徐睿揪住毛毛的頭發和一條胳膊,罵罵咧咧地往店門外拖。

王曉和店裏的工作人員都衝上來拉勸,可根本分不開身體強壯的徐睿。

徐睿推開發廊的玻璃門,把毛毛拽到店外,揚起手要打,手突然被人給抓住了。他轉頭去看,見蓋文超的左手抓著他的手,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幹嗎?”他驚訝地問蓋文超。

蓋文超沒有說話,右手一個大嘴巴抽在徐睿的臉上。徐睿難以置信,鬆開毛毛,大罵著朝蓋文超撲去。蓋文超快速往後退,徐睿的幾拳掄空了。蓋文超瞅準機會迎著徐睿的臉就是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徐睿的臉上。

徐睿的身體失去平衡,朝旁邊摔去,單膝跪地,及時地平衡住身體。蓋文超對著徐睿的臉頰打了一個平勾拳。徐睿的腦袋便如撥浪鼓似的搖著,摔倒在地。

“徐睿是嗎?”蓋文超走上前,彎腰俯視徐睿,“我想跟你聊聊。”

徐睿暈頭轉向地看著蓋文超,雙手撐地想要爬起來,卻無法辦到。蓋文超揮拳狠狠地砸在徐睿的腦袋上。徐睿臉朝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蓋文超將車開到發廊門口,雙手抓住徐睿的腋窩,用力把徐睿從地上拖起來。

“你想幹嗎?你要帶他去哪啊?”毛毛吃驚地問。

蓋文超拉開車後門,往車裏推徐睿。徐睿被蓋文超的舉動給嚇到了,使出全身力氣往後掙紮,雙手抱著車門,無論如何不肯進到車裏麵。蓋文超見狀,用拳頭凶狠地擊打徐睿的腦袋,動作粗暴地往車裏推。

發廊的人報警後,警察恰好這時趕到發廊。

“不許動。”兩個民警擠開圍觀的人群衝上去,用力把蓋文超按住。

蓋文超被帶到派出所後,有個警察一見到蓋文超就笑了,不久前他和蓋文超打過交道。

“我說,你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好像有暴力傾向,一到夜裏手心就發癢是嗎?”他在蓋文超對麵的椅子裏坐下,準備給蓋文超做筆錄。

蓋文超抬起眼皮,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問蓋文超這次又是因為什麽打架,是誰先動的手。

蓋文超編了套說法,大意是毛毛的朋友王曉經常被徐睿騷擾,於是毛毛找他幫忙,他去發廊恰好撞見徐睿毆打毛毛,自然就上前打了徐睿。

“哦,原來你還是見義勇為呢。”警察笑笑,“徐睿說你打完他後,特地把車開來,要把他塞到車裏拉走,你想把他帶到哪去?”

蓋文超預想到徐睿會跟警察說這件事,所以很平靜地回答:“沒想帶哪去。”

“別瞎耽誤時間,沒意義。”

“就是想嚇唬嚇唬他,讓他以後別再騷擾王曉。”

“真的?”

“真的。”蓋文超坦誠地看著警察。

警察似乎相信蓋文超的話了,又問:“你和那個毛毛是什麽關係?”

“沒什麽關係,上次我在川菜館打架時恰好她也在那裏吃飯,見我一個人打倒三個人,挺厲害的,於是就主動來找我幫忙。”

“這倒是真的,是挺有戰鬥力的。”警察起身離開。

沒多久,他拿著一份打印出來的文件進來,讓蓋文超簽字。

蓋文超拿起文件快速掃了一遍,有些訝異。因為這是一份和解書,徐睿竟然沒提出任何要求就同意私了。

“簽完就可以走了。”警察說,“我們本該對你進行罰款和批評教育的,但看你的處境也挺不容易的,而且你的行為也不算是尋釁滋事一類,就算了。我提醒你出去後一定要小心,他那種人很可能會親手報複你的。”

“謝謝你的提醒。”蓋文超拿起筆快速簽完字。

蓋文超走出派出所,看見毛毛和王曉並肩站在馬路邊。見他走下樓前台階,一齊向他揮手。

“你好,你叫蓋文超是嗎?我叫王曉,剛才謝謝你。”王曉的臉上滿是真誠和敬意。

“哦,沒什麽。”蓋文超點點頭,轉身要走。

毛毛一把抓住蓋文超的胳膊,笑嘻嘻道:“別急著走啊,我還以為你沒有答應我呢。”

“你想多了,我隻是恰好走路經過那,看見他要打你,上去阻攔一下,根本沒想跟他打架。他一個大男的打小姑娘,換成誰都會上前阻攔的。”

“瞧你說的,冠冕堂皇的,我又不是電視台記者,你說這種話幹嗎?”

王曉忙說:“我們想請你吃個飯,是真心感謝你。”

“真不用,這不算什麽。而且現在太晚了,都快半夜了,你們趕快回家吧,畢竟是兩個小姑娘,省得家裏人擔心。”

蓋文超要走,可毛毛一直在死死地抓著他的胳膊。

“你不讓我們請你吃飯,我們就不讓你走。”毛毛固執地說,“再說,我們倆在外麵租房子住,沒有家裏人為我們擔心。”

蓋文超隻好半推半就地被她們給拽走了。

三個人就近在川菜館裏吃東西,此時的川菜館裏隻有一桌食客,是兩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在談論他們失敗的婚姻。

落座後,王曉和毛毛熱情地招待蓋文超,點了不少菜,還殷勤地勸蓋文超喝酒。蓋文超以還要開車為由,堅持拒絕喝酒,所以他們三人喝的都是雪碧飲料。

“你真厲害啊。”王曉稱讚蓋文超。

“一看就是狠人。”毛毛說。

“你也是狠人。”蓋文超衝毛毛笑說,“看見你在發廊裏的表現了,無所畏懼。”

“我可不好惹。”毛毛神氣地揚著臉,“以前上學時,班裏有個男生總是欺負女同學,經常悄悄走到女生身後,突然用力拽一把辮子,要是開玩笑的話你就輕點拽呀,偏偏使出很大力氣,不是把女生們拽得痛叫,就是把女生給拽得跌坐在地。有次他竟然拽到我的頭上,我轉身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當時就把他鼻子打得嘩嘩流血。”

“他沒還手打你嗎?”

“他敢?我打不死他,我用拖把掄死他。”

“然後呢?”

“然後我們倆被帶到政教處了,被主任給批評了一頓,我有理啊,不接受批評,後來主任就沒怎麽批評我,狠狠地批評了那男生一頓。從此以後那男生再不欺負班裏女生了。”

“你這屬於為民除害,班裏女生都特感激你吧?”

“那是,我在班裏的地位很高的,男生們也都尊重我,他們還給我起了個外號。”

“叫啥?”

“小霸王。”

“是夠霸氣的。”蓋文超忍不住笑起來。

“你怎麽回事?”毛毛好奇地注視著蓋文超,“偷聽你說話時,聽到些隻言片語,你好像坐過牢是嗎?”

蓋文超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王曉瞪了毛毛一眼。

毛毛吐下舌頭說:“不好意思,我說話向來沒分寸,別介意,當我沒問。”

“沒什麽的,的確坐過牢,殺過人。”

毛毛與王曉都是一愣,好像忽然吹來一陣寒氣,兩人對視一眼,都變得略顯緊張。

“那……你怎麽沒被判死刑呢?”毛毛忍不住好奇,還是問了出來。

“殺人並不一定就是死刑呀,要看情節的。我當時被一群流氓追打,逃進廚房,他們還要對我動刀子,我在情急之下隨手抓起菜刀掄出去,恰好砍在一個人的頸動脈上,失手殺人。其實我算正當防衛,是應該被判無罪的,但最終還是被判了十二年,減刑兩年,坐牢十年。當然,我是主動投案,家裏也進積極進行賠償,量刑也會受影響的。”

“他們為什麽打你呢?”

“因為我女朋友,感情上的事一言難盡,不說了。”

“你之前是做什麽的?練過武嗎?”王曉問。

“我原本是個警察,而且還挺有能力的,卻淪為了一個殺人犯,對此我深感羞恥,玷汙了這個榮耀的職業,毀掉了自己的大好人生。唉,年輕氣盛,容易衝動,酒精作怪,容易瘋狂,假如時間能夠倒流,我一定不會再衝動,好好當一個警察。”

毛毛與王曉都很動容,同情地看著蓋文超。

“那天你說你想找到凶手,是為了對自己進行救贖嗎?”毛毛說。

“救贖?”

“對啊,救贖的意思不懂?”

“救贖。”蓋文超低頭念叨著,心想,這個詞語真好。

“好啦,快吃菜吧,天氣冷,要趁熱吃才好。”王曉熱情地揮動筷子。

“對,快吃吧,吃完都早點回家休息。”蓋文超重新打起精神,伸筷子夾菜大口吃,跟王曉閑聊起來,“對了,那個徐睿是怎麽糾纏上你的?”

他懷疑徐睿就是那個背影,所以接下來要做的自然是了解徐睿,以確定徐睿到底是不是凶手,一旦確定,他便算是大功告成。

“徐睿原先跟我們發廊裏一個叫竇悅的同事談戀愛,經常來找竇悅,一來二去的,就跟我們都熟悉了。沒過多久,竇悅辭職了,說徐睿要帶她去南方做生意。他們倆從此消失了一段時間。後來竇悅回來了,跟大家借錢,說有急用。一個月後,突然就跳樓自殺了。”

“因為什麽呢?”

“不清楚,聽齊琪說是因為抑鬱症。”

“齊琪是誰?”

“也是我們店裏的同事,她跟竇悅的關係最好。”毛毛解釋說。

“哦,你繼續說。”

王曉說:“前段日子,徐睿突然來到發廊,是我給他理的發,從此他就開始糾纏我。”

“竇悅自殺會不會跟他有關呢?”

“那誰知道呢。”毛毛說。

“也許那個齊琪會知道,你們有齊琪的電話嗎?”

“你為什麽對竇悅的死這麽感興趣呢?”王曉不解。

“對呀,你都不認識竇悅。”毛毛說,“就算好奇心再重,也不至於在聽到一個陌生女孩自殺後,要去找她的朋友打聽她自殺的事吧?”

“我也就是隨口一說。”蓋文超尷尬地笑了。

“她的電話早就換了,我們倒是不知道。”毛毛單手拄臉說,“不過我知道去哪能找到她,她在德惠商場的一樓賣牛肉幹呢。”

吃過飯後,蓋文超將毛毛和王曉送到她們倆合租的住處。